 Nov. 02.2023  ▽ ▽ 雾是从海上飘来的。某一天的深夜，万物溺亡在澎湃的海水中央，水的暗波吞噬了星空，使黑色万籁俱寂。可是海仍在呼吸，此起彼伏的水汽就这样从跌宕中一步步向城市递进。清晨到来的时候，风停了，雾便留在了人群中。 等待崭新一天的人们从房子里走出来，发现整个世界白茫茫的，树木没有枝干，楼宇没有轮廓，大家像掉进了云朵里，走着走着就要飞起来似的。 车辆在白色的马路上前行，像走在沙漠里的鱼，越是急于奔赴水岸，越是扭动着身躯步履维艰。起初，他们以为车窗上挂了白雾，于是打开雨刷器一遍遍清理。后来他们觉得是眼镜脏了，于是又一次次擦拭。直到后来，他们终于承认是外界的环境所致了。但还是有人照着镜子怀疑是眼球后面蒙上了阴霾。 我也行走在浓雾中，渐渐发现一个人如果看不到事物的真相，就会不停质问自己，不停挖掘所谓的真实，不管这份真实是否美观，总要一探究竟方才罢休。为钱财奔赴半生的人，想清晰地知道自己每一笔钱的去向；为感情执迷不悟的人，想清晰地弄懂每一位爱人离去的原因；为权利隐藏自我的人，永远向上攀登试图清晰地看到江山无限；为自由寻寻觅觅的人，总想四处挖掘，继而清晰地看到生命的另一种可能……  然而谁能如愿呢？雾永远不会真正散去，属于这个世界的边缘，将永远在模糊中摇摇晃晃。 想来，我已经头疼两日了。第一天的时候，我觉得睡一觉就会好转。可是到了第二天，迎接我醒来的第一个感受就是疼痛。我站在没有风的地方，觉得脑中正吹着刺骨的寒冷，我站在阳光最明朗的地方，头内仍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暗。突然，我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了。我看不清每个人的目的地，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和所有人的未来。我看不清的事情越来越多，可因为害怕未知的一切，我又不敢走出逃离的第一步。 浑浊、混沌、凌乱、无序，属于这个社会的安宁是因为浓雾，我们所看见的一切平稳，都是因为身边不敢走动的人群。 今夜思量千条路，明朝依旧卖豆腐。如果外界的浓雾能覆盖闲言碎语，人们也能在短暂的宁静中找到片刻欢愉。可偏偏浓雾里尽是聒噪，除了人的思考和表达，这个世界再无出处。  一位游走在忙碌之中的人，明明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可是走向人群中，一有机会还是要吵吵嚷嚷地哭闹。这些抱怨充斥在人间，使难过中的人偶然获得了宣泄的快感，也使一旁安慰的人们渐渐站在了抗争之中。人们被万事牵绕，被周遭波及着消陨，很快就会失去原有的视野，沉沦在无穷无尽的迷雾中。当我们看不清一件事情的始末，也就无法从外界的镜中窥探真实的自我。终有一日，浓雾不再散去了，它变成了车窗上扫不掉的白色，眼镜背后擦不净的污渍，眼球后面最疼痛的病症，使我们终于不再抱怨环境，而转身陷入另一轮的自我否定。 吵闹的人群各有各的苦难，当这些苦难从他们口中奔涌而出的时候，整个人间都陷入水深火热的监牢。人们不再挣扎着逃脱，只有默认一切安排，才能使清醒不再沦为一场病痛。 所以我宁愿海面停止呼吸，岸边的船还没有出港就寂静地下沉。在无声的海面上，没有一场雨能叫醒熟睡的鱼。它们和沙漠里寻找淡水的鱼不一样，它们天生就不必承受历练与考验，可它们也在另一番境地里挣扎，等待着天晴以后，能试图看见清晰至极的外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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