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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在一场严肃音乐会上见到这样“失控”的场面了：当最后一个音符还差一瞬离开马祖耶夫的手指，早已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观众们已经集体从座椅上弹射而起，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呐喊，几近痴狂地表示着对钢琴家技艺的无限崇拜。对于伫立于人群中的我而言，此时也竟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独特感受：一方面，我渴望通过卖力鼓掌能让马祖耶夫回到钢琴上，再献安可。但另一方面，我又有点难为情，甚至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就像要求一位刚跑完“全马”的运动员立刻来几组“波比跳”一般，不免强人所难。 然而，为什么在通达五小时的音乐会之后，我们还会短暂忘却钢琴家已经演奏了两个常规钢琴音乐会当量的事实，毫无倦意并充满期待？究其原因，自然是马祖耶夫携手俄罗斯鞑靼斯坦国家交响乐团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音乐厅呈现的这段指间马拉松，其跑动太过轻松，其表现又太为动人。  马祖耶夫的“轻松”从音乐会的开场就得到了充分彰显。刚一落座，他与乐队立即开始了对“拉一”的阐释，不带一丝酝酿与犹豫。尽管这样的做法着实出乎了在场所有听众们的意料——有些观众鼓掌的手都还未来得及放下，但马祖耶夫与乐队在此处用疾而不慌、柔而不弱、杂而不乱、浑而不浊的开篇，直接宣告了钢琴家对自我技术高度自信，同时明示了其与乐队合作的深度默契。在这部作品第三乐章的演绎中，钢琴声部双手高难度的快速跃动、下行四音列行进动机的穿插展现，在马祖耶夫的手上犹如弹奏孩童乐曲一般简单。无论密集、涌动还是热烈，钢琴家始终都处理的镇定自若。如此稳定的发挥，也使得观众们的目光总是被他牢牢吸引。人们如同在观赏单人花样滑冰一样，永远期待着下一个空中旋转跳跃的到来。 这种“搭弓便射”似的快速切入方式很快在随后上演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中又再次出现。当“拉一”奏毕，独奏者上下台进行象征性谢幕不过一分钟的刹那，“帕格尼尼”灵动的主题就已然出现。同样，此处较为匆忙的开始丝毫不影响后续二十四个变奏的妥善表达。乐段活泼俏皮不失分寸、深沉伤痛不如丧考妣、甜美幻想不沉溺其中。除了钢琴家颗粒分明又质地绵密的跑动让人记忆犹新之外，乐队在细节上的叠衬、衔接与淡出的控制完成得堪称完美。尤其在力度控制上，从蜂鸣到号角、从水滴涟漪到波涛汹涌的多变色彩被渲染得层次分明，令人着迷。  在马祖耶夫演奏脍炙人口的“拉二”与相对较为生僻的“拉四”时，他的手指跑动与和弦敲击仍然保持着让人不可思议的轻松，就好似这场马拉松不过仍在热身阶段。钢琴家有时叙写着野蜂飞舞般的忙碌斗争，有时化作滔天巨浪中的中流砥柱。他甚至仍有充沛精力在领导者与辅佐者的双重角色中自由切换，以寻觅声音的完美平衡。直至万众期待的“拉三”千呼万唤始出来，马祖耶夫才真正从“轻松”的触技转变为全力的冲刺。音乐会前方所隐匿的力量在“拉三”第一乐章的华彩段中得到了极大的释放。这里，钢琴家弃用了托卡塔式轻巧的“小华彩”段，转而选择更为庞大而有力的“大华彩”段则彻底为这场马拉松划定了一条毫无捷径的路途。正是通过这样的苦旅，演奏家向我们证明了他的每个技术细节确实无可挑剔。 在马祖耶夫“轻松”的技术加持下，拉赫玛尼诺夫作品“动人”之处则有了更大的表现空间。特别是在协奏曲相对平缓的第二乐章里，听众们完全可以感受到一种充满幻想性的自由漫步与徜徉，往往简单的几个音经过爱抚、敲击等“不经意”的摆弄，就幻化出鸟、风、光影等多种形态，衍展出自由、淳朴、忧愁等多种情态。当然，有的听众还会感受到不安、危险等其他细微要素。可值得注意的是，在我看来马祖耶夫指间的“动人”定然远不止步于能够让听众展开表面的联觉与想象。  为什么我们饱含泪水？我想，是因为我们可以在马祖耶夫设计的这场艰难的、毫无捷径的音乐苦旅中看到，即使是在这样充满艰辛的旅途中也总是有温暖、希望与自由。通过马祖耶夫的追忆，我们则感动于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为了哪怕是仅有一个乐句长度的充满甜美爱意的世界，不惜调用无数个焦灼的和弦进行不断呐喊与轰击，使其甘愿成为到达幸福彼岸的基石。 于是，听着听着，我不禁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马祖耶夫的马拉松注定是场毫无悬念的比赛。足以压倒一切挑战者的稳定发挥，丝毫不让人有任何的提心吊胆，亦无法让人疲倦。即使是最宁静的乐章，也不会让人昏昏欲睡的原因是，在跟随他的沿途的行进中，我们越过了一道道坎坷，最终进入了一个美好的、理想的世界。虽然闭上眼，这也许只是梦境。但谁又不期望睁开眼，看它化为现实呢？”  来源：文汇报 编辑：刘义 特别声明 由于条件所限，可能出现未署名的原创图片或文字，在转载之前无法与权利人联系授权及稿酬事宜。热忱欢迎权利人与编辑部联系署名授权、稿酬等事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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