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巨怀长篇小说《 书房沟 》连载（64）看似沉静单薄的帖连副竟然有这不同寻常的胆识

《书房沟》是李巨怀先生2003年至2012年历时十年创作的现实主义长篇小说，2012年1月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小说描绘了1939年至1949年关中西部渭河边“书房沟”发生的天翻地覆风起云涌的历史变迁。作者在《后记》中说：“《书房沟》所描述的是关中西府一个山沟里两个家族的悲欢离合，有富荫百姓、名震关中道的王姓人家；有元朝皇族后裔隐姓埋名，伺机东山再起的帖姓人家；两个家族虽同处一条沟，同饮一溪水，但却争名分，抢祠堂，夺水眼，为了争坐沟内头一把交椅，抢第一炷香头，极尽人性之能事，但在中华民族最大的劫难——抗日救国上却出奇的一致，捐钱捐枪，争赴前线，表现出难得的民族气节。”

著名作家高建群先生为本书题词：“一本《书房沟》，半部宝鸡史”。

第十八章在二连的弟兄们志得意满、心里暗自嘲笑日军的时候，这天早上，天刚放亮，就见一个汉奸领着四五个日本鬼子，用竹竿挑着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半爬着摸到距城门楼五十米开外的路坎下漫天吆喝起来。

　　

“国军的弟兄们，千万甭开枪。你们看我竹竿上挑着的是啥东西，是你们连长张秉忠的人头，他前两天被皇军俘虏砍了头。你们快快开城门投降，皇军会大大地优待你们，要不然张连长就是你们的下场。”城门楼上的弟兄们看着怒目圆睁的连长人头，一个个哽咽着低下头来，帖礼志急急忙忙跑上城门楼，趴在女儿墙边定睛一瞧，一下子惊得半死，汉奸挑着的人头正是他敬爱的张连长的人头。张连长现在才被日本鬼子逮住砍了头，看来张连长那天深夜也是突围了出来，为了实现他和弟兄们会合林家堡的诺言没有独自撤离，而被日本鬼子抓住砍了头！想到这里，帖礼志泪如泉涌，右手把城垛口使劲儿拍个不停，气得浑身直打哆嗦，牙关紧紧地咬着，指着张连长的人头方向，还没出声就瘫倒了。

日本鬼子挑着张连长的人头在林家堡的东城门整整劝降了两天，仍然没有打住的意思。貌似平静、内心早已巨浪汹涌的帖礼志心里清楚，不出三天，弟兄们就会被日本鬼子的心理战打败，必须赶在天明之前把张连长的人头抢回来。虽说他现在努力压着早已怒火万丈的弟兄们，谁能保证明天还能压得住。想到这里，他只得充当一回绿林好汉。主意一定，没给任何人打招呼，二更天的时候，他用脚踢了踢睡在身旁的勤务兵，一阵耳语，勤务兵腰里塞满了手榴弹后，两个人从北城墙上拴好续了三截的大绳溜到了沟底，猫着腰走了五六里地，就摸到了鬼子驻扎的张家坳。

　　

在鬼子司令部驻地的张家坳祠堂门前的照壁口，两盏马灯影影绰绰地晃悠着，只见张连长的人头被一根绳索系着吊在两丈高的旗杆上，两名日本鬼子在旗杆下靠着打盹儿。帖礼志和勤务兵在五十米开外把敌人的流动哨干掉后，直奔张家祠堂。两个人一个箭步胳膊一伸一抹一拉，两个鬼子就回了日本老家。两个人并没有急着往回撤，帖礼志先和勤务兵把四颗手榴弹拉出弦线，用细麻绳扯在一块拴在照壁的四周，帖礼志打了一声口哨，一刀砍断旗杆，用外衣包住张连长的人头。就在帖礼志打口哨的同时，勤务兵的手榴弹扔进了张家祠堂院内，随着日本鬼子的鬼哭狼嚎声，勤务兵背着三支日本大盖，帖礼志背着张连长的人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日本鬼子打着照明弹号叫着冲到林家堡城门口的时候，帖礼志他们早已爬上了城墙，收起了绳索。日本鬼子胡乱打了几枪、放了两炮之后，望着黑森森的青面獠牙似的城门楼子只能干瞪眼，跺着脚收兵回营。

帖礼志深夜奇袭鬼子大营，抢回张连长人头的义举叫二连的弟兄们一下子提高了士气，和张连长一个乡里的几个兄弟更是对帖连副敬佩不已。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看似沉静单薄的帖连副竟然有这不同寻常的胆识。帖礼志并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把仍然半睡半醒的弟兄们全都叫了起来准备战斗。他太清楚日本人的作战心理了，恼羞成怒的日本兵肯定天一亮就会攻打林家堡。

　　

他必须有十足的准备，日军虽说半个多月攻打了林家堡三次，都被他二连的战士打退了，但鬼子兵并没有把他们这几十个人放在眼里，只是留下了一个中队的兵力，主力部队早就向茅津渡口转移，寻找三十八军的主力部队决战去了。可深入敌后的这枚钉子扰得日本鬼子彻夜难眠，原想通过张连长的人头彻底瓦解二连的士气，寻机一举歼灭这叫他们无处下爪的心头大患，没承想已经成了强弩之末的中国士兵竟然还有精力偷袭他们的大本营。日本鬼子连夜调回了一个小队的远程山野炮，天刚放亮，三门黑乎乎的山野炮两组三十六枚炮弹就劈头盖脸地砸到了林家堡，一发炮弹就把二连辛辛苦苦加固了半个月的城门楼子给端了。看着黑压压的日本鬼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上来了，二连所有的弟兄顶着硝烟猫在城墙上，帖礼志把全连仅剩的四挺机枪全搁在倒塌的城门楼上，每挺机枪两个射手，一人射击，一人填弹。他又安排全连枪法好的六名士兵躲在暗角处用射程远的日本三八大盖专门射杀日本鬼子的军官和机枪手，其余的士兵一律做投弹手，瞅着机枪打不退时集体投弹。不知深浅的敌人两轮冲锋后，就稀里糊涂地撂下了百十具尸体，二连却仅伤亡了七八名兄弟。看着潮水般退去的鬼子，被炮弹擦破头皮满头缠着绷带的帖礼志并没有感到几分喜悦，弟兄们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的喜庆样儿反而让他平添了几分忧虑，日军在林家堡前前后后伤亡了快二百人，日本鬼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新的大战即刻就会来临。回头望着有点儿得意忘形的弟兄们，帖礼志心情愈发沉重，看来最后的决战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