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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马刀3(民间故事)

 汉月银山 2023-11-06 发布于陕西

 5、凌晨大搜捕

凌晨四点,曙色蒙眬。

增喜正从厕所出来,听见外面的声音不对,像是大队人马的脚步声,还有隆隆的轰鸣声。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仔细一听,没错,就是规矩有序的脚步声!就是汽车的轰鸣声!

他明白,这是日本军队来了,要趁警察疲乏瞌睡之机打你个措手不及。昨夜,自从押进来个日本浪人,他就觉得要出大事,当时把赛人鹏拉到一边,说道:“局长侄子,你带进来的狗熊浪人是个黑煞灾星,咱们警务局断无安宁之日了。”增喜是赛人鹏阿玛(满语,爸爸)的把兄弟,背地里二人可以说些心里话。赛人鹏叹了口气:“二大爷,满洲国是日本人的傀儡,咱们全是亡国奴,怎么能有安宁之日?”

现在,果然出了大事。

增喜悄悄跑到墙边,扒着墙头向外一望,看见黑压压的日本军队已经封住了警务局,后面还有人向这里跑着。两辆装甲车开过来,正将炮口转向院门……

包围警务局的,是日本关东军连夜从省城调来的一个增援大队。这个县城里日军兵力只有满铁第二十守备中队、一个宪兵小队、一个工兵小队,统归驻屯军司令部管辖。另有关东军兵工厂守备队和关东军直属仓库守备队,直接归关东军总司令部管辖,只是保卫,不参与军事行动。县城里虽然还有伪满洲帝国一个团的“国军”可供调用,但日本人信不着,很多机密行动都不告诉他们。伪满洲帝国初期的“国军”,大部分是投降的各类武装,纪律涣散,战斗力差。还有一点,他们毕竟是中国人,不可靠。

原来,头半夜的事情全是小岛宜孝一手策划的,他在执行关东军总司令部第二课的命令,所以领事馆才全楼闭灯故意躲避,领事夫人也没有到大戏院去看戏。无论如何这里叫“满洲帝国”,日本人必须首先制造事端,然后才好以“管理混乱,以至妨碍日本人的利益”为借口,动手没收华乐大戏院,将其变成由日本人控制的宣传“满洲新国家”、美化日本侵略的娱乐场所。此前,在这个县城里,没有一家娱乐场所可供日本人实施文化侵略。

不料事情被赛人鹏带人给阻挡了,六个浪人没有闹腾起来。小岛宜孝当即给关东军司令部打电话,说是县警务局出面干涉,阻碍了没收华乐大戏院的行动,并有警察集体哗变的迹象,请求派兵支援。

这是个大县,警务局下辖一个总队、四个中队、一个直属值班中队、十二个小队、乡下还有四十五个分所,战斗力接近大半个师。警察手中的武器与“国军”相同,都是日军提供的三八大盖步枪、捷克轻机枪,火力很强。关东军马上调动兵力前来增援,弹压警察。警察们敢抓日本浪人,当然就敢哗变,在满洲国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增喜缩回身子,轻踮脚步跑进局长室,却没有看见赛人鹏。

“局长呢?局长呢?”

一个警察说:“刚才有人找他,不知道这会儿干什么去了。”

增喜推了那个警察一把,喊道:“快点通知他,大事不好了,小鬼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枪声,轻机枪子弹打在铁大门上,啾啾地叫着。增喜赶紧蹲下,值班中队的警察则隐蔽到各个房间窗边的墙垛处,抄起步枪准备还击。

门轴及门锁被轻机枪的子弹切割掉,铁大门轰然倒塌,一队队日本兵冲进院子。增喜听见枪声停了,站起身子,看见有个矮个子日本人,没穿军装,却站在指挥官的身旁指指点点。在东北军里当过兵的增喜,眼力甚好,看清了那人的脸面,认出他正是曾经跟赛人鹏比过刀的“樱之花豆酱馆”经理小岛宜孝。增喜想,这个兔崽子敢在这么多军官面前比比划划的,肯定是有军衔,而且不低。

翻译官手持喇叭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交出武器,走出屋子!”

警察们有点儿犹豫。中队长古赫达说:“好汉不吃眼前亏,都跟我出去。”

三十五个警察便走在中队长的身后,全部缴械,站到院子当央。增喜没有枪,也没穿警察的制服,拎着一把洋铁壶站在队伍的最后。

几个日本兵跑向西厢房的监管室,把狗熊浪人解救出来。他那一跤摔得厉害,额头脸部手臂都有伤,膝盖磕破,被担架抬走了。

“赛人鹏要造反,竟然命令警察拘禁大日本帝国的良民,并且动刑拷打,死啦死啦的有!他在哪里?”小岛宜孝厉声发问。

中队长古赫达摇摇头,说整整一夜就没有看见过赛局长。小岛宜孝问别的警察,个个说的都一样,都是中队长的那句话。

小岛宜孝撇着嘴说:“我的明白,你们都在袒护他。”接着他跟身边的指挥官说了句什么,那指挥官拔出战刀一挥,命令士兵搜查。

局长室里,迎面的茶几上扔着一口锯齿狼牙的刀。刀已经变形,根本插不进鞘里,黑色的蟒皮刀鞘闲弃在旁边。小岛宜孝走过去,哈腰端详了一阵子,像在回忆那天比试刀法的情景,得意地笑了。

“一把锯子,大大的哟希。”

西夹道可通往后院。后院没有门,青砖墙高有一丈五,人是翻不出去的。小岛宜孝仰着脸,从西走到东,又从东走到西,仔仔细细地察看,没看到砖墙脊瓦有脱落痕迹。

回到前院,小岛宜孝抬头看看高大的贵妃杏树,虽然浓密的树叶仍然翠绿,但无法藏人。他转了一圈,看见树下的青砖地面已经磨得凹凸不平,以为是年代久远被人踩踏的结果,却不知那正是赛人鹏练刀所致。

院子南头有处花池,一片姹紫嫣红。花池不远有一眼盖着石板的水井,三十五年前俄国人在这里接通了自来水,水井便被废弃。小岛宜孝拔出手枪,猛然踹开石板,朝井里连打了六枪,然后跪在地上,身伏在石井边上往下看。没有看到异常,他站起身,走到警察们的面前,挨个打量着,也没能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出些许破绽。他很不高兴,抬脚把一盆芨芨草踢得叶片纷飞,命令士兵把中队长古赫达及三十五个警察押出去。身穿便服的增喜,手拎着洋铁壶走在最后,刚要跨出院门,小岛宜孝把他拨拉回去,还骂了一句:“八格牙噜,你的,警察的不是。”

增喜没法走出院子,门口有日本士兵把守。他在空空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确信小岛宜孝已经走了,就不紧不慢地走进局长室,打开铁皮柜,没有看到那口刀鞘上镶嵌着九颗宝石的契丹马刀,知道赛人鹏真的走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中队长古赫达及三十五个警察被押到县城中心的塔楼广场,一人挨了一枪托子,当街罚跪。艳阳高照,秋老虎肆虐地啃噬着暴晒的人,警察们怒视小鬼子不肯低头。

所谓的塔楼,是老毛子统治这个县城时修建的消防瞭望塔,全城最高的建筑。日本人全面占领这个县城后,仍然用它做消防瞭望塔。守塔的消防队员正在四处瞭望有无冒烟失火的地方,却看见一大帮警察被黑压压的日本兵押解到这里当街罚跪,心里愤恨,就大声呼喊起来。

“哎,弟兄们,都站起来!中国人不能给小鬼子下跪!”

很不幸,一阵枪响,子弹击中了他。他趴在瞭望口的木栏杆上,鲜血不住地往下流淌,一只手攥成拳头还在摇动。

警察们呼地站了起来,却又被日本兵用枪托砸倒在地……

6、鬼子有阴谋

德泰忙活完大戏院的事情,回到家里已是半夜。他还在想,以往日本领事的夫人带着孩子几乎天天不落地到华乐大戏院来看戏,今晚却没有看到她们。要是领事夫人在场,别说是六个日本浪人,就是六十个日本士兵也不敢乱来。

德泰心疼票房损失,那些钱,用途极大。

明天还要花费很大一笔钱去“走动”,这让他心神不安,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当他困意袭来刚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却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佣人吴嫂在窗户外轻声地说:“德老爷,德老爷,快起来,有人找你。”

“什么事,吴嫂?”

“他们说是大戏院的人,有急事要跟德老爷商量。”

德泰急忙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见大门还关着,就不解地扭头看了一眼。吴嫂说:“他们不肯进院,怕打扰老爷的睡梦。”

德泰一边系着上衣纽襻一边说:“这不是已经打扰睡梦了吗!”他很奇怪,大戏院的事情昨晚全都安排妥当了,还有什么急事等不到天亮?他走过去打开院子的大门,看见迎面站着四个矮个子,一色的青衣青裤,根本不是大戏院的人。疑惑的瞬间,那四个人猛地扑过来,扬起一条小麻袋往他头上套。德泰奋力撕扯,怎奈一不敌四,小麻袋还是套在了他的头上。与此同时,他的右腿弯儿挨了一脚,身子一歪,立刻栽倒在地。那些人很熟练地用绳子捆住他的双手,将他拖了几步塞进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小轿车里,有人说了一句日本话,小轿车就开走了。

德泰身体强壮,还会一点儿拳脚,但是今天没法施展,主要是精神不济,总是有点儿睡眼蒙眬的。坐在车里,他意识到这事是日本人干的,因为那几个人都说日本话。在这个县城里,只有日本人才敢这么做。这件事定是早有预谋的,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绑票?”

日本人那里,稍有地位的人物全都受过他的“好处”,还用得着绑票?

“难道,自己的秘密被人告发了?”

绝不可能。在这个县城里,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的事情,甚至连当警务局长的好兄弟赛人鹏都不知道。

清晨的马路上行人车辆都很少,小轿车开得很快,偶尔按一两声喇叭。德泰坐在后边,一边有一个人卡着他的胳膊。他明白了,这些人使用小麻袋套他的脑袋,只是为了蒙住他的眼睛。经过刚才的扑打挣扎,小麻袋有几个地方能够透漏光线,德泰顺着缝隙往外细看,知道车子拐过一个胡同之后沿着塔楼大道一直向北驶去。

车速慢了下来,德泰看见了中心广场的消防塔楼,也看见了大队的日本兵端枪押着几十个警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候,警察们已经被允许站起来不再跪着。带队的日军中佐不想为难这些警察,怕惹怒了他们引起哗变。临来的时候,第六十三师团司令官告诫说:“整个满洲帝国,军警哗变有蜂起之势。你们到了那里,可以杀一儆百,但是逼迫不能过分,以防激化。”

因为缝隙狭窄,德泰看不清受罚的警察里有没有好兄弟赛人鹏。他想,自己被绑架了,应该是为了华乐大戏院的事情——昨天晚上没发生别的事情。

旁边的人发现德泰可以透过小麻袋的缝隙向外面观看,立即打了两拳,将德泰的脑袋使劲按低。这两拳出手太重,德泰被打得头昏眼花,太阳穴及右眼眶火辣辣地疼,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地上,后背凉冰冰的,什么也看不清。他以为眼睛被打瞎了,后来看到远处有一丝光亮,是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线,才知道是屋子太黑了。他感到疲乏、饥饿、口渴,特别地困,就又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哐隆隆的声音惊醒了他,铁门开了,光线一下子照射进来。接着进来四个人,好像是绑架他的那四个人,叫骂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带走。地上扔着两样东西,是小麻袋和绳子,他被踹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头上的小麻袋已经摘了去,手上的绳子也解开了。

他被带到一个不算宽敞却很气派的房间,靠窗子的地方有一张宽大的双墩桌子,那是县长级别的官员或者大买卖的老板才可以使用的东西。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矮个子,西装革履。

“德老板,你的,好受吗?”

说话的声音很熟,德泰仔细一看,确实是那个常去看戏的“樱之花豆酱馆”经理小岛宜孝。那小鬼子完全没有往日的文雅,凶狠地向前一指,立刻有人过来踹了德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德泰明白,这是一个下马威,便从容地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显示了他的不满。

小岛宜孝端直地坐着,眼睛瞪着德泰,许久,他拍一下桌子,开始发问:“德老板,有个名叫永安的人,我在你的大戏院里多次看到他。你的说,跟他怎样的关系?”

德泰笑了:“他是个票友,跟小岛先生一样,我是戏院的老板,就这么个关系。”

小岛宜孝又拍一下桌子,喝道:“永安是个反满抗日分子,他跟杨靖宇的军队有秘密来往。你的,好多钱都交给了他,干什么用了?能够逃脱干系?”

德泰坦然地笑了,说道:“永安是个皮货商,我不给他钱,他能给我皮货?没有皮货,我拿什么去巴结关东军和县署里的官老爷们?你去查查,哪个官老爷家里没有我送去的皮货?再说了,我跟你小岛先生也有来往,送过价值千元的玉石冻扇坠儿,能说咱们俩穿一条裤子?”

“混账,不要总是拿我打比方!还有,我的知道,你跟抗日分子县警务局长赛人鹏也是关系密切。这些事情,呆会儿我有办法让你开口!“

德泰揉揉刚才被踹的地方,问道:“看看,没完没了,现在又把我和赛人鹏扯到一起了。我开大戏院,不跟警务局长近便点儿还行?小岛先生,就算有点儿误会,用得着这样吗?”

“误会?你本人就是反对大日本帝国的干活!”

在日本人当道的伪满洲帝国,一旦被定为“反日”,十有八九要被处决。至于是活埋、砍头、剜心还是喂狼狗,那要看鬼子头目的心情。

“我怎么会反对大日本帝国呢?小岛先生,这样的罪名从何而来?”

小鬼子恶狠狠地说:“华乐大戏院的名字,就是证据!”

“什么,华乐戏院的名字就是证据?太可笑了!”德泰对这样不着边际的指控感到惊讶,直摇头。

小岛宜孝拍着桌子,呵斥道:“为什么要取名'华乐’?”

德泰十分愤怒,以牙还牙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他知道,既然这个小鬼子给自己定了“反日”的罪名,那就逃不脱了,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唇舌还击。

小岛宜孝万万没有料到,一向恭顺的德老板会跟他瞪眼睛,跟他大声怒吼。他换了一副笑脸,说话的口气也平和了许多,要德泰坐下来谈。而且拿出了那把折扇,把玩着那件玉石扇坠,以示友善。

德泰也不客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小鬼子的对面。

小岛宜孝说:“满洲帝国是王道乐土,应该叫'满乐’。'华’是中华,'华乐’就是有意对抗大满洲帝国,对抗大日本帝国,死啦死啦的有!”

德泰直摇头,说道:“我对政治不感兴趣。小岛先生,汉字内涵颇丰,其实'华’就是花,含有繁荣之意。大戏院图个繁华似锦,看戏的人图个快快乐乐,故名'华乐’,何罪之有?”

小岛宜孝没了话说。但他不甘心自己的见解被否定,腾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算了,这样争执下去没完没了。德老板,从今天起,华乐大戏院被县署没收了。这个县城还没有一家放映'日本精神’的电影的场所,满洲帝国政府很不满意,今后,华乐大戏院要改变立场。至于你本人,“反日”的罪名成立,等候处决!”

德泰还是坐着,责问道:“小岛宜孝,你不过经营个小小的豆酱馆,还没我华乐大戏院的售票室人多,能代表什么县署?”

小岛宜孝被激怒了,急匆匆地走到大衣柜前,打开柜门,让德泰看。

衣架上挂着一套军服,红底的肩章显示着陆军中佐军衔。

“小小的豆酱馆经理?没有你大戏院的售票室人多?八格牙噜!我的,完全有权代表这个县城的驻屯军司令说话,完全有权代表县署处理大事!”

德泰想,这个小鬼子果然有来头。

小岛宜孝以为德老板被自己的官衔给镇住了,便“嘿嘿”着,拿出一张写着汉字的纸扔到桌子上。立即上来两个人,架起德泰来到办公桌前,揪住他的右手食指在印台上滚了一下,按在那张纸上。德泰根本没有看清那张纸上写的什么。

按着德泰手印的那张纸,是一份华乐大戏院出让合同。后来,沈阳来了一帮日本人,凭据这张合同,在军队的协助下赶走了华乐大戏院的所有人员,开始实施文化侵略。

华乐大戏院被那些人抢了过去,经过改建,取消了前八排喝茶的桌几,增添了灯光设备,舞台上悬吊着一块白布,放映电影。最难看的是大戏院的门脸,原来的琉璃瓦飞檐全部刨掉,用水泥抹平,中间刻出圆圆的菊花花纹,其上修了一个半圆的沿儿,顶部树立两根二米长的铁杆,挂上了日本旗和伪满洲帝国国旗。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华乐大戏院”的匾额换成了“和乐电影院”的匾额。“和乐电影院”的名字是小岛宜孝起的,字也是小岛宜孝写的,跟小学生的仿影没有差别。“和”,即大和民族,日本人的意思。

和乐电影院上映的都是反映“日本精神”的影片。观众寥寥。人们还是怀念华乐大戏院在县城中独树一帜的气派,怀念戏院里的三层楼的举架,怀念风格鲜明的琉璃瓦飞檐门脸,怀念戏院里上层的台冠、下层的舞台、以及舞台的前方那道漫圆形渲染着勾栏遗风的矮小栏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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