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京明城墙，拥有诸多世界之“最”，以古代城垣而言，可谓世界最长，规模最大，保存原真性最好的城墙；而以城门而言，现存中华门，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结构最复杂、保存最完好的堡垒式瓮城。南京明城墙，还是“中国明清城墙”项目的牵头者被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岂知如此雄伟壮观的城墙，有一百姓富豪却功不可没。他便是沈万三，人们尊之为活财神。  沈万三画像 沈万三虽然豪富，总归是一介草民，在古代地位极低的商人，官方直接无视，文人亦不屑多语，而又直接牵涉到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更是几达禁言，因而有关资料留存甚少，而百姓爱憎分明，口碑极为丰富，形成极大反差。口碑虽是丰富，并非人云亦云，却是各说其是，神奇而又各异，谜团重重，令人难解。沈万三到底有无此人，生于何时，年齿若干？他与南京的关系如何？他真的那么有钱，出巨资助筑南京城墙，他的钱又从何而来？  沈万三其人沈万三应该是实有其人的，因为地志家谱、文人笔记乃至官方史书皆有记载。这些记载，虽为零星，各执一说，需要鉴别、抉择和整理，但确实证明其人之存在无疑。即使实有其人，因为年代久远，身份低微，连他的名、字、号，也各有说法。  沈万三，祖籍浙江南浔镇（今湖州市南浔区）人，后随父迁徙至江苏周庄，其足迹从浙江，至江苏苏州、南京，远涉云贵。 《明史》有三处记载到沈万三，《高皇后传》称其为吴兴富民沈秀，《王行传》和《纪纲传》或言其为富人，或言其为吴中大豪，皆称沈万三。 清陶煦纂《嘉靖昆山县志》言 ——  元末明初人王行撰《沈荣甫墓志铭》 ——  * 沈荣甫，即沈荣，沈万三的儿子。 明代学者郎瑛（1487～1566）《七修类稿》云 ——  明代官员黄暐《蓬轩类记》则说 ——   史书为官书，文字不敢随意；方志，地近则易核，最是保真；学者撰书，下笔严谨；官员亦不敢任意妄言。即使如此，因为皆据“口碑”，即老百姓的说法。各说各话，便有差异。今综合稽核，当知沈万三本名沈富，即沈富，字仲荣，号沈万三，俗呼沈万山。人们都呼之为沈万三，或沈万山。  为什么叫沈万三？并不是他在家中排行老三，沈万三只有弟弟，并无哥哥，而是另有缘由。明代大儒王守仁弟子、正德举人董毂《碧里杂存》告诉我们：“盖国初巨富者谓之万户。三秀者，国初每县分人为五等，曰哥、畸、郎、官、秀。哥最下，秀最上。洪武初年，家给户由（执照）一纸。每等之中，又各有等。沈乃秀之第三者也。”这里说得非常清楚，沈为巨富，谓之“万”户；在五等人中，为最上等“秀”，又是“秀”等中的第“三”等；加上姓，合而言之，便是沈万三秀，简称沈万三。 又为什么成了沈万山呢？这里，不得不佩服老百姓的想象力了，既然是巨富，肯定家中金银财宝堆积如“山”，还什么“三”呢，就叫他沈万山吧！绕来绕去，把文人也绕昏了，既搞不清本名，也混淆了“三”和“山”。  名字解决了，沈万三的出生时间和年龄又成了问题。南京人传说，沈万三和朱元璋还有一个叫花子头儿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那天清晨，鸡叫头遍第一声时，生下了朱元璋，成了皇帝；鸡叫第二声时，生下了沈万三，成了富豪；鸡叫第三声时，生了某人，成了叫花子头儿。朱元璋生于元天历元年（1328年），那么，沈万三真的生于该年么？而据清道光年间发现的沈万三孙子沈庄（字伯熙）墓志铭以50年为一代推算，沈万三约于元大德二年（1298年）出生。又据云南宣威沈氏族谱记载，沈万三生于元大德十年（1306年）。而1991年出版的新编《周庄镇志》沈万三的生年，又记为元至正二十年（1360年）……真正是众说纷纭，相差甚大。生年都搞不清楚，沈万三到底活了多大岁数就越发难以弄清了。有说是，活在元朝，根本未到明代；又据宣威沈氏族谱和《张三丰全集》记载，沈万三竟成了张三丰弟子，活了88岁，甚至被引渡成仙……简直太神奇了。  | 清代木刻年画《沈万三打渔》 | 连环画 沈万三督造城墙 据上种种，哪教沈万三乃是藉藉小民，并无官员实录，又无文人关注，一些事情只能是谜，我们只能模糊地说，沈万三生活的时代主要在元朝，但是，活到了明初。 沈万三和南京沈万三在南京居留过较长时间，南京是沈万三离开江南的最后落脚地，有许多沈万三的遗迹，更有许多妇孺皆知的种种传说。 明郎瑛《七修类稿》云 —— 清甘熙《白下琐言》同样记载 —— 清嘉庆《重刊江宁府志》曰 —— 清末民初陈作霖《东城志略》记云—— 综上所述，沈万三在南京的住宅就有三所。第一所，在会同馆，在当时的长安街西，为招待四方进贡使客的国宾馆，可称为沈宅。地当闹市，约在今中山东路明故宫附近。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第二所，在玄武湖大堤上，这里近临湖水，远眺钟山，虽然靠近刑部大牢，未免孤凄，却是风光潋滟，营造园林，种植花木，胜绝一时。因有花园，称之为沈园。第三所，在马道街。因有大厅，称之为沈厅。马道街沈宅，据传有数百间之多。因为经商，又人口众多，出入用马，便有养马处，因而街名马道。因为富有，生活豪华，有专用宰猪场，地名宰猪巷；有专用堆草场，地名堆草巷；其箍桶匠居住地，称箍桶巷；其酒坊所在地，名白酒坊；沈万三常在饮虹园饮酒，使此园名声更著，街名便采用饮虹园；附近巷中曾有一井，相传明太祖朱元璋曾亲自看望沈万三，过此巷后，井便从不干涸，井得名为龙泉，巷便名为龙泉巷；相传沈万三后来被充军云南，临行时家中钱财也跟着飞走，因飞不动而撒下的钱，被人们用扫帚扫回，又有了扫帚巷地名。 | 马道街沈厅遗址 还有明代博物学家谢肇淛撰《五杂俎》记载：“（聚宝门）迤东有赛公桥。盖沈（万三）造数桥，自以为能，诩其子妇。子妇恚，自出私钱为之，工巧宏丽，又倍于沈，故以赛公目之。”沈万三儿媳妇所造之赛公桥，今名赛虹桥，位于集庆门西南。 文字的片言只语，加之百姓口碑，再有实有地名印证，沈万三在南京的踪迹便活了起来。 助筑南京城我们不知道，明代修建南京城墙到底花了多少钱，但是，确切知道修建工程花了近30年，动用了近30万民工，城墙全长约35千米，而开始修建的时间则是明朝开国前两年，即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此时朱元璋不但与元兵还在作战，又有张士诚与之争斗，财力紧张是可想而知的。次年，就有强迫苏州富民迁居濠州的举动。因而，就出现筑城摊派富户的情况就出现了。 《明史·高皇后传》记曰 —— 明郎瑛《七修类稿》云 —— *洪武门，应是南门，即聚宝门 明孔迩《云蕉馆记谈》记得颇细 —— | 南京中华门 《明史》虽为明以后人编修，恐怕也不会以此为前朝抹黑。在朱元璋传中不写，而在马皇后传中赘此一笔，还是给朱元璋留了一点面子，同时因为马皇后为沈万三说话，也赞了一笔。明朝官员和文人更不敢编造如此内容，只不过他们不敢严肃直言，而是以“笔记”形式，用“小说家言”来戏说而已。他们心里话，我写的完全是事实，而写成街头路边茶余饭后的“传闻”，你们看着办吧！要知道，郎瑛可是一位学者、藏书家，生于1478年，卒于1566年。他生活的年代，距离明初不过200年左右，其说法，可信程度还是很高的。沈万三助筑南京城，应该是实有其事的。 | 马道街沈厅外墙 看来，明朝修建南京城，沈万三确实出了大力，花了大钱？他怎么那样有钱呢？种种说法，就更有意思了。 明孔迩《云蕉馆记谈》云：“沈万山，苏州吴县人也。家贫无产，以渔为生。一日饭毕，就水洗碗，忽坠水中。因捞之，不知碗所在，但觉左右前后，累累如石弹，乃尽取之。有识者曰：'此乌鸦石也，一枚得钱数万。’万山因以富。或曰：夏日仰卧渔船上，见北斗翻身，遂以布襕盛之，得一勺。及天明，有一老者，引七人挑罗担七条而至，谓山曰：'汝为我守之。’言讫不见，启视者马蹄金也。以此致富。”这两种说法不同，都是说发意外财，或得珍贵的乌鸦石，或得值钱的马蹄金。 清褚人获《坚瓠集》则云：“明初，沈万三贫时，梦青衣百余人乞命。及旦，见渔翁持青蛙百佘，将事刲刳。万山感悟，以镪买之，纵于池中。嗣后，喧鸣达旦，聒耳不能寐。晨往驱之，见俱环踞一瓦盆，异之，持归，以为盥手具。万三妻遗一银记于其中，而见盆中银记盈满，不可数计。以金试之，亦如是。由是，财雄天下。”清俞樾 《茶香室丛钞·沈万三聚宝盆》：“ 万三妻遗一银记於其中，已而见盆中银记盈满，不可数计。”这是说，沈万三因放生青蛙，青蛙感恩，赠之以聚宝盆，因而发财。 | 聚宝门 南京人传说最多的就是沈万三因为获得聚宝盆而发财的，因而又衍生出聚宝门的故事来。据说，南门下有海眼难以填实，城门屡建屡倒。刘伯温献计，“借”来沈万三家的聚宝盆，说明天五更即还。又找到一个名叫田得满（填得满也）的人，在挖开海眼时，让他连人连盆跳下，立即堵住了海眼。城门建成，因而就叫聚宝门（即今中华门）。可怜沈万三彻夜难眠，眼睁睁地等五更天呢。哪知朱元璋早已下令不打五更。这就是朱元璋骗取聚宝盆的故事。 聚宝盆的故事纯属子虚乌有，但是，沈万三确实有钱，那是他得到富商陆德源的资叻，自己又擅长经商，做海外生意，赚了盆满缽盈，也可以说他走的丝绸之路的经商之道发财的。 财神沈万三 沈万三的传说，在江浙一带流传甚广，看来老百姓还对他颇有好感，把他塑造成一位富可敌国、相当有善心的商人，对他时或炫富，也并不讨厌，却绝对佩服他的致富之道，奉之为榜样，树之为财神。清朝民国时期，坊间甚至以他为题材，制作成年画。清代著名的山东潍坊木刻作画，制作年画《沈万三打渔》，上面还刻上了顺口溜：“龙子与蛙玩，被捕同遭难；万三放蛙还，王子感恩典；小鬼送宝盆，童子戏金山；善人得善报，愿你多为善。” 我们在登临明城墙时，不可忘了这位“小人物”“大财神”沈万三。 END 作者：吴福林 曾任中学语文教研组长，江苏省地方志办公室省志处处长、研究室主任、江苏省地方志学会秘书长。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著有《中华风味茶》《中华风味酒》《夫子庙史话》《莫愁湖史话》等，点校明顾起元《客座赘语》《后湖志》《莫愁湖志》。1986年获首届金陵文学奖；《南京的民间传说》（合作），获江苏省第二届民间文学评奖一等奖。 审核、发布： 张星煜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