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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上经常看到某些小白对于中国有掣电铳这种后装枪而很震惊，很自豪的帖子，认为这是很先进的，老祖宗原来这么牛逼。这是一些不知历史的小白的正常反应，毕竟中国历史教课书教育我们，中国人是逗比，发明火药，却用于鞭炮上，没有像欧洲人用于武器上。当小白发现事实与教科书不太一样，自然有这种反应，这真是个哀伤的故事。 一些对历史有所涉猎的古代军事爱好者对这些小白的反应表示呵呵，说掣电铳有什么好吹的，欧洲发明各种各样的后装枪，比掣电铳牛逼多了。 有些人表示不服气，欧洲后装枪比中国牛逼又如何，还不是没有大量使用，无实战价值的欧洲后装枪有什么了不起？！ 对于此，我用一些常见资料，大略说一下我的看法。 16世纪的各种西洋后膛火炮，有的用螺丝设计来闭气，有些闭锁后膛的方式和后来的炮闩没有什么两样，有些设计非常超前，但因为种种原因欧洲军队都放弃了后装结构：  对于大明人自称弗朗机小型化是中国的巧思，上帝表示我的信徒早就为我装备小弗朗机了：  到了15世纪中后期，单兵小型火器开始发展起来，弗朗机式的后装原理很快被应用到枪械上。这些早期后装武器的原理并不复杂，金属弹壳子弹不过是弗朗机式后装子铳的自然延伸。比如这支佛罗伦萨著名工艺师洛伦佐`吉布提制造的后装火门枪，时代大约是在1450年左右，这个时候连完善的火绳枪机都还没有出现呢。  亨利八世（英文：Henry Ⅷ，1491年6月28日—1547年1月28日）的后装金属弹壳后装火绳枪，现藏利兹皇家军械库博物馆，是一把狩猎用枪：  1553年的一把火绳金属弹壳（子铳）后装枪，注意后膛开闭方式略有不同，另外在子铳上带有火门和药池，而下面的两把转轮打火手枪，药池是在枪身上的：  转轮打火枪机出现以后，很快也出现了后装的版本，比如这支由奥格斯堡的克里斯托弗·阿诺尔德制于1540年左右的后装轮燧短枪：  注意小的金属弹壳（子铳），以及合页式开闭的后膛。 下图是同一家族的西蒙·阿诺尔德在同一时代制造的金属弹壳（子铳）后装轮燧手枪，注意子铳并没有下文掣电铳1号的小嘴设计：   16世纪西班牙后膛装填火绳枪，枪机与明代来自澳门的“自生火铳”一样：   18世纪中叶左右的燧发后装金属弹壳枪，每一个弹壳（子铳）都带有完整的火门、药池和枪机击发构造，插在一个子丅弹套中方便携带，枪的后膛不是以活页打开，而是直接扳开。  这枪虽然有11个子铳，若在战场上没一会就打完了，需要专门的子铳装填手 相对于欧洲对佛郎机的探索，明朝的北军是比较落后，长城地区出土的马上弗朗机 尽管有些名将曾吐槽这类小弗朗机只是玩具，但这只是对于步兵而言。对于骑兵，小弗朗机只需30步能杀伤敌人就可以了。《大明会典》的马上弗朗机是经过实战检验，部队反应不错： 大样中样小样佛朗机铜铳【大样、嘉靖二年、造三十二副、发各边试用。管用铜铸、长二尺八寸五分、重三百余斤。每把另用短提铳四把、轮流实药腹内、更迭发之。中样、嘉靖二十二年、将手把铳、碗口铜铳改造、每年一百五副。又停年例铳炮铳箭石子麻兜马子等件、添造一百副。小样、嘉靖七年、造四千副、发各营城堡备敌。重减大铳三分之一。八年、又造三百副。二十三年、造马上使用小佛朗机一千副。四十三年、又造一百副】 长城出土的小佛机的子铳，博物馆经常看到类似的小子铳，可见其装备率不低： 也许有人会考虑到马上弗朗机的缺陷，弗朗机的子母跑只用一铁条固定，在动荡的马背上这种固定方式并不稳妥，一不小心，子母铳的泄气可能会伤到骑士的手，又影响威力，故而名将“翁萬達”发明了换装铳管的“先鋒砲”，母铳完全包裹子铳，很好保护骑士的安全： 先鋒砲，倣佛郎機砲而損益之也。火器莫利於佛郎機，大率筒長三尺有奇，而小砲則止于五。夫筒之長以局其氣仗發之迅也。小砲伍以錯其用使迭而居也。先鋒之制，則損其筒十分之六，狀若神機，而加小砲以至於十，曰氣可局而用不使有餘也，砲可錯而用不使不足也。用則繫火繩於筒外，砲必用子母者以砲當初發內熱不便于裝藥也，而納火砲於筒內，畢即傾出之，連發連納，十砲盡則更為之，循環無間斷也。筒仍酌其處，鑿通一機轉動消息，倒擊不流，傾卸不碍，末有銳鋒如戈形無耳長六寸。近者三眼鎗制亦如此以代銕鎗之，用遠擊近剌，其用博矣。夫佛郎機之為器也，舁之者四人。臨發持者一人。放者一人。是六人發五砲也。况火露筒外，出刺人手。安砲或離于度，則暴裂反傷。非善用者，旹臨驚懼，心志不定高下無凖。先鋒砲持放者一人，不必布機於地，即馬上亦宜之，是一人發十砲也。况火納筒中，即不必善用者，心志不懼，高下可凖矣。假如三千營中，每伍內一人執一筒十砲百彈子，則一伍常有十佛郎機，且兼十鎗矣。十伍十人執十筒百砲千彈子，則一隊當有百佛郎機，且兼百鎗矣。六十隊六百人執六百筒六千砲六萬彈子，則一營當有六千佛郎機，且兼六百鎗矣。葢一人所執，不啻往時十餘人所執者，斯不亦簡而便邪。（翁萬達○置造火器疏【火器】） 可惜的是先锋炮也没图，但幸运的是《利器解》留下它的改进型，加入了北军简化鸟铳设计： 万胜佛狼机：改自名将“翁萬達”的先锋炮，中国人自创，《神器谱》的掣电铳3号改进版就采用这种子铳，但延长子铳为二尺。 母炮长一尺六寸，底上少许有孔，旁繋铁捎，底至火门一寸六分。子炮长一尺七寸，底捎上有门，底至火门一寸，如望T放打，以捎从孔关住子炮之间，以防倒出。 每位人三名，仍各带铳棍一根，此器盖傲佛狼机而略为更易者也。佛狼机重大，利於船不利於步骑。且提炮短小，气泄无力。今改子炮，子炮三套九位，身长气全而有力，一装一放，循环无端。照星照门，对准方发，平放二百余步，每用药三钱，鉛子一枚重三钱，可佐威远与连炮。 虽然明人仍称之为弗朗机，但此弗朗机非彼弗朗机，它是中国人所创，将后装子铳改为换装铳管，简单的解决泄气与子铳稳固等安全问题，但这种方法只适用于单兵火铳，子铳装添速度也比较慢，需要九或十位的子铳。 弗朗机在明朝的嘉靖时期传入广闽，很快就有九龙铳（有九个子铳的鸟铳），但不见绘图，《战守全书》记载：“佛朗机等大炮，初唯全身，后以装放不便，变为子母铳，亦自海外番舶始广闽效之。每一母炮，其子铳有三、有五、有九，药舆弹皆在子中，但借母身以发远耳。子炮装就，一放一提，入不动本身，装放极便。第必得工匠精细，入苟合缝无罅乃可，否则火从缝中喷出，甚至闩不紧身欲跳，最难精好。不惟大铳，近日鸟铳亦有之，子有九，名九龙枪” 但《战守全书》并不是最早提及“九龙铳”的兵书，与《神器谱》差不多时候出书的《利器解》序也提及“九龙铳”：予從里中受討播命、俶裝七日、行橐中止攜有閩人所贈倭銃、九龍等銃數十門。入黔、自督將造於署之東園、而未有佳匠。又其製不甚猛烈。大中丞三原温公自長安函《利器解》見示、乃其季将軍编所梓者。予卒業焉。如受黄石公。又虞纸上威遠、圈中迅雷、人猶謂畫餅也。乃以其所製五雷、三捷、萬勝等器見遺。予拜受之、如開豐匣、急令匠仿製之。未幾、公又虞器即具而撥機、提硝者或匪人也、乃馳其素所善擊裨將王真等來。於是火傳藥噴星門鑽架之類、無不具備。會黔數捷後、團賊於險囤、乃以公利器授故監軍楊義叔。分授諸將。東擊西突、若枉矢騰雲、飛槍摧山、雷骸電激、落欃槍而陨天狼也。囤破賊滅、利器之力居多。 《利器解》也并非最早记载九龙铳的兵书，嘉靖兵书就有记载。不过up不想花时间翻书，就偷懒用康熙本《萧山县志》所载嘉靖时期该县军备中有铁九龙铳来证明。 《万全县志》所载该县明季卫所、军堡火器，年份不详： ①萬全右衞明原設：九龍鎗一把 九龙枪的形制，应该就是《兵录》的子母铳，此图比较糟糕，下图子铳安放位置应该是位于铳管正上方的，注意子铳的小嘴： 子母铳是由母铳和子铳构成的单兵火绳枪，大约自明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开始使用。母铳管的长短粗细、铳床、弯形铳托、扳机，以及主要附件，基本上与鸟铳相似。按当时规定，每支鸟铳配四支子铳。子铳长七寸，重一斤，安有一个小铁牌作为拏手用。铁牌上开有一个小孔，与母铳管前端的准星对准，并与母铳管尾部的照门相配称。子铳口与母铳槽相衔必须紧密，以防发射后火药烟气外泄，熏伤射手。母铳管的前端还可配装短剑一把，剑身长一尺三寸，柄长五寸，口开曲眼，平时装在木函内，当短剑插在管口上时，曲眼正对准星，全铳连剑共长五尺。发射时，将四支子铳轮流装入母铳中，依次射击，射速大为提高。如果子铳用完，则将短剑插上，同敌拼杀。因此，子母铳实为我国最早装配制式枪刺的单兵枪。 我觉得子母铳的亮点不是什么后装子铳，而是其铳剑。其刺刀并非欧洲最初那种要强塞进去的刺刀，而是有卡住设计的刺刀： 剑锋官尺长一尺三寸，把长五寸，口开曲眼，装上管端即以照星揍入曲眼，少扭转，自然扣紧，盛以木函，总自木函起至剑末止长六尺。若战酣弹药两尽及贼相薄，兵刃相接，或卒遇贼于两步之内装铳不及，即插上剑锋，则举铳为枪也。盖鸟铳本兵中长技而致用不能太远，子母铳则远近兼利，故视鸟铳功用为有加也。 此铳刀应该是将原有的快枪的可拆装枪头应用在鸟铳上，为中国所创。欧洲对于刺刀的发明时间较晚，最初的刺刀是强行塞入铳管的，故而明朝铳剑为欧洲传入中国的可能性很小。 《罪惟录选辑》记载九龙铳是给死士所用，曾为南明军队打败清军“北师飞帆乘水涨，拂十八滩而上，列营城东北阻山，距城二里许，日每三、四鸣角，张云梯渡水逼城；城亦鸣炮应之，杀伤故相当。敌尝潜舟龟尾角伺城，城中夜缒五百人挟束薪纵燔之；敌不利，退去。又往往爇万人敌掷城下，火发桶裂，铁菱飞若火鸦；敌睨陴者震跌，负伤走。最后，夜选死士千人，负九龙枪，乱流而渡；猝发枪，火延帐房，敌惊颠□□□□□呼噪震天地。北师登舟，拔营走三十里。” 至万历年间，国家战事频繁，士大夫也纷纷谈兵，但大多都是抄书之流，只有少数是实力派人士，而赵士祯则是其中佼佼者，他也不是西洋翻译派，而是原创设计师，亲自制作与实验研究火器的性能。掣电铳与迅雷铳是其成名的发明，但很多人都忽略一件事，赵士祯当时还是初涉火器的菜鸟。你看一位初涉火器的菜鸟都能发明的东西，你觉得这发明很高大上吗？有些人还认为欧洲的后装枪发明晚于中国，欧洲人表示呵呵。 臣生长海滨，少经倭患。自琉球告变海外，许仪厚密报闽中。臣静言思之：四裔酋长尚知输款，绝域流人不忘故国。乃臣荣名清时，滥竽侍从。苟无以报忧辱之分，是夷酋马旅之不若矣。频年以来，遍询胡宗宪、戚继光二臣部曲，俱称倭之长技在铳，锋刀未交，心胆已怯。臣因思兵家倍数及先后著之说，一意讲求神器。欲期边吏御敌，凭藉势焰，先挫凶锋，然后易于接战。既得西洋铳于游击将军陈寅，又得噜蜜番铳于锦衣卫指挥朵思麻。臣条上《用兵八害》，内及番铳，已经兵部议覆制造，奉有明旨。但题覆疏内，令京营具式咨送工部。京营原无此式，何从咨送。臣谨制造十有余门，俱各试较停妥，敬以二式四门，并臣参酌佛郎机番铳之间，造掣电铳二门；损益鸟铳、三眼铳之间，造迅雷铳一座；通共六门一座。再抒得铳缘由，图绘打放式样，恭进御前。伏乞皇上敕下工部，以臣存留在寓者为式成造。不但可以防倭，然亦足以制虏。 下图是赵士祯最初献给朝廷的掣电铳一号，在同时期欧洲人的眼里，这种后装枪相当原始，对使用者与旁人有一定安全隐患，为了不影响火绳的燃烧状态以便连续发射，采用火线点火： 掣电铳全形：约长六尺许，重五斤，前用留筒，后著子铳五门。其机一如噜密铳。小铳火眼之下有机如弩机形。床下面用铜片做桥，以护之。放毕一铳，机之即起，其子铳铅弹俱於临阵之先装饱停妥，临时流水打放，大小药罐、搠杖俱舆噜密铳同，用药线不用火池，托手与西洋铳同。 小机：以铜为之。 子铳：正面，侧面。长六寸，重十两许。前有圆小嘴，后有扁方笋，中有眼受捎钉，防前撞后坐。药二钱五分，弹二钱。 （子铳袋）以皮为之，扣装四子铳为大小。 筒形：筒圆，长四尺许，后首有腰箍以受小铳，照门著腰箍，箍下用一大铁钮，上钻眼捎在床内防在铳前撞。 铳床形：形似噜密鸟铳，但后尾稍短，用木同前。 或问：战守进止当求胜算，至于器械亦有胜算在耶? 下图是掣电铳二号，赵士祯改进母铳，增加容纳子铳的方形铁腹，有利于固定子铳；子铳如也欧洲后装枪放弃小嘴设计，增加火药池；有小铜盘抵挡泄气，不让泄气熏到铳手的眼睛。这些改进设计与欧洲后装枪的发展非常相似： 掣電銃全形：約長六尺許，重六斤。前用溜筒，後著子。子銃各有火門。子銃腰間用一銅盤壓住，兼防箍缝烟出薰眼。盤上打眼爲照門，下二脚著梢，梢在床上。 溜筒正面形。溜筒側面形。 掣电铳在前蹲下放铳，鲁密三人在后轮流放铳，最后为子铳手，可避免其伤亡。放掣电铳之后，再装子铳之时鲁密铳补上，鲁密铳换铳之时掣电铳射击，如此火力得以轮流不歇： 一、每铳五门，于铳手五人之中择一胆大有气力者，专管打放，令四人在后装饱，时常服习。若平原旷野之间，去敌一二百步，譬如一军五千人，内有火车数辆，鸟铳五百门。先以火车振扬军威，然后用鸟铳百门，佐以弓矢、火箭，陆续弹射。纵有数万贼徒，未必便敢冲突。若远道趋利，未择战场，或仓卒遇敌，遽难成列，而又无车以为前拒，尤宜依此法运用。使三军之士，得以整顿队伍。稍治其气，从容接战。否则敌必乘我之乱，击我未定。易而险之，乱而安之，反客为主，转劳为逸，非此不可。（《神器谱》） 还可以在前面加软牌与拒马伞，拒马伞甚至能用飞礞炮加强火力： 拒馬傘架。傘輭袱。鐝頭。 以堅木二根，各長六尺餘，做如交床腿一般。用粗鐵釘八枚如式釘在木上，以便閣銃。中央用鐝頭一把頂住，用以禦倭。做輭袱一幅，内裝綿子、頭髮。裡用生牛皮，裁作四五寸大片子，如鱼鳞釘著。袱上鑿五眼。禦虜無袱亦可。此器參酌拒馬鎗、戰傘製造，安營拒馬，可戰可守，極妙之器也。以飛濛砲作頂柱更妙。 《神器谱 或问》或问：胜兵先胜而后求战，今日神器已有先胜之形，若御夷虏，有不战，战必胜者，不知亦有短处否? 日：虏畏阴雨，兹器全无短处。倭奴雨中专欲出人不意，阴雨又是兹器短时，须备药弩漆弓以补其缺。则中国防御之具实握全胜之机。馀则我不知也。 或问：阴雨连绵，两兵相持，铳不能发，为之奈何? 或问：引兵远出，山路崎岖，泥涂淤泞，大军难以遽前。偶得敌人情形，机不可失，因舍辎重，轻兵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及泊敌垒，大雨骤至，铳不能发，为之奈何? 一、古人火攻之法：上顺天时，下因地理。有一不宜，不敢遽用。即用矣，犹虞风候中改，反致自戕。惟鸟铳、佛郎机，但得常常教演，使士卒技精，任其险地、易地，风候不顺，俱可举放。即阴雨之时，尚可设法制敌。所患者，文武将吏，居常不肯经心，临阵又乏妙用，则难而难矣。兵精无器等于白徒，器精无兵同于朽钝。'阵而后战，兵家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⑥旨哉斯言，勿谓常语。 鹰扬炮则是掣电铳2号的放大版，区别是改为子铳全部纳入母管内，与欧洲一样的包裹思路： 鷹揚炮全形:銃機、床、照星一如嚕蜜規制，惟筒中稍異。重二十七八斤，或三十斤。子銃五，各有火門。諸子銃要極圓净，後底磋去其半，以便著捎。後用一盤打眼作照門。藥一兩，鉛彈一兩。 正面。侧面。膛内形。一如噜蜜， 但無托手用铁圈。 鐵錘:重一斤半，柄用鐵，後有鉤，備之以便出入子铳。 水溜:以銅為之，上口如酒漏，下口如削尖竹筒，備之以便铳热时從後門灌水。人简須長子銃三四寸。 中国水陆神器有战具、攻具、守具，倭奴专精鸟铳，百步之外，噜蜜诸器足先制贼，纸甲软牌尽可自卫，鸟铳虽精，遽难迫我。但近闻对马岛大鸟铳有佛郎机之烈，更能命中，则又出常技之上，似非牌甲可御。不惟后日患之，前时二三骁将间为所困。缘是毕虑竭愚，用长筒加厚，仍着照门、照星，纳子铳于筒后，不令敞口泄气，有佛郎机之便而准则过之，有大鸟铳之准而便则过之。对垒之际，敌一举放，我已三四发弹，是以便胜之也。若置轻车之上，有车数两，陆续冲击，猛烈之势足埒“大将军”，而离合纵横，进退俯仰，较“大将军”殊为轻便。倭即以鸟名铳，兹器奋击飞扬，可以制之，名曰“鹰扬”。 鷹揚砲：製法具在前譜。倭既以鳥名銃，兹器奮激飛揚，足以制之，故名。子銃三門。發藥罐。藥罐。 鑽鷹揚砲筒後鑽形：頭號微小。二號比頭號稍大。三號形同，再加大些。四號與三號一般大，但下磋作齒，以便平交接處。各色鑽、鑽架俱與前同，惟鷹揚砲鑽後筒鑽不同，必如右式，前後膅口，方得相對。鑽頭須磋四槽，便出鐵屑。 一、制鹰扬炮：筒前小后大，钻用二样。后钻如子铳一般大，平其首。先钻前半节，小者钻完，然后用木一根，削圆人前口，直贯膛内，出后门三四寸许，周围比定分寸，如子铳大。磋圆吊线，再钻前半节，膛内必须与子铳膛口一般，毫无参差，方便出弹。稍有挂碍，火气后走不便。若制兹炮，孟浪卤莽之徒，专尚口吻，不宜轻易妄使以致紊事。 一、试新旧神器，用药切不宜即著本等分两。譬如常时著药三钱者，且先著一钱，再添二钱，再添三钱。若系官司制造，暂歇片时，然后加至四钱，再著本等分两，用弹又试；若家制者不必暂歇。冬天铁冷，即坚厚亦怕惊迸。常用铳亦当用半药喷过，方可打放。试小器只须避之树后，或用藤牌护身。若佛郎机、鹰扬炮，须拣极厚土墙，凿开一隙，置筒于中，如前法著药；若'大将军'，须置地坑中，用走线试放。非故为深忧过计之谈，惟恐万一失事，致无知士卒因而气馁，放铳时神气疑阻不畅。 一、神器附之车间，功用甚大。车凭神器以彰威，神器倚车而更准。或鼓行而前，或严阵待敌，或趋利远道，或露宿旷野，坚壁连营，治力治气，无不宜之。譬如车上安鹰扬炮二位，小铳数门，若敌结阵而来，二三百步问以鹰扬炮击之，势必星散；然后用噜密鸟铳捉准零打于一二百步之外；再近以掣电旋机、翼虎连发车内。是此运用，则数百步之中敌锋已挫其半。我之杀手全然不劳。力完气定，而又有车为之前拒，虏马未必即能蹂踏而来，倭儇未必即能跳跃而进。求战不得，其气必深，俟其气惰，我乃开壁。用长枪翼火铲、三眼枪而出，此平原必胜之法也。然斯语无当于时，安得起孙、吴、廉、李、韩、彭、英、卫诸君于九地之下，与之鼓掌剧谈以快此衷哉?（《神器谱》） 或问：制造演习，与夫攻战下手著数，《谱》中言之详矣⑧。我欲不战，足以屈人之兵，兹器亦有其具乎? 我朝火器原制，有三将军、佛郎机及减虏、虎蹲、百子诸炮，其猛烈甚矣，而打放不便；鸟铳便利矣，而力势又远不如；如前'鹰扬'等炮，则猛烈间似'三将军'，而便利胜于鸟铳。远可及数里之外，近不下二三百步之间。并前所进噜蜜等铳，命中方寸，直透重甲，尤为奇异。古所谓地雷、连弩，不啻过之。若置轻车之上，前驱虎翼，佐以偏箱。在我有所护卫，得以进退自如。在敌难于冲突，不致仓皇失措。即崎岖狭隘之处，或不及施。而平原旷野，徒御相从，长短相接，更番迭隶，连营布阵，坚壁距险，何所不宜。即《谚》所谓：有脚之城，不秣之马。假令制造如法，施用得宜，则以车代骑，以铳代兵，其利十倍弓矢，其力百倍短兵。诚中国之长技，不战屈人之胜算也。 掣电铳与鹰扬炮的专用牌架、战车 神器軟牌式：丘陵之間，田塍之上，車不能馳騁，傘不能施設。賊有銃砲，須宜用此。其製造之法，一如拒馬傘軟袱一般。闊二尺，高五尺。 虎頭車式：車用堅木，如式製造。前牌如卷蓬一般，内外用板夾層做外，再用猫竹片釘過。臨敵之時，將土實其内，以避火器。行則抽下板去土。敵無火器，不必著土。 凡諸車行時，每車雖分本隊步兵一伍，緊緊跟著。頭伍護此車，二伍護左翼，三伍護右翼，四伍護輜重車。騎兵前後照瞭，高招旗鼓前導。 掣电铳2号用于步队顾虑甚多，子铳手要排在安全的末尾，子铳传递困难，而战车则无此虑： 虎翼车打放神器图：每车噜蜜铳四门，掣电铳二门（蹲在噜蜜铳的前面），铳手六名，子铳装填手二名，司车二名，车长一名，司火，器具，大炮，信炮与虎头车相同，拒马伞一把。 虎头车打放神器图：每车鹰扬炮二位，放铳手二名，装铳手二名，司车二名，车长一名，司火，水箱二个，喷壶一把，挤筒一个，铁镰一把，镢头一把，斧头一把，油袱一条，浑脱二具，若虎蹲炮或大佛郎机（装在虎头车上，发射散弹）诸炮带得一位更妙，信炮（布铁蒺藜于车外）多多益善，拒马伞一把。 翼虎一陣隊圖 每隊隊長一名、副長一名，神器手、馬步兵，以及裸流、火兵，共六十名。戰車三輛，每車擇一人老成知事者司火，爲車長。每伍亦如之。輜重一輛、拒馬傘四把，以備安營時補戰車之隙。其進止之法，是在爲將者神明變通，不能以豪楮遽盡大。 略一營以三千爲率，每哨八隊。餘兵留之中軍，以備哨探，出奇應變，及補伍之用。此法可眾可寡，可攻可守，可以趨利，可以持久。審能行之，又何患乎夷虜载？ 或问：前《谱》'掣电'，用佛郎机遗制。近代宿将有谓三号佛郎机，只充玩具，似无实用。笔之于书⑥，兹器较三号佛郎机更小，亦可用乎? 或问：神器之利，既能杀敌，则敌必不能制我矣。然犹谆谆欲备车盾为自卫计者何耶? 或问：神器必欲用车，亦何所见而云然乎? 一、神器，南方用之舟中益利。缘有凭借，心胆俱定耳。为将者，步下亦能设法使士卒如处舟中，则制敌无难矣。 下图是掣电铳三号，由于上图掣电铳二号的泄气虽然不会影响使用者，但它在密集队形却会熏灼两旁士卒，故而参考古制，又改为“先锋炮”的换装铳管，不一样的是三号掣电铳并没有母铳管，子铳也只有五个： 这款掣电铳很显然考虑到子铳的安全，即使放铳手死亡，母铳丢失，子铳手也能单独作战 此铳因用□□（泄漏）气改作此式，重五斤筒，长二尺，四子铳阴於一牌，牌并子铳共重十六斤。放铳人带一钢叉，放毕插铳於背，持叉舆持牌人两背挨紧而进。 机筒如噜密，床如轩辕铳，子铳丽於牌上，即相失亦可打放，且有短兵在手。 掣电铳3号与2号不同的是，子铳手有专门的盾牌掩护，不需要躲在后面，还能将子铳当排枪用 赵士祯由于研发了多管铳装弹系统，故而也将掣电铳的铳管用于战车上，组合成二三眼连铳 銃圖有引 连铳解决了一直困扰明军的多管装弹难题，同时让火力更加均匀，弹雨像刷子一样横扫胡骑： 卷三 车图有引 头号鹰扬车（铳）一如后图，二号式样惟轮盘稍大，盘中隆起一脊以容下轮。连铳如三眼铳一般，后有转向铁环、當铳板立起有六倒鬚铁捎钉，提轮有千斤木一根，挂转向铁於中心，牌木扇辕长一丈一尺。 當铳板长三尺五寸。千斤木长二尺八寸五分。此所挂铁转向。轮盘盘径阔二尺七寸，轮阔二尺九寸。连铳长一尺八寸，重八斤半。 二号车铳斗，侧面形，斗口形。斗高一尺二寸，宽八寸，边宽寸，隔为八眼安掣电铳筒（方便多管一起装填火药）。 二号连铳贯铳铁条，正面，侧面。以铁为之，宽一寸厚三分，上有六椿下有二钩。 车牌连铳形。當铳铁板，铁拍。 鷹揚車裡面圖 車轅。車輪。牌架。把手。水箱。撑竿。天平：中心用一方木，四面懸鐵四條，以看車之偏正軒昂，便於倉卒放銃。 火炮鸟铳发射几次后便黑烟弥漫，看不到敌人，使射击效率大大降低。戚继光解决此问题的办法是：“每四人派一名队长监督，一但不平放就军法处置。以免士兵因看不到敌人紧张而乱放，这样就能以与地面平行的弹雨杀伤看不到的敌人”。而连铳即使看不到敌人，也能保持相当高的命中率，受人为因素影响小，只需士兵装弹将其安在铳板上射击便可。与鸟铳发射的参差不齐的弹雨相比，连铳能射出整齐又密集的弹雨，有弹雨密度始终保持不变，有火力密度高，命中率高，有效射程远的优势。赵士桢称其可以“遇众喷击，缘冲齐发，摧锋殿后”。 人员密集的鹰扬车并不适合会泄气的掣电铳2号，用鲁密铳八人清理连铳刷洗过后的敌人： 鹰扬车也是三车一队，步骑与火兵的配置都一样，故而不必重复了： 从来敌强宜避其锐，求掩其长，斯可言战，方称得策。自古御虏得策，无如成周，以兵制用车故也。降而汉、晋、唐、宋，名将如卫青，以武刚自卫，深入绝漠；马隆用偏箱②，复通西凉；裴行俭之制突厥，符彦卿用以拒马，破虏阳城；岳飞创刀牌以御兀术；吴磷制叠阵以当撤离罕；率得制驭之法，神明变通，发为杀敌之器，因以收其功效。未有为暴虎冯河之谋，而能成安内攘外之烈者。大都易地宜车宜骑。骑兵，人须胆勇敢斗，马须驰骋便捷，弓欲劲以服，矢欲准而疾，刀欲利而轻，甲欲坚而适，是皆虏俗服习，独擅其长，我兵所短。为今之计，无如用车自卫，用铳杀虏。一经用车、用铳，虏人不得恃其勇敢，虏马小得恣其驰骋，弓矢无所施其劲疾，刀甲无所用其坚利，是虏人长技尽为我车铳所掩，我则因而出我中国之长以制之。凡遇人犯之时，可以速战，则凭车束伍前拒，以壮士卒之胆，用大小铳炮，险势短节，相机击打，以张军声。伺其来锐稍挫，我之胜气益盛，再以大炮喷击，火沙火箭攒射，用促凶威；凶威既促，即以火铲、火枪诸器出冲车外。虏马见火，必致惊乱，一经散乱，以骑兵用马上火器翼弓矢、短兵乘之。倘或虏至百步内外，见我阵坚，遽然却走。我兵不须远逐，止以鸟铳、火箭坐追，车上犹可杀虏于二三百步之外。如未可战，以车联为垒壁，附长器、重器于车上，丽轻器、锐器于车后，虏若冲我，用信炮布铁蒺藜于车外，以鸟铳、药弩更番而守。治力治气，伺隙以出。隙未可乘，一意守定虏之老营，以骑兵杂步，下轻器迭相救卫，随其游骑向往，使不得分抢。昼则架望楼于营内，以远器遥击坐纛标竿，用夺虏酋之气。夜则以火箭火球扰其营帐，使人马不得休息。虏性莽而不耐，虏马不宜内陆水草，求战不得，肆掠不能，然后设法以致之，多方以误之。此兵家制驭四裔妥机，但边臣未之思耳。昔晁错谓'下马步斗，中国长技'，卫之以车，有所凭藉，得以尽其所长，似与徒步者异矣。'射疏及远，中国长技'，以鸟铳为射疏及远之具，似与弓弩有加矣。矛铤戈戟，中国长技，枪铲益之以火，似与畴昔戈戟有加矣。此皆粗浅易知易见，绝无微妙玄远之机，足耸观听。究其实则有不神之神在焉。 或问：诸神器固能命中，倘一发之后，未及装饱，如虏骑蜂拥而来，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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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战场既择，濠堑已掘，铁蒺藜俱布。我寡虏众，绕出我后，分兵攻我必救之所，时当日暮，去必救之地稍远，为之奈何? 日：以冲锋雷电车（喷筒+火箭的独轮战车）分置前后，以大小鹰扬卫我左右，观其瑕处，鼓行击打而前，迫我则急击，远我则缓打。俟其气怠，以骑兵用翼虎急击之，虏众必乱，即有十万，又安能困我?太公之对武王日：'欲出之道，器械为宝。'此之谓也。 赵士祯的后装枪研究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中国人原创的“换装铳管”上。泄气毕竟是个技术难题，不是光靠某一位佼佼者就能研究成功，而后装枪研究更牛的欧洲也是等到19世纪之后才解决此问题。但掣电铳3号子铳又有些重，不能多带，故而明人又研发出竹管版，竹管在下方以防炸膛： 鸟铳本利器，但铁造者一人止可持一门，且一放更装药不及。今以竹适取其轻便，一人可持三四门，装成遇敌无不及之患，其制用小坚竹造之外，用斤漆油麻，所费不过五钱，较之铁造半其费耳。但能造者少，故不多见，然妙用在心智者，自好为之。 类似的三眼竹将军可以携带很多门，当做一次性消耗品： 小竹将军，此铳以竹为之，长二尺四寸，外以细麻绳缠紧，内用蕩药不令火炽，三铳缚为一家，状如品字铳，末（）有照星，放一门，二门为托手，连续转放，放完随弃。一哨马内可藏百门，一门三铳，一人可连放三百铳，今之鸟铳放后尚要洗净装药，不（）半饭时，贼即近前，措手无极，有何益哉？此铳轻便，宜于远征。 或问：近日有木横竹铳，不惟轻便，且价廉工省，用之可以制贼否? 清代康熙时期的西洋后膛闭锁的奇枪，应该是明末广东斑鸠铳所用的闭锁枪机： 其形制是:“铸铁制成”,枪膛“皆通底，旁如牡钥，连床柄处，下为屈成,可开阖，药子皆实子枪内，开底纳之，从牡钥中固以铁钮。子枪六，长二寸四分，如管,连火门递发之”。这种奇枪实际上是根据奇炮的原理创制成的，其特点是:是枪膛直通到枪底部，装填弹药从枪身底部的膛底装进，而不像其它鸟枪那样从枪身上部的枪口装人;二是每杆枪备有六个子枪，每个子枪各长二寸四分，可以事先将火药和弹丸装人子枪内。由于子枪的使用，鸟枪可以连续发射，从而加快射速;三是发火装置有了改进。十分明显，奇炮和奇枪又向近现代炮和枪的行列迈进了一步，实际上已具近现代枪炮的雏形了。但是，清代新火器品种与明代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少得可怜了。 树鸡神花奇枪，清前期制火绳枪。此枪特制有子枪，将预装之子枪装入枪膛，随发随装，使射速增快。其制铸铁枪管置于木床之上。枪上装有照门、照星，以瞄准目标。床柄可开闭，枪底纳子枪。火门近处装有火绳枪机。扣动扳机， 已点燃之火绳落入药池中，引燃子枪内之装药，将弹丸发射出去。枪口饰错金莲瓣，枪托用核桃木制，底端嵌以鹿角，枪架末饰以羚羊角，制作精美。后装枪装填弹药简便，射速较高，代表了枪械发展的方向。 《皇朝礼器图式》卷十六：“本朝制树鸡神花奇枪，铸铁为之，重六斤，长三尺五分。口鋄金莲瓣，前起脊，后八棱，加星斗。鋄金素火机，受药二钱，铁子三钱八分。核桃木床，末饰以鹿角，榆木叉，末饰以羚羊角。 崇祯年间，传入“斑鸠铳”重火绳枪，广东人也在其基础上改为子母式，依然叫“斑鸠铳”，还增有“分节发射的设计”的轻型九龙铳：其子母礮一项，广东广西现有者少，而相似者多，如砂礮、河塘礮、斑鸠礮，每礮一位俱带有子礮三四枚。虽形式较异于子母礮，其实为用与子母相同，两粤山海边地携带廵防，轻便利防莫过于此。且外海内河哨廵船只冲击之便尤所必需。。。 《高州府只》所载崇祯十二年（1639年）广东岭西兵备道冒起宗在【又蓮頭寨港圖說】提到班鸠铳基本是广东海船里的重要器械： 今點騐大船止存陸號一隻，七號二隻，其餘盡改八號艟艚小船矣，原其將大改小之意，亦欲以櫓楫代風濤，捷于追擊耳，此可角勝於裏海波平浪静之䖏，非可施于汪洋萬頃，長年䄂手之䖏也。且本寨凡有突犯，必係廣料聯䑸大船，楼棚髙至二三丈，艟艚卑小勢不及三之一，能仰面而擊之哉。至于海船火器莫過班鳩銃，而現在所存者僅一十四門，尚不及海雙二寨一船之器，計非增造五六十門。（广东人自称有数万门斑鸠铳，实属夸大也，但也可知广东已经普及了） 《国朝文录》【送庐江令耿君之耀州序】 根据康熙本《庐江县志》所载，崇祯十一年，农民军再次入侵安徽庐江，于县城周边大肆抢掠，此刻耿廷箓新上任庐江县令，时任兵备道的史可法对他颇为欣赏，到任后勤于县事，修整城濠、增建重关，打造器械，使得庐江城防大为改善。劫掠完周边乡镇的闯军复来攻城，耿廷箓登城指挥战斗，闯军攻打了一个多月依旧未能攻克，在任期间改行一条鞭法，体恤百姓疾苦，便减轻徭役，以解民困，深得百姓爱戴。 在这篇序文中提到了耿廷箓调任后，县内存储的一些当年制造的军械：陈器從观之，有地雷、有灭虏炮、有班鸠铳、有竹弩、有纸甲、有绵盔。地雷实药斗许，仿佛诸葛武侯制。灭虏炮采闽铁之良者按叶公梦熊旧式炼成，火力工候殊绝寻常。班鸠铳牀管如噜密铳，而摧坚及远倍之。纸甲、绵盔、竹弩悉君滇南利器。他又有木发熕、滚机枪、火砖、一窝蜂之属。 下图轻型“九龙铳”虽然很轻，但依然用铁鹤脚支架： 这种九龙铳是分节发射的，弹药应该借鉴了“掣电铳”，比较危险，欧洲也尝试过： 九龙铳，形如鸟嘴铳，稍长但各有火眼逐节点放不同，铳身长三尺九寸六分，首径七分，尾径一寸二分，中孔径四分，自首至第九火眼，计一尺三寸二分，每火眼均隔三寸一分，铳首尾皆有照心。木托长四尺三寸，铁槊杖长三尺九寸六分，照依火眼每节刻有横道，装药取验。铁鹤脚长三尺四寸，首有窍受铁义之足。火药每节各二钱，用铅子一个隔之，铅子每个重一钱六分，装毕挨次点火，其力可至一二百步。 欧洲实物： 崇祯本《太仓州志》所载该州各卫所、军堡军械： 兵备道：九龙铳一百三十五管、九龙枪一百七把。 上面用“管”作单位的铳者就是子母大鸟枪“旧有贮库报部不堪用之九龙铳着。其名虽殊。其实则子母也。其身柄膛口。一加修理。即属坚固可用。所少者。不过子耳。与其听其日久锈坏。何如加添子。以为防御利器。再各营路经臣查出。不堪用之废坏鎗刀等项累累。以之制造子。既无庸买铁。而所费工资无几。成功亦易。既可节省正项钱粮。又可免其解送。更可俾各营早得位。早为演习。其为裨益实多。臣随与抚臣商议。饬令臣标署中军游击睢世俊监管。每母一位。照例造子五位。务必精工合式。其所费工资食用架等项。俱动余租易价等银制造。所有子母二十七位。已如数造成。臣逐位试看。打放最远。颇称便捷。” 《岭南逸史》：马赞三将杀进重围，寻不见力木，寻着力木部卒问时，方知已死，三将只得杀出。不料诸葛同夺了赵信战船，督兵从九十九湾杀至大箭山，教兵士把船上现成佛朗机、九龙炮、蒺藜锡炮、烟球灰罐抬上大箭山，顺风打下．灰烟迷目，点着佛朗机，轰天一声，把苻离打为粉碎。 《全辽志》记载九龙炮“声震撼山力能殒众，嘉靖丙午巡按南京张公铎因北虏至辽东，铸此以振军威” 斑鸠铳，用粤语就是“搬钩铳”，但沈阳蒙古八旗为了黑明既然能YY为前装回旋小炮写几万字共三篇的考据文，让我这个居住在珠三角广佛地区的广东人目瞪口呆，不得不说这人是“天才” 这“天才”认为在座各位都是垃圾，只有我懂，并且将反对者的评论删干净，故而只有寥寥几个八旗脑瘫支持者评论留下，最多一篇为6个评论，赞同数也是非常可怜，最多只为11人。 《广东新语》记载一种大型后装大鸟铳“沙炮”：粤人善鸟枪。山县民儿生十岁，即授鸟枪一具，教之击鸟，久之精巧命中，置于肘上，背物而击之，百步外钱孔可贯。鸟枪以新会所造为精。枪成置于掌上，击物而枪不动，掌亦无损（普及了西洋大铳拖），然后架之于肘用之。其人在前，则转身而横击之，无不妙中。枪既锤炼精熟，夜必悬于墙，否则曲而不直。引药又宜长带在身，使人气温暖，方易著火。炭则以糯谷为之。盖沙炮贵长，鸟枪贵轻，而药皆宜乾燥也。外有三眼枪者，有置于刀枪之末，本末互用者。有交枪者，其曰爪哇铳者，形如强弩，以绳悬络肩上，遇敌万铳齐发，贯甲数重。其曰沙炮者，以百炼精铁为之，长者一丈五六或二丈，每一发可毙人于三箭地外。（清代记载的长五六尺）其为制也，皮宜厚，腹宜光滑，口宜稍大于身，使弹子易于喷撒。弹子多至升许，一发毙数十百人。杂以快钯藤盾，长短相救，每战辄无敌矣。予尝有《军行曲》云：“沙炮都须丈六长，藤牌一一辅花枪。枞横只用鸳鸯阵，马战何如步战良。”又云：“挑战时时逾白沟，刀牌好手夹蛇矛。镖枪先掷身随人，出没如风敌尽愁。 浈阳有连州水口出贼，大庙峡径路四通。花山、铁山诸寇，率从此乘龙艇出，每艇二十余桨，首尾如一。上下互为首尾，轻捷如飞，多用砂炮利器，遥见黑烟一点，即已中人。又数从庙东杀鸡坑而出，坑口下，又有氵琶江、大燕两水口，及黎峒坑，皆贼要冲，戍兵往往与通，咫尺间辄不赴救。哨船塘铺，皆在大庙对岸，不当隘口，名为御寇，实避之。” 广东深圳南山博物馆的长达三米的佛郎机鸟铳 咸丰《顺德县志》所载砂炮砂炮：子母铳样式，熟铁锻造，配子铳五门 康熙《花县志》所载啥炮的相关信息：砂炮：形如鸟枪，长五六尺。 《续修台湾府志》康熙六十年六月十八日巳时，贼从西港口偷渡新园，刘庚甫、陈展裕、钟贵和等统众与贼合战两次，复纠同侯欲达、梁元章、古兰伯与贼战于小赤山；至晚，复战一次，各有损伤。十九日，贼犯万丹，刘庚甫、陈展裕、侯欲达、古兰伯率众拒敌，且战且守，诱贼至滥滥庄。锺沭纯等统众出贼人之后从北面杀入，刘庚甫、梁元章、古兰伯、刘怀道等统众从南面杀入，陈展裕、侯欲达、涂定恩等统众从东面杀出，三面合攻，大败贼众，追至淡水河边；有邱若赡、艾凤礼等拦河截杀，贼众无船可渡，溺死及杀死者数千余人。义民为首之涂文煊及乡壮被贼杀伤死者。一百一十二人。夺得大铳四位、砂炮四位，伪札、伪印旗号、军器甚多。奉旨从优议叙，给台地守土义民札付一百一十五张、引兵杀贼义民札付三十六张、擒贼义民札付二十三张。 贼寨山横箐密，非若平荒大野，彼此相顾者比，兼以贼人狡猾，密布药弩、鎗礮，我兵奋力进攻俱难近寨，讵意田将轻敌前进遂至有失，本鎭急遣官兵驰救，施放沙礮打死贼徒六人，始得渐退。退犹令于八阳河北遥作复进之状，以待田将兵退。今田将等反欲诬饰缷过，理合咨呈等情。（《世宗宪皇帝硃批谕旨》） 《清实录乾隆朝实录》○兵部议准。署两广总督云贵总督庆复奏称。肇庆协分防绿水等十汛。桨船长大。配兵十余名。方能驾驶。内悦城、马墟、二汛。兵数尚敷。余除差防外。无兵配船。修造徒縻公项。应请裁。将该汛递文三板小船。略为改造。增长五尺。宽一尺。安二浆一橹。沙炮一位。配兵五名。余兵在汛。巡守两得。应如所请。从之。 《驻粤八旗志》记载满汉八旗水师的战舰多为子母大鸟铳，非常利于在海上打击速度快的小船 《清末各样人物图册.十二册.二百八十八幅.水粉外销画.约1773-1776年》记载的子母炮手 《世宗宪皇帝硃批谕旨》圣明采择事窃【臣】前准部咨钦奉 上（雍正）谕各省子母礮位不便存留于外，俱令解送赴京。【臣】业经钦遵将浙江通省各营子母礮位催解齐全，于九月十三日差员管押送京在案。但【臣】访之各省提镇诸臣及水陆将领老于营伍等官俱称：“本朝武僃超越前代而制胜，御敌火器更爲擅长，各种礮位虽有可以攻击远处者，但入药演放一二次之后即须将水洗净方可装药再用，惟子母礮以一母而容数子，重叠攻打最爲便防。其于海洋追拏贼艘之时，决胜在乎顷刻，实非陆路可比，必有此礮方能呼吸成功。又海水波浪顚簸，船只高下不齐，大礮施放虽远难有准头，且装药栽碾稽迟，鸟鎗仅及数十歩，未能于远处得力，俱不及子母礮之追贼奏效等语。“众口同声如出一论，【臣】从前亦曽将各项礮位试演，其便防得用亦惟子母礮爲最，较之川陜所造威远礮不啻霄壤之分。今在苏州松江顺便会阅官兵，见其所用仍系子母礮位，又闻福建亦尚未解送进京，或亦诸臣因此而有迟疑观望也。伏思此礮虽饬解京，然防皇上续准部议，每营准留一位，俾兵丁得以时常演放，不致生疎。是圣明洞鉴原未尝尽禁外省之不用此礮，而每营止存一位，则操演之人不广，而配用之数难敷。【臣】因闻之舆论俱各相符，不敢缄黙以负圣主，好察迩言至意可否于沿海水师各营未送者，免其起解，巳送者仍准酌量制用之处恭候睿鉴定夺，非【臣】所敢擅请也。再【臣】见江南营伍操演较之别省未免不及，而比从前巳稍有改观，合并声明谨奏。 命汝等三省督提会议奏闻，巳有防矣。 崇祯《战守全书》的一丈长后装子铳的掣电版追风鸟枪更适合多粗卤之人的辽东军队“鸟铳装放，必得细心人学习，先净筒，次入药，次以㮶杖筑实，又次入铅弹，又次以纸团塞，又次开火门，装发药，又次掩上火门，或跪一足而防，或立而放，照星照门，放过必要㮶杖净其铳中渣滓，有几番手脚，粗卤之人，见为不便。辽将彭簪古曾造追风枪，长八尺，连柄一丈，大於鹰嘴铳，不用火门（盖），止燃药线，阁与城垜上，人人能放，可数百步，比鸟铳甚便，守城宜用。（这追风枪应该是北方仿制的广东沙炮，茅元仪提及有子母追风枪） 茅元仪的《石民四十集》所载佛郎机样式追风枪的相关资料： 大追风枪：枪管短的有四尺四寸，连柄长六尺三寸，用铅弹六钱五分，装药六钱。（由于武备志中和石民四十集的作者都是茅元仪，故而其所载的佛郎机样式追风炮应该为此型号。） 由于管长装药不便捷，故而将其改为了佛郎机样式，每枪配子铳九门。记有二千五百六十杆。 《孙承宗集》所载明末追锋（风）炮同样是采用子铳的发射方式，例如孙承宗的幕僚张道俊在天启四年所造追锋（风）炮则用五个子铳。 《孙承宗集》所载天启二年十月，蓟辽督师孙承宗于山海关请工部派发各局所造成翼虎炮（重三十斤的大火枪）、连珠炮五千杆（车营所需火器)、鸟铳五千门（主要是给南兵使用） 取用盔甲厂和王恭厂内不堪使用的夹靶枪、五龙枪、快枪三万杆，运往山海关重新利用，截长补短，改造成追风枪（守城大火枪） 清代的子母炮可以作为参考，有些实物会有北方样式的简陋火绳枪机： 子母炮八位，设自雍正四年（1726）。每位重七十勋至九十触不等。每旗一位。每年十月十五日起随同大炮演放半个月。每日每炮出放五出，每出用火药、铅子各二两五钱，半个月共用药、铅各九十三胁十二两。此项药、铅，例系镇江城守营造解。炮靶高八只，宽六尺。设炮处至炮靶八十弓。 雍正五年清廷决定各省绿营按“各省每兵千名设立威远炮四位，子母炮六位”。 有火绳枪机的子母炮二 子母炮在各个对付周边游牧民族的战争中表现突出，故而年羹尧想将军队的子母炮装备数量大大提升，明朝遗留的工业体系能让子母炮爆炸般的生产了一千二百位： 臣我看得，军器内没有比火器更重要者，此次用兵青海，枪炮甚为得力。因此，以臣我之力量造子母炮一千二百位。臣我回去后，将酌情分给满洲、绿旗各营。收旧有之炮贮于库内。关系军器事务，理应奏闻。（《年羹尧满汉奏折译编》这数量远不如明人 ，下文更少） 守卫营墙要用上百门子母炮，总帅抚远大将军王允禵康熙五十九年八月二十九日的满文奏折： “安营时，我营取中，与达赖喇嘛营相连，并前锋营头队兰州、凉州、荆州各处绿旗兵共十二营，皆沿我营及达赖喇嘛营周围扎下。四尊大炮分在四特角（按：摩崖所云“喀路”，疑即“卡路”，特角之意），一百十八子母炮在营墙周围均匀摆列。挖地坑预备点火粪住哨（按：意谓烽警）。黄昏前撤围墙外兵，二三里之遥，每二里号令接连（按：此处译文意谓昼间遣兵在营外周匝二三里内放哨，及晚收回）。随行之兵，编为三分。每夜二分营外围墙，十人编一队，牵马在营周围巡防；一分在营内巡防，预备妥协（按：今语“稳妥”）。备鞍马各拴一匹外，余马昼则在围墙外牧放，夜则进围喂养，如此每日严密防范。” 奇炮，清代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制造的一种采用西方闭锁枪机的大鸟铳。据《钦定大清会典图·武备》记载，奇炮用铁铸造，后通底，旁加牡钥，长5尺5寸6分，重30斤，有准星和照门。 《皇朝礼器图式》卷十六：“本朝制奇炮，铸铁为之，后通底，旁如牡枪，重三十斗，长五尺五寸六分，通髹以漆，不锲花文，近口为照星，中加斗，素铁火械，旁为双耳。” 其形制有不太一样的记载:“铸铁为之,后通底,旁如牡钥,重三十斤，长五尺五寸六分”，“近口为照星，中加斗”,“子炮四如管,连火门”，“后加木柄，曲而俯，下为屈戌，开柄以纳子炮，从牡钥中固以铁钮”。其最大特点是装填弹药不像子母炮那样从炮腹中装人，而是直接从炮尾部的膛底装人:其次是发火装置安装于木柄前部。奇炮实物： 子母炮图1：1727年制，铁铸，母炮全长2.2米，口径2.6厘米后部镶一木柄，柄上开槽施火绳枪机。 《郎潜纪闻三笔》◎李穆堂阵法枪制之论临川李穆堂阁学抚粤西时，疏陈练兵事宜五条。第二条云：“阵法各有所宜，四门方阵止可施于平原旷野。而广西援剿尝在山溪之间，背山而战用一字阵，山曲用三才阵，夹溪用双龙阵，八面受敌用八门阵，四面合攻用圆阵，亦曰风雷扫地阵，羊肠鸟道用山路连环阵，宜令演习如式。”第四条云：“瑶僮土苗所用鸟枪，较营枪更长，可及百五十步，惟炮可以制之。五子炮施放更利，宜增制。”阁学秉性忠直，必非袭陈言，以师恩眷。其所论阵法枪制，边州山县，皆可仿行，当不止粤西为宜也。采之，以代方。 《皇朝经世文编》卷七十七所载雍正二年李绂所制五子炮的母炮重六十斤，子炮重三斤，每门子炮五个，熟铁锻造制成，用铅弹二两，用药二两。增设用于衡量远近的梢尺瞄准表并罕见的严格训练负责瞄准的炮手，许倍食战粮。主要目的是克制苗人的长管鸟枪，精确远击敌人。 五子说 奇炮虽然先进，但由于康熙、雍正不想扩散子母炮这类武器，即使是八旗也没能装备此武器，又对准噶尔能制造、使用大鸟枪的现象又不放在心上，导致雍正九年(1731年)的和通泊之战损失7000八旗精锐，当时北路共有兵丁2万人，辅兵不详。傅尔丹挑选京旗、右卫、盛京、乌喇驻防精锐，及索伦鸟枪骑兵2000人，合计一万人。这一万人可以说是当时大清国最精良善战的队伍。这七千精锐的损失使得大清王朝上下震动，被美国的中亚史学家斯塔尔认为，是19世纪以前清军最大的一次败仗。在当时清王朝武力退化已经非常严重，和通泊之战可以说是令清朝损失了举国精锐之半。 《死了7000多八旗，让雍正心惊胆寒？和通泊为何是清军最大惨败 》 作战开始的当夜正好雨雹大作，准军便自各游牧地迅速集结，突击清军殿后部队。由于地形复杂，殿后部队和本军被分隔。准军快速冲出山谷，将定寿部2000人截断，塔尔岱部2000人前去驰援，也陷入混战当中。由双方随后陷入激烈的火器对轰来看，暴风雨很快便停止了。清军精锐的战斗力令人咋舌，区区4000人被分隔为数段，竟然还几次将准噶尔军队打得不利；当然，这一是出于困兽之斗，二是由于投入的资源确实远好于准军。最后，准方第一勇将小策凌敦多布率领100多具装骑兵奋勇杀入清军阵列，才将清军的誓死反扑压制。清军由于火器射程不及准军，弹药消耗极快，很快耗尽。到22日，断后的4000清军全部覆没。 后来岳钟琪对于双方火器就发表看法说：对敌之际，我军若用子母炮击贼，而贼用此大鸟枪， 则击远更过于子母炮。况贼中之大鸟枪甚多，且行走便捷，是我子母炮击远轻便不及贼之大鸟枪。准军遂得以攻打在和通泊扎营的清军大营，此处地势相对平坦，准军得以更好展开利用兵力优势，但傅尔丹也建立了稳固营盘，照理正可以打预先计划的防御反击战。 子母炮一的性能与北军用的差不多，曾被朝鲜战争的大鸟铳压制，后来清军改用长管子母炮二 当时清军分作三营，满洲兵分一营，蒙古兵分一营，索伦兵分一营。康熙晚年，由于满洲八旗日渐腐朽，可战之兵减少，就已经开始抽调黑龙江的索伦兵来补充兵源。乾隆朝时彪悍的索伦兵已经成为清朝武力的依仗，但此时索伦兵对清廷尚未产生太多认同感，忠诚度较低，见敌众我寡，慌乱之下，待准军射程极远的赞巴拉克火枪纷纷向营内发射，就轰然崩溃。 索伦兵的崩溃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次日察哈尔、土默特、喀喇沁等部蒙古兵也崩溃，归化城土默特副都统衮布（gumbu）、营总里查布（licab）率兵逃逸，后投降准噶尔，尽告清军虚实。25日，傅尔丹率残余的4000名满洲八旗兵列成步兵方阵突围，以火器及弓箭在阵中防护，与罗马人的龟甲阵颇为相似。清军虽然火器射程不如准军，但火力强悍，还拥有准军所没有的重炮（准部只有轻型和中型炮），因此准噶尔骑兵只能围着铁桶一般的清军缀而追之，这也印证了缺乏具装骑兵的轻装骑兵部队，很难冲破阵列有素的步兵方阵的道理。不过这种追击战也颇为激烈，鳌拜后裔——参赞大臣·公达福（dafu）断后战死。后来乾隆也感叹：虽年少者亦死战不退，是以尽忠者甚众。 不过，步兵方阵对抗骑射部队时，箭矢弹药的消耗速度一般要超过对手。二十八日，清军抵哈尔哈纳（harhana）河时，箭矢、弹药全部耗尽，失去反射击能力，终于斗志崩溃，无法维持阵列，被迫丢弃行装，全力突围。傅尔丹把军队分成两队，登上山岭突出，傅尔丹一队损失惨重之后，于七月初一抵达科布多，另一队由副将军巴赛、查弼纳统率，在准噶尔兵追击下全队覆没。算上之前逃出的黑龙江索伦兵，仅有2000多人得以生还。 和通泊之役的惨败，昭示着康熙晚期制定的筑城进逼之策彻底化为泡影。所损失7000多人几乎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算上辅兵的损失，这一战实际损失上万），还有查弼纳、巴赛、达福、马尔萨、舒楞额等14位高级将领战死。准噶尔深入喀尔喀，切断驿站，四处抢掠，清军不敢出战，雍正在好几个地方编练新军，还派人修筑长城，防备准噶尔可能的入塞进攻。率2000满兵留守后方的费扬古之子参赞大臣陈泰心胆皆落，不敢救援，借口“我兵者，乃讨伐行走之兵也，不可去尔筑城处”，裹胁新到1000察哈尔兵逃往扎布堪。当然，事实上，以京旗、右卫、索伦兵以一当十的劲勇，尚且几乎全军覆没。陈泰若带着麾下兵去救，怕也只是徒然送死罢了。 1731年，清军在和通泊之战惨败后，雍正皇帝为了让清军在战备上取得对准噶尔军的全面优势，下旨在北京和西安两地大规模仿制准噶尔军的火绳枪。根据陕甘总督刘于义奏报，到1733年，仅西安一地就批量仿制了4800杆“杂不喇大鸟枪”。（详见《雍正朝汉文朱批奏折汇编》23册，署陕西总督刘于义等奏，雍正十一年正月二十六日。）使用“杂不喇大鸟枪”的士兵与子母炮炮手混编，作为火力补充。 受千兵十炮位的限制，清军子母炮比明代少了很多，广州四十位长管子母炮还是八旗求来的： 张正兴，汉军镶黄旗人。雍正十二年，由湖广提督升授广州将军。接办奏准，将八旗兵丁自雍正十年至十二年扣存马乾银六万五千七百两，先以六万两交存藩库，其余五千七百两借给盐商生息，每年将所得息银留为修补军装等项费用。又查得子母炮实为军中利器，奏清添设子母炮四十位，每年十一月，在燕塘随同大炮操演。又察兵丁往往困于借贷，皆由风俗侈靡所致，乃严定章程，婚丧一从节俭。于是官为之倡，兵丁咸知遵守焉。乾隆二年，调任福州将军。 《演炮图说辑要》“（英国）夷人自來火鳥鎗，重約七斤，長二尺七寸，口徑三分七厘。用極圓鉛彈，徑三分六厘，重七錢二分，用火藥二錢四分。用夷鎗藥彈試靶八十弓，用内陆營鎗藥彈照配試靶六十弓（明末三眼铳是五十弓有效射程），均各正中，不及二十弓。又用象限儀較之，高各一度半，夷鎗遠一百弓，營鎗遠七十五弓，不及二十五弓。以子母炮比較，則比夷鎗加遠十丈。（这还是火药劣质的情况下） 当时清军射程超过英国火枪的抬枪数量不多（对清朝而言也算炮，擅自制造会砍头问罪连坐好几个人），驻粤八旗求来的子母炮也就四十位，难以起到绝对性作用，让这两种有效对抗英军的武器都被很多人贬低为垃圾。 《驻粤八旗志》操演 抬枪身长五尺五寸，重二十二觔，制造五百杆，每杆工料银九两二钱，长矛铁嘴长一尺，杆长七尺，制造四百杆，每杆工料银五钱七分，七觔重；大刀制造四百张，每张工料银二两八钱六分，共工料银五千九百七十二两。俱由满、汉八旗及水师旗营各官兵捐办。现在制造完竣，呈请试验前来。奴才等当将抬枪饬令演打准头，每枪食子重一两五钱，用药一两五钱，打靶二百弓，烦能致远有准，身铁质亦甚坚实。长矛铁嘴烦属尖利、木杆亦坚。大刀刃长二尺一寸，柄长四尺，如春秋刀式，试以大骨，迎刃而解，均堪适用。 二十年来中外通商，泰西各国讲求火器愈奇愈精，凡制造枪炮等器，出一新式即将旧式不合用者全行废去，争强好胜，各擅其能，务求真实利用，不为涂饰美观。而中国则因循成法，不敢轻议更改。虽为政治各有不同，而实力奉行、期适于用殊无异理。奴才长善到任后，将旗营各项技艺会同副都统督饬协、佐领等认真操演，其额设之抬炮、抬枪、鸟枪三项，奴才等留心校阅，阵式虽属整齐，打靶亦能有准，但施放运用终不若洋枪之巧捷异常、风雨无误。是以奴才等于光绪元年奏明，在于满、汉八旗添选精壮兵丁八百五十名，与前在英国领事公署学成之练兵三百五十名，共一千二百名。内有行炮十二尊，兵二队，共一百二十名，按其演就阵式量为推广，逐日认真操演，随经一律精熟。光绪三年，督臣刘坤一查阅营伍，以洋枪队兵步伐严整、施放敏捷，其操演阵式尤为变化有方，颇得运用之妙，将管带员分别奏请奖励，在案。奴才等现饬洋枪队兵演打准头，自三百弓递加至六七百弓皆能命中，诚为军中利器，抬枪虽逊其捷便，其命中致远尚堪及之。而抬炮致远不过二百余弓，鸟枪致远不过百余弓，实属大相悬殊，不适于用。奴才等再四熟商，当此时事多艰、海防綦要，诚不得不破除成见，因时制宜，修明武备。伏思洋枪兵现已一千二百名，业已操练纯熟，但遇有缓急，仍恐数少，分即不能成队。查满、汉八旗马步甲兵及余兵壮丁之可用者尚复不少，若能再添洋枪八百杆，挑选精壮兵丁八百名，与现在一千二百名共二千名，乃足以壮军威而资得卫。然当此经费支绌之际，又不得不力求撙节、安为筹画。拟请暂添洋枪三百杆，挑选精壮兵丁三百名，与现在一千二百名共成一千五百名，一体练习步武阵式，定为中、左、右三营，务令能合能分，临机制变，以为摧敌选锋之用。俟将来经费充裕，再行查看情形，随时酌议增添。其抬枪一项，仍令勤加操演，以资接应。至抬炮、乌枪二项，实属无用，即行裁撤储库。每年应造抬炮、鸟枪、子药等项亦一律停止。春秋二季应循例操演大队连环，即以洋枪、抬枪照式合演，以符定制。必期练一兵得一兵之效，用一器尽一器之长，子药皆有定章，技艺均归实济，乃为今日变通之急务。 可能是民国的子母鸟枪，其闭锁机构应该是近代的： 中日甲午战争清军所用的土造采用击发枪机的子母抬枪来弥补洋枪的数量不足： 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四月十八日，奴才长善、果勒敏跪奏。为添选兵丁演习洋枪队阵并请留体满之协领暂缓进京缘由，恭折具陈，仰祈圣鉴事。窃维克敌制胜，火器为先，而思患予防，练兵为要。奴才等先后到任，督同旗营协、佐领等将抬枪、鸟枪认真操演，实力讲求，演打准头，俱能命中致远，练习阵式亦属步伐整齐。但装药、安码、夹绳等事颇觉累资，且施于风雨，门药散湿，其用亦有所穷。因见国外快枪由后膛安放药码，似属巧便异常，当与前骨臣瑞麟商的，召工创制洋式抬枪十余杆，试为演放，甚属便捷有准，风雨尤误。奴才长善曾将与前营臣瑞麟会商筹款、购置机器、广制岸枪、认真训练情形，于同治十年三月间密复醇亲王条奏折内陈明在案。随经前骨臣瑞麟派员购置机器，照洋枪式样开局制造。然经费不贤，工匠亦难得人，其陆续制成者为数无多。奴才等伏思，抬枪每杆需用二人，鸟枪需用一人，其命中致远，洋枪与中国抬枪不甚相殊，是鸟枪较抬枪更为简便。（《驻粤八旗志》） 一张澳大利亚悉尼的新南威尔士州立图书馆收藏的日俄战争期间俄军与中国人的合影照片。照片拍摄于中国东北某处衙门门口，其中的人物手持关刀、月牙铲等中国兵器，而照片最左侧的一名中国人手中拿的正是一枝活门式抬枪。将照片放大，可以看出完整状态的抬枪与比利时的阿尔比尼步枪一样在活门右侧有一个用于打开活门的小手柄，同时在枪身上有瞄准用的照门和表尺，这些部件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要塞博物馆收藏的抬枪上已经遗失。但从其他的各种特征来看，照片中的抬枪与符拉迪沃斯托克要塞博物馆的实物完全相同，可以确定是同一型号。 欧洲人的傲慢与真香后膛抬枪在晚清来华游历的外国人的记载中始终是一种被嘲讽的武器，比如英国海军军官查尔斯·布莱斯福德勋爵1899年参观金陵机器局后就曾写道：“见到官员和工人们起劲地制造昂贵却完全无用的兵器并且乐在其中，实在令人心碎。”类似这种武断的评论早已遮蔽了后膛抬枪的真实面目。晚清时期究竟为何如此大规模生产后膛抬枪？这些武器在当时的清军中是如何编制和装备的？它们的主要功能是什么？这些问题，至今未见到深入的研究。 与西方不同的是，中国对子母铳这类武器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面对游牧骑兵的集中突破战术，中国兵力往往只有数百人守卫城堡，这点在明代奏折并不少见，故而明代是需要很多佛郎机去守卫边疆。因为佛郎机一门顶九门，由于子铳会分摊热量，故而不会出现前装火器那种三四发之后就过热，出现下药自燃甚至炸膛的情况，明初神机营的做法就是多带几门火铳，但随着火器的越长越重的发展，这种做法越来越麻烦、不切实际。 步兵营的佛郎机小炮布置也颇为不便，对经常与蒙古骑兵比机动的北军而言超过二三十斤的就已经属于过重了，故而才会自然而然发展出小佛郎机，但火门枪的性能又不太好，故而鸟铳的子母版也被研发出来。但明末有个问题，就是需要它的北军本地工匠大多连鸟铳都不会制作，又多用煤来炼铁，导致火器安全性是个问题，不但限制了鸟铳的普及，更限制了掣电铳这类刚需但需要精巧工匠的武器。 《神器谱》的作者“赵士祯”被皇帝嘉奖拨款制作火器的过程中虽然有心把关质量，但朝内贪污横行，嘉靖年间能实行的控制武器质量的办法已经得不到支持，只能自己申请停止造车铳。《西法神机》的作者“孙元化”也曾提及辽东明军所用佛郎机有质量问题，由此可知明朝已经错过普及掣电铳的最佳时间。至于满清，康熙与雍正的政治是比较好，尤其雍正反腐取得明显效果，得以在北方普及鸟铳。问题在于他们父子两都是想将绿营的子母炮都收回去，更不用说普及掣电铳了。 至于制作问题，年羹尧这爆炸生产一千多门的例子足以说明中国生产力的恐怖，而这对以佛郎机数量之多著称的明人来说不算啥。中国自秦国就开始搞标准化生产，能够明显降低生产成本与后勤难度，这也是掣电铳普及的条件之一，比如下图的马上佛郎机，《神器谱》说得很清楚，不能大量装备的武器他是不会录入其书的。 再以明初火铳让人习以为常但很重要的一点为例子，这些火铳口径、长度、厚度几乎一致，明初火铳由于都是京师配给，故而需要统一口径等标准工业化生产，以利于后勤： 铳箭是随意发到任何一个士兵手中，故而必须要标准生产，严格把控所有火铳的口径与铳箭都要一个样，否则就会出现小规模不堪用的情况。早期就有人吐槽了，中期开始让卫所自配铳箭，后期管理差干脆全让地方自制。 至于威力问题，掣电铳显然考虑到子母枪的特性，它不会让铳手像鲁密铳那样会有休息时间，运作得好的话是可以不断射击，也就是说掣电铳容易使人疲劳，尤其是你的左手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火药消耗也是飞快，这也是它为何选择更小的口径，人携带的弹药负重也是有限的，小口径就能让一样重的弹丸火药，却能发射更多次。之前有八旗无脑YY它威力弱，实际上它再弱也比二尺快枪强，北军连一尺三眼铳都能接受，更不用说更强的掣电。它的定位应该是用来远距离杀伤战马或无甲目标但能中距离破甲的武器，或者说在鲁密铳手接换后面饱铳的那几秒钟间隔期间维持正面不断的火力声势，用于骑兵那三五十步的骑射那更是没问题了。 我之前在子母铳资料贴关于子母炮被八旗当宝的那段就说过，欧佬那种众神争霸的环境逼出来的选择，某些时候是不适合中国的，面对主要敌人“游牧民族”的骑射，掣电铳的射程与威力也是占据优势，面对日本短鸟铳也不是没反抗之力，不但有射速优势，而且后装的弹丸可以与铳管缝隙更小，让射击精度明显提高。最重要的是，中国公家兵工厂只要管理合格就可以低价普及欧佬不敢想的奢侈品，并且能保证质量，量大够用，这是集权大国的优势了，比如两筒相包的铳管或自开火门盖枪机。下图是欧佬的自开火门盖火绳枪机，不过他们的经济与生产力跟不上，雇佣兵被各穷国轮流养，也舍不得用更好一点的枪机，中国火绳枪倒是因黑子而普及了： 总之掣电铳非常普通，强的是大一统集权国家的生产力能够普及，不过爱国小将也不用灰心，因为在19世纪后膛枪解决闭气之前，中国火箭溜就是最好的速射武器，缺点就是火箭比较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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