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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样板戏《红灯记》李玉和,从红极一时到跌入低谷

 积沙成塔0u3svg 2023-11-10 发布于天津

1934年,钱浩梁出生在一个京剧艺人家庭,父亲是周信芳弟子钱麟童。钱浩梁6岁就随父亲练功学戏,10岁时他进了私立的上海戏剧学校,排“正”字辈,艺名钱正伦。戏校开办了不到十年,却培养出了一大批好演员,如顾正秋、黄正勤、孙正阳、关正明等。戏校停办后,钱浩梁在家继续练功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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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演出《艳阳楼》

解放后,15岁的钱浩梁决定报考国立的中国戏曲学校,在上海考点,由周信芳先生主考,他展示了唱功和武功,几天后收到录取通知,进了戏校研究生班学习。在中国戏曲学校,由八十多岁的武生名家尚和玉亲手带钱浩梁,同时得到了很多名师的亲授,其中包括李桂春、李少春,父子两代名家都教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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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演出《将相和》

1956年,钱浩梁作为中国戏曲学校的首届毕业生,受到校长史若虚的器重,将他留在学校所属的实验京剧团,请名师继续教授他。李少春教了他《野猪林》,刘砚芳教了《连环套》,高盛麟教了《挑滑车》,李盛斌教了《伐子都》,李洪春教了《截江夺斗》,傅德威教了《金钱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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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排练《武松打虎》

1959年,钱浩梁在北京中和戏院演出《伐子都》,这是一出很吃功夫的武戏,要穿着大靠从三张桌子上翻下来,钱浩梁演得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一下子轰动了北京梨园。这一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61年,75岁的江南武生名家盖叫天到北京,一批青年武生为他演出专场,盖叫天看中钱浩梁,传授了《一箭仇》给他。不到三十岁的钱浩梁,成为集尚派、杨派、盖派、李派南北各派武生艺术集于一身的出色京剧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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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主演《伐子都》

1963年,钱浩梁被调进中国京剧院,进了李少春、袁世海所在的一团,京剧院领导有意安排李少春带钱浩梁,培养新生力量。李少春对钱浩梁很器重,下了很大功夫栽培他。文化部决定1964年夏天举行全国京剧现代戏会演,中国京剧院准备排演现代戏《红灯记》参加汇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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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主演《艳阳楼》

京剧《红灯记》由翁偶虹编剧,阿甲导演,李少春演李玉和, 高玉倩演李奶奶,刘长瑜演铁梅,袁世海演鸠山。钱浩梁被选为李玉和的B角, 随着李少春老师说腔排戏。李少春从台步、身架到唱腔,都反复揣摩精心设计,排练时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手把手传授钱浩梁。钱浩梁也虚心求教,对李少春毕恭毕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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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瑜、杜近芳、袁世海、钱浩梁、高玉倩

在向李少春学习过程中,钱浩梁结合自己高大魁梧的特点,刻画李玉和时加入了一些粗放豪爽的个人特点,区别于李少春塑造的智慧深沉的李玉和形象。李少春身体不好,1964年《红灯记》彩排时他病倒了,钱浩梁由B角成了A角。1964年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时,钱浩梁频频亮相,当年第六期的《戏剧报》封面上的《红灯记》剧照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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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记》主演钱浩梁、刘长瑜、高玉倩

1964年年底和1965年年初,毛主席曾两次看了京剧《红灯记》,并提出给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们看一看。1965年第二期《红旗》杂志全文发表了《红灯记》的剧本,这个戏一下子轰动全国。1970年5月,修改后的《红灯记》剧本再次在《红旗》杂志发表。1971年,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了舞台艺术片《红灯记》。1972年,中央新闻电影记录制片厂又拍摄了《钢琴伴唱“红灯记”》。1975年,八一厂还拍摄了维吾尔歌剧《红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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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阿甲给钱浩梁、高玉倩说戏

《红灯记》成了那时排名第一的“样板戏”。钱浩梁开始在全国走红,他对上级指示唯命是从,逐渐受到器重。地位不断上升,成为中国京剧院革委会副主任,并改名为“浩亮”。1967年,李少春等人被打成“牛鬼蛇神”遭到关押,钱浩梁也被当成“黑苗子”被贴了大字报。在别人授意下,他带头成立了一个“红灯记战斗兵团”,得到上面支持,他成了中国京剧院实际上的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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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下部队体验生活

1969年4月,钱浩梁当选为中共“九大”代表。1970年参与国务院文化小组领导工作。从政后,钱浩梁仍不愿荒废自己的专业,每天依然坚持练功,即使晚上开会到凌晨两三点钟,也要起早练嗓子。其间,他除了抓《红灯记》拍摄电影前的修改外,还主持了第二拨京剧样板戏《平原作战》《红色娘子军》的改编、排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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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在《红灯记》中饰演李玉和

为了排戏,钱浩梁从“牛棚”中“解放”了李少春、张君秋等“反动权威”,让他们参加唱腔设计和导演工作,在“控制使用”中让他们“戴罪立功”。1975年,钱浩梁被任命为文化部副部长。他把《红灯记》剧组的老友们召集到自己宿舍,不无感伤地对大家说:“今后我怕是再也不能演戏了。唉,大家都是演员,离开舞台是什么滋味,你们都是清楚的,就像鱼儿离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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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等下基层演出

很快,钱浩梁从狭窄的剧院宿舍搬了出来,住进了原京剧大师梅兰芳的寓所。在文化部,钱浩梁的地位排在于会泳和刘庆棠之后。他很少依仗权力干坏事,民愤也最小。1976年,四人帮被打倒后,钱浩梁被定为“犯有严重政治错误,免予起诉”。他被隔离审查了五年。直到1981年才做出结论: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开除党籍,降一级工资。他回到原单位中国京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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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在《红灯记》中饰演李玉和

钱浩梁抱着一种赎罪的心理,只希望能够重返舞台,继续演戏。审查结束后他想恢复练功,但是他去中国京剧院的练功厅去练功,却被挡在门外不让进,大武生练功要有大靠和厚底、把子等,都不许他动。练功厅进不了,他就在篮球场上练,没厚底靴,他就穿解放鞋练。没有把子、下手,他就一个人独练,练腰腿、练身段、起霸、翻滚扑跌,独自默戏。就这样一年多的时间,他把功夫都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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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1988 年在篮球场的水泥地上练功

可是篮球场是水泥地面,没弹性,又没有厚底靴和练功毯减缓冲击力,他练功时经常受伤,有一天右膝盖肿得都不能弯曲了,去医院一查:右膝半月板粉碎。医生说需要马上手术,但是没有床位,这时他又接到调令,分配他去河北省艺术学校。他拖着伤腿拄着拐棍,一步一挪地去了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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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刘长瑜、高玉倩《红灯记》剧照

河北省艺术学校请示上级后,让钱浩梁回北京治伤,在北京终于等到床位做了手术,右膝半月板被全部摘除。他的妻子又被确诊乳腺癌,也做了切除手术,钱浩梁拄着拐杖还要照顾妻子。河北省艺术学校派人来探视,并送了二百元钱作为困难补助,令他非常感动。他的伤稍微好一点后他就赶紧来到石家庄报到。学校给他分了房子,让他教学生学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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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等人合影

冬天, 排练厅里没有暖气,钱浩梁带着30多个学生先跑步,身上跑热乎了再脱掉棉袄练功。剧团下乡演出时他也跟着去,利用演出间隙继续教。他根据自己的舞台经验和学生特点,摸索着编写出《戏曲基本造型五十动》的教材,把身训课的内容规范为五十个动作,教学效果很好。教学之余,钱浩梁还是舍不下自己练了四十多年的一身功夫,只要排练场有空他就随时练功,虽然有了练功毯,但是学校条件有限,练功的靠、厚底、把子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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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再次唱起《红灯记》

他在桌子上放把椅子,椅子上加个小板凳,板凳上绑个棉垫,脚架在板凳上耗腿,一耗就是一两个小时。一位香港的朋友听说他的情况,要送他一双厚底,他婉拒了。1988年,河北文艺界评定技术职称,艺校给钱浩梁评了副教授,但报上去后,没有批,被挂了起来。1988年7月的《中国戏剧》刊登了吴祖光之子吴钢写的《浩亮近况》,钱浩梁重新被关注,有人把他的情况向中央领导反映后,领导批示后,他的职称终于被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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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参加活动

钱浩梁盼望能够重返舞台,经常有人到学校找他想拉他出去“走穴”,出的价格很高,但都被他拒绝了,他希望能正式给他开绿灯。1988年12月,中国戏曲学院历届校友为母校筹集教育基金,在中山公园音乐堂举行三天义演。希望能请到钱浩梁参加,河北省不敢批,要等文化部通知。文化部经过慎重研究后,批准钱浩梁参加中国戏曲学院的校友义演。这时离演出只有十几天时间了,距离钱浩梁最后一次演出传统戏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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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粱复出后第一场演出时在后台化妆

12月6日这天,离开舞台近二十年的钱浩梁将粉墨登场,演出《艳阳楼》。消息传开,引起不小的轰动,十元一张的戏票,黑市交易价已经高达30元。开演前,幻灯打出字幕。当显示出“高登——钱浩梁扮演”几个字时候,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个多小时的演出,叫好声不断,演出结束后,钱浩梁一连谢幕七八次,观众都不肯走。重返舞台的钱浩梁,不断接到各地的演出邀请,出于慎重,他总是向来人要求,提供更高一级政府邀请他去演出的公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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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粱在《艳阳楼》中饰演高登

他从不参加“走穴”演出,每次到外地演出,他都会和艺校打招呼,还严格遵照合同,每场交给艺校一百元钱。每次演出前他都会说:感谢大家还记得我,现在我为大家做汇报演出。1992年1月,58岁的钱浩梁应邀到济南演出《龙凤呈祥》。演出中突然倒在了舞台上。被送到医院,确诊为脑溢血。半身瘫痪,失去了语言能力,年底他被批准病退回京,结束了河北省艺校的教师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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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参加演出

经过几年治疗,他的病情逐渐好转。晚年的钱浩梁除了赋闲休养,有时也看报、看电视。他最爱看体育节目,而京剧节目基本不看。夫妇过着半隐居生活,除了与几个知根知底的老朋友稍有来往,基本上闭门谢客。他最高兴的还是在舞台上跟观众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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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和曲素英夫妇一起参加活动

1997年,钱浩梁夫妇受邀到深圳演出,他委托演出方代缴个人所得税,但演出方却没有缴纳,回到北京后,钱浩梁主动去税务局补缴,但税务人员告诉他,演出收入应当到取得报酬所在地缴纳。钱浩梁特地给深圳的朋友打电话,请朋友到深圳的税务机关,代缴了四千元的个人所得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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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和曲素英夫妇一起演出

外出时,一旦有人认出他是当年的“李玉和”, 他的老伴就会赶快掩饰说,“他只是长得有些像。”他们从不主动与外人说话,若有人上前搭讪,他们也避犹不及,惟恐让人家受到牵连,他们的思维似乎还停留在几十年前。2020年9月3日,钱浩梁在北京逝世,享年8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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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浩梁晚年参加演出

钱浩梁 样板戏《红灯记》李玉和红极一时 从巅峰到低谷悲喜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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