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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里的一次“艳遇”

 赶场子的程逛客 2023-11-12 发布于江苏

1972年底,我这插队“知青”被调到江南的一家县办采石场开大山,总算是糠箩跳到米箩里了。可这“米箩”的条件也极差,苦累不说,还得6条光棍汉同挤一间宿舍。宿舍里仅有一盏25瓦的昏黄色灯泡,那时的电压又永远达不到220伏,在灯下打打扑克还聊胜于无,要想就着光亮读点什么,除非搭个高架坐到灯炮旁边去。

在矿山其实也和在农村一样,看书是一件很“旁门左道”的事,据说书中虽然秘藏着“颜中玉”和“黄金屋”,但你的前世至少得是个举人,否则哪能找得到入那座宝库的“钥匙”?而我们这些能混进来当矿工的,凭的全是“后门”,有哪一个是靠读得懂“评法批儒”的文章被推荐进来的?再说采石凭的是身大力不亏,最大的本事就是稳 稳地站在半山腰,手持一根撬棒,“四两拨千斤”地撬落一块又一块的巨石,再用眼光迅疾扫到每块巨石的“软肋”,然后猛地一锤抡下去,就能把它砸成花瓣状。你要是书读多了,真的像明朝名臣于谦那样,以为每块石灰石都得经过“千锤万凿”才采得到,那岂不成了书呆子?

总之,至少在我曾经工作过的采石场,谁书读得越多,就越容易和同事们“汤是汤,水是水”,越会和自己每天采石的吨位成反比。

于是,许多同事抡着抡着大锤,就迷上了烟与酒,更迷上了女人的话题。

采石凭的是身大力不亏,矿工最大的本事,就是稳稳地站在半山腰,手持一根撬棒,“四两拨千斤”地撬落一块又一块的巨石,再用眼光迅疾扫到每块巨石的“软肋”,然后猛地一锤抡下去,就能把它砸成花瓣状

我不是古代“闭门不纳”的鲁男子,更不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时不时也被那些比猪头肉还荤的荤话给搅得心乱神迷。也难怪,当初吃“工分饭”时,大家怕真的在农村“扎根一辈子”,全都压抑着青春的萌动;如今每到月底就能“关饷”,自然而然就“饱暖思淫欲”了。

后来我觉得自己不能老是这么陷入无休无止的口头腐化当中,索性一咬牙,申请上山腰的工棚值夜班去了。那里离宿舍区足有五里远,夜晚奇静,只有几只老鼠肯来作客,自己不但能在一块钢板焊的“长桌”上方装一只60瓦的大电泡,每晚还能领到2毛钱的“夜班费”,实在是既方便又上算。采石场当然也很高兴,因为上哪再去找一个不脱产的守山人?

此工棚的不远处,是邻县另一采石场的工地。由于当时两县相争的是同一座山头的资源,故双方故意贴得极近。

采石场全靠露天作业,夜里一下大雨,早上全场矿工就得窝在宿舍里“集体学习”了。每到此时,我也乐得清闲,用私藏的电炉煮罢粥,再随手在山坡上采几把野花插进铁桌上的玻璃瓶里,我所住的工棚里便横添了许多青春浪漫的气息。

那天雨后的清晨,我刚把工棚门打开,忽见外边站着一位农家模样的大嫂。

我惊异地问:“你找谁?”

她说不找谁,只是邻县矿山的一个临时工,因为不知道今天不上班,所以误来了,还说要向我讨口水喝。

我忙进工棚为她烧水,顺便和她聊了几句。她说她娘家就在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因为家境贫寒,不得不为哥哥换亲,自己得了个秃子头的丈夫。可这秃子头不但不会生养,还百般折磨她,咒骂她是“不会生蛋的母鸡”,逼着她出来打工。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竟滚落下来。

我不知她何以要对我这么个陌生的小弟弟说这些隐私,可又十分同情她的不幸,便道:“你不好离婚么?”

她苦笑道:“我这一离不要紧,还牵扯到我哥哥一大家子呢……”

我默然了。因为换亲的悲剧故事我在插队时听得实在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要在外边怀个儿子带回去……”

我大吃一惊:“那……那他不是更要打你么?”

“不,这也是他的主意……”

我至今也不明白那秃子头为什么要让自己的老婆怀上他人的孩子,是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是怕左邻右舍笑话并欺负他?

我那时也呆,竟傻乎乎地说:“这种事,日后若让人知道了,怕不大好吧……”

谁知她竟直直地盯着我:“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求你……帮帮我吧。”

“我?”我疑闻晴天霹雳。

我当时虽正值青春年少,心中常怀春情,极盼有《聊斋》中的狐狸精前来光顾,但今日遇上了个大活人,且直截了当地要我“帮”她的那种忙,实在如在梦中,当时真臊得恨不能钻地洞!

她见我默不作声,又软声软语道:“我常见你一人住在山腰,又爱看书,与那些人不一样,所以才来求你。好兄弟,你不会骂我是坏女人吧?”

我无言以对。

她见我老没反应,过了半响,才言道:“我再贱,也不会害一个与我无冤无仇的人的。这事你再想想吧,今晚我还会来。换了别人,花钱还找不到呢……”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已记不清了。只觉得害臊之后便是极度的亢奋。的确,这种“美事”对终日充满幻想的少年郎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咱矿里的许多人不就成天梦想着这种事么!有的甚至于还乘着外出看露天电影时,在黑地里摸人家大姑娘一把,过过干瘾……如今竟有人主动上门,怎不令人心旌摇荡!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天黑了。

为了给自己壮壮胆,我下山破例买了一小瓶酒。然而待上山时,我忽然越走越觉得步子沉,越走越觉得心发虚。此时,满心的亢奋已荡然无存,倒不像是上山,而是像走向刑场的死囚!

我暗暗骂自己:你这是疯啦?这又不是去学雷锋做好人好事!万一让人家撞见了,日后罩着鬼脸子去见人啊?还有屁的姑娘肯跟你啊……

天幸,不知是哪位老祖宗曾给后人留下过的“君子慎其独”的名言,此时竟被我忽然想起来了。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赶忙砸烂酒瓶,迅疾爬上山,将工棚锁得铁死,又匆匆下了山去。

这一夜,工棚内破例乌灯瞎火。好在里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看不看只是个形式。

第二天,我在山下装了病,领导也不知我有什么鬼,只好另寻了一个受过工伤的老矿工,上山替代我。

若干年后,我偶尔看到了十九世纪俄国一著名小说家写一篇小说,忽然感慨万千。小说写的是一个俄国贵族的纨绔子弟,一日路过某小镇,在那里遇上位妙龄少女,便花言巧语,骗得她与自己风流了一夜,并谎说即将来娶她。谁知这一去竟是几十年!当他再次来到这个小镇,猛忆起当年那件风流事时,只见到了一个痴痴呆呆的低能儿。镇上人告诉他,此乃几十前一个缺德鬼留下的私生子,她妈在生下他后不久就含恨去世了……从此,这个曾是风流鬼的老头,良心已永远无法安定下来,因为他从此知道了,在这世界上,自己还有一个极可怜、极可悲的私生子!

如今,我心定神安。幸亏我当年在关键的时候清醒了一把,否则,自己直到进了火葬场,不也有块难与人言、终日惴惴不安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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