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的歌 一只雄鹅飞上天一只雄鹅飞上天, 我肚里四句头山歌无万千。 你里若要我把山歌来唱, 先借个煤头火来吃筒烟。 一只雄鹅:无所取义,以儿歌中有“三钱银子买只大雄鹅,飞来飞去过江河”二句,故借用之。 无万千=无千无万=无量数。 里=们 煤头,城厢语亦作纸吹,即京语之纸煤。 煤头火=煤头之着火者,吸烟用之。 一只雄鹅飞过江, 江南江北远茫茫。 我山歌江南唱仔还要唱到江北去, 家来买把笤送把东村王大郎。 江=长江 江南=江阴。 江北=江阴对江之靖江。 仔=了。 家来=回家来=回来。 笤=笤帚,靖江人多业此,为靖江音。 前把字读如po,笤之单位名:后把字读如pa,予也。 第二歌人家说摇船朋友苦连天(劳工的歌。县谚:“世上三桩苦,摇船打铁磨豆腐”,取此义作歌。) 人家说摇船朋友苦连天, 我摇船也摇过十来年。 我看末看格青山绿水繁华地, 我吃末吃格青菜白米勒鱼虾垃圾也新鲜。 末,语助词,其作用略同则字。 格=的 勒,顿挫助词。 鱼虾垃圾,谓水中所产鱼虾等一切杂物。 人家说打铁朋友苦连天, 我钉钉铛铛打铁也打过十来年。 我打出镰刀弯弯好比天边月, 我勿打锄头钉耙你里那哼好种田? 你里=你们。 那哼=如何。 好=可。 人家说磨豆腐朋友苦连天, 我豆腐末也 磨过十来年。 我做出白笃笃格豆腐来好比姐倪格手, 我做出油胚百叶来好供佛勒好齐天。 末,语助词。 作事声,或两怪物相磨声;字读阳声。 白笃笃,白而细腻也。 油胚,豆腐之油炙者。 百叶,即京语之千张。 勒,顿挫助词。 人家说我世上三桩苦吃全, 我自家倒也勿晓得是甜如蜜勒还是苦黄连。 我今年倒也活到仔八十八, 我也听见过多多少少快活人家家家哭少年。 勒,转语助词;亦可作呐。 方言中每以六十六或八十八喻老,犹西人以一百一或一千一喻多也。 多多少少=许许多多。 “家家哭少年”是文语,非口语;但县谚有“九天像春天,家家哭少年”之句,故仍可作口语用。 第三歌 郎想姐来姐想郎(情歌) 郎想姐来姐想郎, 同勒浪一片场上乘风凉。 姐肚里勿晓得郎来郎肚里也勿晓得姐, 同看仔一个油火虫虫飘飘漾漾过池塘。 来,转语助词,其作用略同而字。 勒浪=在(彼)。 凡一片场一片地之片,均平读;一片纸一片面包之片,仍去读。 仔=着。 油火虫,或叠虫字,萤也。 第四歌 姐园里一朵蔷薇开出墙(情歌) 姐园里一朵墙薇开出墙, 我看见仔蔷薇也和看见姐一样。 我说姐倪你勿送我蔷薇也送个刺把我, 戳破仔我手末你十指尖尖替我縍一縍。 仔=了。 和,读海字之去声。 戳=刺。 縍=以布片缚伤处。 第五歌车车夜水也风凉(农歌。五个人车夜水〈夜里车水〉,一老人,一已婚中年,一未婚中年,一少年,一童子,每人唱一节,首尾各有合唱一节。) (合)啊!车车夜水也风凉, 我里想仔短来还好想想长; 我里想想前头格日子过得好勿好? 我里想想后来格日子还有多少长? 啊字极响极长,劳动时唱歌每如此。 好=可。 (甲)啊!车车夜水也风凉, 我想到仔我屋里格老亲娘—— 她呒多呒少都望女儿家里塞, 她勿想想我里老公婆霍浪还要吃饭穿衣裳。 老亲娘=老妇;年老农民都用以自称其妻。 屋里,注见次节。 呒多呒少=勿论多少。 望=往。 塞=私。 公婆霍浪=夫妻俩;浪,城厢语转为落。 (乙)啊!车车夜水也风凉, 我想到仔我屋里格阿大娘—— 她有六个男女真正勿好带, 我里穷人拖仔男女真孽障! 屋,读如五曷切,但以屋里二字连用为限,房屋住屋之屋,仍读如恶。 好=容易。 带=抚育。 拖=为所累。 孽障=罪孽。 (丙)啊!车车夜水也风凉, 我想到仔我前头村浪格大小娘—— 我月白竹布布衫末也要送一件你, 且等我八月初三城隍庙里跑节场。 大小娘=女郎,未嫁者方能有此称。 浪=上。 淡白曰月白;月白竹布布衫,是村妇衣服中之漂亮者。 俗以八月初三为城隍娘娘诞日;庙中昔有梳妆楼,陈城隍夫妇寝具,于是日开放,四乡观者盛至。二十年前,此楼毁于火;近又有卖靛致富者,出数万金重建之。 跑节场=赶集。 (丁)啊!车车夜水也风凉, 我也勿想抢寡妇来也勿想大小娘; 我孤身汉有仔三十千铜钱浑身缠, 要我成家末除非皇后娘娘招我做个黄泥膀! 抢寡妇为乡间恶俗;有夫死未敛,即逃入城中,向县署请求立案守寡者,名曰进守节呈子。 孤身汉=鳏夫;此句是谚语。 成家=有妻室。 膀=股,读上声。 凡夫死不出嫁,守本姓,而赘一后夫于其家者,曰招黄泥膀。 (戊)啊!你里老看松来大表将! 你里拿我吊田鸡来弄别相! 我明朝情愿登勒家里糊涂一大, 再勿上当来车夜水勒乘风凉! 老看松,骂老人之词,其义不详。 表将=表子养;子养疾读为将。 车水时,年长者戏弄小孩,疾踏车轴,使其无从下脚,以两手紧握横杆,悬身空中,曰吊田鸡。 弄别相=戏弄,别亦作白。 登勒=在。 糊涂。鼾声;湖字音如轧乌切。 睡之单位名;自入睡以至于醒,每一次曰一;时间长曰大,短曰小。 (合) 啊!车车夜水来乘乘凉, 我里勿想短来也勿想长: 看你河里格来船去船都为仔名勒利, 为名为利还勿是梦一场? 据传乾隆帝下江南,登镇江金山之顶,一老僧指长江问曰,尔知此中有多少船?帝曰,数不清。僧曰,只有两只,一名船,一利船。 第六歌 劈风劈雨打熄仔我灯笼火劈风劈雨打熄仔我格灯笼火, 我走过你门头躲一躲。 我也勿想你放脱仔棉条来开我, 只要看看你门缝里格灯光听你唱唱歌。 劈风劈雨,大风大雨之劈面打来者。 熄,城厢语亦作隐。 灯笼火,灯笼之点火者。 妇女纺纱,如有他事略停,则曰“放一放棉条来”,以必握棉条于手方可纺纱也。 第七歌 隔壁阿姐你为啥面皮黄?(女工的歌。一个女子问,一个女子答。) “我说隔壁阿姐为啥来面皮黄?” “你阿姐勿晓得我一日到夜做纱忙。 我朝起起来黑眬眬里 就要上工去, 夜里家来还要替别人家洗衣裳。” 为啥=为何。 人工纺纱曰摇纱,在纱厂中作工曰做纱:以厂中分工,各司一事,不尽纺也。 朝起,亦作早起,朝晨也:起字平读。 黑眬眬里,亦作黑 胧胧,形容天未明之词。 “我说隔壁阿姐你为啥来实梗忙?” “你阿姐勿晓得我疯瘫格老子瞎眼格娘。 三个兄弟妹子才还勿曾满十岁, 一家六口要我一人当!” 实梗=如此。 才,齐字一音之转,即普通语之都。 当=担当。 “我说隔壁阿姐你为啥来面皮红?” “你阿姐勿晓得纱厂里格先生勿要面孔! 他捞捞搭搭勿晓得要做啥, 我勿睬他来他就起哈哄! 先生,工人称账房司事之类。 勿要面孔=无耻:面亦作脸。 捞捞搭搭=动手动脚=拉拉扯扯;捞字读阴声。 起哈哄=无端起衅;哈字去读。 “他起仔哈哄来要想停我格工, 停仔工来我一家六口只好吃西风! 我勿晓得为啥靠仔十只指头要呒饭吃? 为啥来要碗饭吃就要勿要面孔?” 要碗饭吃=要吃碗饭。 第八歌 只有狠心格老子无不狠心格娘只有狠心格老子无不狠心格娘, 你看看金根汝全格好晚娘: 晚娘打得金根汝全一块红(来)一块紫, 他老子还“家有贤妻”“家有贤妻”口口又声声。 格,即“的”;无不,为“无有”;晚娘,所谓“后娘”。 第九歌 一网重来一网轻(渔歌) 一网重来一网轻, 一网里鲜鱼十八斤。 一网里空来鲂鱼此垃圾也呒不, 只有空网里落水冷冷冷 鲂鱼此,一种肉薄而无味之小鱼 垃圾,言水中杂物。 一网重来一网轻, 一网里鲜鱼十八斤。 鱼娘来仔末鱼儿苦, 鱼儿来仔末鱼娘也伤心! 一网重来一网轻, 一网里鲜鱼十八斤。 捉着仔鲜鱼才能有饭吃, 望你再来一网格鲜鱼十八斤! 一网重来一网轻, 一网里鲜鱼十八斤。 姜太公直钩子钓鱼勿遇文王末要饿杀, 还有吕洞宾吃酒吃肉做仙人! 相传姜太公直钩钓鱼,“愿者上钩,不愿者去。” 吕洞宾三醉岳阳楼,及三戏白牡丹事,为民间甚普通之传说。 第十歌 摇一程来撑一程(船歌。三个摇船人互相对答。) 摇一程来撑一程, 碰到仔顶风顶水还要拉一程。 “我说阿银哥来你看来船头浪格是那个?” “啊!原来是吃白酒格朋友小汝生。” 顶风顶水=逆风逆水;船家称逆风为顶头风:又船家忌用逆字(土语作枪),故呼顺风为顶艄顺,呼逆风为顶头顺。顶,平读。 吃白酒=白吃酒。 “我说汝生哥来你今朝那里来?” “我末无锡缸尖子让送仔客人来。 我末要送客人上杭州去, 要到仔十二月初头才转来。” 缸尖子让,当读无锡音,让,上也。 “我说小汝生来你橹前舵来橹前舵! 你落脱仔你狗魂来呒耳朵! 你落脱仔你狗魂昏头昏脑要作死! 你今朝又那里去白吃着仔两开老白酒!” “橹前舵”,“橹后舵”,“推艄”,“扳艄”,均行船术语,两船相遇时,必彼此高呼之。 作死=找死。 开,酒之量名。等于一斤之四分之一;一开适为一碗,故此名惟热酒店中用之;若持瓶买酒,则以斤两计,不以开计也。 “我说汝生哥来我里船头浪相骂末船艄浪讲话,我请你带个口信和我里娘子说一说: 你说王贵甲长格一千铜钱末快点想法还本利, 你说典当里格棉袄棉被末等我转来仔赎!” 两船因驾驶不慎而相撞,虽至好亦必出恶语相骂;但无甚损伤,转眼即破骂为笑,此船家常事,故县谚曰:“船头浪相骂,船艄浪讲话。” 棉袄棉被于每年十二月中取赎,例不取息。 转来=回来。 “我说汝生哥来汝生哥, 你年纪轻轻总要少吃酒来少糊涂。 我谢谢你记个口信千定要带到, 我转来仔请你吃开素火肉搭搭老白酒!” 记=此。 千定=千万。 俗称花生与豆腐干同吃为素火肉。 老白酒,农家自造之酒,亦称家园老白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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