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选: 杨清海武装叛变始末

引子

＊本文摘自《黑龙江文史资料》第十一辑，作者关文选， 原标题《杨清海武装叛变始末》。

正文

（一）杨清海其人

杨清海，长春西北小双城堡人，出身于农民家庭。十九岁开始当兵，曾在保安队、自卫团、民族抗日武装和伪军等许多部队服务。一九四〇年，他在伪骑兵三十五团，率部分伪军投诚抗日，参加了抗联部队，活动于富锦、虎林一带。同年冬，因日伪封锁围剿加剧，被迫率队（约七、八十人）过江投奔苏联。一九四一年，曾被派回“满洲”搞侦察活动，一九四三年，又返回苏联学习，直到日寇投降。杨在苏联学习期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一九四五年八月，苏军将杨清海等六、七个人编为一个小组，佩中尉军衔随苏联红军进到依兰。杨被任命为苏联红军城防司令、三江人民自治军依兰总队长、第十九团团长、人民自治军第五支队副司令员等职。

（二）武装叛变的由来

杨清海在依兰当苏军城防司令时，地方上情况非常复杂。东北人民民主大同盟依兰分会刚刚成立，国民党先遣军头目谢文东、李华堂、张雨新等纠集人马，准备迎接国民党，国民党合江省主席吴翰涛、合江省接收专员李天民指使的军统特务范斌（又名范郁周）和打入杨清海部任汽车队长职务的栾风文，互相配合，伺机策反我军干部；城镇内国民党、“开明士绅”及伪县长组织起来的维持会也四处周旋。同时，社会治安混乱，城区赌局、娼妓活动都很嚣张。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上级派来了第一任共产党县长王剑秋,合江省委派杨超时担任依兰县委书记。十二月二十五日，三江人民自治军移驻依兰。一次，杨清海派人抓了会局(注:会局即赌局)，并将其中三人押起。出会局的是辛福夏，其女辛德毓（即辛爱玉）见状便出面找杨清海说情，此后双方不断往来，直到辛德毓公开成了杨清海的小老婆，并将日本大特务王秀峰的住宅变成杨司令公馆（今关岳街办事处）。此时，杨清海的爱人孟某已从苏联回来。上级领导为此曾多次对杨清海进行批评教育，但杨清海对自己的错误拒不认识，以致后来走上自绝于人民的道路。

军统特务范斌与其表兄栾凤文（国民党合江政府保安队上士）把杨清海作为策反对象，他们利用辛爱玉与杨清海的关系，共同谋划，对杨清海进行策反活动。一天，辛爱玉借向杨谈吐甜言蜜语之机劝杨说：“现在局势不稳，你没留一条退路。”后来，辛爱玉把栾凤文介绍给杨清海。栾凤文又向杨清海说：我有个朋友在大城市（指哈尔滨）工作，可以介绍认识一下。一九四六年五月，范斌由刁翎来依兰找杨清海，由栾凤文领着去相见。栾问范说：“你从刁翎来不危险吗？”范答：“不怕，杨司令与李军长有关系。”（在此之前，杨清海已在佳木斯同李华堂有过接触）。

第二天，栾将范领到司令部去见杨。八时许，杨来上班见到范，便问栾说：“这是谁？”栾说：“是我表弟，从刁翎来。”杨说：“中午到家谈。”中午，三人在杨家见面。范说：“是李军长派我来的，合江省政府专员李天民在哈尔滨住，司令有时间可以去哈尔滨一趟，与李见见面。”杨说：“以后一定去哈尔滨。”几天后，范由依兰去哈汇报。约在六月份，范从哈归来,与杨见了面，告诉杨哈尔滨和沈阳方面都联系上了，事情已经办妥。杨表示坚决脱离共产党。范又说：“沈阳一切正常，不久即可北上（指国民党军队）。”

一九四六年七月，杨清海借到依兰卖煤的机会，乘船赴哈去联系。同船去的有副县长郎德颐、卢大队副、辛爱玉和警卫员赵长海等人。到哈后，范领栾、杨去见李天民。接头地址在哈市道外十四道街德泰恒药店后屋（在孟志良卦馆对面)。李天民指示杨说：“要保存实力，不可轻举安动，等待国军北进配合作战。今后要与李军长多联系，以免发生误会。”杨说：“一定照办。”第二天，范又带杨、栾去道里等处找建军负责人景宪一，杨被委任为“合江挺进军司令”、“合江城防司令”，栾被委任为“合江收编专员”。次日，由范去李天民处取回委任状（绸制）和给李华堂的信。在哈期间，杨清海曾去松江省政府见到冯仲云主席，当时冯主席告诫杨清海要改正错误。此后，杨又在哈呆了三天，便乘船返依。在船上，范将委任状交给杨清海。杨还嘱咐栾将给李华堂的信带好，回依后派人送去。

一九四六年八月，杨清海派陈喜才去土城子找李华堂联系,说杨要出来（即武装叛变）。李华堂说：最好在城里把握住一点实力，等待时机。

一九四六年九月间，杨清海参加了合江军区召集的会议。会议期间，军区政委吕清同志对杨进行过帮助并给予正确的批评,告诫他要改过自新。但此时杨清海早与国民党暗中勾结，决心投敌了，所以便采取了阳奉阴违的手法欺骗组织。在会议期间，辛爱玉也暗来佳市，住在旅馆与杨保持密切联系，并说：“你走到那儿，我跟到那儿！”以此迷惑和牵制杨清海。会议最后阶段，上级决定调杨清海去省里学习。杨内心大为不满，十分恐惧。他感到若不早日脱离共产党，今后就不好办了。于是，便以取衣服为由，返回了依兰。

（三）“双十”武装叛变

杨清海由佳返依后，便死心塌地要投敌叛变了。

首先，他大造要去省里学习的舆论。他声称十日去哈尔滨上学，因此从七日至十日，每天均有人宴请送别，几乎轰动全城。杨也乘此机会在暗中极力做叛变准备。他先与其侄子杨永山说明了真相，杨永山听后哭了，并说：“我只能跟你走了。”这样,杨清海在叛变中就有了亲信和帮凶。

一九四六年十月八日，杨清海派栾凤文去土城子与李华堂联系，说明当前杨的处境，并带去了绘制的依兰城防图。当时李华堂便派副官到依兰与杨直接见面。杨说：“现在不出去，以后就没有希望了，你回去告诉李军长，把队伍拉到城跟前来，口令'佳木斯一哈尔滨’，十日晚行动，要李军长来接应。”叛变行动就这样决定了。

依兰县城原驻人民自治军十九团一、二两个营，每营下辖三个连，一营基本上是朝鲜族同志。可是在杨清海叛变前，合江军区根据剿匪情况，将部队集中到勃利县，城内仅留二营一个连守城，其余是政治部、法院、公安局等机关和警卫班、排，总兵力不超过一百五十人。团部设在现在的邮电局，二营在现在的中医院，其他在现在二校和豆腐房院内。所以如此，是因为在杨清海叛变前两三天，李华堂在道台桥抓了几名我土改干部。为了巩固土改成果，又听说土匪不过二百人，我们有力量消灭他们，于是便决定独立团全部出动，而李华堂则将匪队迅速拉至城外，结果，我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

十月十日白天，杨清海率四名警卫，全副武装去城防司令部，并跑遍了所有兵营及政府、法院、五支队供给处，侦察地形和防御力量。午后三时，在四合发本柜参加了独立团、县政府共同举办的欢送宴会。参加的人有杨超时、王剑秋、李冠林、李国疹、徐明君等。席间，李冠林、李国彦注意到杨清海的警卫员端着轮盘枪坐在饭桌一旁，枪口对着他们。大家借机帮助杨清海,勉励他好好学习，处理好家庭问题，指出党对抗联干部还是重视的，应相信党的方针政策。杨表示“同意”。宴会散后，大家便各自回家了。

杨清海率警卫员到了团部，欲缴他们的械，但看团部似乎有了准备，没敢动手就回家了。到家后，他马上紧急行动起来，在院内设了岗哨，戒备森严。晚七时许，杨命令警卫员把王庆云、孙××连长及武昌文叫来，一齐缴了他们的枪，并把他们看管起来。这时，杨又第三次率警卫员去城防司令部，以伺机行动。恰巧，当晚政治部（即县委）欲审讯暗杀团，所以警卫密布、戒备森严，只放杨清海一人上了楼，警卫员都被留在楼下。这时，省委派来专程了解杨清海的王子州同志正在楼上。当时王子州以搞商业生产名义和杨见面，握手时杨清海右手在军服中握着枪，伸出左手与王握手。杨见此时此地无机可乘，便假意寒暄一阵，急忙告辞。行至十字街口，遇见我军巡逻部队，我警卫连长陈树桐问杨口令，杨不答，放了一阵枪，勿勿回家了。此时，我们已知杨要叛变。县委书记杨超时与独立团长李冠林用直通电话研究了对策：第一，坚守；第二，迅速派人去道台桥给剿匪独立团主力报信；第三，待援。并决定县委、独立团、公安局三机关各派一人急去道台桥。

杨清海回家后，召集参加叛变的人员。人到齐后，杨在会上说：“今晚要脱离共产党，我们要当中央军了。李军长在城外接应我们。今天借大家枪使使，去不去都行，不难为大家。”当时就下了部分人的枪。大约晚九时左右，杨率领三、四十入，急奔北门外二营。

杨清海去二营时，其侄杨永生（六连副连长）、班长王化俭等人，残杀了二营长王子俊、六连长王平，这些同志都是关里来的老党员干部。据当事人回忆，是杨永山亲自打伤营长王子俊,后因医治无效牺牲。二营通讯班长王化俭枪杀了六连长王平。据通讯班战士郭洪发讲，当晚全班战士都在床上闲唠，班长王化俭腰挎短枪在地下来回走动，忽然听到外面枪响，大家以为胡子进街了，立即起来取枪，就在这时王化俭大喊一声；“不准动，都趴下！”边喊边打枪。他还向全班人说：“八路军完了，中央军三天就到依兰，杨司令领我们投降中央军……”这时，王连长光着头手里提着枪进来，问王化俭：“干什么？！”王化俭一句话也没说，就对准王连长开了两枪，王连长立即倒下了。与此同时，在东南门大坝上值勤的张建国排长也遭到他们残害。据当时杀害张排长的二营六连一排二班班长李树生自供：“十日傍晚,刘排长告诉我，今晚你把张排长枪决了，有李景全配合你。我当时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去问李景全。李将杨清海要叛变的情况告诉了我。晚九时左右，听到街里有枪响，张排长说有情况。这时我、李景全、张排长三人正并肩在大坝上走着，只听见对面来了不少人，张排长就问口令，对面答上了。我知道是刘排长来了，就往后退，用三八马枪，一枪打死了张排长。”

杨清海到二营后，立即召集所有人员讲话，煽动大家反共投靠国民党，随后命令出发。总计约四、五十人。走到营部门口时，杨命令放几炮（即掷弹筒）震震，然后带领叛军沿北城墙往东走，绕到法院，命人攻打，因防守严密未能得逞；又攻打城防司令部，因我军猛烈还击，也未能如愿。此时，西山燃起火把,杨告诉大家李军长队伍到了，就急奔东南门。李华堂派来接应的队伍正往街里冲，由郭成、李凤武二匪团长率领，老奸巨猾的李华堂并没进街，在西山策应观望。匪军左胳膊缠白布为标志。二军合一，甚嚣尘上。杨清海、郭成又二次攻打城防司令部，大叫：“杀尽关里的！”金副连长（其兄匪连长金凤海此时正押在法院）讨令再攻法院。虽然匪军气势汹汹，但由于我军坚强守卫，猛烈还击，几次进攻，均被击退，金匪头负重伤败回。

叛军排长窦洪涛奉命攻打朝鲜营和公安局，朝鲜族同志正奋勇冲出来与城防司令部汇合，保住了公安局。战斗持续了一夜，拂晓时我骑兵连已急驰至东南门外，来得非常迅速。因为叛匪枪响后，我土改试点区哈喇区听到枪响，立即给道台桥打了电话。叛军闻讯后，便急忙乘船渡江，逃至西岸，杨、李二匪司令在西山见面。

“双十”武装叛变，使我军遭受很大损失。杀害我营、连、排长各一人，战士数人。叛逃的约一百五十人。掠走武器有长枪一百五十支、短枪十三支、机枪两挺、掷弹筒一个。单棉军服一百余套。抢去南门分所电话机一台和部分户口册。此外，李华堂匪队还采取报复性手段，对县委书记杨超时、政治处主任陈凤岐家大肆洗劫，损失很大。

这次叛乱发生后，国民党大肆宣扬，借以扩大政治影响,《和平日报》于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三十日，转发了中央社吉林二十九日电：“共军依兰司令员杨清海等已叛变与我地下军合作从事反共自卫、保卫家乡、爱护祖国之神圣行动，近来颇为人民拥护，势甚为浩大云。”但是，国民党宣传机构并没料到，与这则消息发表的同时，杨清海叛军与李华堂匪帮已被我军三五九旅打得落花流水，溃散潜逃了。

（四）叛军溃散

杨清海、李华堂汇合后，共有五百多人。他们先逃至牡丹江西岸的达连河煤矿，在途中还枪挑了两名欲逃离的战士。

在达连河滞留期间，叛军重新整编，杨清海自封为合江改编司令官，中将头衔。其余如下:

参谋处：团参谋长

少校 周 懠(印刷为忄+齐，简体查无此字)

上尉 于加良

军械处：中尉 刁保成

军医处：处长 少校 马龙谭

军需处：中尉 王文志

营长: 少校 马殿胜

副营长：上尉 杨永山

第一连连长：陈殿祥

连副：王振武

第二连连长：荆坤

连副：陈喜才

第三连连长：刘××

副官 少校 杨清林

副官 中尉 金××

整编后，又慌忙逃跑，一直逃到土城子西岸原日本开拓团的屯子才住下。不久，叛匪又受民主联军追击，无奈只得钻山。我三五九旅指战员对杨清海投敌叛变、杀害我官兵，无不义愤填膺，经过奋勇追击，终于在莲花泡一带追上叛匪，经过激战，匪不克败走。第二天又将叛匪追上，这次战斗更激烈，辛爱玉腿被打断。此时叛军胡匪召开紧急会议，由参谋长策划，采取“离心战术”撤退，决定杨清海与李华堂二匪首分开活动，以牵制我军兵力。杨清海又把大股叛军交给杨永山、杨清林带领，他和辛爱玉、辛德良、胡贵、赵长海、领路老头等六人单独行动。此时,辛爱玉已不能行动，只能骑在马上走。后来，找到一个打皮子人住的小屋暂避，没有吃的杀了一匹马。六个人在小屋住了一天。忽然听到枪响，几个人慌作一团，急于逃命。杨清海给辛爱玉留下一支小撸子枪，告诉她打自己、打进屋的人都行，便扔下辛爱玉领着其他人走了。辛爱玉大哭大骂，但也无济于事。后来，这几个人也都走散。杨清海跑到一个不知名的屯子，找到一家老百姓,用军服、手表换了便衣和一些吃的，便不顾一切地逃往哈尔滨。

买了一袋蘑菇化装为商人，逃往吉林市，无站脚之处，又马上逃到长春，找到合江省党部见到范斌，于是在长春潜伏下来，以赶大车为掩护。后来，阎福生（原依兰十九团二营六连战士）因盗窃案在长春被捕，不久释放。一次，阎福生与杨清海相遇，并向杨索要钱款。杨先将阎稳住，便急速溜走。阎后来见不到杨，就将此事报告了公安局。其实，杨怕暴露自己，早已同范斌一起逃往沈阳，时间大约是一九四六年末。

杨到沈阳后，因患病暂时休息，住在国民党设在沈阳的“合江省政府”。一九四七年二月间，上级找杨谈话，要他去保安司令部当团长；又叫他去军统局第二处潜入共产党内部活动；还叫他做情报工作、当滑雪兵团教官，他都没接受。最后，在合江省政府当了一名办事员，化名姜超。此时，国民党对杨已失去信任，并认定他已不起作用，因此把杨监禁起来，直到沈阳解放。

沈阳解放后，杨又逃到辽中县田家房子隐蔽，在那里以雇农成份落户，并分得了土地。一九五O年杨又迁往沈阳市和平区民族街三百二十八号天德公寓居住，以卖雪花膏为掩护，准备东山再起，后被发现。一九五一年三月被沈阳市公安局逮捕，经审讯，杨均供认不讳，被判处死刑，于沈阳正法。

（原注: 政协依兰县委员会供稿）

资料来源:

《黑龙江文史资料选辑》第十一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