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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群众”是近年来的网络流行词，火爆得很。我有时瞎琢磨，为什么不叫“吃梨群众”“吃桃群众”，而偏叫“吃瓜群众”呢？后来想通了，大概瓜是最常见最受用的食物，既然是群众，那是大家都有份的，所以接地气。 至于这“瓜”，我想当然地把它视为南瓜。如熟人见面了，问今天吃的什么饭呀？瓜饭。这自然是指南瓜饭，不可能是黄瓜饭、西瓜饭。 我对南瓜最初的记忆，是看母亲种南瓜。清明节前夕，母亲在房前屋后，场边地角，开挖了一个个小塘，在塘里放上鸡粪（那时没有复合肥），鸡粪上面垫上一层土，将种子丢下去，再用土把它盖实，最后浇上水。为怕踩踏，还会在种的地方的周围插上一小圈芦苇秆，再把芦苇秆顶端收拢起来用红布条一扎，看上去像是清朝官员戴的官帽。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母亲大多不要我插手，最多只让我丢种。但这已使我很满足了。自从种子下地后，我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南瓜秧长出来没有。一连几天都有些失望。终于有一天，土被拱开，出现了两个小瓣瓣。那个高兴劲儿，连忙屁颠颠地向母亲报喜。 瓣很快就长成了叶子，又长出藤来了，藤越长越长，并有了花骨朵，终于开花了。鹅黄色的花像喇叭一样，好看极了。有公花，有母花，母花就开在幼瓜的尾巴上，我们戏称它不听话，屁股开花。 瓜越长越大，有的像小牛腿，有的像圆木墩，所以就叫牛腿瓜，墩子瓜。待到不再长大时，瓜皮上会出现粉斑，然后逐渐变红，全红了就是成熟了。俗话说，烧虾等不得红。才有了粉斑，我们就嚷着要吃瓜了。嫩瓜其实不好吃，但是解馋呀。 成熟的南瓜，浑身红彤彤的，吃起来又粉又甜。可以和粮食合在一起煮饭煮粥，也可以单独烧。单独烧很简单，将瓜切好放在铁锅里，少放点水，直接用火烧熟就成，那靠近铁锅的略带点黑疤的，特别香甜。 最好吃的当数南瓜的种瓜。每年第一个长出的瓜一般是不扯下来的，留着继续长，并在瓜身上放上一些杂草，一方面是做记号，一方面也是做一点隐蔽，瓜田李下的，不让它太显眼。一直长到清理瓜藤的时候才将这个瓜抱回家，将种子扒出来晒干，留着下一年做种子用。 母亲直到晚年，都未改变每年种瓜的习惯。我们回去看她，她都会挑最好的瓜让我们带走，不带还不行。 那时生产队也划出部分地来种瓜，成熟后收起来分给各家各户。所以每户人家的饭桌底下，都堆着很多瓜。 早先，大家还不知道瓜叶的茎可以炒了吃，竟将这些好东西全都喂了“天蓬元帅”，至今想来仍觉可惜，真是明珠暗投了。 在粮食紧张的年代，瓜菜半年粮，瓜是作出过重大贡献的。今天的饭桌上尽管还有南瓜，但是它的身份已降为副食，不再唱主角了。 因是老三届，大学停止招生，毕业后只能回乡种田。记得生产队收玉米的时候，有时会在玉米地里发现南瓜。这瓜当然不是有意种的，是自生自长的，一般不会太大，但都长得有模有样。玉米地光照少透风差，真佩服瓜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 离南瓜不远，还发现过特别小的瓜，没有乒乓球大。南瓜怎会长这么小？有人惊讶。识者道，你个傻瓜，这不是南瓜，这叫马泡瓜，野生的，长不大的。 马泡瓜金黄色，很可爱，放在口袋里，大老远的就能闻到香味。忽然想起家长常骂孩子的一句话：神经病，头没有马泡瓜大！原来比的就是它，不禁失笑。 后来在读书期间，开现代文学课，讲赵树理的小说，其中选的一个短篇叫《田寡妇看瓜》。小说以一种温和的笔调，展示了中农田寡妇和穷汉秋生之间的细微摩擦，突出表现了土改前后劳动群众的生存和精神状态的变化。因是讲的南瓜的故事，所以读起来觉得特别亲切，就像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样。 这不由得也让我想起了一件看瓜的事。那是1961年，三年困难时期的最后一年。我小学刚毕业，已拿到了初中录取通知书。大哥刚读完初二，暑假被安排去学校看瓜。那时学校没有围墙，难免会出现顺手牵“瓜”的现象。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学校的生活资源也有限，困难时期大家都一样。 大哥带我去学校住了几天，说是让我去熟悉熟悉环境。瓜是长在几排教室之间的空地上的，有南瓜，也有冬瓜。南瓜红，冬瓜绿，一个挨着一个，像是满地躺着的小猪。 学校食堂烧晚饭时，有时会用大锅烧南瓜慰劳看瓜的学生。记得那天大哥打回来满满一大瓷盆，那个南瓜真是好吃，因为长得熟，所以特别甜。 60多年过去了，至今记忆犹新，感觉后来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南瓜。 2023-11-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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