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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 种瓜

 圆角望 2016-06-02

瓦尔登湖畔的梭罗说:“我宁愿坐在一个南瓜上头,垂钓一池晶莹剔透的繁星……”你信不,老南瓜真的可以当板凳。



丰子恺



春风一来,土地就松软了,拿手指一捅,酥软酥软的,像一种名字叫“道口酥”的糕点。


这时候,家家都寻出昨年留好的瓜籽,温水里浸个透。等种子张开了嘴,努了芽,就拿起锄头,走进春风里。田头地脚、房前屋后,种瓜去。


南瓜、冬瓜,种在坡地里。背点阴,向点阳,都不打紧,它们生性皮实,是瓜里的好汉,鲁智深、武二郎之类。你看,它们的种子都傻呵呵愣头愣脑的,瓜藤粗得像绿蛇,顶着绿叶、黄花,四处跑,一跑跑出十几米;遇到挡路的,也不后退,一扭一扭顺杆儿往上攀。结出的瓜呢,更憨,两三岁的娃娃一般大。顺地跑的藤,把结出的瓜撂在地上,不远一个,不远一个,吩咐绿叶子守着;攀上树的藤,吃力地拖着瓜往上爬。瓜在半空里悬吊着,沉沉的,风一晃,几乎将藤扯断了。看上去,实在惊心。


甜瓜、西瓜,种在沙土地里最好。它俩几乎就是水做的;可却最怕水浸,一泡就烂秧。花一灭,小瓜立时挣出来,绿色小纽扣在温热的风里,见风胖一圈:杏子大,核桃大,拳头大,直到篮球大。沙土地儿,被压出一个微微的坑儿。西瓜绿得发蓝,扑一层灰粉,咕噜噜跑得满地是。


沙瓤西瓜是神品,清朝金圣叹说,夏日于朱红盘中,自拔快刀,切绿沉西瓜,不亦快哉?


黄瓜,是瓜族的青衣,跟林妹妹一般身形,纤巧玲珑,盈手可握,一身沉绿,又宁静又妖艳。它清新,爽口,淡淡的甜,凉凉的香,像背阴里一汪泉。入口,清凌凌、绿蒙蒙的青气弥漫开,薄得像蝉翼,清得像月光。


“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种瓜,这种活,轻省,文艺,还有点游戏性质。小时候的春天,娘常带着我们姊妹仨,去菜园,去房后屋角,去一溜一溜的小片坡地,种南瓜、倭瓜、瓠瓜、葫芦、苦瓜、冬瓜、西瓜、甜瓜……还有专门用来欣赏的看瓜。巴掌大一块地,都被种上了这瓜那瓜。


种瓜的过程,有点神秘,有点冒险,是自己跟自己制谜语,然后等时间给你揭谜底;是自己跟自己赌个小咒,然后等时间来判输赢。谁都不确定,指间洒落的这一粒,来日会长成怎样一篷瓜。


有年,我在一棵南瓜旁边,做下个记号。那棵南瓜出了苗,我偷偷给它吃偏饭,掐尖儿,松土,还多施了一点鸡粪。结果它为我结了一个大鼓状、黄澄澄的老南瓜,我和妹妹两人抬都抬不动。爹把它扛回家,小弟撅着屁股,跪地推瓜的场面,很有喜感。


记得瓦尔登湖畔的梭罗说:“我宁愿坐在一个南瓜上头,垂钓一池晶莹剔透的繁星……”你信不,老南瓜真的可以当板凳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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