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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与谢安——淝水前后的东晋

 凤凰山居士 2023-11-16 发布于江西

历史板凳
业余历史爱好者

东晋想不乱,就得按照王导的平衡策略来。桓温接棒庾氏,似乎重新找回平衡点。桓温虽出身“名士”,但总是与“名士”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他有理想、有抱负,并不觉得东晋应该偏安江东一隅,不能日复一日的清谈享乐。成汉恰巧给了桓温机会,只是东晋朝堂的平衡被打破了,于是大家还是觉得“名士”靠谱,便拉出殷浩撑门面。殷浩不负众望,非但没与桓温形成平衡的局面,甚至干脆将东晋交给了桓温。

桓温三次北伐,但其总归没有成为曹操,外部再强的战力都拼不过自己的身体,或许这就是陶侃中年搬砖的好处,因为桓温并没有这么干。江东的命运再次交给“名士”,一位真正的名士——谢安。面对天王苻坚,东晋甚至江东都可能偏安不下去了,然而伴随着武人阶层的诞生,奇迹出现,东晋逃脱亡国之灾。

淝水之战的胜利不管是巧合还是必然,东晋如果依靠“名士”治理继续走下去的话,必将灭亡。同样,中原地区也即将进行下一轮的在民族融合问题上的尝试。

第一阶段 桓温灭蜀

根据《晋书》记载,桓温是东汉大儒桓荣之后。但据历史学家田余庆考证,桓温是因支持曹爽而被司马家夷族的曹魏大司农桓范之后。或许桓氏这两支本身就是一家,龙亢(今安徽蚌埠怀远县龙亢镇附近)桓氏必然是高门,因为两晋对于门阀的追求几近极致,若桓温的父亲桓彝出身平凡,肯定不会被以谢鲲为首的“江左八达”所接纳。正是因为桓彝跻身“名士”,其处理政事的水平十有八九是中下水准,正事干不出名堂,打嘴炮喝大酒嗑药裸奔样样精通。或许在这样一群人的后代中,桓温显得特别与众不同,“名士”们觉得土地还是需要真正有能力的人去守护,于是桓温迎娶拥有庾氏血统的公主。桓彝站队庾氏,深得温峤赏识。

桓彝在“苏峻之乱”中丧命,虽无能耐,但在留下了忠于朝廷的名分,这给桓温积累下巨大的政治财富。最终,在何充掌控朝廷后,桓温成为最好的平衡各方势力的棋子,接管庾氏的西府荆州。公元345年,桓温被任命为安西将军、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

公元346年,石虎掌控的中原,东边慕容鲜卑、西边凉州张氏,两线作战,无暇南顾。地处西南蜀地的成汉,国主李势荒淫无道,朝廷内外人心尽失,十多万个獠族部落出山作乱。桓温的情报工作在当时是顶级水平,能不断获得各方信息,而且能从中做出正确判断。此时,桓温认为是灭蜀难得的良机。如同两晋的朝局,但凡一个正确的决定出现,必然会有无数反对的嘴炮站出来,他们想要的是持续且稳定的环境。只有江夏相袁乔力劝桓温攻蜀,提议以精兵一万,轻军速进,待敌方发现时已经通过了其赖以为守的天险,得以成功。又认为北方后赵见晋军远征,会认为国内会有防备,不会进犯,而且即使进犯,长江沿岸的守军亦足以拒敌,指出被乘虚袭击的担忧其实不足虑。又指昔日诸葛亮以富饶的益州抗衡占据北方的曹魏,而今成汉据长江天险的上游,其实是个隐患,攻克蜀地也是对国家有极大益处的事。。

桓温于是决定伐蜀,公元346年十一月,桓温命令袁乔率二千人为前锋,率领征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向成汉进军,上表朝廷的后立即行动。此时东晋朝廷里,何充已驾鹤西去,剩下的辅政大臣们属于“名士”一派,对掌控重兵的桓温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自我安慰,认为桓温兵力过少,又深入险要偏远的蜀地,担心他最终会兵败而回,只有唯有刘惔认为一定能取胜。

袁乔系陈郡袁氏(今河南省周口太康县附近),士族里的定级高门,桓温请出的谋士。周抚,周访的儿子,苏峻之乱结束前投靠温峤,后一直追随桓温,益州刺史本来是个空号,正好跟随桓温去拥有真正的辖区。谯王司马无忌或许与桓温夫人沾亲带故。刘惔则是桓温为数不多的“名士”好友,曾经桓温下雪天去打猎,路过拜访刘惔,习惯裸奔的刘惔看到穿着整齐又怪异的桓温,嘲讽道:老贼,你穿成这样是要干嘛?桓温笑着答道:我不穿这样你咋能稳坐家中打嘴炮。刘惔对于桓温伐蜀必胜的判断,来自于数次观察桓温下赌注,赢不了桓温就不会下注。这种判断人的方法不愧是“名士”,当然谁也知道,如果桓温取胜,那么“名士”们就不能在为所欲为了。

公元347年二月,桓温的水军从长江逆流而上,通过岷江到达青衣(今四川省眉山市附近)。李势派人率大军赶赴合水(今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附近),以抵御桓温。成汉的前锋部队向犍为(今四川省成都市彭山县东)开进,结果与桓温军完美错开,得知桓温军已攻至成都城外十里陌后不战自溃。在此之前,桓温率军抵达彭模(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区东南附近),留下人马看守辎重,自己亲率步兵,扔掉炊具,只带三天的口粮,直趋成都。战力拉垮的成汉军毫无招架之力,桓温军进逼至成都城下。

成汉派出的大军已经溃散,国主李势只好集结成都城内所有兵力,在成都城外西南处的笮桥与桓温军决战。桓温军前锋失利,参军龚护战死,流箭甚至射中了桓温的马头。桓温军入蜀后第一次失败,想要撤退,而负责击鼓的官吏却在这时误击前进鼓,又是袁乔站了出来,督促士兵奋力攻占,终于大败成汉军。桓温趁胜攻入成都,李势乘夜逃走,逃到

葭萌(今四川省广元市西南附近),最终决定投降。桓温接受投降,将李势送往建康。桓温平定蜀地,西晋纷乱中第一个成立,存在45年的成汉政权至此灭亡。

桓温能够成功灭蜀,一是因为其能稳控长江上游,不受建康朝廷的影响;二是因为成汉形同虚设的防守,能够让桓温几乎不受没受到任何抵抗,仅用两个多月的时间便能够兵临成都城下;三是成汉国主李势,放弃坚守城池与桓温干耗,直接与桓温决战,一战而溃。这一战,似乎是东晋立国以来第一个能够做到灭国的大胜仗。桓温仅在蜀地停留一个月便返回江陵(湖北省荆州市),公元348年,朝廷欲封桓温为豫章(今江西省南昌市附近)郡公,被尚书左丞荀蕤劝止,最终,桓温被封为征西大将军、临贺(今广西贺州市东南附近)郡公获得开府的权限。其实封地这个事,豫章属江州,还不是桓温的势力范围,又比较富庶,肯定不会给桓温的,临贺属荆州,怎么封那也是朝廷默认下桓温自家的事情了。

然而蜀地极易自立称王,桓温走后,先是成汉的旧臣反叛,后是桓温部将萧敬文反叛,直至公元352年,在益州刺史周抚与梁州刺史司马勋的围剿下,蜀地包括汉中的叛乱才被彻底平息。

第二阶段 殷浩北伐

公元348年,桓温灭蜀之后,仅仅对于桓温的进封,东晋朝廷便感到了压力,因为在此之前的东晋,对外几无胜绩。此时皇帝司马聃年仅五岁,把控朝廷的是皇帝的叔叔会稽王司马昱与褚太后之父褚裒,他们觉得应该支棱起一个人来与桓温抗衡,于是找到了殷浩。殷浩,陈郡殷氏出身,陈郡还有谢氏、袁氏,南渡后的殷氏还与琅琊王氏联姻,殷浩之父殷羡担任长沙相时治理的是一塌糊涂,但仍得到庾氏的庇护,这次又得到宗室及外戚的一致推荐,足以看出殷氏在东晋士族中的地位。

殷浩与桓温同为士族高门出身,但在能力上的差距,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殷浩完美的集成东晋士族高门所推崇的所有“优点”。其一,爱好“清谈”。殷浩在士族舆论圈的包装下,年少负有美名,尤其精通玄理,与叔叔殷融都酷爱研究当时的主流典籍《老子》与《易经》,小小年纪的殷浩便能够通过打嘴炮战胜殷融,殷浩因此被那些“名士”们所推崇。有人曾问殷浩:将要做官而梦见棺材,将要发财而梦见大粪,这是为何?殷浩这样回答的:官本是臭腐之物,所以将要做官而梦见死尸;钱本是粪土,所以将要发财而梦见粪便。这样闲的发慌的提问与匪夷所思的回答,震惊了当时的士族圈,仿佛成为当时的微博热词,点赞转发多到爆,殷浩也跟着火出圈。谢尚年轻时,听说殷浩擅长清谈,特意去拜访他。殷浩一直不停给谢尚讲道理,说了几百句话,谢尚全神贯注,倾心向往,不觉汗流满面。殷浩从容地吩咐手下人拿手巾来给谢尚擦汗。谢尚系江左八达之首谢鲲之子,酷爱给清谈高手当背景。殷浩似乎除了辩不过刘惔之外,很少能碰到与其实力相当的嘴炮对手,王导生前就特别喜欢殷浩这样的“名士”,如今司马昱对殷浩的喜爱更是溢于言表。

当然“名士”还有另一奇特之处,爱隐居。东晋三公轮番征召殷浩为官,他都不去。殷浩隐居荒山,将近十年,当时的人将他比作管仲、诸葛亮。个人认为把殷浩比作这二位,是对这二位圣人的侮辱。背景板谢尚等人还探察殷浩的出仕和退隐的动向,来预卜江东的兴亡,他们前往看望殷浩,知道殷浩有坚定的避世志向,叹息说:殷浩不问世事,如何面对江东百姓!庾翼给殷浩写信说:“当今江东社稷安危,内政委托褚裒、何充等诸位重臣,外事依仗庾氏等几大族,只怕难保百年无忧,国家破灭,危在旦夕。足下少负美名,十余年间,内外任职,而如今却想隐退世外,不问国事,这于理不合。再说,当代的大业,还须靠当代的杰士去完成,为什么一定要盲目追寻古人的风范!王夷甫(王衍)是前朝的风流人物,但我始终鄙薄他追求虚名的行为。若以为当今世道非虞夏盛世,那么一开始就该超然物外不问乱世之事,然而王夷甫却极力谋取高位,树立名望,既是名位显赫,就该努力光大名教,全心治理天下,使乱世得以安定,可此时的王夷甫却又高谈老庄,说空终日,不务实际,虽说谈道,实长浮华空谈之风。等到晚年,声望犹存,却贪图安逸,害怕动乱,专谋自保,最终被石勒所虏,身首异地。凡是明德君子,难道赞成这样做吗?而世人都认为他是对的。由此可知当今名实不符,空谈浮华之恶习未除。”殷浩还是执意不出山,殷浩甚至庾氏也摆脱不了王衍的影子,实际上都是一样的。

殷浩不想当官,或许是嫌官太小,这下可好,朝廷直接任命其为扬州刺史,朝廷中准备接褚裒的班,再三推辞之后,殷浩终于来朝廷上了班。这个时候的褚裒准备自己先上,因为石虎在公元349年驾崩,难得的机会来了。

七月,朝廷授予褚裒征讨大都督,监督徐、兖、青、扬、豫五州的各种军务。褚裒率领三万军队,直接开赴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北方投降归附的士人百姓日以千计。三万人,指望这样规模的军队去光复中原,无异于痴人说梦,人们日以千计的归附或许也在这同一个梦中。

褚裒的人马与后赵李农率领的二万骑兵在代陂(今山东省枣庄滕州市东附近)决战,没有任何以外,褚裒带领的乌合之众被击溃,随后退守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广陵区附近)。 桓温部将陈逵之前趁乱占据了寿春(今安徽省淮南寿县寿春镇附近),得知褚裒逃到广陵后,一把火烧光寿春的粮草并且毁了城池逃走。西线的梁州刺史司马勋尝试攻占长安,再一次被后赵的精甲骑兵下了回去。全线溃败的战绩,又没有粮草供应,褚裒的北伐就这么结束了,自己也于年底忧愤而亡。

殷浩接棒,开始运作东晋朝廷,一边用“名士”的倔脾气来管理朝廷,一边又在策划他的北伐“大业”。殷浩首先拿蔡谟开刀,蔡谟被任命为司徒,三年都没有上任,殷浩当然忘记自己十余年不接受朝廷征召的事,于是想杀掉蔡谟。在好兄弟荀羡的阻拦下,最终七旬老人、东晋的功臣蔡谟被贬为庶民。当然蔡谟特别爱阻拦别人北伐,不论是谁,只要是北伐他就反对,这下殷浩算是扫除了一个北伐障碍。

“名士”的另一个特点也体现在殷浩身上,那就是除了自己眼中认可的“名士”其他人通通不入眼。公元350年,殷浩被任命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上表北伐。另一边的桓温将交广揽入自己势力范围,有八州之地,自行招募军卒、调配资源。公元351年底,桓温也上表北伐,同时率领五万兵众东下武昌。王敦的做法再现,殷浩自己先怂了,打算离职以避桓温,但被王彪之劝阻。司马昱亲自给桓温去了一封信,分析利弊,桓温看后退回江陵,稳固长江中上游防线,剿灭蜀地叛乱,坐看“名士”北伐。

公元352年,殷浩正式带兵北伐,目标是许昌和洛阳。殷浩出发前,坠落马下,这种事搁在什么时候都被认为不吉利,或许这是习惯盘坐清谈的“名士”第一次骑马吧。此时的中原苻氏努力要在关中站稳脚,冀州大地上各方势力正在围剿冉闵,黄河以南、青州、兖州等地纷纷向东晋投诚,形式上看对东晋光复中原一片大好,然而毁在“名士”手中。首先是谢尚,驻守在寿春,对于投奔自己、又颇有“名士”风范的姚襄,热情接待,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而对待粗糙的武人张遇则是另一幅嘴脸,这让张遇很不爽,于是占据许昌、洛阳反叛。本来打都不用打的地方,成为殷浩北伐的首要目标。

谢尚、姚襄共同攻打许昌。姚襄的部众不论对谁,几无胜绩,加上兴趣相投的谢尚,面对苻健派来的两万步骑精兵,仍然是毫无意外的一触即溃。谢尚把后事交代给了姚襄,自己率先逃回寿春,吓坏了的殷浩也赶紧奔赴寿春与谢尚汇合。或许是此次北伐谢尚的部将谎称去邺城得到传国玉玺,谢尚把它交回了建康,又或许谢尚的外甥女是褚太后,一场溃败只是象征性的减了谢尚的称号。十月,谢尚派兵占领许昌,此前许昌、洛阳的人口已被前往关中,获得“战功”之后,朝廷赶紧把谢尚召回建康,让其驻守石头远离战争是非。

九月,殷浩顺淮河而下,屯兵泗口(今江苏省淮安市西南,古泗水入淮之口),派将领占据淮河通往黄河的各个水路要塞。同时开始了他的北伐“暗战”。对外,殷浩利诱苻健的大臣梁安、雷弱儿等,让他们刺杀苻健,许诺事成后将关中地区赐给他们。梁安是苻健的梁皇后的父亲,前秦朝廷里士族代表;雷弱儿,羌人领袖,这二位草创前秦有功。再说殷浩许诺赐予他们关中地区,那杀掉苻健又图什么?对内,或许是因为姚襄与谢尚过于亲密,殷浩与姚襄结怨,谢尚逃走前可是把后事全部交代给姚襄的。殷浩一次次的派刺客去暗杀姚襄,甚至派魏憬带领五千人去攻打姚襄。鲜有胜绩的姚襄这次赢了,顺带吞并了魏憬的部曲。魏憬是冉闵那边的降将魏统的弟弟。这是逼姚襄造反。

另一边的前秦,许昌过去的张遇,其继母被苻健纳为昭仪,苻健屡次在众人面前称他为义子。张遇觉得很恶心,想杀苻健,于是密谋夜袭苻健。结果当张遇带兵来到皇宫门前时,内应没有打开宫门。事情败露,张遇被杀,此时苻健之侄苻黄眉从洛阳带兵前往长安救援,情报工作稀烂的殷浩以为梁安等人刺杀苻健成功,于是再次挥师北伐。

公元353年冬,殷浩率领七万大军,想光复洛阳,修复陵园。殷浩让姚襄作为前锋,而姚襄只想弄死殷浩。姚襄前进时,预计殷浩将要抵达时,假装让士兵趁夜逃散,实际上是埋伏起来等候攻击殷浩。殷浩来到山桑(今安徽亳州蒙城县北),中了姚襄的埋伏,所有辎重都被姚襄捡的去,同时损失了一万兵众。殷浩派人去攻打姚襄镇守的谯郡(今安徽省亳州市),假称打算把姚襄迁到蠡台(今河南省商丘市南),派去的人全部有去无回。

殷浩北伐,声势浩大,东晋未进寸土反而损失大量粮草、兵众、辎重,原本归顺东晋的姚襄等人再次反叛,因为北伐,殷浩甚至解散太学。公元354年正月,桓温上奏朝廷,列举殷浩罪状,朝廷将殷浩废为庶人,两年后去世。从此,朝廷内外大权尽归桓温。

第三阶段 桓温北伐

东晋朝廷里,司马昱再也找不到制约桓温的办法,于是全力清谈,至于桓温,爱干嘛就干嘛去吧。此时淮河沿线,谢尚再次被征召至历阳(今安徽省马鞍山和县附近),用友情来防备姚襄。354年二月,桓温看到机会,率军北伐前秦。桓温统领步骑四万自江陵出发,水军自襄阳入均口(今湖北省十堰丹江口市附近),抵达南乡(今河南省南阳淅川县西南附近),然后通过陆路直趋武关(今陕西省商洛丹凤县东南附近),同时命梁州刺史司马勋兵出子午道去讨伐前秦。

按照桓温的策略,肯定是想与灭成汉一样,与苻健在长安城外决战,之后苻健乖乖投降,然而苻健绝非等闲之辈。虽然苻健在关中立足未稳,桓温军能够较为顺利的抵达武关,但是在通往长安的路上,桓温遇到苻健的顽强抵抗。经过数次血战,桓温进入关中,与前秦太子苻苌、丞相苻雄、独眼苻生等率领的五万兵众在峣柳(今陕西省西安蓝田县附近)交战。桓温亲自上阵,击败前秦的全明星军团,四月,桓温前进至灞上(今陕西省西安市东附近)。苻苌等退守长安城南,苻健与六千老弱民众固守内城,让雷弱儿带领前秦最后的三万精兵与苻苌汇合,准备与桓温的决战。此时苻雄在子午谷击退司马勋,桓温夹击前秦的计划落空了。而关中一带遍布坞堡,苻健下令各个坞堡坚壁清野,桓温本想收割关中的麦子充作军粮,这个计划也落空了。

史书记载,桓温进驻关中时,附近郡县纷纷来降,桓温抚喻百姓,使其安居复业,关中百姓牵牛担酒沿路迎接,许多老人更是疼哭失声:“没想过今天还能再次见到官军!” 多么美好的想象,在那个时候有心思投奔桓温的只有王猛,桓温还问王猛:我奉天子之命,统帅十万精兵为百姓消灭残存的贼寇,然而三秦的豪杰之士至今没有人前来归附,这是为何?关中士族没人加入桓温阵营,老实听苻健的话,在坞堡里呆着,更不要说百姓去迎接了!王猛也看穿桓温的心思,最终选择与苻坚一起开创霸业。

桓温最后与苻雄在白鹿原进行决战,无心恋战的桓温吃了带兵以来的第一次败仗,损失一万多兵众。桓温迁关中三千户民众渡江,边战边退,撤退中屡遭败绩,又损失掉万余人。九月,桓温撤军至襄阳,朝廷派人前去慰劳。早先桓温灭成汉,直取成都,但最终平叛却花了六年的时间。在关中虽然前期进军较为顺利,但桓温深知苻家全明星兵团的厉害以及关中百姓人心所向,这个地方东晋是收不回来了。

姚襄被殷浩逼反后,占据淮河一带,驻扎在盱眙(今江苏省淮安盱眙县附近),依靠“名士”的牌面,招募流民,部众达到七万人,对东晋朝廷产生一定的震慑作用。但是姚襄“名士”的水平,似乎只能对付得了殷浩之类的人。由于姚襄以及其部众仍有占据关中的心思,所以并没有南取东晋,而是向北先攻取之前谢尚派人驻守的许昌,然后向洛阳进军。东晋让谢尚驻守寿春,继续指望用友情防守姚襄,固守江东基本盘。

此时的驻守的洛阳将领叫周成,原本是冉闵的一个部将,冉闵被前燕击败后,周成便派人归顺了东晋朝廷,东晋在中原类似洛阳这样的飞地有很多,仅是名义上的加盟。桓温找到借口,上书朝廷说自己要解救洛阳,顺便去打扫西晋皇帝的陵墓,祭奠先皇帝,收拾干净后让朝廷还于旧都。桓温迁都的提议被朝廷果断拒绝,这次的结果是任命桓温为征讨大都督,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负责征讨事宜。

公元356年七月,桓温自江陵出兵再次北伐,这次的目标是姚襄。桓温派遣将领把守黄河、淮河之间的各个水路要塞,确保粮草供应。八月,桓温兵至伊水(在今河南省洛阳城南附近)。姚襄仍在围攻洛阳,听到桓温来攻,赶紧撤下包围,打算用攻击殷浩的办法再次伏击桓温。桓温绝非殷浩之流的水平,没有上当,姚襄只要硬着头皮在伊水布阵与桓温决战。桓温亲自披甲上阵,姚襄“名士”水准尽显,部众被击溃,姚襄向西逃走,桓温没有追上。

周成打开城门,正式向桓温投降。桓温收复洛阳,进入金墉城,拜谒晋室皇陵,并设置陵使修复皇陵。不久,桓温班师南回,如同关中的做法,将三千多户归降百姓南迁至长江、汉水一带。桓温仍打算走灭蜀的老路,打完就走,随后的事慢慢再说。

桓温本打算让豫州刺史谢尚,名正言顺的驻守洛阳,无奈谢尚还没赴任便病逝,于是桓温派自己的司马、谢尚的堂弟谢奕接替。谢奕命不好,仅干了一年便病逝,其弟谢万接任。另一边荀羡患病,郗鉴之子郗昙接任其职,任北中郎将、都督徐兖青幽扬州之晋陵诸军事、领徐、兖二州刺史,假节,镇下邳。谢万、郗昙准备接手桓温留下的烂摊子,向正处全盛期的前燕发起挑战。公元359年,朝廷命令豫州刺史谢万攻下蔡(今安徽省淮南凤台县附近),郗昙攻高平(山东省济宁微山县西北附近),向前燕进攻。谢万不比他的哥哥们,自幼受到“名士”环境的影响,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长啸,打仗之类的完全是个外行。谢万甚至能对着手下将领说他们是“劲卒”,这在东晋是对人相当严重的侮辱。身处“名士”圈的人们身体都不是很好,恰巧郗昙这个时候生病了,便带军退守彭城(今江苏省徐州市附近)。当谢万听到这个消息,却以为这是因为前燕军队强盛的反应,所以赶紧退兵。没进行一场战斗,谢万的军队自行溃败,互相踩踏甚至互相攻击,损失惨重,东晋再次将淮河以北的土地丢失。

桓温返回荆州后,先后命部将剿平蛮贼文卢、妖贼李弘,将首级传送建康(今江苏南京)。但与此同时,收复的司隶、豫州、青州、兖州等地再次失陷。

公元362年,前燕进攻洛阳。东晋守将弃城而逃,留下冠军将军陈祐带领不到两千人守卫洛阳,陈祐派人向朝廷求救。五月,桓温派三千人协助守城,再次上表要求迁都洛阳,并建议将永嘉之乱后流亡江南者全部北徙,以充实中原之地,皆被朝廷驳回。从关中回来后,直到这个时间点,桓温的心态产生很大的变化,克服中原是根本无望了,既然如此不如自立,或许此时的桓温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朝廷当然直到桓温只是虚晃一枪,真要迁都徙民,桓温干嘛要让洛阳成为飞地,干嘛要迁关中、河南一带民众渡江。公元363年,朝廷加授桓温为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赐其羽葆鼓吹一部。第二年五月,朝廷再次进封桓温为扬州牧、录尚书事,召其入朝参政。桓温以中原尚未恢复为由,除了扬州牧,其他官职全部拒绝。

公元365年初,桓温任命弟弟桓豁、桓冲分别担任荆州、江州刺史,自己移驻姑孰(今安徽省马鞍山当涂县附近)。同年,前燕慕容恪率兵再次攻打洛阳,这次桓温也放弃了,朝廷之派遣沈充之子沈劲,自行招募千余兵士前往救援,陈祐见状谎称救援许昌而出逃,留下五百士兵让沈劲留守。面对前燕战神慕容恪,洛阳城被攻破,沈劲被斩,但其为家族获得政治名分,而东晋在淮河以北再无飞地。

同年六月,益州刺史周抚去世,不就梁州刺史司马勋反叛,自立成都王。对于司马勋,虽然配合桓温多次立下战功,但这位来路不明的“宗室”,朝廷对他还是有防范的,仅仅是在偏远的梁州驻防。司马勋本是前赵刘曜的部将武卫将军令狐泥的养子,后来投奔东晋,自称是司马懿之弟司马恂的玄孙,冠军将军、济南惠王司马遂的曾孙。然而司马遂这一脉人数太少,司马家自己也考证不出,但既然肯归附,便随便安排了一个职务。做为宗室没被封王,司马勋干脆自己给自己封了一个,但仅一年的时间,司马勋的叛乱便被桓温平息。

公元369年三月,桓温计划北伐,请求与徐兖二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一共进兵。长江沿线的江州、荆州直至益州、梁州都是桓温自家兵,仅剩郗愔不是自己亲信。郗愔系郗鉴长子,这个时候仍不识时务,致信桓温,表示愿意与他共同辅佐王室,请求率部渡过黄河北上。郗愔之子郗超为桓温参军,暗中将原信毁掉,并以父亲的名义伪造信件,自称老病,请以闲职休养。桓温便顺势改任郗愔为会稽内史,自领徐兖二州刺史,兼并了郗愔的军队。自此北府、西府皆归桓温,前燕战神慕容恪又于前一年病逝,前秦正在经历“五公之乱”。天赐良机,桓温想再进一步,只需要一点点的战功,似乎只要去北面溜达一圈就能实现。

第四阶段 兵败枋头

公元369年四月,桓温亲率步骑五万北伐前燕。然而这次虽然局势对桓温有利,但桓温既不占地利,淮河与黄河间的水路要塞被前燕占据,又不占天时,当时正逢大旱,水道不通。桓温派袁真去攻打石门(今河南省郑州荥阳市东北,济水入黄河之口),早先前燕已将这里堵塞,下游是没有水的。另一边,桓温让人在钜野(今山东省菏泽巨野县北五里)开凿水路三百里,使船只由清水进入黄河,当时钜野有一大湖,水量足以弥补被石门堵塞而断流的河道。总之,桓温是对水路非常迷恋,仍旧计划从兖州通过水路直取邺城。

郗超建议桓温尽率全军从陆路直击邺城,或者坚守河道,控制漕运,储蓄粮食,直至明年夏天水量有保障了再继续进攻,但桓温全都没有听从。

桓温通过水路,进军还算顺利,七月进驻枋头(今河南省鹤壁浚县西南,淇水入黄河口),已经离邺城很近了,并且不断有前燕的将领前来归附。前燕国主慕容暐特别害怕,已经着手策划逃回东北老家。此时慕容垂站了出来,提议让他去试试,打不过再逃也来得及,慕容暐同意了,但同时也派使者去前秦求援。

于是慕容垂等率八万大军前来抵抗桓温军,两军对峙于枋头。如同北伐前秦,桓温驻扎在枋头迟迟不去进攻邺城,战机被贻误,等慕容垂大军过来,桓温军士气所剩无几。直至九月,桓温与慕容垂的交战中鲜有胜绩,袁真非但没有攻下石门,反而被前燕军击退,另一边前秦的援军就要抵达。桓温心虚了,决定撤退。桓温军撤退途中被慕容垂追击,部众溃散,损失过半,桓温最后一次北伐以惨败告终。

袁真怕桓温怪罪,逃回寿春向前燕投降。桓温果然向朝廷上表,提议将袁真贬为庶人。第二年袁真病死,其子袁瑾接班,桓温派军猛攻寿春,前秦、前燕都派兵前来援救,想占据这个地理位置险要的城池。公元371年,桓温击退前秦、前燕派来的援军,攻破寿春,俘获袁瑾,将袁瑾等叛将及其宗族数十人全部送往建康斩首。袁瑾妻女被赏赐将士,所侍养的数百乞活军则被活埋,其子桓熙担任豫州刺史,豫州彻底落入桓温之手。自此,东晋土地尽归桓温掌控。

桓温北伐以来,东晋换过三个皇帝,分别是褚太后的儿子司马聃、褚太后的两位侄儿司马丕和司马奕,桓温在外,皇帝的人选主要是褚太后和司马昱来定夺。本来桓温计划讨伐前燕能稳妥的获得军功,回来自己便可以当皇帝了,结局缺失惨的出乎意料。夺回寿春后,桓温请教郗超道:“这次胜利能一雪枋头兵败之耻吗?”郗超则表示不能,寿春只是稳定本来就有淮河防线,但是可以效仿伊尹、霍光,废立皇帝,树立威权。桓温于是决定拿司马奕练手。

十一月,桓温带兵入朝,威逼褚太后废除司马奕的帝位,理由是司马奕阳痿不能生育,让宠臣替他与后宫嫔妃私通,所生三子冒充皇子,诬罔祖宗。褚太后只得集百官于朝堂,下诏废司马奕为东海王。而后,桓温亲率百官至会稽王邸,迎司马昱入朝,拥立为帝。

司马奕就这么被废了,司马昱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接了皇帝,他可是司马睿的儿子,褚太后依然是太后,东晋、西晋百余年间发生的闹剧,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人们的认知。前秦天王苻坚对此不以为然说道:“桓温此前败于灞上,而今又败于枋头,十五年内两次使国家军队遭受重大打击。不但不反思过错,向百姓谢罪,竟还废黜君主。六十岁的老叟如此举动,如何自容于天下?”

桓温废立后,继续清除朝廷里的异己。武陵王司马晞被桓温以“聚纳轻剽,苞藏亡命”为由弹劾,免去司马晞与其儿子们的官职,让他们返回封地。后来,桓温又逼新蔡王司马晃自首,称与司马晞等人谋反,将他们收付廷尉,请予诛杀。司马昱不许,最终,司马晞、司马晃被废为庶人,牵扯到殷氏、庾氏都被族诛。桓温干了如此之多的事情,杀了那么多人,仅仅用了十天的时间,东晋实际已经是桓温的了。侍中谢安见而遥拜,更以君臣称作二人关系。而司马昱虽被立为皇帝,但却形同傀儡,常担心被桓温废黜,甚至向郗超询问桓温是否会再行废立。郗超以家族百口担保不会再发生政变,司马昱这才稍微安心。史书记载,谢安认为司马昱与司马衷一样,只是清谈方面司马昱略胜一筹。司马昱各方面史书记载很详实,再次证明司马衷绝非后世认为的白痴皇帝。

桓温返回姑孰镇守,司马昱多次征召桓温入朝辅政,都被桓温推辞。公元372年七月,司马昱病重,急召桓温回朝,并在一昼夜内连发四道诏书。桓温仍推辞不肯入朝。司马昱只得传下遗诏,让桓温摄政,效仿周公,但侍中王坦之(系太原王氏)却据理力争,将遗诏中的“摄政”改为“辅政”,依照诸葛亮、王导旧例。王坦之这样的操作,旁边没人可以对证,即使将“摄政”改为“辅政”对于桓温又有何意义?王坦之见了桓温敢不跪拜吗?随即,司马昱驾崩,在褚太后的操作下,十一岁的太子司马曜继位。朝廷派谢安去请桓温入朝辅政,桓温仍旧推脱不去。

十月,妖人卢悚彭城(原为今江苏省徐州市,此处为东晋在江苏省常州市附近设置的北方侨民安置点)在自称“大道祭酒”,聚有信徒八百余家。十一月,派弟子到吴县(今江苏省苏州市附近),称有褚太后密诏,准备把被桓温废了帝位的司马奕拉出来重新当皇帝,这位曾经的皇帝不傻,吴县好吃好喝待遇不差,干嘛要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冒险。于是卢悚只好自己率领三百兵众,谎称司马奕回来了,去攻打建康宫城广莫门,诈称海西公还,甚至攻入皇城内部,夺取了武器库中的盔甲和兵器。好在桓温的部将控制建康禁军,卢悚与其部众被全部歼灭。

朝廷中的谢安等人早已拜仁桓温为君,建康、乃至整个东晋军队全部是桓温自家人,或许桓温还有一丝丝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士”风骨,就是不自己主动迈出那一步。他怨恨司马昱没有禅位给自己,甚至没让自己摄政。公元373年二月,桓温带兵入朝,拜谒皇陵。当时,都以为桓温主动进位的,司马曜也做好了准备,让谢安、王坦之率百官到新亭夹道叩拜,去迎接桓温。字字力争的王坦之在这群人里可没有留下像王祥一样的美名。桓温仅以“卢悚入宫”一案,将尚书陆始等人收付廷尉,或许这位吴郡陆氏真的有所牵连,或许是担心得不到江南豪族的支持,又或许是觉得禁军还不牢靠,时机仍然没成熟。

桓温还在等,但是他自己的身体等不起了。不久,桓温患病,返回姑孰,前后在京不过十四天。桓温回到姑孰后,病渐沉重,七月,桓温在姑孰病逝,终年六十二。

桓温死后,弟弟桓冲接替接替兵权,五岁的幼子桓玄继承家业。世子桓熙不服,遂与叔父桓秘、弟弟桓济谋杀桓冲,结果被桓冲发觉,都被流放长沙。朝廷中,以谢安为首的陈郡谢氏终于站上东晋的前台。

第五阶段 谢安出山

渡江之后的陈郡谢氏,以“江左八达”之首谢鲲为家族之长,虽然其仅有一子一女,但就是依托这一子一女,为之后谢家繁荣奠定基础。谢鲲子谢尚,完美继承“名士”衣钵,颇受江东士族喜爱,谢鲲女谢真石嫁给褚裒,生下褚蒜子,褚蒜子作为太后,掌控东晋朝政近四十年。豫州成为谢家势力范围,然而“名士”谢尚却把豫州驻地退至历阳(今安徽省马鞍山和县附近)成为拱卫京师的要地。此时的谢安沉迷玩乐,足迹遍布江东一隅的名山大河,朝廷内外有哥哥弟弟撑家族门面,自己当隐士在东晋畸形的士族圈更容易打出名声。

当然,作为士族中的极品高门,谢安从小便有舆论为他打造声势。四岁时,正在依托谢鲲努力进入“名士”圈的桓彝见到谢安,大为赞赏说道:这孩子风采神态清秀明达,将来不会比王东海(太原王氏,东晋初号称第一“名士”的王承,王坦之的祖父)差。类似一条微博热搜,点赞瞬间过百万,一个四岁的孩童被定性为第一“名士”。谢安少年时,据说王导非常看好谢安,经司徒府中的王承、王濛(太原王氏,其女、孙女皆为皇后)共同推荐,征召谢安担任府中佐著作郎的职务,谢安以有病为借口推辞了。

后来,多次拒绝应召的谢安干脆隐居到会稽郡的东山,与王羲之等“名士”、名僧频繁交游,出门便捕鱼打猎,回屋就吟诗作文,就是不愿当官。如此这般,谢安的名声再次高涨,当时的扬州刺史庾冰仰慕谢安的名声,几次三番地命郡县官吏督促逼迫,谢安不得已,勉强赴召。仅隔一个多月,他又辞职回到了会稽。后来,朝廷又征召他为尚书郎、琅玡王友,谢安一概推辞。吏部尚书范汪举荐谢安为吏部郎,也被他写信拒绝。有关官员上疏认为谢安被朝廷征召,历年不应,应该禁锢终身。或许谢安最能认清形势,庾氏、范汪都是桓温嫉恨的人,之后的东晋必然属于桓温,队是决不能站错的,于是谢安继续在江东放浪。

谢安曾到临安山,坐在石洞里,面对深谷,悠然叹道:“此般情致与伯夷有何区别!”又曾与名士孙绰等人泛舟大海,风起浪涌,众人十分惊恐,谢安却吟啸自若。船夫因为谢安高兴,照旧驾船漫游。风浪转大,谢安慢慢说:“如此大风我们将如何返回呢?”船夫听从吩咐立即驾船返航。众人无不钦佩谢安宽宏镇定的气度。谢安不但纵情于山水,每次游赏,总是携带数量庞大的歌妓同行助兴,这样赛神仙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谢安虽然屡屡不愿出山,但仰慕谢安的“名士”司马昱说:“他既然能与人同乐,也必定能与人同忧,再征召他,他肯定会应召。”公元359年,谢万与郗昙“北伐”,不战自溃,谢安再不出山,谢家也就要完了。

公元360年,桓温在东晋再无对手,谢安为了家族火速归入桓温账下担任司马。桓温为了笼络“名士”,同时谢安干的也比较卖力,二位相处的还是很好的。或许是战争相比有女团助兴的旅行,危险系数太高,谢安以给哥哥谢万奔丧为借口,离开了战场,不久,被任命为吴兴郡(今浙江省湖州市附近)太守,他在任上声誉一般,其“名士”作风便显现出来了,但这并不影响其晋升,朝廷里亲戚褚太后执政,于是谢安被征召入朝,担任侍中,后又升任吏部尚书、中护军。当然这不是褚太后一个人说的算,因为谢安对桓温早已按君臣之礼相待。

谢安毕竟年轻,公元373年,谢安在熬走桓温之后,搬出褚太后主持国政,自己与王坦之、王彪之共同辅政。谢安率先把稍有些能耐的王坦之先是担任丹阳伊,后又被打发去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附近),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兼任徐兖二州刺史。朝廷里清一色的“名士”,琅琊王氏最后能打的王彪之已经年近七十,能打也只能打嘴炮了。在这些“名士”的治理下,冬季,益州、梁州便被苻坚攻占,之后东晋彻底放弃淮河以北的土地。公元375年,王坦之病逝,北方王猛薨,对于谢安变成利好,丢失国土也好,悲惨的服丧也罢,都不能影响其欣赏音乐,在他的带动下,“名士”们纷纷效仿,东晋朝廷化身音乐帝国。

公元378年,随着郗超、王彪之等人的去世,谢安开始担任司徒,开始为他的音乐帝国修筑气派的宫殿。再次之前,谢安做对了可以说是其执政以来唯一一件正确的事,任命他的侄儿谢玄为兖州刺史、广陵相、监长江以北诸军事。

谢安出山为自家,谢玄出山为国家。此时,天王苻坚正在筹集他的百万大军,南北的决战一触即发。

第六阶段 淝水之战

公元378年初,天王苻坚派其子苻丕、苟苌、慕容暐率七万步骑兵从樊州(今湖北省襄阳市汉江北岸樊城区附近)、邓州(今河南省南阳邓州市附近)出兵,石越率领一万精骑出鲁阳关(今河南省平顶山鲁山县西南附近),慕容垂、姚苌率领五万兵众出南乡(今河南省南阳淅川县西南),苟池等人率领率领四万兵众出武当(今湖北省十堰丹江口市西北),共十七万兵马会和攻打襄阳,拉开苻坚誓要讨灭东晋,一统天下的帷幕。

另一边的东晋,北府方面,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防务由驻守在广陵的谢玄负责,长江以南由驻守在京口的外戚王蕴负责。西府由驻守在江陵的桓冲负责,同时都督江荆梁益宁交广七州诸军事,兼荆州刺史,其子桓嗣为江州刺史。谢安自己都督杨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兼扬州刺史、司徒,总揽东晋朝政。

此时驻守东晋襄阳城的是梁州刺史朱序,在此之前桓冲先怂了,带头后撤,将治所从长江北岸的江陵迁至南岸的上明(今湖北省荆州松滋市西附近)。桓冲是个本分人,首先看住桓温留下的家业,没有造成桓氏内乱;其次,认清自身实力,比起桓温是差了太多,当皇帝是别想了;所以桓冲跟定东晋朝廷,凡事都由朝廷做主,安分守己,做好看家护院的本职工作,稳定才能给家族带来希望。桓冲率领手下的七万兵众渡过长江,安安稳稳的看着远处被围困的朱序。

慕容垂攻克南阳,与苻丕在襄阳会和。东边前秦兖州刺史彭超请求攻打彭城(今江苏省徐州市附近),认为这样可以与西线的苻丕形成围棋中的劫争之势。苻坚同意了,命令彭超攻打彭城,同时另派七万步骑进攻淮阳、盱眙(两地均在今江苏省淮安市淮河北岸附近)。这些地方的人口早已被东晋迁走,谢安已经着手建康城的防务了。

公元379年,苻丕围攻襄阳近一年,耗资巨大却未见半点成果,苻坚很生气,赐给苻丕一把剑,告诉他如果春天还不能攻下襄阳就自杀好了。苻丕见到诏书很惶恐,着急大伙想办法。苻丕对于襄阳的围攻时间太长了,早先王猛与邓羌,仅用一年多的时间便平定前燕,苻丕面对的仅仅是一座孤城。苻丕召集各路人马想办法,决定假装后撤,让守城的朱序放松警惕。东晋毕竟是东晋,每到关键点必然会跳出投诚的人,这一次是襄阳的督护李伯护,他派自己的儿子前往前秦大营当人质,以表忠诚,约定好时间,打开城门作为内应。苻丕军后撤让朱序放松了警惕,身边人的反叛让朱序束手被擒,“跨连荆豫,控扼南北”,也就是位于淮河、长江咽喉处襄阳城被前秦占领。

同年的东部战线上,谢安准备放弃,但是谢玄没有。此时谢玄的“北府兵”已经初具规模,阵中有刘牢之等在东晋难得一遇的猛将。当然“北府兵”这样东晋最后的希望,依托的是以郗鉴带回的中原流民为组建基础,经历数十年的经营才有谢玄发挥的境地。这些流民出身卑微,流离失所,是郗鉴将长江以北至淮河以南的土地划给这些流民进行屯田,战时可以冲锋在前,这些人不被中原的流亡士族和原住的江东豪族所接纳,这片土地是他们唯一的根,必须拼死保卫。这就诞生了一个东晋主流士族圈最不待见的一个群体——武人群体,谢玄实质仅是这个群体名义上的盟主,士族或者是“名士”盟主。谢玄之后再没有士族出身的人能掌控这个群体了。

面对秦的进攻,谢玄派万余北府兵援救彭城,驻扎在泗口(今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西南附近),打算派遣使者去通告彭城太守,没有成功。谢玄得知彭超把辎重存放在留城(今江苏省徐州沛县东南),于是扬言派兵去袭取留城,彭超解除彭城的包围去保护辎重,东晋的彭城太守赶紧弃城率众去投奔谢玄。于是彭超攻占彭城,进而占领盱眙、淮阴。

四月,前秦在西线占领襄阳后,带领二万兵众前往东线与彭超会和后,渡过淮河向南进军。五月,前秦军六万包围三阿(今江苏省扬州宝应县附近),距广陵不过百里。史书记载:东晋朝廷大震,一面沿江布防,遣征虏将军谢石帅舟师屯涂中(今安徽省滁州全椒县附近),右卫将军毛安之等帅众四万屯堂邑(与建康城隔江相望,今江苏省南京市六合区附近)。如果按之前祖逖的观点,这必然是东晋将要放弃长江以北土地的信号,前秦军有精骑,有士气,于是毛安之的四万兵众惊慌逃溃。此时能挽救东晋的只有奇迹了,然而奇迹真的出现了。

被逼入绝境的还有谢玄以及北府兵,谢玄自广陵率北府兵去救援三阿。六月,谢玄率五万北府兵击败前秦军于盱眙,前秦军退守淮阴。谢玄又派出另一只北府军乘舰船逆淮水而上,焚毁前秦军在淮河上建造的桥梁。前秦军后路被断,准备撤回淮河北岸,三阿包围解除。谢玄等乘胜追击,再败前秦军于君川(今江苏省淮安盱眙县北君山下的河流)。刘牢之等又破坏前秦军运输用的舰船,彭超等人只身向北逃跑。苻坚眼瞅就要踏平江东,却被谢玄阻挡,苻坚很生气,将彭超交付廷尉,后彭超自杀,然而苻丕却躲过了惩罚,被派去邺城驻守。

东晋将战功归在谢安、桓冲身上,让他们都获得开府的权限,佛教开始在朝廷内外盛行,褚太后带头,上上下下的东晋官员普遍开始信奉佛教。公元380年,天王苻坚的堂弟苻洛在幽州和龙(今辽宁省朝阳市)反叛,勾结他镇守蓟城的哥哥苻重向冀州进兵。苻重已经是第二次反叛了,两年前他在洛阳造反,被吕光押回长安,苻坚赦免后又启用了他。在以德治国的前秦,造反是零成本的。苻洛、苻重率军十万,苻坚派吕光领兵四万前去平叛。地方军明显是干不过中央军的,在中山两军决战,吕光生擒苻洛、斩杀苻重。苻洛是首反,照例被苻坚原谅,仅流放至凉州西海郡(今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东南附近)。经历这次叛乱,苻坚对其统治方式再次进行创新尝试,他将关中十五万户氐族人划分开来,让自己的至亲分别统领,散居在中原各个重要地区。或许天王苻坚的构想中,这样可以让氐族人与当地士族大家不断联姻结合,最终归为一家、合为一体。

公元382年九月,苻坚将十万军队与五千精骑交给吕光,让他去讨伐西域拒不臣服的部族,打算设置西域都护来管辖他们。支持苻坚的最后一位能打的将领被派了出去,留下慕容垂、姚苌在身边。之后,苻坚正式将做梦都在想的征讨东晋的想法提出,让朝廷里的大臣们探讨。

苻坚说道:“自从我继承大业以来,已经三十年了,四方之地,大致平定,只有东南一隅,还没有蒙受君王的教化。我粗略计算了一下兵力,能有九十七万。我想亲率大军去讨平江东。你们以为如何?”面对苻坚的主张与发问,秘书监朱肜表示支持,尚书左仆射权翼及太子左卫率石越从天象、君臣、人才等方面论证,得出以江东君臣和睦、人才济济况且天象有异,不适宜讨伐的结论。其他的大臣们各有各的意见,没能达成共识。朱肜是猛将,曾讨灭仇池国、代国,攻占东晋梁益二州,甚至可与王猛齐名,可惜这是史书中关于他最后的记载。权翼是苻坚称天王前就入股苻坚的原始股东,石越曾与苻丕一同进攻襄阳,这二位或许是对东晋、对时局时局最为了解,对前秦最有感情的人了。

苻坚看见讨伐的事定不下来就说:“像在道旁建房子去问意见,就因听太多不同的议论而一事无成,我心中自有决断。”群臣退下后,苻坚留下其弟苻融继续和他讨论,然而苻融仍以天象不利、晋国自身无灾祸加上自家兵疲将倦三点为由反对。苻坚很生气,苻融之后哭着劝谏,并重提王猛死前的话也未能说服苻坚。尚书原绍、名僧释道安、太子苻宏等等以至宠妃张夫人皆反对伐晋。相反,慕容垂向苻坚表示支持出兵东晋,苻坚听后十分高兴,于是向慕容垂说:“世上能与我平定天下的人,只有你一个呀。”并赏赐给慕容垂五百匹帛。

苻坚的朝廷里似乎支持伐晋的人寥寥无几,然而东晋那边却送来了大礼。公元383年,桓冲率领十万兵众讨伐前秦。不知道桓冲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认为这个时候可以对前秦进行征战,又不知道东晋朝廷里是谁支持桓冲这么干,总之桓冲是要对全盛的前秦作战了。可知苻坚派吕光去西域都拨付了十余万步骑,几乎没有骑兵、通过水路作为运输补给的东晋真心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去与前秦作战。桓冲把本来就不多的兵众分成两路,一路向北攻打襄阳,一路向西攻打蜀地。襄阳方面,前秦慕容垂的军队刚到达襄阳,便把桓冲吓退回上明;蜀地方面,姚苌带队救援,轻松击退桓冲军。此战之后,桓冲让侄儿桓石民任驻守在夏口(今湖北省武汉市汉阳区附近)的襄阳太守,自己逃去江州担任刺史。

桓冲这么一闹,给了苻坚绝好的开战借口,在苻坚看来东晋最能打的桓冲也不过如此,又何况“名士”谢安等人。于是苻坚下令大举出兵讨灭东晋。百姓中每十个成年人选派一人充军;二十岁以下的良家子但凡有才能和勇气的都拜为羽林郎,最终召得三万多人。八月,苻坚命苻融率慕容垂等以二十五万步骑作为前锋,任命姚苌为龙骧将军、都督益梁二州诸军事,率领军队从蜀地顺流而下。苻坚亲率六十余万步兵、二十七万骑兵乘坐舰船从黄河入石门(今河南省郑州荥阳市附近),由石门进入汝河和颍水。九月,苻坚抵达项城(今河南省周口项城县附近),凉州军队才到达咸阳,幽州和冀州的部队到达彭城。苻融的前锋部队先期抵达颖口(今安徽省阜阳颍上县东南),进入进攻寿春(今安徽省淮南寿县附近)的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建康城内的震恐,可是史书记载谢安依旧镇定自若,以弟弟谢石为征讨大都督的身份担任总指挥,侄儿谢玄、儿子谢琰和桓伊等率兵七万前去抵御前秦,同时派遣胡彬带领五千水军援助寿春。或许这是东晋最后的底牌了。

谢玄出发之前,特地到谢安家去告别,也可以说是诀别。史书记载,谢玄请示谢安这个仗怎么打,谢安神情泰然,回答道:“朝廷已另有安排。”过后默默不语。谢安除了对音律、女团在行之外,对于军事或许是真的一窍不通。当时,桓冲在江州听说形势危急,打算派三千精兵去戍卫建康,被谢安拒绝。桓温对部下说:“谢安有身居朝廷的气量,但不懂得打仗。如今大敌临头,谢安仍在尽情游玩,只是派遣年轻人去抵抗,我看我们就要失败被俘了。”

十月,苻融攻陷寿春,并派梁成率五万兵驻守洛涧(今安徽省淮南市东淮河支流洛河),梁成曾跟随王猛讨灭前燕,他命部队沿淮河沿岸布防以遏制东晋部队。谢石、谢玄由于惧怕梁成,驻扎在遥距洛涧二十五里的地方,不敢前进。胡彬方面的粮草耗尽,派人向谢石报告,使者被抓,送至苻融处。此时对于前秦,绝好的消息是,东晋最后的主力就在眼前,获胜即可踏平江东。苻融将这条消息报告给身处项城的苻坚。讨灭前燕的征伐中,苻坚同样是在最后一战赶赴现场,揽获最大的军功,面对东晋他仍然想这么干,只可惜王猛、邓羌都已离去,苻坚仅率八千轻骑,日夜兼程前往寿春与苻融会合。

面对即将实现一统天下的壮举,苻坚飘了,本来对部下下令不得走漏其本人已经到达寿春的消息,但他竟然派出东晋降将朱序去劝说谢石投降。朱序前往东晋阵中,告知对于东晋一个绝好的消息,苻坚来了,而且带的兵不多,我可以作为内应。苻融的前锋部队有二十五万,分兵在淮河两岸,朱序知道主力在哪,但谢石没底气,想用拖的办法与苻坚干耗。苻坚有畅通的水路、广阔的中原后方,谢石是耗不过的。谢琰劝叔叔听朱序的话,请求出战,再三权衡之后,谢石同意了。这就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东晋对于前秦的部署了如指掌,而前秦方面,除了苻融没人知道苻坚在寿春。

十一月,谢玄派刘牢之率领五千精兵向洛涧发起进攻,梁成在岸边布置好兵阵等待刘牢之,刘牢之率众渡河后直接进攻,如同现代两栖部队战士,大败并斩杀梁成,前秦步骑兵溃散,争先恐后逃向淮河,死亡一万五千余人。谢石率军水路进发,向寿春挺进。这种战法在平息王敦之乱中由段匹磾之弟段秀首次使用,或许北府兵中囊括了前来归附东晋的段部鲜卑兵士。

东晋军前进至寿春城外的淝水,对岸前秦军严阵以待,苻坚仍想一战解决战斗,刚好东晋自己送上门来了。谢玄派使者前往苻坚阵中,请求前秦军稍微后撤一些,等东晋军渡过河后进行决战。苻坚觉得这个想法太好了,答应向后撤退,自己想的是等东晋军渡河一半时出击,一举歼灭东晋军。

决战当日,苻坚按照约定向后撤退,在中原征战中发生过无数诡异的阵中骚乱在苻坚军中爆发,苻坚这一撤收不住了。谢玄等人再次两栖战士附体,渡河即展开进攻,同时卧底朱序大喊:秦军败矣!秦军败矣!混乱之中,前秦军相互踩踏,死亡的人十有七八,苻坚身中流箭逃回淮河北岸,苻融在乱军之中被东晋兵士斩杀,谢玄率军一路追至青冈(在今安徽省淮南寿县西北附近)。

淝水之战以东晋军的全面胜利告终。东晋朝廷里,皇帝的弟弟会稽王司马道子正在向钟山山神求助,谢安正在与客人下棋,或许他觉得大不了就是被活捉。当捷报送到时,谢安看完捷报,便放在座位旁继续下棋。客人憋不住问他,谢安淡定地说:“没什么,孩子们已经打败敌人了。”直到下完棋客人走后,谢安才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舞跃入室,把木屐底上的屐齿都碰断了。

淝水之战的胜利,使谢安的声望达到了顶点。桓冲觉得自己之前的言论不是很恰当,愧恨交加,淝水之战后不久便去世,谢安仍然让桓氏治理荆州、江州、豫州。当然最让谢安感到兴奋的是得到了前秦熟习汉魏古典音乐的乐工,谢安新修建的宫殿中荡漾起曼妙的音律。

中原一带,天王苻坚的民族共同体又将走向何方。

发布于 2023-05-05 10:28・IP 属地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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