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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之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

 新用户5832uSSh 2023-11-21 发布于江苏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时候,父亲刚从探索的癫狂中醒来,回到现实的世界,决心把宝贵的时间都给予孩子们。吉普赛人又来到马孔多,这次带的是海盗藏宝箱。当看守的光头巨人打开箱子时,立刻冒出一股寒气。箱中只有一块巨大的透明物体,里面含有无数针芒,薄暮的光线在其间破碎,化作彩色的星辰。奥雷里亚诺上前靠近冰块,把手放上去又立刻缩了回来。“它在烧。”他吓得叫了起来。

    奥雷里亚诺是在马孔多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他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又执着,在母亲腹中就会哭泣,来到人世时大睁着双眼。他从起初就显露出炼金方面的罕见天赋,从小到大,基本都待在实验室里,心无旁骛、面容倦怠、目光专注又深邃。

    长大后的他遇到了里正的小女儿蕾梅黛丝,她只有九岁,是个肤色如百合、眼睛碧绿的漂亮女孩。奥雷里亚诺从此陷入对蕾梅黛丝的痴狂中,为她写了很多诗。他耐心等她长大,专门教导小蕾梅黛丝读写。终于,善良、美好的蕾梅黛丝长大并嫁给了他。可是因为妹妹阿玛兰妲的嫉妒之心,错把鸦片酊放在蕾梅黛丝的咖啡中。蕾梅黛丝带着腹中的双胞胎,中毒身亡。蕾梅黛丝的死并未引起他所担心的震惊,而更像是一种沉郁的愤怒,渐渐转化为寂寞消极的挫败感,与当初他认命选择独身时的感受相仿。他重新沉浸到工作中,但保留了与岳父玩多米诺骨牌的习惯。

    国家的政局忧心忡忡,自由派已决意开战。自由派,反对教士、摧毁教堂、主张婚姻自由、承认私生子和婚生子享有同等权利、试图分裂国家建立联邦制以剥夺最高当局的权力。保守派,认为他们直接从上帝那里获得天赋权柄,以维护公共秩序和家庭道德为己任,是基督信仰和当局权威的捍卫者,决不允许国家分裂搞自治。当奥雷里亚诺在和岳父玩多米诺骨牌时,他看到代表保守派的岳父在选票上作弊,而后政府又没收器具并嫁祸自由派。朋友们问他选择何派系,他说,“如果一定要当什么,我当自由派。因为保守派净是些骗子。”

    代表自由派的狂热分子准备暗杀岳父一家,他态度坚决、不动声色地保卫着岳父家的安全。开战了,奥雷里亚诺率领二十一个不到三十岁、用餐刀和尖铁棍武装起来的男子,奇袭军营,缴获武器,并在院中将上尉和四个杀害那女人的凶手枪毙。从此,投入到战争的硝烟弥漫之中。

    战争暂时结束。追随他上战场的二十一人中,十四人阵亡,六人受伤,只有一人陪伴他直到最后的失败时刻——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上校。政府宣布奥雷里亚诺被捕,遵循他的意愿,回到马孔多执行死刑。作为战犯的他,依然冷静,看到妹妹阿玛兰妲的手缠着黑纱,微笑着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妈妈去监狱里看他时,被儿子老成持重的神情、生杀予夺的气概和通身放射出的威严光彩所震慑。妈妈临走时,他告诉她:“不要乞求任何人,也不要向任何人低头。您就当我早被枪毙了。”这时的他眼里依然有衰老如斯的马孔多:巴旦杏树枝叶凋零;房子在轮换被漆成蓝色和红色中难以辨别。

    被哥哥何塞·阿尔卡蒂奥救出后,奥雷里亚诺又投入了新的战斗中,为自由党。可是自由党的领导人忙于谈判争取国会席位,称他为冒险主义者,完全不代表本党立场。国民政府将他归于土匪一类,悬赏五千比索买他的人头。受伤的他又回到马孔多疗养,重拾写诗的习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为自尊而战。

    自由党领导打算停战,条件是为自由党换取三个部长职位、国会里的少数席位以及对所有放下武器的起义者的大赦。可奥雷里亚诺不同意,他加入了加勒比海其他共和国胜利在望的联邦派军队,一心想要联合中美洲各地的联邦派力量,横扫从阿拉斯加到巴塔哥尼亚的一切保守党政权。

    他和保守党将军何塞·拉克尔·蒙卡达原本是惺惺相惜的挚友,都是反军事主义者,他们的共同理想是:团结两党的民众力量,肃清军人和职业政客的流毒,建立一个汲取了两党理论思想精华的人道主义政府。可是,在这多年的战争风雨中,奥雷里亚诺变得越来越冷酷,来到马孔多,毫不犹豫地对保守党何蒙卡达将军执行死刑,并将其妻子和住宅烧成灰烬。蒙卡达将军临终前痛惜地对奥雷里亚诺说:“你那么憎恨军人,跟他们斗了那么久,琢磨了他们那么久,最终却变得和他们一样。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上校第一个感觉到战争的虚无。又一次汇报军情的谈话即将结束时,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上校望着荒凉的街道、巴旦杏树上凝结的水珠,感觉自己在孤独中迷失了。“奥雷里亚诺,”他悲伤地敲下发报键,“马孔多在下雨。”线路上一阵长久的沉默。忽然,机器上跳出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冷漠的电码。“别犯傻了,赫里内勒多,”电码如是说道,“八月下雨很正常。”

    奥雷里亚诺惶惑的心灵永远失去了平静。起初他陶醉于凯旋的荣光、不可思议的频频得胜,濒临显赫声名的深渊。他大权独揽却在孤独中陷入迷途,开始失去方向。他厌烦了战争,也陷入虚无。为了改变战争的僵局,政府派六个律师来到马孔多谈判。他们首先请求放弃审核地产以重新换取自由派地主的支持,其次请求放弃对抗教会势力来获取信众的拥护,最后请求放弃争取私生子与婚生子的同等权利以维护家庭完整。战争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又回到起点,自有党和保守党只是为了自己的权益发起战争。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冷漠地微笑道,“我们只是为了权力而战。”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上校提醒他:这是背叛了自由党的原则。为此,奥雷里亚诺下令道,“听候革命军事法庭发落。”

    谁替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上校求情也没有用。妈妈绝望之际态度坚决地对奥雷里亚诺说:“我只要一看见他的尸体,不管你在哪儿都会立刻把你揪出来,亲手杀了你。就跟你出生时如果长着猪尾巴一样处理。”在漫无尽头的夜里,奥雷里亚诺苦苦挣扎了数小时,抓裂自己孤独的硬壳,终于找回纯真的可贵。行刑前一个小时,来到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面前说:“穿上鞋,帮我结束这场狗屁战争。”

    奥雷里亚诺异常艰难地结束了战争。他签订停战协议后自杀未遂,拒绝了共和国总统颁发的勋章,放弃了战后的退休金,烧毁了所有诗集,到晚年一直靠在马孔多的作坊中制作小金鱼荒度余生。

    在越发喧嚣的马孔多,奥雷里亚诺越发幽闭,成日待在实验室。一个星期二的早上,他被马戏团吸引,随人群在街上游行,脑子里回想的是普赛人到来时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神奇下午。带着回忆,在绑父亲的那棵栗树下,额头抵上树干便一动不动了。秃鹫纷纷从天而降,吞噬掉他的百年孤独。

    那个叫奥雷里亚诺的街道,仍旧回想着奥雷里亚诺的戎马岁月:他发动过三十二场武装起义,逃过十四次暗杀、七十三次伏击和一次枪决。他与十七个女人生下十七个儿子,一夜之间都被逐个除掉,其中最年长的不到三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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