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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路铃声(长篇连载85:只是多一点关注)

 驿路铃声 2023-11-23 发布于湖北

午后五点多,没有客人来,厨师小李却在炒菜,且只炒了一盘。
蓝向东拎出一个旅行包,刚洗过头,白净的前额濡湿的几绺发丝掩饰着,白衣黑裤,整个人看上去,素雅而洒脱。
他也是不安于现状的人,目前餐厅生意一直没有改观,没什么发展前途。那么,这次的离开,会否再回?抑或后会无期?
浮萍载水,聚散无常。此时相聚,明日天涯。缘份浅时,聚亦有别,随时便是永离,从此地北天南……
不自禁地有惆怅丝丝缕缕地紫烟心底渗出,她竭力掩藏着情绪色如常地菜盘放在蓝向东面前桌上,微笑着漫不经心问:
“要出远门吗?”
他勾起唇以笑作答,笑容温润,恍然出水的白莲,出云的晓星,晨曦中的珠露……
看着他半入车门,紫烟面平静,心狂澜,怅绪百结,以极平淡的语气问:
“回老家吗?”
“嗯!”一声极为低沉的鼻音。
他微笑地看着紫烟红的唇映着白晰的笑,温温的目光那是幽空中的疏星,静夜的明月,是投射在窗帘上修竹的清辉素影,是朝阳穿透森林薄雾的溢彩流光,是留连着草叶之缘的珠玉凝露,是如镜平湖中轻漾微漪的洁白莲瓣……
那一刻的笑容,晃得紫烟的心都停了摆,却凭着仅剩的理智还在拼命否定:
“不,我这只是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有很多理由证明自己不是因为爱,只是比友谊多一点点的喜欢……”
表面平静的紫烟,内里天人交战,翻江倒海,波浪汹涌,一下下猛烈冲击拍打着心壁……
这两个人都弄不清自己,尽管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彼此似乎不屑,却也时而会因为对方影响心情。
蓝向东会因为被忽视而生气,也绝不肯认为自己在乎对方
紫烟也不承认动了心,她可以列出许多理由来证明绝对不是爱情,因为时机不对,人也不对
她认为自己只是欣赏蓝向东的美,就像欣赏大自然的花草一样。她之不舍,更多包含着一种久处养成的惯性,习惯对方的存在,就如兄妹手足之情。所以,兄弟要远行,总会心有不舍吧!不过,毕竟并非真的兄妹,分寸还是得注意
至于爱情,那应该是一种肯为对方付出、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的奔赴。任何留有余地与顾虑的感情,都是带有私心与利益权衡后的取舍,都不能称之为爱情
但是,她的顾忌丛生,有如茂密的山林……
所以,她应该只是在这个无聊的生活圈中,对他比别人比友谊只多一点点的牵挂与关注罢了。
毕竟,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整天见到的除了绿色的军营,对面被盘山公路蟒般缠住可怜的小山头,门前呼啸来往的车辆,和电视中安排好的鲜少精彩的节目,鲜少有什么吸引人的事物。
在餐厅这群文化程度都不高的人中,算是鹤立鸡群,平时比较说得来的一个,自然而然让她闲得无处安放的目光多停留了那么几眼,对他的行踪多关注几分而已。
真正聚焦到他,大概是在大李的离开、小辣椒侯小满对她说出那番猜测之后,侯说:
“你们俩常常很近地在一起,很亲密,谐,我和紫霁都知道你爱上了他!”
只是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紫烟的视野里也只有大李一个,蓝向东就算在其中,也只是一个盲点。
她关注大李,是因为对方长在她的审美上,一切也仅只是欣赏,发乎情止乎礼的,没有半分的愈规。
对于蓝向东,也是一样,就算有种种喜欢与牵挂,最多也是青葱岁月的荒漠上偶遇的一抹亮色、引起的心的悸动,只是应了人生的季节而已,不可能为此驻足不前。
正如有的树,春天来了,也会开一开绚丽多姿的花,而不会有结果。
而且,就算都没有家庭,她都清楚他们都不可能,她自始至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毕竟生活,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们全身心的付出,比如父母亲情,家庭责任、个人前程,这些才是人生的主流。至于爱情这种依附其上的,如果出现的节点不对,也得让步
那些不管不顾的美好爱情,就只会开花的草木,大都不会结果。有结果的也只是理想与传说,要么有对等的物质基础支撑,否则大都是一地鸡毛……
没有面包,爱情能长久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人的生存离不开物质,脱离了物质,再好的感情,最终都会泯灭于柴米油盐日常琐碎中……
紫烟可能没有经历,但她有一定的“阅历”——“阅读”的“阅”,有幸生于一个飘着书香的家庭,书是伴随成长最好的养分。
别说“书中得来终觉浅”,书存在的意义,就是传承前人宝贵的经验智慧,是历史的沉淀是精华。供后人借鉴,能让人鉴别、规避很多的风险……
正值豆蔻年华,就算日久生情,在九十年代,大家也会受着几千年来根深蒂固传统文化思想的影响与约束。所以,萌动了的情怀,也多是相对无言,各自沉默,各自隐匿心情而不会轻易宣诸于口的含蓄
于紫烟,迫在眉睫的不是感情归宿,而是摆脱工作的不稳定,探索渺茫的前路,力求掌控不可知的命运……
紫烟心绪纷乱,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剪不断,理还乱。”
不管是什么,都注定是场就算萌芽也不会长出片叶的情愫无须别人出手,她自己就会竭力扼杀。
蓝向东何尚不是如此,尽管在这餐厅里,除了紫烟,其他都是有共同语言交流方便的人,大多时候仿佛替代宋老头一样,他也只能孤寂地坐在茶桌边,独自啜饮着苦涩的茶水,眼神空茫地看着来往的食客。
这样死潭般的生活,让他感觉到了自己未老先衰的悲哀,他也不满,也苦闷,也想有所改变……
也只有紫烟,这个热情又冷漠,活泼又沉静,张扬又压抑,让人捉摸不透圆脸大眼的外地女孩,仿佛一条小鱼,时不时的冒出头,咕嘟嘟吐一个泡泡,漾开圈圈涟漪,让他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欢与欣赏……
她,何尚不是他在餐厅中能感受到的温暖与眷念呢?
不等蓝向东关上车门,紫烟怕泄露出自己的情绪,转身进了餐厅,坐在柜台里,看着小蓝车魔鬼般无情地裹胁着他逐渐消失……
唉!是否此去不复返?
电视中适时播放着一首歌《花祭》,开头的一句词就令她悄然泪盈: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阿婉看着小车走远,转身也走进柜台。
“从此,餐厅只剩下六个人了!”
紫烟极力收敛心绪,平淡的语调,不知情的以为只是在感叹餐厅的不景气引起人员的衰减和无奈,只有她自己清楚,字句之外是浓浓的依恋和落寞……
阿婉神色如常,就是一副忠于职守、对谁都老大姐的样子,面含微笑,谦和温良,不急不怒不动声色。
此时对紫烟的话听而不闻,一声不响,让人难以捉摸。
紫烟不便再问,也无须再问,是暂离,还是永别,已经在他离去的那一刹决定了。
可蓝向东竟然一声不吭连声道别都没有,宋氏三父子走时,留下来的他,还那般调皮地说再见。不过,也许,仅只是她不知道吧?
想问不敢问,不能让人嘲笑,走的人已经走了,而她,还得继续在这里做事,她得轻松自在地做人。
紫烟坐在那里,脸色依旧,平静如常,尽力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暂时偏安于这一隅,所有的飘缈心绪都只能按捺于心中……
不管有多少说服自己的理由,总也遣散不了他离开时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怅惘,让原本孤单的她更加的孤独……
是夜,李兰请紫烟一起去拿录相带,她和蓝向东有隙,至今相见不相谈。
“蓝向东不来了,是吧?”语气仍然平淡得如随便聊天。
“不,还来的!”她肯定地。
“这么肯定?”
“李老板没说过嘛!”
“所以,我们还是不要乱动他的东西。没他允许,音箱什么的要是弄坏了,我又要被他责怪

“怕啥!没事的!”

钱川又又来了,紫烟看见,没作出什么反应,既然姐妹们决定不去他那里,她也没必要再耐着性子应对他。

他直接走到紫烟的桌边,以令她厌恶之极、自以为温柔的声调说道:
“我看你那大姐做事不错,明天我带你去问问她,要不要过去我那里做事?”
“哎呀!算了,不用你再操心了!”她头也不抬,冷冰冰地拒绝。既无厉害关系,没道理再任其藉此继续纠缠。
“那就麻烦了!”他有些无奈地一摊手,见紫烟连眼神都不肯给一个,便走去柜台向李兰买烟……

这天的生意还行,接连不断地来了几桌。

上完了最后一桌客人的菜,紫烟刚准备坐下,门口一暗,只见钱川一脸酱红地进来,头上顶着大草帽,直奔紫烟的那个位置,放下他一应东西,大喇喇地坐下。

紫烟一见到他就转身进了厨房……

她一个人正在洗刷,钱川来到后厨:

“小烟,一会儿让师傅多放点青菜,少点儿肉,天天吃肉没味道!”那语气无不显摆……

紫烟心里冷笑,她有老乡在他的工地上班,生活非常清苦,不说每天,一个星期要是能吃上肉,也算是老板的良心发现。而他这个工头居然在此毫无愧色地大放厥词?!不是一般的飘!

上好了菜,紫烟坐在电视机前的台边,胳膊被李兰轻轻地捣了下,顺着她的目光,只见钱川仿佛卤鱼般,黑红的脸上,白白的眼仁,正盯着紫烟。

他见紫烟看过来,急忙收回视线,与身边的人高谈阔论起来,声音直冲击耳鼓,震耳欲聋地炫耀着自己的出身……

“吹牛!如果他真有那么个有权有势的老父亲,用得着背井离乡、大热天的在工地里晒太阳出臭汗?”紫烟不屑地说。

“就是吗!昨天他买东西,拿出很大叠全是一百元的票子,显得多有钱似的。”李兰也鄙夷地翻了下眼睛。

“好意思炫耀,有钱还欠着工人的工资,可恶!象这种爱显摆的人,再有钱也让人看不起,因为心穷,心一穷,人就没救了!”

十一点半,下班了,紫烟拿了东西上去宿舍,在后门抬头就见何站长正往下看,遇上他,又不愿让他察觉出她的躲避,顺势装作不经意蹲在门口擦鞋,然后返回餐厅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料想对方应该走了。
懒懒地上楼梯,暗自庆幸着刚要进入小巷,何站长却高高在上地站在办公室廊柱边直接叫住她:
“小烟,来一下!”
紫烟一时愣住,站在那儿看着他不动,他又重复了一遍,她只好过去,心里直呼大意了。进了门,一古脑地把手中的东西都放在他的办公桌了。
何站长笑看着她:“你怎么在里面洗碗?是不是被欺负了?
“敢!我做事无可挑剔,想欺负我没那么容易!”紫烟虚张声势,装作满不在乎地。
其实她确实是被欺负了,但是,承认又如何?天下不会掉馅饼,更没有白帮的忙,她可不想欠这人什么情,那不是自投陷阱?
他闻言一笑,话题一转:“怎么不来学跳舞了?”
紫烟心说:来了,这才是重点!
“没音乐怎么跳?”她夸张地踢了两下腿,“象不象在发神经?
他一笑:“你早晨可以来我这里学啊!”
早上一样没有音乐,但他选择无视,紫烟根本没打算来,也不再理论,只是叹了一口气:
“晚上下班晚,太累了,我可起不来那么早!”
“这个礼拜六早上来啊,我等着你!”何站长坚持。
“行!”紫烟也不纠结,随口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答应了并不代表她真会去,反正全在于自己。到现在想起那次学舞还后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又不是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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