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在东北大地，和那些致敬天空与远方的玉米秸秆一样，漫天雪花中，我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东北的乡村，东北冬天的乡村是诗意的，大地披着月亮洁白的光，漫天星星在天边闪烁，群山如水墨画，巷道空灵，鸡犬不鸣，路灯也暗自垂头，放低光亮，沉静与起伏静止与述说深情地守着我，和我的心情。
在长白山写作的这些日子，头发开始恢复黑色，夜晚开始变得安静，对欲望的欲望开始消褪。
在如水的月光和漫长的冬夜里……我对冬藏有了新的理解。
讲中医的六气，每年的初之气，从大年初一开始，每两个月为一气。三之气，就是阴历的五月和六月，称为少阳相火。这个阶段堪称热烈的高潮，是生命最大的阳气。另一个角度说，人体阳气在这个时节最大限度的释放，完成一轮新生命的图腾。田合禄：看看自然界就懂了，自然界的热源有几个？太阳是一个，还有地心火。君火是地热，相火是太阳。所以君火是血脉，血管里的，是隐形运行。君火过于极端，火山是不是就要爆发了？火山爆发还有地震，都是由地热形成的。田合禄：火郁发之。所以地震和火山爆发是有规律可循的，和人体是一样的，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你看气分热，就是相火有热了，会口干，脉是洪大的；血分，就是君火，这个有热的人身体表达又不一样，口不干，脉象上微微有些快，火都在里面藏着呢。凡是紫唇过于红的颜色，有紫色，血分一定是有热了。田合禄：一定要清了，保护心脑血管儿。像脑溢血这些问题用中医思维其实都能够预防。但是必须要懂道理，天人是相应的。君火是潜藏的，一旦看见君火，就是问题了。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非常有意思，都有一点，离不开天，为什么《易经》说“天垂象，见吉凶”？火山爆发、地震等等灾难，是不是都是天气引起的？天气不给力，所有问题就都来了。田合禄：越是往北方，靠近寒冷地域的人，血脉里的郁热越多。为什么南方人相比北方人个子矮，又偏瘦呢？地域、气候决定的，他们的火都散出去了。田原：所以要保持汗孔的通畅，让君火能散出来，不至于郁热。田合禄：必须的一个条件，就是汗孔通畅。比如像我们这样的风火之人，只要保持身体的通畅，这个火呢，其实是非常好的能量。所以对待寒邪就要加小心，一旦寒邪把汗孔闭了，这个火呢，就要闷在里面作乱。《黄帝内经》里有句话：“开鬼门，洁净腑”。这个“开鬼门”，对君火的宣发非常重要。田原：老子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黄帝内经》中，汗孔又叫“玄府”，也称“鬼门”，出汗就是“开鬼门”。正常的人体，是有自主“开鬼门”能力的。田合禄：“开”，是一个人正常的生理功能，“不开”就是病理了。《黄帝内经》原文就说到：“上焦不通利，则皮肤致密，腠理闭塞，玄府不通，卫气不得泄越，故外热。”上焦不通利了，玄府就不通畅了，开门的能力变弱了，甚至没有了，就要病了。除了开鬼门，还要洁净腑，腑道要通畅干净。田合禄：临床上大多数都是这个三联症。上焦阴火蔓延，中焦脾胃阳化不足，寒湿下流，这就是上、中、下三联症。三联症最严重的时候，就是上热如火、下寒如冰。心火、湿气，血脉循环受阻，慢慢产生痰、瘀、滞，这也是肿瘤产生的真正原因。李东垣给出了“补脾胃泻阴火升阳汤”，补脾胃、泻阴火、升阳，这就是三联症的方子。《脾胃论》里的第一个方子就是它，柴胡、炙甘草、黄芪、苍术、羌活、升麻、人参、黄芩、黄连、石膏。这个方子蕴含了《脾胃论》的核心思想。田原：如此算来，昨天是下元节，我们还在阴历的十月中旬。尽管进入了小雪节气，但在大时空环境下，仍然是五之气阳明燥金的深秋，今年的五之气还要承受客气“厥阴风木”的影响。尽管秋本肃降，肺喜凉降，却偏偏来了春之妖气。身体被迫开门受凉成了日常，这个胡汉三又回来了，乘这个不正经的春风啊。田合禄：我们置身于无数个春夏秋冬、年复一年的轮回之旅，只当秋天是诗和远方，不曾想秋天是自己真正的肺。（笑）这才是中医文化想要表达的。田原：人类身体早已刻入自然逻辑法则下的高级思维导图，暗藏玄机，这多牛。（笑）遗憾的是现代性屏蔽了自然性，我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太阳了。田合禄：是根本不相信我们的生命里面有太阳，而且太阳会病。（笑）张仲景把太阳病分了上、中、下三篇，《伤寒论》三百九十八条，太阳病就有一百七十八条，占了将近一半，这三篇古文迂回曲折，字字珠玑，如同精彩的身体侦探小说，逻辑缜密而高级。而阳明病是随着太阳病而来的，表现为三个合病。阳明病篇开篇就说得清楚：病有太阳阳明，有正阳阳明，有少阳阳明。“太阳阳明者，脾约是也；正阳阳明者，胃家实是也；少阳阳明者，发汗、利小便已，胃中燥、烦、实，大便难是也”。田原：阳明燥金本气就有太过和不及，燥凉和燥热都是它的常态。照顾不好，就是容易感冒。感冒之后演变的复杂情况导致三个合病出现了，有时候单独存在，有时候就合起来了。所以如何去判断阳明病是太阳阳明，还是正阳阳明或者是少阳阳明，就很重要，因为方子是不一样的。田合禄：还有太阳、阳明、少阳三阳合病呢，《伤寒论》原文说：“三阳合病，腹满身重，难以转侧，口不仁，面垢，谵语，遗尿。发汗则谵语，下之则额上生汗，手足逆冷。若自汗出者，白虎汤主之。”肺主皮毛，太阳是它的阳气，保卫之气。它们一阴一阳须臾不可分割，肺受伤心脏定会有问题，反之也是。少阳阳明病，要好好理解。《伤寒论》讲：“少阳阳明者，发汗、利小便已，胃中燥、烦、实，大便难是也。”什么意思？就是发汗过了，利小便错了。这个阶段实际上是伤了津液，少阳相火就起来了，它克脾土也克肺金。况且少阳的本气就是相火，它代表着三焦。咱们回到胚胎学，真正的三焦属于原始胚胎管，分为上、中、下，《灵枢·营卫生会篇》写着：上焦出于胃上口，中焦在胃中，下焦在胃下口，“下焦者，别回肠，注于膀胱，而渗入焉；故水谷者，常并居于胃中，成糟粕，而俱下于大肠而成下焦”。所以说呢，三焦是属于原始消化管的部分，这就理解了胃、大小肠、三焦、膀胱，隶属于一个系统。阳明病表现出来的，是整个消化系统出现问题。田原：相火是生命的小太阳，蕴藏在三焦里。相火旺了还是克肺金，进一步影响肺的凉降。田合禄：对呀，相火是肝胆的发动机。人吃进去的水谷，就像用锅煮食物，靠的就是相火之力把它煮开煮烂。那么错误治疗以后，这个火就不正常了。田原：张仲景一直在预测、在纠偏。何等智慧。《伤寒论》我一直理解为伤害论，自然对人的爱与伤害。而张仲景才是天人合一的先贤圣人。阳明病篇很复杂，这样就谈出来一个基本逻辑框架。就比较容易深入学习了。阳明病就要这样理解和认识，才可以看好这个秋天里的病。田原：我把阳明病呢，换个思维理解，就是如何认识与保护身体在秋天时段的生态平衡和稳定：会得病，会得什么样的病。养生保健，延年益寿，忽略了肺等于无用功啊。而“脾约”在少阳阳明病这儿出现，值得高度重视。比如每年深秋初冬表现出来的肠胃疾病。田合禄：对呀。少阳相火是肝胆之火，过旺就是木克土。这个时候就出现了脾约，运化失常，导致整个肠胃消化系统受到影响。运化需要温度和濡润度，以及频率。张仲景给出的方子就是麻子仁丸，润肠通便。《说文》讲在其位而谋其政。所谓相火以位，代君火行令——相火是太阳的光热在地球上的能量展现。因而产生的特殊推动力，是地球万物的生长力，这就决定了，多数时候相火是不可过旺的，过旺就是山林大火，遇风更是烽火连天不可阻挡。三焦，田合禄的理解——焦即是火所在，《说文》的焦，火所伤也，伤，同创，虽然有创伤，但也是创造；创 ，既象征着刀刃所伤，同时也是盘古开天之斧。三焦，三个出口，胃上、胃中、下别回肠膀胱上口。可以说，三焦，是人身的三炉火，如《黄帝内经》所说“上焦如雾，中焦如沤，下焦如渎”……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望齐侯之色，未尝不慨然叹其才秀也。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其末，忽弃其本，华其外而悴其内。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卒然遭邪风之气，婴非常之疾，患及祸至，而方震栗；降志屈节，钦望巫祝，告穷归天，束手受败。赍百年之寿命，持至贵之重器，委付凡医，恣其所措。咄嗟呜呼！厥身已毙，神明消灭，变为异物，幽潜重泉，徒为啼泣。痛夫！举世昏迷，莫能觉悟，不惜其命。若是轻生，彼何荣势之云哉？而进不能爱人知人，退不能爱身知己，遇灾值祸，身居厄地，蒙蒙昧昧，憃若游魂。哀乎！趋世之士，驰竞浮华，不固根本，忘躯徇物，危若冰谷，至于是也！田原：和您的学习交流非常珍贵。医门之仲景，儒门之孔子也。越发感到医圣张仲景的伟大。如同《伤寒论》序中所写，人世间寥寥几人能有大医精诚？太阳和阳明是难兄难弟，这两个一块儿病，总是一块儿出现。外感风寒，太阳病的阶段，如果误治，发汗过度或者用了下法，利小便，都是错误的，就会伤了津液，胃中干燥，大便也干燥艰难。这时候就突出了一个“燥”字，多数是凉燥。很多症状反应在肠道，肠道干燥，所以这里就要用到承气汤了。田原：凉燥影响肠道，必然解不出大手，张仲景就给出了大小承气汤。田合禄：对。在阳明病篇给出了大小承气汤。“太过”属于伤寒，凉燥；“不及”就是温病，风火太热，就要用到白虎汤。阳明病的本气就是凉燥，一旦有了热燥，那不是它的本质，是变化来的。所以太阳阳明病累及的是整个消化道，胃、大小肠、三焦、膀胱。《伤寒论》里有四个承气汤，调胃承气汤、小承气汤、大承气汤、桃核承气汤。足见他非常重视下法。虽然只是治标，不是治本，大便不通也是会死人的，所以先解决首要矛盾，大便一通马上停止，回头治本。 田合禄：对呀，胃气上逆，打嗝、呕吐，都是上攻之象。肠道以降为顺，它不能降就逆上，这是人的基本生理，与生理相逆就是病理。调胃承气汤的三味药：大黄、甘草、芒硝；小承气汤方是大黄、枳实、厚朴；大承气汤方是大黄、枳实、厚朴，芒硝。从名字来说，“承气”，承谁的气？承肺的气。因为腑道不通，胃气上逆，肺气不降。承气是要让肺气肃降。田合禄：通了就行，不敢多用。承气汤本质是攻下，定要有其适应症，邪气都在表部的时候，攻下是要出问题的。阳明病本身就是燥气，所以万不能再伤津液。治标以后，到了治本，就要调津液了。刚才说的脾约，就要用到麻子仁丸、蜜煎导，这些方法就是养阴通便。白虎加人参汤，用于渴欲饮水，口干舌燥，缺乏津液了。不但缺乏津液，还伤了气，还要有一个“背恶寒”的症状。比如很多人抽烟、喝酒、熬夜，年久肺热的人，都要用到白虎加人参汤。田原：之前讲过，白虎汤治疗少阳相火过盛，保护心肺。对应暑热，立夏到立秋之间的三之气，阴历的五月和六月。石膏、知母辛凉清肺，炙甘草、粳米温中润胃。白虎汤原方简单，知母用了六两，石膏一斤，甘草二两，粳米六合。田合禄：过去的计量单位都是斗、升，合。一斗十升，一升十合，六合不到一升。它这个计量单位是量体积的，不是重量。六合相当于九十克。田合禄：所以这个白虎汤呢，两味清热药，两味温中的药。粳米我在临床上用得最多，白虎汤有它，竹叶石膏汤也有它，凡是肺热的都用它，白虎汤里石膏可用芦根替代。田合禄：粳米是包粽子的糯米，糯米是温的，大米是凉的。正宗的粽子就是大枣和粳米，也是端午节吃粽子的真正含义。我说中国第一保健食品就是粽子。现在的粽子变味儿了，不是它原来的本意了。过去的端午是在夏至，后来改成五月初五，和夏至分开了。我做过考证。田合禄：实际上，栀子豉汤是太阳病误治以后，导致心火起来，有心烦、坐卧不安、胸中滞塞等心烦热的症状，就用栀子豉汤。这个栀子是栀子花的果实，像心脏一样是红色，它是清心火的。田合禄：对。猪苓汤呢，用于阴虚小便不利，里面有猪苓、茯苓、泽泻、阿胶、滑石。主要在利水，叫阴虚水不利。田合禄：小柴胡汤不管是太阳病还是阳明病，还是太阳阳明合病，治疗不得当，邪气陷入胸中，都用小柴胡汤来解决。太阳病用小柴胡汤，因为它是表部邪气误治以后，陷入胸中了。用小柴胡汤，要有四个症状，寒热往来、胸胁苦满，这两个是胸部，就是表部的症状，接下来是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这是继发症状。田原：西医学认为的亚健康状态。七八十年代，小柴胡汤是日本风行了二十年的保健药，还有麻黄汤、桂枝汤。田合禄：小柴胡汤、防风通圣丸，日本用得很广泛。应该说阳明病绝对离不开麻黄汤，麻黄汤治疗阳明本气的凉燥太过，还治太阳本气的寒气。太阳病用到它，阳明病用到它，太阳阳明合病都用它。桂枝汤是巩固国防的，这是根本，所以六经都用。
田合禄：茵陈蒿是治湿热的，今天是湿热病的时代，好多疾病都是因为身体不能自主发汗。像茵陈蒿汤、抵当汤，都是因为湿热太久有了瘀血。小腹常年凉的人多数都有瘀血。这时候抵当汤、桃核承气汤都要用。吴茱萸汤就是吴茱萸、人参、生姜、大枣，治疗肠胃过于寒凉。我治疗过一个人，十三岁开始头疼，三十多年了，他就是吴茱萸汤证。他己亥年生人，1959年属猪的，厥阴司天的年份出生。你看，厥阴病里也用到吴茱萸汤，《伤寒论》就写到了头疼、吐涎沫，就是吐沫子，吴茱萸汤主之。跟阳明病一样，为什么？都是肠胃寒，所以阳明病用吴茱萸汤，厥阴病也用吴茱萸汤。田原：为应2023年秋冬的很多疾病，我们先谈了阳明病篇，希望有心人可以慢慢学习体会，帮助自己和家人躲过危机。田合禄：太阳是卫外之阳，是哪儿卫外呢？边防，人体的边防就是皮毛。所以张仲景先谈了太阳病篇。这样说吧，只要皮毛不受寒，就会躲开很多对身体的伤害。田合禄，1942年出生，北京中医药大学特聘专家、学科建设带头人，北京中医药大学创新创业基地导师，长春中医药大学五运六气研究所特聘专家，“中医核心基础理论探源工程”专家委员会委员，澳大利亚中医五运六气学会名誉会长。从事中医临床40多年，40年来潜心研究《易经》、河图洛书、《黄帝内经》《伤寒论》《脾胃论》等传统文化经典，从古天文历法视角，全面阐释《周易》《黄帝内经》，吸纳《周易》太极理论，创建“中医太极三部六经体系”理论，深耕五运六气学说，结合经方，以明了体质、调整体质为主，显效于临床。其著作《内经真原——还原内经原创理论体系》、《周易真原》、《中医内伤火病学》、《中医运气学解秘》、《五运六气解读伤寒论》、《五运六气解读脾胃论》、《五运六气解读人体生命》、《中医太极三部六经体系——伤寒真原》、《中医太极三部六经体系——针灸真原》等二十多部，多次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