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曹州文学2023.11

 杏坛归客 2023-12-12 发布于山东

2023 曹州文学第11期 NO.11 总第27期


梨花开,春带雨

吴海燕

我走进她的小院时,她在院中静静地坐着。一把旧的木椅,一卷书。她是美的女子,梳发髻,穿旗袍,面容清瘦幽寒。让我惊异的是她的眼,像古潭一样深,却定定于一处。

她的小院荒草离离。

一个老妈妈陪伴她。

为了替姥姥给那老妈妈传句话,我走进那深草没足的小院。

那天,我知道了她叫如云。

柳如云。

那一年,小村里来了戏班。

顾方成,在班里挑大梁。

而立之年,目中一抹风霜。劲拔的身姿,荒凉的嗓音。

只一眼,那抹风霜便冻住了柳小七。

梨花开,春带雨。

梨花落,春入泥。

小七幽幽立于戏台之畔,看他的人,听他的戏,眼中渐渐有了千种宛转。

戏台下人如山海。

顾方成历经世间江湖,波澜不惊。他唱戏,清雅孤傲从刚劲目光中溢出,与春风一起漫流台下。

他唱醉了春夜。

他看见戏台下的柳小七。孤凉,宁静,目光幽幽。他的声音便绵了,柔了。却更唱出男人深情。

他终于从台上唱到台下。

从面对千种目光到只对一双凝然清眸。

月下,梨花如冰。

他静静地为她一人唱。

梨花开,春带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为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

情窦初开的柳小七,纯净清芬如一朵梨花。一株老梨,遮了女儿心思。

他唱尽他的江山。为她。

大哥不放心,来梨林找妹妹。一棵梨树下,他听见这唱,便驻了步。

四十岁的男人,听伤了心,落了泪。默然离去。

顾方成唱得幽幽。两人一直是三尺的距离。两人目光早已凝成一个月光的湖,但谁也不打破这三尺距离。

顾方成漂零江湖七年,那遥远小村的姑娘等他七年,没有一个怨字。

他知道。他懂得。

那戏声便沉郁了,忧伤了。

终至静默。

乌云过来,隐了月。

回吧。顾方成说。

嗯。柳小七答。

一个月的戏唱完了。

夜晚的星子落了满村。梨花残,枝叶葱郁。柳小七在树下等他。黑发挽成浓厚的髻,捧出素洁的面。春已老。

顾方成没有来。天上只有一弯月。

柳小七默然立于梨花树下,看那林外的月色平原。似有戏声远远传来。

梨花开,春带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

情也痴……

柳小七听那夜的风声。风声如曲调。

她一人,听至夜残。

离去。瘦的影,宛然月光。

遥远的树影中,顾方成望着她的幽影,湿了目光。

任哥哥们如何劝说,苦求,柳小七不嫁。

十年。

她吃苦种田,灯下读书。死了心。

入夜有梦,梦中萦着那曲子。

梨花开,春带雨。

顾方成离开梨园行,回了家。

那姑娘静静等待。他不娶。

姑娘看见了他的眼神。一切都明白了。亦死了心。

姑娘嫁了,远走他乡。

顾方成再回来时,柳小七院中的梨花正开,一院明月,乱了人心。

柳小七在树下除草。她抬头,看见他的眼。

他叫一声如云。

她的泪水便奔流成河。

梨花在风中,狂乱。

几年后,顾方成应召参与了省里的救援队。

柳小七静静地种田,等他。

等来了他在一次洪水救援中牺牲的消息。

柳小七没有哭。他的声音响在耳边。一生一世。

她只是每日痴然地坐着。想那从前的戏台下,她那样看他。看到醉。看到痴。

唯一的姑妈来了。姑妈亦是为了一个人,孤老终身。姑妈陪她,静静过日子。

老妈妈安详地为我讲这故事的时候,柳如云静静坐于一旁,滞然的眼神中似有光影闪烁。院子一角的一棵梨树,不是开花的季节,叶影在风中轻摇。

我准备告辞离去,忽见柳如云站起来,目光瞬间鲜活灵动。

她看向院门。

一个男子立在那里。

顾方成。

我没见过他,但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那双眸子,沉淀着无数风雨与岁月。

劲拔。沉静。沧桑。

一曲旋律悠悠漫开于世间。

梨花开,春带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为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

那一年,洪水肆虐后的小城,报纸上登了一则消息:

抗洪英雄顾方成在救援中失联九天,大家以为他已牺牲,但多日后在一处高地,发现了用生命坚守九天的他。记者到来,深度昏迷的他只吐出三个字:柳小七。

两个爱吃肉的孩子

郜爱巧

今天农历6月初6,星期天,是一个非常吉祥的日子,也是我们村支书的儿子的新婚大喜之日子,他们的婚礼在华美达酒店举行仪式,村里人大多都去喝喜酒了,由于是周天,很多大人都会带上孩子去参加婚礼,一是为了看热闹,二是为了看孩子,这不我们这一桌就有两个不足7岁大的小孩,一个是我们村会计广兴的孙子,另一个也是我们村贫困户效仁的孙子,两个孩子一胖一瘦,一高一低,一黑一白,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

新郎新娘在司仪与广大群众的见证下,被摄影师的灯光打造的也是格外的耀眼,此时服务员们把美食也陆续端上桌,一盘大虾被服务员刚刚端上桌,瞬间被两个可爱的孩子抢光了,当场引得大人们哄堂大笑,两个孩子也为婚礼增加了不小气氛,服务员陆续上菜,大人们也不免边推边让,嘻嘻哈哈地动筷赶紧道上两口,接着服务员端上一大盘猪脸上了桌,大家看着又肥又腻的大猪脸却没一人动筷子,这时贫困户的小孙子放下筷子,站在板凳上,伸手撕下半拉左脸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引起一桌子人哄堂大笑,坐在我身边的暴发户刘强却捅了捅我的胳膊,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你看,这孩子太没出息了,吃起肉来没个人样,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下辈子还是个穷酸样……”

这时会计广兴的孙子见状也不不是吃素的,也站在板凳上,也放下筷子,伸过手去,撕了半拉左脸也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再次引起一桌子人哄堂大笑,坐在我身边的暴发户刘强再次捅了捅我的胳膊,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你看你看,这孩子太有福了,吃起肉来有滋有味,”下辈子准又是个当官的料……”

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这样大口大口地吃肉,我疑惑地问暴发户刘强:“两个孩子都爱吃肉有错吗?”

暴发户刘强说:”没错呀。”

我更加疑惑地问:“既然两孩子爱吃肉没有错,那你为什么会这样说他们?”

暴发户刘强一本正经地说:”两孩子都爱吃肉确实没有错,错就错在那孩子投错了胎。”

我愕然!

律师楼交响

程文

苍鹰引领着我们的视野,从平原到森林,从森林到高山,从薄暮的夜色到曙色的黎明。天还是那么蓝,这么些年了,你还是那么美,而我还是那么纯,那么真,让我们相会,相会。从辽阔的原野,从东方的两条大河。直到东海太平洋的西岸。然后再来一个回旋,俯冲到东部的一个小城,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

中国的特色,文化的沙漠,商品经济的浪潮。前期资本主义的积累阶段,中国这么几千年,没有经过资本主义社会而直接进入社会主义。这违反了历史的规律,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原理,违反了怎么办?再回过头来补上,这是潮流和趋势,任何逆反,夸大或超越。只是想象而已,梦想而已,理想而已。人性在这个阶段,得到最有力的复杂论证。它埋没了我的纯情,我的美梦,我的炙热。最好的文学作品是反映人性的,多面棱角的反的。晓帆我坐在阳台上,白发茫茫,纤手盈盈。托动腰部、悠悠想来,早应了心里的一句话。世界是现实主义的,也是批判现实主义的,惟独不是唯美主义者的。

人们开口闭口,一个月挣多少钱,工资能够干什么,做什么生意没有,家住在那里。像美国的第五大道,谁谁发了,安南与羽西是邻居。那幻想的眼睛直冲云霄,丰美的畅想,如果我发了,首先干什么,第二件事干什么,然后怎么,仿佛幸福和财富就要来临。

故事的纯情从桑桑开始,桑桑刚从省城的政法学院毕业回来,一派青春与阳光。

披肩的长发,瓜子脸,大而有点闪忽的眼睛,白的吓人。化妆品起一半作用,一半是由于父母的功劳。一米六三的个子,不到一百斤,还有天生的肺结核,不能根治,病态的美,一步三摇。从东北迁移迩来,这是她的老根,上辈闯关东。律师楼的季主任喊她林黛玉。但林黛玉没有她生活幸福,她是个幺女,三个哥哥,家里父母作建材生意,九十年代。存款已超过五十万,国家刚刚开放,家里有这些存款生活算是有底气了。

她的幸福绝不止这些,精神的幸福在于她脚踏三只船。男朋友忙的她不亦乐乎。她怎么能经的住这样的诱惑,白色的阳光125踏板,人时的各种装束,纤细的腰肢与风情,让她忘记了脚下的泥土。忘记了每天的美食是从泥土中长出来的,包括每一口。无意中露出晚上在那一个高级的酒店进餐。食物是现点的桂鱼,南洋的刺参。

她和我私谈,从不避讳,一个是方便面代理商。一个浙江的富家子弟,一个是电视台有才气的大学生。’我何从选择”她常常这样叹息。情人节的玫瑰与巧克力。各种美宴的邀请,刚刚开业的宾馆吃了一只指杀的金钱龟回来、依然吞吐着红酒香。

和桑桑一起回来的是她的同窗好友陶陶,痴恋桑桑好久。从一人学开始吧,他像中央戏剧台的白燕生,高挑白皙。说话幽默,有磁性,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就住在小城附近。刚实习,温饱都有困难,他没有勇气表白,又分到一个律师楼。都在准备律考。他了解桑桑,在乡下的父母,家庭负担与个人奋斗,没有背景与财富衬托的奋斗。最终像斯汤达《红与黑》中的于连一样,处处受到伤害,尽管于连到最后赢得了两个女人的心。但陶陶不愿这样,他深知明天桑桑的迷茫。

其实陶陶已赢得桑桑的心,如果他们结合。桑桑的一生准不会患得患失,一定会幸福。一辈子迷茫不到那里去,那毕竟是有真感情,真心性的生活啊。季主任在一旁也偷偷地盘算着这样的人生。

桑桑曾经对我多次谈起,有一个她要淘汰的。另一个欣赏悦目的,她怕一辈子把握不住。像他如此有魅力的男人,不可能没有情感经历,况且在南方生长。是在与舅舅谈生意的时候认识的。那真是两人一见面,便再也忘不了去,热烈地向桑桑追求。

陶陶没有于连的耐性,他再不表白什么,不做什么,只是早晚一个电话,告诉她别忘了吃治肺结核的各种偏方。进行本科答辩,准备律考,第二年便与一位高.挑俏瘦的医生一起走上了红地毯。

这是本市最贵的玫瑰花束,送给新娘,桑桑深深地祝福。新娘在大门口拿着桑桑的花束,婚纱与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陶陶婚礼上桑桑的醉态,让我动容与伤心。

她失去最美的选择时刻,余生将成陌路。同窗共度三载,不尽的关怀与怜爱,压抑在心底,这不息的感情财富,地位财富。在现实的社会里,刀光剑影地较量,真纯的东西能压倒这一切取得胜利。这便是社会的胜利,人文的胜利,然而我看到不是完美的尾曲,而是不和弦的鸣奏。

因为经不住陶陶这速来的结束,桑桑离开了律师楼,不知去干什么。像她那样冰雪聪明的人,怕一生也迷茫不到哪里去。她的内心应该有她追求的另一种东西,她害怕贫困,害怕苍白,害怕单调,害怕积累,害怕付出,不愿在历练奋斗以后,一起承受奋斗的历程。想一躇而就进入天堂,进入清风。

这律师楼的和奏中,有年轻退伍回来的武警兵泰泰,他经常用年轻的稚气谈及他四年贵州当兵的经历。有时为了改变生活,增加点收人,部队有时帮地方政府执行死刑任务。而那个地方执行死刑不打脑袋而打心脏。泰泰在高高的山上,葱翠的树林中。对一个罪犯开了七枪却没有死,直喊“难受”。这个人特殊,他的心脏长偏了,一连开七枪,那罪犯的表情让泰泰在办公室的会议桌前,六月炎热的桌前。让他惊悸出冷汗,我有一个想法,“长大干什么,也不能犯罪。”那真不是好死的,奉泰认真地说。

各种性格来实习的大学生好多,东北政法,西安政法。然而形态各异,文化素质也有强弱。讲笑话也有分寸、知识分子的幽默,人还是含蓄点好。

冬天围着火炉对诗词,首尾连缀。这些大学生,文化功底不好的便脸上帖满白纸条,刮鼻子,打手掌,三个选择,我选择贴白条,冬天,刮鼻子酸的很。

陶陶与桑桑的恋曲结束了,不知他们还有没有联系、陶陶也神情模糊,不知是因为新婚的幸福。还是对桑桑恋情失败的伤心。也无心对咨询的客人热情起来,而是在拣案子。

鹏鹏算是一个玩学习的才子,到所里没有一句正经话,全讲离奇诡怪的故事。骗女朋友曾亲眼看到过流星。飒飒而过,像下雨一样。反正说什么都夸张,最大的爱好是坐在自己的书斋里,把自己会唱的歌唱一遍。眼皮打仗才睡觉。最大的乐趣是逗所里的女孩子,说有一个案子,调查材料,东关说定,西关见,西关见不着,南关等,整整的大冬天。把伙伴像溜猴一样,在小城兜完才罢休,怕见面挨斗打,三两天不敢上班。他会篆刻,所里每个人都有一枚他亲手刻的手章、挺温馨的回忆,唱流行歌曲真是功夫到家。我也有同样的爱好。只是没有他外露而已,这样贪玩诡计多的家伙,一考就考上了律师,

而一些老实本分的却迟迟考不上,两年,三年,最后放弃,有的改行。一个行业有一个行业的规律与心劲,任何人必须遵循这个规律,你也不得不相信人格的力量,口碑的力量。季主任便是这样的人,他不是律师,也不是法律工作者。但他的案子却像秋刘村落一样不费劲。一年的收入相当可观,提携新人,对人讲案例,真有长者风范,小钱看不眼里面,经常把案件送给来实习而没有温饱保证的实习生。

而主任却是一个没有多少威信,有点花心的男人,他的老婆经常生活在患得患失之间,经常不经意的香访本所。其实是在窥视丈夫,表面李福美满的绿叶红花,满脸盛开,其实是内心的隐忍。

律师楼真纯的东西让我动容。大千世界里,你一笔要相信真善美,这压倒一切的力量,蒙蔽的光明毕竟是短暂的。律师楼的交响还在继续,我已经听不到这一切,但我知道,那是一个由正义与公正的心荚命券出来的美妙知音。和悦着这个时代,与时代施约而行。当你洞明了这一切,你将不飞则已,一飞排天。

最美的瀑布

王文胜

我喜欢瀑布,不单因为壮观,还因为它阐释的精神。

去年冬天,因为要参加一个会议,我独自一人去了海阳市,会议结束的时候我接到老同学的邀请,真是喜出望外。

老同学是地道的海阳人,这个美丽的胶东城市以“山奇水绝”闻名遐迩。大学时候就常听他说家乡的山水,尤其是瀑布,他说春天融雪的时候,太阳升起来了,你到招虎山下,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山上流云奔涌,山石隐现,似天马行空,奔腾不绝,那是瀑布在向你召唤。

晚上,老同学盛情款待,我们在绵绵海风、融融月光下,品美酒,吃海鲜,仿佛又回到了“挥斥方遒”的大学时代,话题自然离不开瀑布,从渤海到黄海,从庐山到招虎山,从“飞流直下三千尺”到“终须大海作波涛”,年轻时的豪迈,在酒精的催化下,如压抑的洪流,终于找到机会喷薄而出。

饭后驱车回到宾馆,我胡乱喝点水,往床上一躺,就昏昏然不知在何方了。

第二天早晨,我感到有些凉意。披衣来到玻璃窗前,一层细小的冰挡住了视线,这时候我才想起季节已到三九,外边早就天寒地冻了。

窗上的那层冰,极细极小。他们手拉着手,组成一幅立体的有光泽的图案,宛如面对北风的战士,用冰雕般的身体做成一道人墙,让人免受冬冷之苦。

我不禁对这些小“英雄们”崇敬起来。这时候太阳悄悄升起,满面红光地澈映着整个窗子,似乎要走进房间里,我正想推开窗户,奇迹出现了。

原先雕塑般的冰,在某个地方出现了一个晶莹的水滴,这个水滴慢慢滑动,如老牛耕耘,留下极细的弯弯曲曲的水印。水印经行之处,一些冰缓缓融解,随后便纷纷加入进来,变成新的水滴,它们相互依靠,结伴而行,终于拓成了蜿蜒的水路。在水路的四周,无数的冰被感染,无数的水滴在前进,似乎要成就一个水滴的海洋。

水路在增加,水滴在奋行,仿佛它们千里跋涉,就为成就这水滴的“海洋”。这水滴的“海洋”,欢快而且自信,汹涌着,奔腾着,不顾一切向着前方的目标进发。阳光也被感动,化作千万道光芒,穿云裂石,奋臂疾呼。在这千万道光芒中,水滴与水滴歌唱着,拥抱着,重叠着,欢呼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大,眨眼之间整块玻璃都是它们的天下了。

无数的水滴在“海洋”里奔跑,无数的光影在奔跑中呐喊,它们前仆后继,掺扶着,鼓励着,似曾相识,又前无古人,任什么千难万险也阻挡不了。在它们的脚步声里,我甚至听出了胜利的欢笑和寒冬的哀鸣。

阳光照进来了,那赤红的光焰,隔着水滴组成的“瀑布”,将室内的一切照亮,我的眼睛,我嘶哑的喉咙,我不由自主地颤抖的双腿,都在这红光里似乎要奔跑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拿起手机,很快拨通了老同学的电话,高声地对他喊到:“我看到瀑布了,最美的瀑布!”

又见树叶黄

汲海

小院外,法桐树倔强地劲挺着。初冬的风,虽不是刺骨,但亦现料峭。吹落的满地黄叶在风中微微颤抖。节令已至初冬。

在鲁西南的一个小村子里,太阳升起时,那个天天如约而至的小老头,本村的一个大哥,已好几日不来收拾门前残留的垃圾了。

多年前,为了改善农村脏、乱、差的人居环境,政府推出了一项宏大的民心工程——在村里设置若干个垃圾箱,让农户把家庭中产生的生活垃圾置入桶内,然后定期由乡镇的垃圾车统一收回到垃圾站处理。从此,一袋袋垃圾像长了腿似的走进桶内,一袋袋烂菜叶如插了翅膀般飞入箱中。风起时,桶内垃圾袋、纸片安静地躺在“被窝”里,不再理会风的施虐,——它们有了自己的归宿。村里的庭院变得干净、整洁、清爽、通透。再不像以前那样,风来,黑白相间的垃圾袋裹挟着卫生纸漫天飞舞;风落,黑色的苍蝇一窝蜂地趴伏在上面,饥饿地去啃食,去心满意足地繁殖后代。

但同时,又一种“丑恶”浮出了水面。

镇里那天蓝色的垃圾罐车吞噬垃圾箱里的垃圾后,会撒落一些“饭渣”,大街上还有一些公共垃圾无人处理——它们成了村里的第二道“风景”,招惹着见腥就上的蚊子和苍蝇。

这时,大哥,这位年近七十的老汉,走进了人们的视野。他无怨无悔地成了村庄里处理残留垃圾的卫生员。

春夏,他扛着喷雾器,挥汗如雨,给一个一个垃圾桶喷洒杀虫药雾。蚊蝇在空中落下,大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了它们罪恶的生命,轰然一声瘫倒;秋冬,抗着扫把,推着胶轮车,发出“嚓嚓”的声响,把飘落的黄叶装上车,运送它们进入天堂。······大哥黢黑的皮肤沁满了汗水。他和太阳约定一同起床,又在夕阳下收拾着废物残渣。大哥已入古稀之年,身体佝偻,大脑有些迟滞,话语很少。但每当穿上那黄色马甲,推上胶轮车,就像注入了兴奋剂,立马精神起来,步履也轻捷了许多。这是一个忠厚、勤劳、不事张扬的人。他工作的武器是铁锨、扫帚、胶轮车,还有穿在身上的黄马甲,卡在背上的喷雾器。这些,是他的命,是他生命的依托,是他的整个世界。他一天到晚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辛苦着,忙碌着。他倾尽一切爱着这个村子,用爱在内心建立起一座城堡。只要心坚定,哪里都是好风景;只要心中有爱,皆可深情地活着。当人们伸出大拇指夸赞时,也只是“嘿嘿”一笑。

他如此这般坚持着做自己喜欢的事,人们也习惯了大哥的工作。快乐在树叶间伸展,欢乐的洪流四处奔涌。他用扫帚在道路的琴弦上弹奏着美妙的乐音。如一块劈柴,燃烧自己,点燃别人。在这一千余人的村子里,飞鸟啄去黄昏,黑夜衔来光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享受着他带来的清爽、洁静。——这丝毫没有什么动人的地方啊!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大哥住进了医院。他病倒了。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年人,长期营养不良,起早贪黑,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终于被病魔攫住,拖入医院······

黄叶又飘落,遍地是金黄。法桐静静的倔立着,劝慰着人们的不悦。一个个的垃圾桶静静地孤独地立在那儿,在寒风里瑟瑟抖索,身边是一片片的残渣。再经过时,人们又捂上了鼻子,皱起了眉头······

大哥,风景在疼痛,而你是我心中开着的一朵永不凋零的蓝莲。

不知何时再见你那佝偻又忙碌的身影?

月圆思故乡

侯凌肖

中秋之夜,我们总会想起那玉盘般的月亮,从古至今,诗人吟咏月亮、以月寄情的诗歌可谓俯拾皆是,让人印象深刻。

说到古人咏月、思乡,我们自然而然地会想到李白那脍炙人口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凝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还有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今夕是何年。”张九龄的《望月怀古》:“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比如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王建的《十五夜望寄杜郎中》中的:“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诗人杜甫的《月夜忆舍弟》中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以及现代诗人余光中的《乡愁》:“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记得在故乡,有一年八月十五这天,有人为了能跟家乡的亲人团聚,在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徒步七八十里赶回家乡,报答父母养育之恩,被远近村民传为佳话。亲情团聚这是中国的古老传统,也是东方文化的深刻内涵,这种亲情是什么力量也无法阻挡的。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屈指算来,我离开家乡已有40余载,慈母去世也有20余年,但每逢中秋佳节或梦回故乡,总会忆起通往家乡弯弯曲曲的土路,总会忆起旧宅的土屋、老梨树,以及母亲在老枣树下圆月的情景……

记得在农村,中秋时节是要拜月的,农村庄稼人叫“圆月”,在我国是一种十分古老的习俗。民间拜月,以月寄情,在古代有“秋暮夕月”,即:祭拜月神,朝着月亮的方向,设大香案,摆上苹果、红枣、葡萄等祭品,祈求福佑,祭月赏月,托月追思,表达人们的美好祝愿。从古延续至今,逐渐演化为民间的赏月、颂月活动。同时,也成了现代人渴望团聚、寄托生活美好愿望的主要形式。

回忆故乡的老宅院,至今记忆犹新。在我家的院子里,西屋窗台旁,生长着一棵三十余年的老梨树,仲秋时节,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东屋南面不远处,生长着一棵二十余年的老枣树,八月十五前后,是枣儿成熟的季节,红枣个头大,又脆又甜,母亲常叫它“核桃纹枣”。

中秋月圆时节,夜色朦胧,月光如银,惬意的秋风习习,吹来了初秋的凉意,也吹来了万家团聚的喜悦。抬头凝望明月,婉如玉盘,清辉熠熠,村庄和农舍都浸漫在美妙的月光里,那是多么迷人的夜晚啊!

些年,每到八月十五的晚上,母亲就会在枣树下圆月的。

在那吃穿都成问题的年代,小时候总企盼着过节,很大程度是冲着吃的“节目”。离中秋节还有好几天,孩子们就开始盘算着该吃到月饼或诱人的水果了。看看如今,我们现在孩子的生活,是何等的优越和幸福啊!

记忆深刻的是,八月十五的傍晚,爱干净的母亲,便吩咐我用扫帚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那是为圣洁的圆月做准备备的。

接着,母亲在厨屋里开始忙活起来。把圆月的水果集中在一起,她就着橘黄色的煤油灯的光亮,把苹果、石榴、红枣、葡萄等放入盛着清水的面盆中,一样一样仔细清洗干净,然后再分别放在碗、盘中。站在一旁的我眼巴巴地盯着鲜艳的水果,真是垂涎欲滴,很想得到母亲的“恩赐”和“奖赏”。对月神十分虔诚的母亲,一边认真地淘洗水果,一边耐心地安慰我:“等会哈,圆完月让你吃!”。

“抬桌子,圆月!”笑容满面的母亲“命令”道。我和哥哥赶忙从厨屋里架出摆满水果的小方桌,放在洒满银辉的枣树下。

“人逢喜事尤为乐,月到中秋分外明。”十五的夜晚,月朗风清,当银盘般的月亮挂上了枣树梢,皎洁的月光洒满了院落,枣树树冠筛下了一地斑驳的月光,月光朦胧,神奇而美妙,良辰美景让人陶醉在无比幸福快乐之中!不甘寂寞的秋虫,在院子的角落里“歌唱”着故乡祥安月夜。

这时,只见母亲双膝跪在桌前的席子上,慢慢点燃起红蜡烛和三根香,嘴里轻声念叨着:“八月十五月儿圆,拿着月饼敬老天。月亮娘娘心欢喜,一年四季保平安……”于是,一炷炷香火随着秋风在院子里瓢起缕缕清烟。这些“程序”好不容易进行完,母亲才把月饼分给我们。

拿到月饼的那一刻,我和哥哥可高兴啦!在如银的月光下,我们兴奋地蹦啊,跳啊,高举着月饼喊叫着:“吃月饼喽!吃月饼喽!”欢声笑语和着月光洒满了院落,久久回荡在村庄的夜空。

在那个物质极为匮乏的年代,多么希望半块月饼永远没有吃完的那一刻。那半块月饼的香甜,深深烙印在我年幼的记忆中。旧宅的老枣树,见证了母亲在树下圆月的美好情景,也见证了我们企盼月饼那酸楚而又快乐的童年。

就这样,我在母亲一年年枣树下圆月中慢慢长大,母亲也在一年年枣树下圆月中慢慢老去。2001年中秋节前夕,身患肝病的母亲不慎摔倒,病情加重,在医院昏迷了三天去逝,我和哥哥悲痛万分。人去永不回,唯有泪双垂!从此,再也看不到慈母在枣树下圆月的身影……

如今,我们过上了天堂般的幸福生活,物质也极大丰富。在这花好月圆的美好季节里,抚今追昔,让人更感党恩!

2023年9月26日

心外无物,心中有佛【外一首】

文利

这里夕阳驻下身段

一遍遍染红金狮子

直到鸩摩罗什归来

直到鸩摩罗什东去

所有佛刻的是自己

享用光明不愿轮回

所有悲被细细打磨

用霹雳火和四月天

对视我便进入了你

以致于很无法自拔

前天温暖如春,昨天突然起大风,降温,下大雪。有感。

谁似今年冬?暖晴不蔽膝。

突然漫天雪,纷纷谢庄衣。

盛景由天造,扫之何太急。

一场好大雪,污糟溅轮蹄。

秋暮冬初景如画(古风新韵十首)

崔同凡

冬来

寒潮骤来万木霜,

乱蝶惊飞一地黄。

几多红衣拍诗境,

鸟归画中横夕阳。

万福河秋晚

柳黄枫红波光寒,

云浮断雁过浅滩。

扁舟载得秋多少,

芦花月色满一船。

大雁情

重阳高秋霜月天,

雁阵迢递向江南。

飞度前村频回首,

留守老幼怎避寒?

访友不遇

秋晴访友过溪桥,

芦花西风舞袅袅。

门锁犬吠两三声,

黄叶满阶无人扫。

九九抒怀

九九秋深人未老,

壮心轩豁任登高。

常羡云鹤冲天志,

欲将诗情写碧霄。

自摘园

携侣乡陌摘秋艳,

入园恍觉画中仙。

硕果碰头香盈袖,

归城载回一丰年。

霜降有记

霜降无霜艳阳天,

风舞杨柳绿依然。

高楼瞰秋赏梧落,

倚栏煮茶品月圆。

寒潮

凛凛寒流雁声哀,

潇潇琼瑶梦里来。

岂料开门晓光丽,

风卷芦花一窗台。

天欲雪

日暗云冷欲雪天,

霜叶辞树删秋颜。

小鸟来觅树梢果,

也知冬储度严寒。

乘机赴琼

头顶蓝天宝石新,

足下白莲万朵云。

已然身在神仙界,

还期南海拜观音。

长相思八首

庞红梅

长相思 梅

香入魂,韵入魂。山岭虬枝花近人。清欢品几分。

心绝尘,梦绝尘。何惧风狂雪又纷,冰肌迎早春。

长相思 梅

风半匀,雪半匀,疏影凌寒已绝尘,喧嚣锁几分。

早相闻,晚相闻,独守清欢闲看春,笑迎天色昏 。

长相思 梅

风里株,雨里株。含笑疏枝香暗扶。禅心尘俗无。

锁当初,葬当初。不问喧嚣清影孤。携春隐画图。

长相思 梅

魂在烧,魄在烧。岩上疏枝清影摇。尘烟皆远抛。

风难消,雪难消。玉骨凌寒香暗飘。清心守寂寥。

长相思 梅

心绝尘,念绝尘。墙角疏花烹雪魂。喧嚣远几分。

梦未真,影未真。冰骨携香酒半温,清风同故人。

长相思 梅

风微微,雪微微。篱外疏枝依绣闺。幽阶劲竹围。

花落衣,香落衣。帘梦深藏旧忆稀。青衿何日归。

长相思 梅

一点红,两点红。疏影含羞山岭中。罗衫浅舞风。

忆情衷,锁情衷。谁念清芬几许浓。幽思谁与同。

长相思 梅

风轻扬,雪轻扬。疏影横斜湖岸旁。冰魂吐暗香。

琴声凉,箫声凉。谁剪纤云底事藏。迎春羞试妆。

冬日这天的风(外二首)

晴川

冬日这天的风

冬日这天的风,那是可爱的

北院口一只麻雀立在草堆上

窗内的老人用慈爱的目光,看它

枝头半只柿子在阳光下闪着迷样光泽

温暖的气息,让风忍不住停在院口

让这只麻雀一动不动

一个影子和另一个影子

在冬日清晨的堂口,安静地说话

叶落

滑过去什么东西

发出一阵细微声响

一片落叶从树节处起程

像一把锋锐的尖刀

吐出清寒的气息

瞬间包裹了我

远处塔楼的钟声幽长

正慢慢沉向水底

影子逗留在湖面

我的心突然停顿了一下

像急速奔跑的河流

在一些旧日微光里轻轻摇晃

苇上鸟

这批绿植彷佛是一夜之间枯萎的

天和地靠得愈发近了

荒草滩里散落着几个农人

执镰远眺

一只墨绿水鸟

斜在茫茫的苇尖

像一匹小小铜马

从雪山上一闪而过

诗评六篇

雨荷风

我在我的诗集《那时花开》后记里说:我有个毛病,好把玩诗歌。每遇好诗,总习惯于虚心静气、品个中三味,

甚至不惜废寝忘食。诗这玩艺儿,是只可意会的分行。我始终相信,在感情的波澜上,会有神微笑的显像,这里的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神,而是诗人的天赋、顿悟、觉醒,是诗人灵魂里飞出的蝴蝶和花朵,是诗人打造的实境,是虚境之上油然而生的虚妄之境,这是诗的最高境界,我一直向往这种境界,追求这种境界,虽然山重水复,总盼望和寻觅柳暗花明。我之所以把诗称为玩艺儿,不是贬低它,因为它是一种无用之用,是一种可以品味、把玩的艺术品。我对诗歌敬畏和倾心爱慕,每天我都把玩它、审视它,寻觅其中的节奏、气韵、情趣、意趣。我觉得,诗是侵入我骨髓里的东西,已经成瘾!

我觉得,我把玩诗的时候,诗也在把玩我,品味我,审视我的卑微、耿直、悲悯、善良、复杂、悲欣和疼痛,也一点一点剔除和清洗掉我心里的暗和小。下面我斗胆点评几首比较有名的诗歌,不对之处,请指正。

剔牙

洛夫

中午

全世界的人都在剔牙

以洁白的牙签

安详地在

剔他们

洁白的牙齿

依索匹亚的一群兀鹰

从一堆尸体中

飞起

排排蹲在

疏朗的枯树上

也在剔牙

以一根根瘦小的

肋骨

[雨荷风点评]人和秃鹰并无二致,人何尝不是吃动物的尸体。吃人和被吃,几乎是一种心知肚明的日常公式。只不过虚伪的人类通过精细烹饪,宏伟建筑,礼向往来的包装,用优雅,文明,童话,真善美学,道德文章,诗和远方,用盛世繁华隐去了铁血政治,淡化脱钩,围堵,博弈,危机,战争的流血等残酷的真相,真相就是真相,真善美学不是真相。而真实的赤裸裸的我行我荤的秃鹰,不加掩饰地忠实于生活的本来面目,不知虚伪为何物,用细小的肋骨呈现恐怖的真相。一首短诗,构思出一个生活细节的实境,虚境,虚妄之境,揭示一个血淋淋的恒古长存的真相,不由不令人扼腕三叹。世间已看不到完整的真相,能看到的只是雪泥鸿爪和可怜的认知。诗人说,真相被寻找真相的牙签剔除了。

母亲与阿尔茨海默症

青 娥

母亲从不懂建筑学

却用粗糙的食物,简陋的木材

为我们,筑起一个

坚如磐石的家

母亲也不懂美学

却把灰扑扑的布料,变成

我们身上熨帖的衣衫

还在胸口,绣上好看的葵花

我的母亲从未上过学校

没有学习一个汉字

却从来不会,认错我们的名字

也不会拨错一个个电话

直到暮年,阿尔茨海默症

找上母亲

她开始意识混沌,常把几个孩子

张冠李戴

可母亲仍是从前那般固执

她一把将我搂进臂弯,不容分说:

“你就是我家的人,你就是我的孩子!”

[雨荷风点评]母亲,一个写烂的题材,母亲诗汗牛充栋,推陈出新,是第一要务。如果写母亲管我们吃穿住上学,那一定了无新意。作者把母亲不懂建筑学,不懂美学,从没上过学,融合在前三节里,兴,比(对比,类比,排比,反比)黑色幽默,让母亲的卑微,忍耐,勤劳,细心,又望子成龙的形象跃然纸上,使空间逐渐扩大,有了纵深的张力。可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是母亲所应有的母爱和作母亲的

本份,光这样,还不出色。母亲患阿尔茨海默症,加重了感情发码,和对母亲人生的悲悯,不过光这还不够。她一把将我搂进臂弯,不容分说:“你就是我家的人,你就是我的孩子!”一下把剧情推向高潮,一个没文化,没身份,没地位,没健康,甚至还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几乎没有记忆力的老人,还能奇异地认识子女,给子女一个情不自禁地拥抱,这是一种伟大,神奇,发自灵魂深处的母爱,这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引起了读者的强烈共鸣。99℃加1℃。诗意沸腾了。

本诗语言质朴,朴实无华,没用通感,变形,奇异意象等现代派手

法,相反,却用传统的赋比兴,也写成了“今日好诗”。应该引起我们这些无名诗人的深思,真是条条道路通罗马。也应了巴金先生的老话,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艺术。

湖边

灯灯

水的栅栏,光线的老虎在走动

我再次感觉到群山

和更高远,未知的事物

我把我,推了出去。

【点评】我把我,推了出去,推字用得最奇,非常亮眼。栅栏,老虎是寻常的,被水和光线定义就不寻常了。读首小诗,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首小诗里,有一种虚妄之境。我猜测,这首小诗,可能是一首诗的最后一节,因为这节极美,去砂存金,把前面的几节去掉了。鲁橹老师说,这首诗是写诗人的孤独,我感觉有点牵强附会,个人认为,它就是作者一刹那间独特的感觉,与是否孤独无关,这种感觉,以前没有,或者之前许多人也有,但没有说出来,没有形成文字。灯灯最先形成文本就是独创。

过几天再读本诗,“我把我,推了出去“,感觉应该是,我把我(的影子),推了出去,这样一读,和“对影成三人”如出一辙,鲁橹老师的孤独说,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同一首小诗,真是 ,读一遍,有一遍的感受,读两遍有两遍的感悟。

那些年,在桑多河边

阿信

卜雪的时候,我多半

是在家中,读小说、写诗、或者

给远方回信:

雪,扑向灯笼,扑向窗户玻璃,

扑向墙角堆放的过冬的煤块。

意犹未尽,再补上一句:雪,扑向

郊外

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

在我身后,炉火上的铝壶

噗噗冒着热气。

但有一次,我从镇上喝酒回来,

经过桑多河上的木桥。猛一抬头,

看见自己的家一一

河滩上

一座孤零零的小屋,

正被四面八方的雪包围、扑打......

(2014)

[雨荷风点评]《那些年,在桑多河边》,作者先用标题交代了独特,磁性而充满张力的时间和空间,搭建别具一格的诗

歌舞台。接着交代作者我的生活状况与生活状态,然后,360℃转换视角,近镜头,灯笼,窗户,煤块,拉长焦距写木桥,转身铝壶,最后跳到桥头,远镜头写小屋,多个特写像一个剧幕

的光束转换往复,把一场风雪写得汹涌澎湃,淋漓尽致,以此衬托内心的孤寂苍莽和萧索感。作者笔法娴熟老到,游刃有余,

不愧为一桌独特的视角盛宴,也是一阵强烈的心灵撞击。

陶匠

(希腊)扬尼斯·里索斯

一天,他造完了大水罐,花瓶,陶锅。一些陶土

剩了下来。他造了一个女人。她的乳房

硕大而坚挺。他有些恍惚。回家晚了。

他的妻子埋怨他。他没有回答。下一天

他留下更多的陶土,接下来的一天他留得更多。

他没有回家。他的妻子离开了他。

他目光熊熊。半裸着。只在腰上系了一根红腰带。

他整个晚上躺在陶女的旁边。拂晓时分

你听见他在作坊的篱笆后歌唱。

他解下了他的红腰带。他光着身子。一丝不挂。

围绕着他的是

空的大水罐,空的陶锅,空的花瓶

和那个美丽的、盲目的、聋哑的、双乳被咬过的女人。

(韦白译)

[雨荷风点评]本诗是写艺术与家庭的矛盾,艺术与艺术家的关系,我也觉的可以这么理解。可是,我更倾向于成瘾的执

念既具有悲剧的色彩,又是成功难以或缺或更改的桥梁。文学,网络与陶艺的执迷又有何不同。人们总是在自己臆造的世界中不能自拔。献身艺术的人,超越了爱情。信仰何尝不是如

此,想当年,千百万英勇的共产党人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百死不悔。而如今,数以万计的抖音快手们,乐在其中,既忘了身无余銀,又忘了心忧天下。还有一小部分意志薄

弱的官员,前赴后继地贪污腐化,未尝不是另一种执迷与不悟......可悲可叹也可恶。

仙居观竹

胡弦

雨滴已无踪迹,乱石横空。

晨雾中,有人能看见满山人影,我看见的

却是大大小小的竹子在走动。

据说此地宜仙人居,但劈竹时听见的

分明是人的惨叫声。

竹根里的脸,没有刀子取不出;

竹凳吱嘎作响,你体内又出现了新的裂缝。

一唯此竹筏,能把空心扎成一排,

产生的浮力有顺从之美。

闹市间,算命的瞎子摇动签筒,一根根

竹条攒动,是天下人的命在发出回声。

[雨荷风点评]竹子也是生命,也是芸芸众生,外部强加的暴力,内部的撕裂,黑云压城的霸道,也使它们发出悲惨的嚎

叫,因为刀子的逼迫,它们成为了刺杀世界的梭镖,因为绳子的团结,它们成为托举世界的竹排,因为数据,逻辑的编排,它们给世界以思想的光芒和秩序的推背图。在诗人眼里,竹

子是一种符号,一中意象,一种诗境,一种诗的感悟和情怀,已早已不是植物学意义上的竹子了。竹子成为什么样子,在于人对它的态度,世界成为什么样子,也在于人对于它的态度,而人类,人生成为什么样子,又在于什么呢?这是否是作者的题旨所在呢?

顾问赵统斌时维亮

主编郝远进

编委(按姓氏笔画为序)

马学民 王文胜王兴松王锋张文胜

石磊英 孟庆凤郜爱巧赵学智蔡中锋

本期执行主编 张文胜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