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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霞江館聯語 吳熙（1840～1922），字劭之，號綺霞江館主人，湖南湖潭人。受業於譚光第門下。鹹豐八年（1858）遷居碧稼塘（今屬湘潭縣郭家橋鄉），後在此設館授徒。同治十三年（1874）返縣城寓居，旋在陶澎（道光朝名宦，官至兩江總督）後代人家坐館四年。光緒五年（1879）拔優貢生，翌年朝考落第。光緒七年遊左宗棠幕府，後辭職。先後遊曆京、津、鄂、贛、江、浙等地，曾授課船山書院，主講湘潭昭潭書院、長沙思賢講舍。民國十一年（1922）卒於鄉，終年82歲。 吳熙是清末著名聯家，以聯語名世，其作品集《綺霞江館聯語偶存》、《綺霞江館聯語續存》由其門人彭闿異整理刊行，《綺霞江館聯語再續存》由其門人許銘彝兄弟三人收集印行。在共收聯245副，其中寺廟堂所聯41副，壽聯14副，挽聯190副。 自敘 挽聯不知始於何時，宋趙忠簡自書銘旌“身騎箕尾，氣作河山”二語似即自挽之濫觴矣。至今日而其風盛行，親朋賻禭多卻之，非此不足以勖喪主之意，動輒多至四五百幅，剿襲湊合，工者遂稀。吾湘曾文正公，以閎博健倔之才，出其餘勁，成挽聯一卷，自負無敵，蓋天分既優，故雖小技，亦橫絕一世也。熙於文正無能為役，然悈友怛化、黃壚鄰笛（為傷逝懷舊）之感，亦不能已。於言又時有代庖之作，脫稿輒棄，不自收拾。茲以門人嗜痂之癖，過而存之，其餘散佚者多矣。每一展玩，數十年交遊情狀，曆曆如在目前，詞之工拙，卑卑不足道矣。大略比坿典切，運以綿邈之思、悲壯之氣，則於此體為宜。 宣統己酉辰至日綺霞江館主人自敘，時年六十有九 綺霞江館聯語偶存(一) 張大竹汀侍禦 侍禦名沄，長沙人，官臺諫，有直聲。先學錄君①任安仁校官，殉土寇之難，侍禦奏請建立專祠，奉旨俞允②。 將舉世吏疵民病引為己憂，中外憚風裁③，要只求臣幟無虧，公究何心矜氣節④； 以先子冷宦⑤孤忠達諸天聽，烝嘗⑥隆美報，一念及君恩所自，我猶有淚灑封章⑦。 【注釋】 ①先學錄君：先君、先子、亡父之稱呼，即吳劭之父親吳棠。學錄，為中國古代文官官職名。清代學錄與學正為基層官員編制之一，掌學規，從事業務則相當於老師或學校行政人員。清朝滅亡後，該官職廢除。②俞允：《尚書》：堯典、舜典多用“俞”，表示許可，應諾之詞。後稱帝王允許臣下的請求。③風裁：謂裁奪，依法裁處。《後漢書·黨錮傳·李膺》：“是時朝廷日亂，綱紀穨阤，膺獨持風裁，以聲名自高。”④氣節：志氣和節操。《史記·汲鄭列傳》：“（汲黯）好學，遊俠，任氣節，內行脩絜，好直諫。” 宋陸遊《有所感》詩：“氣節陵夷誰獨立，文章衰壞正橫流。”⑤冷宦：鄭虔（盛唐著名文學家、詩人、書畫家，又是一位精通天文、地理、博物、兵法、醫藥近乎百科全書式的一代通儒，詩聖杜甫稱贊他“滎陽冠眾儒”、“文傳天下口”。他學富五車，精通經史，書畫成就卓然一家）曾任廣文博士，時人視為冷宦或冷官。杜甫《醉時歌·贈廣文館博士鄭虔）》：“諸公袞袞登臺省，廣文先生官獨冷”。以後喻學官。⑥烝嘗：冬祭曰烝，秋祭曰嘗。《詩·小雅·楚茨》：“絜爾牛羊，以往烝嘗。”後泛稱祭祀。⑦封章：密封的章奏。古代百官上書奏機密事，皆用皂囊封緘呈進，名為封章，亦稱封事。漢雄《趙充國頌》：“營平守節，屢奏封章。” 陶益謙茂才 茂才名鏡瑩，安化人，文毅公澍之孫，為弟子從學四年。病中神識不亂，預言晴雨不爽時刻，詩文稿不自收拾，死後其昆季為付剞劂①。 晴雨驗前知，生有自來，慧劍②慈燈空俗障； 青藍③成永訣，淒然以感，零縑斷素④亦傳書。 【注釋】 ①剞劂（Jī Jué）：刻字刀鑿。《楚辭·嚴忌《〈哀時命〉》：“握剞劂而不用兮，操規榘而無所施。” 洪興祖，補注引應劭曰：“剞，曲刀；劂，曲鑿。”引申為印刷出版。②慧劍：佛學語。《維摩經·菩薩行品》：“以智慧劍，破煩惱賊。出陰界入荷負眾生，永使解脫。” 佛教喻智慧如劍，能斬斷一切煩惱。永嘉玄覺禪師：“大丈夫，稟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清悟雲和尚《落發》：“煩惱叢千縷，全憑慧劍揮。”世俗的煩惱中，以情愛最為癡迷。學佛，就是要慧劍斬情絲，如此人生才能自由自在。白居易：“斷癡求慧劍，濟苦得慈航。不動為吾志，無何是我鄉。可憐身與世，從此兩相忘。”（《渭村退居，寄禮部崔侍郎、翰林錢舍人詩一百韻》）③青藍：喻弟子優於師傅。《荀子·勸學篇》：“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④零縑斷素：縑（jiān）古書翰書於縑素。曾以縑緗為經書，以盡素為書信。 楊漱腴上舍 漱腴名懋榮，同邑人，才情豪縱，家貧親老，橐筆遠遊。壬午夏與予同客白下秦淮畫舫，極絲竹觴詠之歡。秋歸鄉試，不售①。冬初，予重往江南，漱腴病篤，不能走送，迨予抵金陵，有自湘來者雲已死矣！ 誰拔君抑塞磊落之奇才，奔走迫饑寒，無限傷心，遊子衣裳慈母線②； 竟與我生死別離惟一瞬，江山揮涕淚，不堪回首，板橋煙柳木蘭艭③。 【注釋】 ①不售：《詩·邶風·穀風》：“既阻我德，賈用不售”。引申為考試不中。②遊子：孟郊《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③木蘭艭：艭（shuāng）古書上說的一種小船，此指秦淮畫舫。 湘陰左文襄公 文襄開府兩江，署中增設書記處，以予典司其事，指予顧座客言曰：“此學人也，昔裴晉公①用韓昌黎為記室，我今亦猶是矣。”居無何，有浙人讒予，文襄不能舒究，予斷斷爭辯，而卒無以釋其疑也。文襄大好邊材，忠於謀國，雖有一二過舉，天下共諒其無他。惜乎暮年精力衰耗，宵小得而乘之。其後臺灣用兵，文襄督師至閩，一意主戰，甍前一日猶欲往擒孤拔，催促帳下諸將出軍。嗚呼！志決身殲，其亦三呼渡河②之遺恨也已。 公曾期我作韓昌黎，奈讒間陰行③，雖有釋言難感悟； 天不許人為嶽武穆④，縱威棱遠憺⑤，終留遺恨與英雄。 【注釋】 ①裴晉公：即裴度。唐朝名相，傑出的政治家。唐憲宗元和十二年，以裴度為淮西宣慰處置使，討平蔡州吳元濟之亂，封晉國公。淮蔡之亂，度以韓愈為行軍司馬。韓昌黎即韓愈，因郡望昌黎，世稱韓昌黎。②三呼渡河：《宋史·宗澤傳》：“澤歎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翌日，風雨晝晦。澤無一語及家事，但連呼'過河’者三而薨’”。③讒間：用讒言離間他人。《晉書·劉元海》：“ 王渾、李憙以鄉曲見知，每相稱達，讒間因之而進，深非吾願，適足為害。”《新唐書·苗晉卿傳》：“中傷，則枉直無辨，而讒間之道行。” 清唐甄《潛書·任相》：“使當日者居正尚存，勳勞日高，顯帝之齒漸長，四方無事，志氣驕盈，讒閒得入，則居正覆巢之禍，不在身死之後矣。”④嶽武穆：指嶽飛。《宋史·嶽飛傳》：“淳熙六年，謚武穆。嘉定四年，追封鄂王。” 清薛福成《槍炮說》上：“即嶽武穆將才天挺，百戰百勝，亦寔非一時諸將所及。”⑤威棱遠憺：憺（dàn）震動，使人畏懼。木四方為梭，人有威如有梭者然。《漢書·李廣傳》：“是以名聲暴於夷貉，威棱憺乎鄰國”。 夏芝岑廉訪代徐子筠作。 廉訪名獻雲，新建人，官湖南督糧道最久。長沙定王臺、賈傅祠，皆其所修構也。延子筠課子，子筠之子硯耕亦館於其署中，文字請廉訪點定，主賓極相得，廉訪告歸，家居四年卒。 許久依淥水芙蓉①，詩酒極交歡，竟渾忘誰主誰賓，兒子文章還互課； 已飽啖江鄉蓴菜②，湖湘有遺愛，好祔祀賢王賢傅③，循良忠孝並千秋。 【注釋】 ①淥水芙蓉：《南史·庾杲之傳》：“王儉用杲之為衛將軍長史，安樂侯蕭緬與儉書曰，盛府元僚，實難其選，庾景行泛淥水、依芙蓉，何其麗也。時人以入儉府為蓮花池，故緬書美之……”後稱幕賓為蓮幕。②已飽啖江鄉蓴菜：謂辭官歸家。《晉書·張翰傳》：“（張翰）在洛，見秋風起，因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裏以要名爵？’遂命駕而歸。”③賢王賢傅：即漢景帝子劉發為長沙王；漢文帝時賈誼出為長沙太傅。 歐陽母莫太淑人 太淑人為曉晴丈兆熊之元配。丈別字匏叜，廣結納中興將相，曾、江、左、李諸公，皆與為寒畯交①。主其家匏叜之封翁，與先王父半江先生交好，匏叜與先父學錄君又相過從，太淑人之季子季林、長孫伯元亦與餘善。 魁儒遍寰海論交，巾幗識尤奇②，鑿壁窺賓，他日必為名將相； 賤子托通家累世，楹書疑共析③，入門感舊，升堂不見太夫人。 【注釋】 ①寒畯交：出身寒微而才能傑出的人。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好放孤寒》：“ ……或有詩曰：'八百孤寒齊下淚，一時南望李崖州。’”宋趙彥衛《雲麓漫鈔》卷七：“若本朝尚科舉，顯人魁士皆出寒畯。”清和邦額《夜譚隨錄·馮勰》：“世之衰也，一變而為請託，更變而為賄賂，寒畯之士，遺於野矣。”②巾幗：古代婦女的頭巾和發飾。借指婦女。③《晏子春秋·雜下三十》：“晏子病，將死，鑿楹納書焉，謂其妻曰：'楹語也，子壯而示之。’”後因以“楹書”指遺言、遺書。 朱肯夫師 師諱逌然，浙江餘姚人，官宮詹。熙其己卯所取優貢生也，最蒙賞識。後官四川學政，卒於任。課士有法，蜀人翕然稱之，卒後川督丁文誠公以其政跡臚列入告。 使節溯江源，論教思無窮，宜並文翁祠石室①； 師恩重山嶽，愧修名未立②，空將郭隗貢金臺③ 【注釋】 ①文翁:《漢書·循吏傳·文翁》：“文翁，廬江舒人也。少好學，通《春秋》，以郡縣吏察舉。景帝末，為蜀郡守，仁愛好教化。見蜀地辟陋有蠻夷風，文翁欲誘進之……至武帝時，乃令天下郡國皆立學校官，自文翁為之始雲。文翁終於蜀，吏民為立祠堂，歲時祭祀不絕。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②修名未立：語見屈原《離騷》：“老冉冉其將至兮，恐修備之不立”。③郭隗：戰國燕人，燕昭王欲得賢士以報齊仇。隗曰：“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況賢於隗者，豈遠千裏哉！於是昭王為隗改築宮而師事之。”置千金其上，延天下士，號黃金臺。 蘇定波妾魏氏 魏氏略知書，性剛烈。已死，定波不複納簉①。 超升白日，魏夫人②聞生來文字粗通，慧性更剛腸，問誰如知命③小星④，能冼香閨脂粉氣⑤； 眷戀朝雲，蘇內翰⑥願從此衾裯⑦自抱，芳魂應感泣，當亦望談禪舊雨⑧，曲寬垂老槁砧⑨心。 【注釋】 ①納簉：簉（zào）言納妾。《左傳·昭公一年》：“泉丘人有女夢以其帷幕孟氏之廟，遂奔僖子，……僖子使助氏之簉。”②魏夫人：晉代女書法家。明陶宗儀《書史會要》：魏夫人名華存，字賢安，左僕射舒之女，善書。 ③知命：知命也作知天命、半百、知非，認識天命或命運，五十歲的代稱。《論語·為政》：“五十而知天命。”《易經·糸辭上》：“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④小星：妄的代稱。鄭玄《箋》，謂小星即眾多無名的小星，比喻周王的眾妄。⑤脂粉氣：脂粉為女子的美容，故稱柔豔之風為脂粉氣。宋之問《傷曹娘》：“可憐冥漠去何之，獨立豐茸無見期。”“君看水上芙蓉色，恰似生前歌舞時。前溪妙舞今應盡，子夜新歌遂不傳。無複綺羅嬌白日，直將珠玉閉黃泉。”⑥朝雲，蘇內翰，蘇東坡待妾。朝雲姓王，字子霞，錢塘人，她隨東坡貶居惠州，宋紹聖三年（一0九六年）病故，時年三十四歲。東坡《悼朝雲》詩序雲：“紹聖元年十一月，戲作《悼朝雲》曰：' 苗而不秀豈其天，不使童烏與我玄。駐景恨無千歲藥，贈行惟有小乘禪。傷心一念償前債，彈指三生斷後緣。歸臥竹根無遠近，夜燈勤禮塔中仙 。’”朝雲生前學書，頗有楷法，亦學佛。她臨終時誦“六如謁”。清道光名士林兆龍為聯“不增、不減、不生、不滅、不垢、不淨；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故稱“六如”。⑦衾裯：《詩·召南·小星》：“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實命不猶。”此指被褥床帳等臥具。⑧舊雨：比喻老朋友。杜甫《秋述》：“臥病長安旅次，多雨……常時車馬之客，舊，雨來，今，雨不來。”後人就把“舊”和“雨”聯用作老朋友講。清尹會一《與王罕皆太史》：“比想舊雨重逢，促膝談心，亦大兄閑居之一快也導”。⑨槁砧：槁砧（ɡǎo zhēn）《古絕句·槁砧今何在》：“槁砧今何在？山上複有山。何當大刀頭？破鏡飛上天。”緣此妻稱夫曰槁砧。 趙子孚茂才 子孚名汝庸，舉孝廉方正①，為予居停主人，頻年多病，過從遂稀。 推道南大宅同居②，多病久荒文酒宴； 是趙氏連城完璧③，立身無忝孝廉科。 【注釋】 ①孝廉方正：清代特詔舉行的制科之一。自雍正時起，新帝嗣位，詔直省府、州、縣、衛各舉“孝廉方正”，賜六品章服，備召用。乾隆以後，定薦舉後送吏部考察，授以知縣等官及教職。即舉人。②道南大宅：《三國志·周瑜傳》：“堅子策興瑜同年，獨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無通共。瑜從父尚為丹楊太守，瑜往省之。”③連城完璧：引完璧歸趙之典，贊美死者守身如玉。 ④忝:辱，有愧於，常用作謙辭。 陶母李孺人 孺人為黼丞成學茂才之母，年八十有八，卒時其夫尚在。 令妻壽母信能兼，請誄德陳辭①，斷取奚斯閟宮句②； 送往事居無所憾，願節哀順變③，曲寬莊叜鼓盆心④。 【注釋】 ①誄德陳辭：累述記亡者之功德，若今天的悼詞。《周禮·春宮·大祝》：“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遠近……六曰誄。”誄，謂積累生時德行以錫之命，主為其辭也。（列敘死者生平事跡，並且贊美其德行的文辭)②奚斯閟宮句：閟宮（bì），後稷母，薑嫄之廟。《毛詩·魯頌》“閟宮頌僖公能複周公之宇也。閟宮有侐，實實枚枚。赫赫薑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無災無害。”③節哀順變：《禮記·檀弓下》。西漢·戴聖《禮記·檀弓下》：“喪禮，哀戚之至也；節哀，順變也。君子念始之者也。意為節制哀痛，順應變故。今人用來慰唁之詞。④莊叜鼓盆：《莊子·至樂》∶“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今謂妻死為鼓盆之戚。 又一聯代楊馥笙作 馥笙與黼丞同為昭潭書院司事，黼丞之母以四月初旬亡。 與嗣君到處周旋，杯酒話同心，麗澤堂開①，揮麈焚香書萬卷②； 有慈父暮年偕隱，鼓盆傾老淚，送春雨過，啼烏繞樹月三更。 【注釋】 ①麗澤堂：乾隆三十六年，羅宏漳乃出俸銀增起麗澤堂於昭潭書院。光緒十三年，彭會昌、陶成學、楊熙治麗澤堂，校集散及新置書籍貯藏奎星閣。②揮麈：晉人清談時，常揮動麈尾（即“拂塵”），以為談助。後因稱談論為揮麈。清談時揮麈尾代表思想界領袖的地位，是玄學名士追求風神的表現。 沈門帥孺人 孺人為沈君子粹之室。沈與予廿年至好，孺人亡，哀痛最甚。 兄事複何嫌，最難忘杯酒殷勤，輒使龐妻親作黍①； 神傷胡太甚，願善學鼓盆曠達，請看潘鬢已成絲②。 【注釋】 ①龐妻親作黍：語出《漢書·逸民傳》：“龐公者，南郡襄陽人也。居峴山之南，未嘗入城府。夫妻相敬如賓。荊州刺史劉表數延請，不能屈，乃就候之。謂曰：'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龐公笑曰：'鴻鵠巢於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棲；黿鼉穴於深淵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趣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且各得其棲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因釋耕於壟上，而妻子耘於前。表指而問曰：'先生苦居畎畝而不肯官祿，後世何以遺子孫乎？’龐公曰：'世人皆遺之以危，今獨遺之以安。雖所遺不同，未為無所遺也。’表歎息而去。後遂攜其妻子登鹿門山，因采藥不反。”李賢注：“司馬德操常詣德公，值其渡沔上先人墓，德操徑入其堂呼德公妻子，使速作黍，徐元直向雲當來就我與德公談。” ②潘鬢已成絲：語出《秋興賦》，“斑鬢”，鬢毛斑白，謂年老。 又一聯代徐峙雲作 孺人之歸於沈也，峙雲為媒。 我為紅葉亦殷勤①，慨破鏡難圓②，竟失梁鴻偕隱樂③； 君比黃花更消瘦④，願鼓盆自遣，莫吟潘嶽悼亡詩⑤。 【注釋】 ①紅葉：《青瑣高議》載，唐僖宗時，於佑於禦中溝中拾一葉，上有詩，佑亦題詩於上，置溝上流，宮人韓氏拾之。後值帝放宮女，韓氏嫁佑成禮，各於笥（“笥（sì），盛食器也。”《說文》）中取紅葉相示曰：“可媒矣！”後以紅葉比作媒。②破鏡：《古今詩話》，南朝陳代，太子舍人徐德言，尚樂昌公主。陳政衰，德言謂曰：“國破汝必入權豪家，倘情緣未斷，尚冀相見乎？”乃破鏡各分其半，約他日以正月望日賣於都市。及陳亡，妻為楊素所得。德言至京，有蒼頭賣半照者，德言出半照合之，題曰：“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無複嫦娥影，空留明月輝。”樂昌得詩，悲泣不食，素知之，乃召德言，還其妻。以“破鏡重圓”喻夫妻離散後重新團圓。 ③梁鴻偕隱樂：《後漢書·逸民列傳》：“梁鴻字伯鸞，家貧而尚節介，博覽無不通，而不為章句。娶同邑孟氏女，居有頃，妻曰：'常聞夫子欲隱居避患，今何為默默？無乃欲低頭就之乎？’鴻曰：'諾！’乃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織為業，詠《詩》、《書》，彈琴以自娛。”④君比黃花更消瘦：李清照《醉花陰》：“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⑤潘嶽悼亡詩：《古詩源·晉詩》。後謂妻死曰“悼亡”。 張子衡廉訪 廉訪名嶽齡，平江人。由諸生從軍，敘功，官至福建按察使。生平以三事自負：一能詩，一青烏之術①，一督兵善戰也。作《杜工部墓考》，龂龂爭辯，謂墓在平江，獨修杜氏遺阡，並建饗堂，自營生壙，距杜墓僅數裏，其卒也，後左侯一月。 繼杜少陵慷慨悲歌②，親手種松楸③，萬古詩魂抔土近； 與左太傅後先徂謝④，傷心話桑梓⑤，中興名將幾人存。 【注釋】 ①青烏之術：謂相地風水之術。相傳漢代青烏子有《蟒經》一書傳世。《抱樸子·極言》：“窮神奸則記白澤之辭，相地理則書青烏之說。②杜少陵慷慨悲：杜少甫，字子美，自稱少陵野老。少貧，舉進士不第，適逢天寶安史之亂。一生窮困，飽經顛沛流連，故詩歌悲憤多。③松楸：謂墓地所植樹木。南朝齊謝朓《齊敬皇後哀策文》：“陳象設於園寢兮，映輿鍐於松楸。”④左太傅：即左宗棠，諡文襄。徂謝：（1）死亡。 南朝宋謝靈運《廬陵王墓下作》詩：“徂謝易永久，松柏森已行。” 唐張說《贈丹州刺史先府君碑》：“徂謝永久，丘墳不飾。”清顧炎武 《關中雜詩》之四：“徂謝良朋盡，雕傷節士空。” (2)消逝。南朝梁·何遜 《臨行公車》詩：“平生多意緒，懷抱皆徂謝。” 唐韋應物《西郊燕集》詩：“盛時易徂謝，浩思坐飄颺。”元程钜夫《和陶》詩：“年運倏徂謝，春秋焉能托。⑤桑梓：桑和梓為古代住宅旁栽常種的樹木，后以此比喻故鄉。 又一聯代陳蓮生作 蓮生，湖北知縣，左侯靈輀歸裏，蓮生迎於九江，及歸江西省垣，而廉訪之赴至矣。先是臺灣用兵，傳聞有保薦廉訪起用者，廉訪約蓮生同行。“鐵瓶道人”，廉訪自號也。 大江哭送左文襄，三千裏風雨遄歸，繐帳①又揮知己淚； 老將誰逾趙充國②，七十載詩歌寄托，鐵瓶原有出山心。 【注釋】 ①繐帳：用細而疏的麻布制成的靈帳。《太平禦覽》：“魏武帝遺令：'於臺堂上安六尺牀，施繐帳。’”②趙充國：《漢書·趙充國》：“時，充國年七十餘，上老之，使禦史大夫丙吉問誰可將者，充國對曰：'亡逾於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將軍度羌虜何如，當用幾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逾度，臣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略。然羌戎小夷，逆天背畔，滅亡不久，願陛下以屬老臣，勿以為憂。’上笑曰：'諾’。” 李芋仙大令 芋仙，名士棻，四川忠州人。由拔貢官江西知縣，曆任繁劇，卓有政聲。嗜吟詩，清流麗，逼近溫李①，又工書，揮灑如意，收藏書籍、金石、古玩甚富。晚歲以狂奪官，客滬上最久。詩酒風流，名滿江海。平生交遍宇內，最後與餘契好尤深，見貽手書將及百簡，皆訾議詩文，略無假借。餘珍弆之，愛不忍釋，非惟直言，難得文翰之美，近今亦稀。上海靜安寺地勢幽曠，為遊人暑月納涼之所，君輒攜其詩、弟子姚倩卿姊妹，同車共載，憩息其中，以為此乃人間第一樂事，嘗醉語予曰：“我死葬靜安寺，俾倩卿姊妹仿吊柳七②故事足矣。”乙酉秋竟死於海上，予既為位以哭，又撰一聯以鳴吾哀。君為湘鄉相國③高足弟子，“太白醉魂”，今尚存相國贈君句也。 禪智山光好墓田④，今果如酒後戲言，太白醉魂招海上； 平生風義兼師友⑤，已開出蜀中詩派，浣花餘韻在人間⑥。 【注釋】 ①溫李：《北夢瑣言》載，溫庭筠與李商陷齊名，時號“溫李”。由於作詩綺麗精巧，後人譽為花間之鼻祖。②柳七：謂柳永也。劉克莊詩：“相君未識陳三面，兒女多知柳七名。”③湘鄉相國：即曾國藩。④禪智山光好墓田：張祜《縱遊淮南》：“十裏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⑤平生風義兼師友：《李商隱·哭劉蕡》：“上帝深宮閉九閽，巫鹹不下問銜冤。黃陵別後春濤隔，湓浦書來秋雨翻。只有安仁能作誄，何曾宋玉解招魂。平生風義兼師友，不敢同君哭寢門。”⑥浣花餘韻：浣花溪在四川成都，一名百花潭，杜甫故宅在此，謂之浣花草堂。杜甫從乾元二年末至永泰元年在草堂作詩二百七十一首。 郭午穀別駕 午穀，名澤春，由副貢保舉通判，終身未履仕途，有材幹，長於言語，迄無所遇，性好佛，屢與予言，欲祝發入山①。死，無子，可悲也已。 天厄君科名不遂，仕宦無成，兼謀謨詞令之長，莫展一籌，造物生才竟何意； 吾與子材藝殊途，性情同軌，於儒墨縱橫而外，並尊二氏②，傷心苦語許誰聞。 【注釋】 ①祝發入山：此謂削發為僧。《穀梁傳·哀十三年》：“吳，夷狄之國也，祝發文身”。②二氏：即儒佛兩家。 又一聯代仲藩侄作 午穀頗有俠氣，仲藩夙與交好，兩人家事互相商議，午穀之兄又與仲藩鄉榜同年。 名場不足絆英雄，半生來以觿解結①，以杖扶顛，毀譽一聽裏中人，大都豪俠，居鄉斷無吐茹剛柔意②； 友誼幾於侔骨肉，二十年相印在心，相依如手，彼此與謀門內事，徒謂賢昆，同榜猶屬尋常文字緣。 【注釋】 ①觿解結：觿（xī）古代用解繩結的角錐。《詩經·衛風·芄蘭》：“芄蘭之支，童子佩觿。雖則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帶悸兮。芄蘭之葉，童子佩韘。雖則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帶悸兮。”②斷無吐茹剛柔意：《詩經·大雅》：“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強禦。”侔（móu）“侔,齊等也。”（《說文》） 又一聯代沈子粹作 午穀喜看王益吾①祭酒《續東華錄》，坐客常滿，日與人弈，而無高著，通方術，有禪悟，時與子粹相參證。 近來數典熟乾嘉②，神情似俠，材幹宜官，坐客盡軒渠③，百事優為棋品下； 每為尋君入城郭，醫理同參，禪鋒相對，故人如木葉，三秋搖落雨聲悲。 【注釋】 ①王益吾：即王先謙，晚年號葵園老人。同治四年進士，著有《十朝東華錄》等書。②乾嘉：即乾隆、嘉慶年號。③軒渠：笑貌。《後漢書·方術傳》：“薊子訓，兒識父母，軒渠笑悅，欲往就之。” 曹門龔宜人 宜人為穀孫貳尹之室。穀孫遊宦江西，宜人從焉，子女甚多，皆旁出①也。 隨夫君捧檄出遊，彭蠡洞庭，畫舫琴書仙眷屬； 有諸娣抱衾感泣，荔支甘蔗②，慈雲雨露佛菩提。 【注釋】 ①旁出：亦稱庶出，謂妄所生子女。《宋史·昌言傳》：“又短其委母妻鄉裏，十餘年不迎侍，別娶旁妻。”②荔支甘蔗：荔枝謂晚年所生子女。蔡君謨曰：閩心荔枝，興化最為奇特，尤為陳紫，其樹晚熟……甘蔗：宋神宗問呂惠卿，曰：“蔗字從庶何也？”“凡草木種之俱正生，蔗獨橫生，蓋庶出也，故從庶。”（引自《明·張岱·夜行船·植物部·花木》） 又一聯代龔某作 龔某為宜人之兄，甫喪其子，妹繼而亡，宜人之母年八十矣，猶健在。 夫原靜好①，子已長成，閨房清福幾生修，竟不圖碧海青天②，秋色平分，奔月遽隨仙引去； 兄既喪明③，妹尤無祿④，絲竹中年⑤難自遣，況更有白頭黃耈⑥，憂心如醉，倚門猶望女歸寧⑦。 【注釋】 ①靜好：《詩·鄭風·女曰雞鳴》：“琴瑟在禦，莫不靜好。”此言安且佳也，以喻夫婦和諧。 ②碧海青天：《李商隱·嫦娥》：“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江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③喪明：原指孔子弟子子夏在西河喪子而哭瞎眼睛的事。同“痛抱西河”导。《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孔子既沒，子夏居西河，教授，為魏文侯師，其子死，哭之失明。”④無祿：猶不幸。《詩·小雅·正月》：“憂心惸惸，念我無祿。” 朱熹集傳：“無祿，猶言不幸爾。”⑤絲竹中年：《世說新語·言語》：“謝安曰'中年喪於哀樂’。”王右軍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⑥白頭黃耈：耈（gǒu）老人之稱也。白頭謂白發，黃謂白發落更生黃者也。耈，老人面色不淨如垢也。《詩經·小雅》“樂只君了，遐不黃耈”。⑦歸寧：謂女子回家省親。《詩經·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於中穀，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於中穀，維葉莫莫。是刈是劐，為糸希為糸穀，服之無肄。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汙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維葉莫莫是刈是劐，為糸希為糸穀，服之無肄。 黃正齋姨丈 丈諱楷盛，湘鄉人，由拔貢小京官，中順天鄉試，升禮部郎中，明習故事，容臺議禮，錚錚有聲，屢分校直闈，號稱得士。簡放貴州銅仁府知府，廉惠有名跡。晚歲告歸，主修《湘鄉縣志》，簡要得體。為湘水校經堂院長，學術持漢宋之平。生平無疾言遽色，行誼端愨，士論翕然。卒年八十有八。 容臺①議禮，試院持衡，五馬蒞牂柯②③，是召父杜母一流人物④； 耄歲修書，高材問字，兩家通漢宋⑤，為雙池白田繼起經師⑥。 【注釋】 ①容臺：禮署、禮部的別稱。漢鄭玄雲：“商家典樂之官，知禮容，所以禮署稱容臺。” ②五馬：古稱太守為五馬，因出則禦五馬。《玉臺新詠·日出東南隅行》“使君從南來，五馬立踟躊。”③牂柯：古地名，在今貴州遵義以南。④召父杜母：遷南陽太守。性節儉而政治清平，以誅暴立威，善於計略，省愛民役。造作水排，鑄為農器，用力少，見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廣拓土田，郡內比室殷足。時人方於召信臣，故南陽為之語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舊時用以頌揚地方官的政績。⑤漢宋：清朝其學術，以宋儒義理為主；而亦不菲休寧戴氏，高郵王氏之漢學，曰漢宋持平。⑥雙池白田：糸湘鄉境內地名。 湯翰農大令 大令名金鏞，由副貢生保舉知縣，需次江西。實具材幹，而大吏無知者，鬱鬱暴病死，無子。兩載之中，既慟陳君，又悲湯子，人生如夢，意味可知。 龐士元非百裏才①，尺寸不能歧，彼蒼竟弑英雄命； 陳少滄先一年死，泡漚原是幻，使我全灰進取心。 【注釋】 ①龐士元非百裏才：《三國志·蜀書》：“龐士元非百裏才也，使處治中、別駕之任，始當展其驥足耳”。 葛吟香甥 甥名祖梅，僅小予二歲。予無兄弟妹，惟一姊，君母所出，適葛氏，夫婦相繼雲亡，其時甥裁兩歲耳。甥家資頗饒，有園亭之勝，性亦雅飭，惜其不壽。時予客南昌，赴至，百感交集。 家居樂有美田園，不圖楚些悲哀①，華屋山邱翻哭汝②； 地下儻逢賢父母，為報渭陽憔悴③，中年湖海尚依人④。 【注釋】 ①楚些：宋玉《楚辭·招魂》句末用“些”，（些，仄音、去聲、韻，讀懦。）如“宮廷震驚，發激楚些”。後以“楚些”喻為招魂，引作哀悼之詞。又元好問《李長源》:“方為騷人箋楚些更禁書客墮秦坑。”如嚴複挽門人熊季廉聯“與君同為國傷心，何堪憔悴江潭，楚些翻成悲宋玉；此業不蒙天所福，枉自張皇幽渺，玄經那更問侯芭。”②華屋山邱翻哭汝：《晉書·謝安傳》：“謝安之甥羊曇“知名士也，為安所愛重。安薨後，輟樂彌年，行不由西州路。嘗因石頭（石頭城）大醉，扶路唱樂，不覺至州門。左右白曰：'此西州門。’曇悲感不已，以馬策扣扉，誦曹子建詩曰：'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慟哭而去。”③渭陽：《詩經·秦風》：“我送舅氏，曰至渭陽。”秦康公送晉文公歸國詩。康公為文公甥，渭陽遂為舅氏代稱。 ④中年：《晉書·謝安傳》：“安始有仕進志，時年已四十餘矣。”安曰：“中年以來，傷於哀樂”。此時熙年已四十有三矣。 龔運生直牧 運生，名承煦，遊宦浙江，告歸甚蚤，曆典邑中公事，以精敏著聲。居洗腳橋①北，我先人敝廬在焉，予髫齡時見乃翁與先學錄君遇於橋上立語，未嘗不移晷也。 兩家老輩與周旋，當年橋上嬉遊，君已成人，我猶稚子； 萬裏宦途能勇退，今日邑中公論，智如崔浩②，廉若道生。 【注釋】 ①洗腳橋：在湘潭城內三義井之下。古傳有六個女子在此洗腳登仙。②智如崔浩：《魏書·長孫道生傳》：“帝命歌工曆頌群臣，曰：'智如崔浩，廉如道生’。”按《魏書》傳記崔浩性敏達，長於謀計。常自比張良，謂己稽古過之。長孫道生廉約，身為三司，而衣不華飾，食不兼味。 又一聯代龔吉生作 吉生乃運生之弟，兄弟同居。運生晚患痿痹，足不出寢門者六年，吉生日夕侍語。運生以七月初旬卒，有伯兄先數年亡。 六年侍疾，燕私多兄曰嗟夫①，定難要予季連床②，長與談心共崦景③； 一雨驚秋，雁行斷弟今孤矣，更非若元昆④撤瑟⑤，猶能攜手哭邙山⑥。 【注釋】 ①燕私：《詩·小雅·楚茨》：“諸父兄弟，備言燕私。”閑居休息。《韓詩外傳》卷九：“今汝往燕私之處，入戶不有聲，令人踞而視之，是汝之無禮也，非婦無禮也。”《史記·李斯列傳》：“吾常多閒日，丞相不來。吾方燕私，丞相輒來請事。”②予季：謂弟。連床：謂兄弟也。白居易《奉贈三兄》：“杭州暮醉連床臥，吳郡遊春並馬行。”③崦景：崦嵫，山名，在甘肅天水。《山海經·西山經》：“鳥鼠同穴山西南三百六十裏曰崦嵫之山。”郭璞注：“日沒所入之山也。”《古詩源·古八變歌》：“北風初秋至，吹我章華臺，浮雲多暮色，似從崦嵫來。”崦景即崦嵫之暮色，常以比喻人之晚年。④元昆：喻長兄之稱呼。⑤撤瑟：《儀禮·既夕禮》：“有疾，疾者齊，養者皆齊，徹琴瑟。”徹、撤，同。後用以稱疾病危篤或死亡。⑥邙山：即北邙山。在今河南省洛陽市東北。漢魏以來，為王侯公卿歸葬之處。 又一聯代周蓮浦作 蓮浦與運生比鄰，通形家言，運生兆域①，其所擇也。 兩家只隔一牆花，忽驚鄰笛吹來②，行過酒壚何忍再③； 華表定歸千歲鶴④，為覓雲山佳處，埋藏玉樹最相宜⑤。 【注釋】 ①兆域：墓地四周的疆界。亦以稱墓地。《周禮·春官·塚人》：“掌公墓之地，辨其兆域而為之圖。”②鄰笛：晉向秀《思舊賦》序：“餘與嵇康、呂安居止接近；其人並有不羈之才，然嵇志遠而疏，呂心曠而放。其後各以事見法……餘逝將西邁，經其舊廬，於時日薄虞淵，寒冰淒然，鄰人有吹笛者，發聲寥亮，追思曩昔遊宴之好，感音而歎，故作賦雲。”後世即用“鄰笛”借喻追昔懷舊。 ③酒壚：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傷逝》：“王浚沖為尚書令，著公服，乘軺車，經黃公酒壚下過。顧謂後車客：'今日視雖近，邈若山河’。”後以此為傷亡感舊之詞。千歲鶴：遼東城門有華表，表柱有白鶴集柱頭，時有少年欲射之，鶴乃飛，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歲今來歸，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學仙塚累累。”以此來警喻世人。④埋藏玉樹：《世說新語·傷逝》：庚文康亡，何充臨葬雲：“埋玉樹著土中，使人情何能已已。” 張封翁 封翁為長沙瀾勳守正大令之父。大令與予同客金陵節署，奔喪歸。 臺城蓮幕話家山①，一片白雲飛②，夢繞故園親舍遠； 風雪麻衣泣邱壟，千年黃石殉③，禮當會葬我來遲。 【注釋】 ①臺城蓮幕：臺城故址在南京玄武湖側。蓮幕：幕賓為蓮幕。②白雲飛：比喻思親。《舊唐書·狄仁傑傳》：其親在河陽別業，仁傑赴並州，登太行山，南望見白雲飛，謂左右曰：“吾親所居，在此雲下。”瞻望佇立久之，雲乃行。③黃石殉：《史記留侯世家》：“留侯張良者，其先韓人也。留侯死，並葬黃石，每上塚伏臘，祠黃石。”此切張姓。 友人某 某從軍寧夏，經左侯保薦。頗善書，一夕作簡劄未竟，忽焉拉雜摧燒雉經①而死，不解其何故也。先一月，張君蓮渠赴來，故有兩哭良朋之語。 提三尺劍，赴賀蘭山，有才為相國所知，奮九萬裏風毛，薦表中特書一鶚②； 裂五色箋，擲生花筆③，無故棄家人而死，僅二十餘日耳，寢門外兩哭良朋④。 【注釋】 ①雉經：縊死曰雉經。《國語·晉二》：“申生乃雉經於新城之廟。”②薦表中特書一鶚：《文選·孔融·薦禰衡表》“鷙鳥累百，不如一鶚”，此喻人累百不如一禰衡也。③生花筆：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夢筆頭生花》：“ 李太白少時，夢所用之筆頭上生花，後天才贍逸，名聞天下。”因以“生花筆”喻傑出的寫作才能。《南史·江俺傳》“江俺少時，夢人授五色筆，由是文藻日新”。④寢門：內室之門。《儀禮·士喪禮》：“君使人弔，徹帷，主人迎於寢門外，見賓不哭。” 鄭玄注：“寢門，內門也。” 王半谿姻丈 丈諱世全，乃予從兄之外舅①。道光季年，延致耆宿校刊其先人船山遺書數十種。晚歲耽靜，坐臥一樓，享年八十有奇。丈卒，而吾先君之舊交盡矣。 船山六藝國初遺②，賴後嗣刊行，青史儒林方立傳； 宏景三層樓上老③，慨先生徂謝，白頭父執更無人。 【注釋】 ①外舅：俗稱嶽父。②船山六藝：明末碩儒王夫之，號船山先生。謂儒家六經。阮籍《詠懷》“儒者通六藝”。③宏景三層樓上老：《梁書·處士傳》：“陶弘景，字通明，丹陽秣陵人也。永元初，更築三層樓，弘景處其上，弟子居其中，賓客至其下，與物遂絕，唯一家童得侍其旁。” 徐實銓丈 丈諱芝由，舉人，官湖北興國州知州，有惠政，興國人至今屍祝①之。歸田後，主講昭潭書院，士心翕服。“懶到不看山”五字，其退休時得意詩句也。 懶到不看山，懸車致政②，解組歸田③，我曾一棹武昌遊，父老殷勤，爭問及先生安否？ 處猶能化俗，講席三年④，瓣香千古⑤，公有半囊詩稿在，後人摩撫，還想見前輩風流。 【注釋】 ①屍祝：表示崇拜。《莊子·逍遙遊》：“庖人雖不治庖，屍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莊子·庚桑楚》“子胡不相與屍而祝之，社而稷之乎”。②懸車：致仕。古人一般至七十歲辭官家居，廢車不用，故雲。漢班固《白虎通·致仕》：“臣年七十懸車致仕者，臣以執事趨走為職，七十陽道極，耳目不聰明，跂踦之屬，是以退老去避賢者，所以長廉遠恥也。懸車，示不用也。”③解組：組，印綬。解下印綬，謂辭去官職。南梁蕭綸《隱居貞白山生陶碑》，明年遂拜表解職，抽簪東都之外，解組北山之陽。④講席：高僧、儒師講經講學的席位。亦用作對師長、學者的尊稱。《梁書·張緬傳》，昭明太子與緬弟子纘書：“文筵講席，朝逰夕宴，何曾不同茲勝賞，共此言寄”。⑤瓣香：古以拈香一瓣，表示對他人的敬仰，稱瓣香。宋陳師道詩：“向來一瓣香，敬為曾南豐”。南豐即曾鞏，江西南豐人。陳師道之師。 又一聯代沈子粹作 子粹從宦於鄂，丈歸後，常往其家聽琴，或與之弈。 自從公遊洞庭江漢而歸，棋一局，酒一瓢，昨日猶來聽琴去； 能隨在盡父母師儒之職，民有碑①，邑有乘②，先生原不藉詩傳。 【注釋】 ①民有碑：謂有口皆碑，稱頌於民眾之中。《續傳燈錄》“勸君不用鐫頑石，路上行人口似碑”。②邑有乘：邑謂縣，乘謂載事之書。《孟子離婁下》“晉之乘，晉之乘，楚之梼杌”。漢趙岐注：“此三大國史記之異名”。邑乘，謂縣志。邑有乘，此謂光緒十五年王湘綺主修《湘潭縣志》舉人名冊中有徐芝。鹹豐四年三月，太平軍進攻湘潭，時有居城舉人吳棠、徐芝二人縣令曹源守城等記載。 周太師母齊太宜人 太宜人為禹民師之母。 師諱慶恩，由戶部主事改官福建寧洋知縣。太宜人棄養，予方丁嫡母憂。 教子如嚴父，為吾師之師；視民如小兒，為眾母之母，何意恩將暉報，喪遽星奔，僕馬疾馳歸，樹背空懷萱草蔭②； 沆瀣而雲泥，不宜異者異；寢門而風木，不可同者同，於戲表愧岡阡，悲均屺陟，皋魚能助泣⑤，刺心忍廢蓼莪詩。 【注釋】 ①丁嫡母憂：《尚書·商書說命上》：“王宅憂，亮陰三祀。”〖疏〗“言王居父憂”後謂遭父母喪曰“丁憂”。妄生的子女稱父的正妻為“嫡母”。②樹背空懷萱草蔭：《詩經·衛風》“焉得萱草，言樹之北”。背，北堂也。北堂者母之所在也。萱草又名忘憂，俗謂母曰“萱堂”。③表愧岡阡：宋歐陽修為父母的墓碑撰寫的表文。④屺陟：（qǐzhì）《詩·魏風·陟岵》：“陟彼屺兮，瞻望母兮。”鄭玄箋：“此又思母之戒，而登屺山而望也。”後因以“陟屺”為思念母親之典。又借指母親。 ⑤皋魚：周人名。《韓詩外傳》卷九載：“孔子行，見皋魚哭於道旁，辟車與之言。 皋魚曰：'吾失之三矣：少而學，遊諸侯以後吾親，失之一也；高尚吾志，閒吾事君，失之二也；與友厚而小絶之，失之三也。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也，往而不可得見者親也。吾請從此辭矣。’立槁而死。”後因用作人子不及養親的典故。⑥廢蓼莪詩：《詩·小雅》篇名。此詩表達了子女追慕雙親撫養之德的情思。後因以“蓼莪”指對亡親的悼念。《南齊書·高逸傳》：“顧歡……母亡，水漿不入口六七日，廬於墓次，遂隱遁不仕。於剡天臺山開館聚徒，受業者常近百人。歡早孤，每讀《詩》至'哀哀父母’，輒執書慟泣，學者由是廢《蓼莪篇》不複講。”又《晉書·孝友傳》：“王裒哀父之死，並廢《蓼莪》之篇。” 龔封翁 封翁為湘浦①侍禦之父。侍禦以第二人及第，湖湘得榜眼者，實自此始。侍禦亡，而封翁亦逝。封翁與予有瓜葛②，為人樸實謙和，不以子貴改其常度。 在京華哭侍禦，還鄉裏哭封翁，傷哉兩世交情，不及半年成永訣； 盼行子未歸來，念文孫未婚宦，留得九原餘憾，竟難忍死緩須臾③。 【注釋】 ①湘浦：即龔承鈞，邑人鹹稱龔榜眼。②瓜葛：《世說新語·排調》：“王長豫(悅)幼便和令，丞相（王導）愛恣甚篤。每共圍棋，丞相欲舉行，長豫按指不聽，丞相笑曰：'詎得爾？相與似有瓜葛’”。注引蔡邕曰：“瓜葛疏親也。”③忍死：《三國志·魏志·明帝紀》注引《魏氏春秋》“死乃複可忍，朕忍死待君”。後人用忍死須臾語，謂臨終不肯絕氣，將死未死留以有待。 羅子鴻邑侯 邑侯名才衎，為政慈惠。 書生面目，慈母心腸，欲知宦跡何如，請試聽閭閻歌哭； 百裏①湖山，千秋俎豆②，想見神靈長在，總難忘城郭人民。 【注釋】 ①百裏：指邑。②俎豆：俎和豆,古代祭祀、宴會時盛肉類等食品的兩種器皿，謂祭祀崇奉也。《論語·衛靈公》：“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 曹門龔宜人代蘇定波作 宜人生一女，既嫁，而宜人旋逝，定波一弟一妾，亦相繼而亡。 終溫且惠得夫歡，夭桃①春嫁，甘蔗秋成，賢哉璋瓦若親生②，最難忘六代江山③，畫舫從遊今不再； 同病相憐惟我甚，篪斷霜枯④，弦麼月冷⑤，君也衾裯尚無恙⑥，盍亦念故人風雨，曉燈殘夢更何堪。 【注釋】 ①夭桃：《詩·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後以“夭桃”稱豔麗的桃花，喻少女容顏美麗。②璋瓦：典出《 詩經·小雅·斯幹》，“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 璋是好的玉石；瓦是紡車上的零件。把生男孩子叫“弄璋之喜”， 女孩子叫“弄瓦之喜”。③六代江山：東吳、東晉，南朝的宋、齊、梁、陳四朝合稱六朝，相繼建都南京。④篪斷：（chí）《詩經小雅》“伯氏吹塤（xūn），仲氏吹篪”仲為弟，弟亡則謂篪音斷矣。塤和篪均有是吹奏樂器，常見的吉語有誼篤塤篪、如塤如篪。⑤弦麼：陸機《文賦》“猶弦麼而徽急，故雖和而不悲”。古以瑟琴和諧喻夫婦。麼小也，琵琶第四弦最細故稱。弦麼月冷以言妻妄之亡。 ⑥衾裯：衾裯：語出《詩·召南·小星》：“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實命不猶。”此指被褥床帳等臥具。 歐陽母莫太淑人代定波作 定波與太淑人之季子季林相善，匏叜（páosǒu）在時，聞定波評《通鑒論》，輒於空窾處得其用意，劇賞之曰：“子誠善讀船山書者”。 鯫生①焉敢望東坡②，六一翁獎借殷勤③，謂此子也才，能得船山言外意； 賢母亦知愛公瑾④，八十載起居存問，痛於今不見，空登孫策道南堂⑤。 【注釋】 ①鯫生：猶小生，多作自稱的謙詞。《史記·項羽本紀》：“鯫生説我曰：'距關，毋內諸侯，秦地可盡王也’。” 集解，鯫，小人貌。 ②焉敢望東坡：《宋史·蘇軾傳》軾徙黃州，築室於東坡，自號“東坡居士”。嘉佑二年，（軾二十二歲），作《刑賞忠厚論》，後以書見歐陽修，修語梅聖俞曰：“吾當避以人一出頭地。”以史言之，歐陽修尚避東坡，故予不敢望焉。此切蘇、歐陽二姓。③《宋史·歐陽修傳》：“修始在滁州，號醉翁，晚更號六一居士……超然獨騖，眾莫能及，故天下翕然師尊之。獎引後進，如恐不及，賞識之下，率為聞人。”④賢母亦知愛公瑾：《三國志·周瑜傳》，裴松補注：權母曰：“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視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⑤孫策道南堂：《三國志·周瑜傳》：“堅子策興瑜同年，獨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無通共。瑜從父尚為丹楊太守，瑜往省之。” 再從兄嫂戴宜人 宜人為予再從兄諱蓮之室，守節五十年，撫孤成名，孫曾林立。宜人逮事舅姑①，先王父暨諸父皆其所親見，軼聞瑣事，言之甚悉。花石宗祠重新，予建議於寢室之右偏立主祀貞孝風勵，族中婦女如宜人者，足以當之矣。 從來惟節母賢母多享高年，禮緣義起，報以馨香，涓水有祠堂，祔主先靈無愧色； 每述及大父諸父當時故事，叔也少孤，殷然期望，韓門尚貧賤②，視予再從若同胞。 【注釋】 ①舅姑：夫的父母。《儀禮·士昏禮》質明，贊見婦於舅姑。②韓門尚貧賤：《新唐書·韓愈傳》：“愈生三歲而孤，隨伯兄會貶官嶺表。會卒，嫂鄭鞠之……成就進士後，往往知名。經愈指授，皆稱“韓門弟子”。 黃母羅孺人 孺人之父被其從子挾嫌溺斃，時孺人甫嫁，隨其母控於制府，從子監斃獄中。孺人年至八十有五，其子以鐵冶致富，事載《縣志·孝女表》。 富如巴婦①，壽比馮親②，教子播賢聲③，今日門楣光邑乘④； 孝儷曹娥④，勇儕王舜⑤，複仇伸大義，當年兒女是英雄。 【注釋】 ①巴婦：《漢書·貨殖列傳》：“巴寡婦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數世，家亦不訾。清寡婦能守其業，用財自衛，人不敢犯。始皇以為貞婦而客之，為築'女懷清臺’。”②馮親：《後漢書·馮勤傳》：“勤母年八十，每會見，詔敕勿拜，令禦者扶上殿，顧謂諸王主曰：'使勤貴寵者，此母也。’其見親重如此。”③邑乘：邑謂縣，乘謂載事之書。《孟子·離婁下》“晉之乘，晉之乘，楚之梼杌”。漢趙岐注：“此三大國史記之異名”。邑乘，謂縣志。邑有乘，此謂光緒十五年王湘綺主修《湘潭縣志》舉人名冊中有徐芝。鹹豐四年三月，太平軍進攻湘潭，時有居城舉人吳棠、徐芝二人縣令曹源守城等記載。 ④曹娥：《後漢書·列女傳》：“孝女曹娥者，會稽上虞人也。父盱，能弦歌，為巫祝。漢安二年五月五日，於縣江溯濤婆娑迎神，溺死，不得屍骸。娥年十四，乃沿江號哭，晝夜不絕聲，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縣長度尚改葬娥於江南道傍，為立碑焉。”⑤王舜：《後漢書·列女傳》：“孝女王舜者，趙郡王子春之女也。父子春為兄長忻與其妻同謀殺，舜時年七歲，有二妹。後姊妹俱長，夜中姊妹各持刀逾牆而入，手殺長忻夫妻，以告父墓。” 王钜堂軍門 軍門名明山，粵匪初起，即挺身從戎，官至福建提督。家居逾三十年，今上親政，奉詔圖形。為人言語粗鄙，輕脫無威重，然實中興一名將。 紫光有像①，青史有名②，叱吒變風雲，灌夫罵坐皆奇氣③； 報國最先，還鄉最早，優遊美田宅，王翦閑居到暮年③ 【注釋】 ①紫光有像：《清史稿·高宗本紀》：“乾隆二十六年正月壬寅，紫光閣落成，賜畫像功臣並文武大臣，”《清史稿·王明山傳》“光緒中，圖功臣像於紫光閣，明山與焉”。②青史有名：王明山光緒十六年卒，後載《清史稿》卷四百一十。生前《湘軍志》、湘潭縣志》均有記載。③灌夫罵坐：《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灌夫，西漢武帝時人，初以勇武聞名，為人剛直不阿，任俠，好飲酒罵人。與丞相田蚡不和，後因在蚡處使酒罵座，戲侮田蚡，為蚡所劾，以不敬罪族誅。”後用以指人借酒發泄心中的不滿。王翦閑居：《史記·王翦列傳》，王翦代李信擊荊，“王翦行，請美田宅園池甚眾。……秦始皇二十六年，盡並天下，王氏、蒙氏功為多，名施於後世”。秦滅六國後，王翦閑居，並不餓耶。王明山還鄉後，在今湘潭雲湖橋火車站側，購王退圃石牛塘以居之。 馮詠笙刑部 詠笙，工摺卷，通音律，酷嗜餘詩。供職秋曹，齎志以歿，其母劉宜人節孝，托餘載入《縣志·列女傳》中，餘正擬報書告慰，而詠笙死矣！時餘在船山書院。 雅歌瀟灑，京宦清貧，翰墨亦徒工，筆底生花①真是夢； 愛誦拙詩，屬編佳傳，音書無可寄，衡陽有雁竟空歸②。 【注釋】 ①筆底生花：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夢筆頭生花》：“李太白少時，夢所用之筆頭上生花，後天才贍逸，名聞天下。”因以“生花筆”喻傑出的寫作才能。又《南史·江俺傳》“江俺少時，夢人授五色筆，由是文藻日新”。②衡雁：衡陽有回雁峰立於江岸，相傳雁不過此南飛。 彭宮保玉麟 宮保以諸生懋著戰功，屢辭疆寄，忠清直亮，天下聞知。巡視長江水師，未嘗一日官，實未嘗一日息也。船山書院其所創建，竹木皆公手植，捐書數萬卷，公晚自號“退省散人”。 先聲震朔漠炎荒①，疆寄雖辭，邊防終賴，誰敢當江海樓船，持節任優遊，於今古名臣列傳中，創格獨新，要不外退省為懷，戰戰兢兢無墜志； 餘力辟東洲講舍，十年樹木，萬卷藏書，已非複關山戎馬，騎箕②猶眷戀，願二三豪傑為時出，通經致用，以仰答愛才如命，勤勤懇懇之深心。 【注釋】 ①朔漠：謂北言方沙漠地帶。《後漢書·袁安傳》，“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單幹反其北庭。”②騎箕：《莊子·大宗師》：“傅說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東維，騎箕尾，而比於列星。”注：“東維箕鬥之間，星經傅說一星在尾上”。今人稱仙逝為騎箕。 王季章司馬 季章，名序楨，為予居停主人，與予同客左文襄幕中，胸有史書，揮金如土，與予交誼最篤。 三公座上作軍諮，豪氣壓元龍①，湖海歸來，頃刻萬金能放手； 十載道南推大宅②，幽棲留故燕③，主人焉往，屋梁落月最傷心④。 【注釋】 ①豪氣壓元龍：《三國志·志·陳登傳》：“許汜與劉備並在荊州牧劉表坐，表與備共論天下人，汜曰：'陳元龍（登）湖海之士，豪氣不除’。”②道南：南大宅。《三國志·周瑜傳》：“堅子策興瑜同年，獨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無通共。瑜從父尚為丹楊太守，瑜往省之。”③幽棲留故燕：謂原如紫燕，巢天君屋。《古詩十九首》“思為雙飛燕，銜泥巢君屋”。④屋梁落月：杜甫《夢李白》“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顏色”。 張伯雄茂才 伯雄，名天驥，清泉人，為船山書院高材生，好作騷體文字，性嗜酒，無日不醉。予方規之，而遽以瘵疾死矣。兼祧兩房無子①，惟一女，亦同月夭折。先是予以“曹孟德贖蔡文姬”賦題課士，秀才有二語雲：“有駿骨千金之奇，無鴻毛一死之慟。”予深賞之，不意竟成讖語②也。 摧蘭碎玉總由天③，駿骨重千金，可憐讖語悲涼，曙後星孤亦同隕④； 飲酒讀騷何所恨，龍文扛百斛⑤，縱使鋒芒缺折，土中劍氣不能消⑥。 【注釋】 ①兼祧（tiāo）：在封建宗法制度下，一個男子同時繼承兩家宗祧的習俗。兼祧人不脫離原來家庭的裔系，兼做所繼承家庭的嗣子。過繼曰“兼祧”。②讖語：迷信人指將來會應驗的話，當時無意中說出，不意日後竟成讖語。《揮麈餘話》，張步溪中有石，裏人號曰：“團石”。有讖語雲“團石圓，出狀元，團石仰，出宰相”。③摧蘭碎玉：《世說新語·言語》：“毛伯成既負其才氣，常稱：'寧為蘭摧玉折，不作蕭敷艾榮’。”④曙後星孤：曙：破曉時光。舊言死後僅遺孤女為曙後星孤。《本事詩·休徵》唐崔曙《奉試明堂火珠詩》雲：“夜來雙月滿，曙後一星孤。”⑤龍文：駿馬名。《北齊書·楊愔傳》：“ 愔從父兄黃門侍郎昱特相器重，曾謂人曰：'此兒駒齒未落，已是我家龍文。”後常以比喻才華出眾的子弟。⑥劍氣：寶劍之光芒。常以喻人的才華和才氣。南朝梁任昉《宣德皇後令》：“劍氣淩雲，而屈跡於萬夫之下。”唐錢起《江行無題》詩：“自憐非劍氣，空向鬥牛星。”宋華嶽《呈番禺趙及甫》詩：“筆鋒帶怒搖山嶽，劍氣啣冤射鬥牛。” 太平天囯石達開《白龍洞題壁》詩：“劍氣沖星鬥，文光射日虹。”詳見後“寶劍豐城”注（此切張姓）。 黎佑生 佑生為文肅公之長子，好大言，不可一世，世亦無可之者，惟予得以敬全其交。佑生官光祿寺署正。 名公之子亦卿材，鋒銳不可當，湖海難容豪士氣①； 舉世忌君惟我愛，善交原有道，泉臺應諒故人心②。 【注釋】 ①湖海：《三國志·志·陳登傳》：“許汜與劉備並在荊州牧劉表坐，表與備共論天下人，汜曰：'陳元龍（登）湖海之士，豪氣不除’。”②泉臺：墓穴。亦指陰間。唐駱賓王《樂大夫挽辭》之五：“忽見泉臺路，猶疑水鏡懸。” 秦麓生大令 大令名簧，官浙江慈溪知縣，有能名。其先世有名文超者，曾以知縣官於浙。予客杭州時，大令觴於阮文達公祠①，同攬湖山之勝。大令三子皆才。 種花潘縣播循聲②，治譜舊留貽③，與祖同官，合表稽山為奉邑④； 置酒阮祠成永訣，束芻增感慕⑤，其人如玉，幾家謝樹及高門⑥。 【注釋】 ①阮文達公：即阮雲臺，卒諡文達。②種花潘縣：晉潘嶽為河陽令，民有逋負者，令植桃一株，官為之輸。及任滿而去，一縣皆花，人因號曰“花縣”。③治譜：《南齊書·良政傳·傅琰》：“琰父子並著奇績，江左鮮有。世雲'諸傅有《治縣譜》，子孫相傳，不以示人’。”後因以“治譜”為稱頌父子兄弟居官有治績之典。④稽山：即會稽山，在浙江紹興縣東南。宋陸遊《沉園》詩之二：“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弔遺蹤一泫然。”知縣過去稱邑宰。⑤束芻：捆草成束。《詩·唐風·綢繆》：“綢繆束芻，三星在隅。”《詩經小雅》：“生芻一束，其人如玉。”後世稱吊喪禮物為束芻。⑥謝樹：《世說新語·言語·第二》：“謝太傅問諸子侄：'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車騎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階庭耳。’”明馮夢龍 《雙雄記·賞荷造謀》：“若得謝家寶樹向此間栽，卻不是累世簪纓百福來。”後人以“謝家寶樹”喻光耀門庭的子侄。 何某 代作，其與何某之弟同學，何某新婚未久，以七月七日亡。 令弟與周旋，大山小山①，第五何曾減驃騎②； 雙親同涕淚，今夕何夕③，有人不忍望牽牛④。 【注釋】 ①大山小山：《梁書·處士傳·何胤》：“何點字子皙，初胤二兄求、點並棲遁、求先卒，至是胤又隱，世號點為大山，胤為小山。” ②第五何曾減驃騎：《世說新語·棲逸》：“何驃騎弟以高情避世，而驃騎勸之令仕，答曰：'予第五之名，何必減驃騎？’” ③今夕何夕：《詩經·唐風·綢繆》：“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多用作贊歎語。指此是良辰。④牽牛：牽牛星的俗稱，隔銀河與織女星相對。古代神話以牽牛織女為夫妻，每年七月七日相會。 黎爾民觀察 觀察名福昌，為樾喬侍禦之季子，壽田太僕、友林太守之胞弟，湘陰左文襄公之婿，由江西知縣擢浙江道員，非依倚婦翁力也。有《章門留別詩》八首，曾索餘和，與餘款曲①甚深。 乃父有名，諸昆有名，婦翁更有名，大雅本才多②，平步天衢③，龍躍何曾階尺木④； 秦淮一別，申江一別，西湖又一別，舊遊如夢幻，傷心鄰笛⑤，驪歌⑥不複和章門。 【注釋】 ①款曲：委曲也。《後漢書·光武帝紀下》：“文叔少時謹信，與人不款曲，唯直柔耳。”此謂無應酬之詞。②大雅本才多：《漢書·景十三王傳》：“贊曰：'……夫唯大雅，卓爾不群；河間獻王近之矣。’”③平步天衢：指輕而易舉地取得了很高的官位。唐白居易《潯陽歲晚寄元八郎中》：“虛懷事僚友，平步取公卿。”《漢書·敘傳下》：“攀龍附鳳，並乘天衢。”④尺木：唐段成式《酉陽雜俎·鱗介篇》：“龍頭上有一物，如博山形，名尺木。龍無尺木，不能升天。”《三國志·吳志·太史慈傳》“當與卿共之”裴松之注引 晉虞溥 《江表傳》：“策問慈曰：'……﹝卿﹞天下智士也，但所托未得其人。射鉤斬袪，古人不嫌。孤是卿知己，勿憂不如意也。’出教曰：'龍欲騰翥，先階尺木者也。’”⑤鄰笛：見前注。⑥驪歌：告別的歌。南朝梁劉孝綽《陪徐僕射晚宴》詩：“洛城雖半掩，愛客待驪歌。” 唐李縠《浙東罷府西歸酬別張廣文皮先輩陸秀才》詩：“相逢只恨相知晚，一曲驪歌又幾年。” 黎紹衷景儲大令 大令為樾喬侍禦之孫，壽田太僕之子，蔭知縣，在籍候選，屢應鄉試不售①。貧甚，患痰氣疾，沈頓至年餘。其妻陳氏亦殉夫以死，可哀也已。 祖父皆海內聞人，蔭子亦清才②，始而名場屈抑，既而選牒淹遲，有千條萬緒窮愁，二豎膏旨遂沈錮③； 伉儷更女中奇傑，殉夫全大節，生也竭力扶持，死也從容慷慨，是烈士孤臣心事，高門詩禮益光輝④ 【注釋】 ①不售：見前注。②蔭子：封建時代子孫因先世有功勳而推恩得賜官爵曰“蔭”。《隋書柳述傳》“少以父蔭，為太子親衛”。③二豎膏旨：《左傳·成十年》：“公夢疾為二豎子，曰：'彼良醫也，懼傷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醫聖曰：'疾不可為也，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之不及，藥不至焉’。”後人謂疾不可療曰“二豎膏旨”。④高門：富貴之家也。《史記·孟子荀傳》雲：“自如淳於髡以下，皆命曰列大夫，為開第康莊之衢，高門大屋，尊寵之。” 又一聯代蔡子庚作 子庚與紹衷為莫逆交①，兩家兒子又為同門之友。 故家門第宰官身，香火結良緣，雨晦風瀟，席研相依又兒輩； 共命鴛鴦連理樹②，泉臺續歡會，琴鳴瑟應，絲蘿不必待他生③。 【注釋】 ①莫逆交：謂心志相孚之友。《莊子·大宗師》：“四人相視而笑，莫逆於心，遂相與為友。”②連理樹：仁木也，或異枝還合，皆兩樹共合，詞章多比喻夫婦恩愛。③絲蘿：菟絲與女蘿。《詩·小雅·頍弁》“蔦與女蘿”，毛傳：“女蘿，菟絲，松蘿也。” 陸德明釋文：“在草曰菟絲，在木曰松蘿。”後用以泛指藤蘿之類的植物。菟絲、女蘿均為蔓生，纏繞於草木，不易分開，故詩文中常用以喻婚姻。《古詩十九首·冉冉孤生竹》：“與君為新婚，兔絲附女蘿。” 綺霞江館聯語偶存(二) 翁綬丞壽箓貳尹 綬丞與餘過從甚密，身後無子，婦在病中，老母在堂，兄官雲南，弟宦山東，俱不能視，含斂可哀也已。 一見便知心，資君蘭臭①，代我萱蘇②，情話極綢繆，風雨春燈恒夜半； 九原難瞑目，內有病妻，外無弱息③，慈懷誰慰藉，弟兄宦轍各天涯。 【注釋】 ①蘭臭：謂氣味相投也。《易·系辭上》：“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孔穎達疏：“謂二人同齊其心，吐發言語，氤氳臭氣，香馥如蘭也。”後因以“蘭臭”指情投意合。②萱蘇：指萱草，謂忘憂之意；蘇，指皋蘇，困頓後獲得蘇息，藉以解除心中的愁悶。《初學記》卷二七引三國魏王朗《與魏太子書》：“不遺惠書，所以慰沃，奉讀歡笑，以藉饑渴，雖複萱草忘憂，皋蘇釋勞，無以加也。”後因以“萱蘇”為忘憂釋勞之典。③外無弱息：謂無子女。《南史·周盤龍傳》“弱息不為世子，便為孝子。 黎文肅公培敬 以縣令入詞林①，以儒官擢屏翰②，以謫臣典刑獄，仍以漕帥移鎮封疆，勳名各炳炳烺烺，寵命更重申，問裏居病狀何如，霖雨慰蒼生，豈容安石終高臥③； 在昭潭話文字，在嶽麓和詩篇，在淮浦定奏章，又在邗溝④往返書劄，意氣極勤勤懇懇，感恩並知己，撫舊事傷心欲絕，風塵辭墨授⑤，已失鐘期不鼓琴⑥。 【注釋】 ①詞林：翰林或翰林院的別稱。明洪武元年（1368）建翰林院於皇城內，門額“詞林”。②屏翰：《詩·小雅》“之屏之翰，百辟為憲”。《詩·大雅·板》：“價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後因以“屏翰”比喻國家重臣。謂屏障為鎮守一方的官員。③安石終高臥：《晉書·謝安傳》：“中丞高崧戲之曰：'卿累違朝旨，高臥東山，諸人每相與言，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蒼生今亦將如卿何！’安甚有愧色。”④邗溝：邗溝是聯系長江和淮河的古運河，又名渠水、韓江、中瀆水、山陽瀆、淮揚運河、裏運河。邗溝南起揚州以南的長江，北至淮安以北的淮河。《水經注》謂之韓江，亦曰溟溝。《左傳·哀九年》吳城邗溝通江淮。⑤墨授：黑色印組也。《漢書·官儀》邑宰銅章墨綬，秩六百石。⑥已失鐘期不鼓琴：《列子·湯問》，傳說伯牙善鼓琴，鐘子期善聽音。伯牙所念，鐘子期必得之。伯牙鼓琴而志在高山，鐘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少選之間，而志在流水，鐘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江河”。 鐘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生不複鼓琴，以為世無足複為鼓琴者。後用“高山流水”比喻知音或知己。 淩母龔太夫人 太夫人為小艖廣文之母，小艖官湘潭訓導，迎養在署，太夫人日勉以進取。昔慈利朱百玉曾居是官，以“來諗”①名其堂，其時母壽逾八十，既而憂歸，今扁額猶懸廳事②。 壯心千裏，冷官③聊且賦閑居④，慈訓板輿⑤安，不覓當歸，但求遠志⑥； 回首三年，老友曾經愴來諗，貧交綿酒⑦薄，可憐徐稚⑧，又吊林宗。 【注釋】 ①來諗：謂思念。《詩·小雅·鹿鳴之什·四牡》：“豈不懷歸？是用作歌，將母來諗。”②廳事：官署視事問案的廳堂。古作“聽事”。 ③冷官：見前注。④閑居：《晉書·潘嶽》既仕宦不達乃作《閑居賦》。⑤板輿：潘嶽《閑居賦》：“於是凜秋暑退，熙春寒往，微雨新晴，六合清朗。太夫人乃禦版輿，升輕軒，遠覽王畿，近周家園。體以行和，藥以勞宣，常膳載加，舊屙有痊。”一種木制的輕便坐車。《文選·潘嶽·閑居賦》：“太夫人乃禦版輿，升輕軒。”李善注：“版輿，車名……一名步輿。”後人因以在官者迎養其親的代詞。⑥當歸、遠志：均屬藥名。《三國志·薑維傳》裴松之注引：孫盛《雜記》曰：“初，薑維詣亮，與母相失，複得母書，令求當歸，維曰'良田百頃，不在一畝，但有遠志，不在當歸也’”。⑦綿酒：即絮酒。徐稚於家豫炙雞一只，以綿漬酒中，曝幹裹雞，遠地赴吊。⑧徐稚：《後漢書·徐稚傳》郭林宗有母憂，稚往吊之，置生芻一束於廬前而去。眾怪，不知其故。林宗曰：“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詩不雲乎生芻一束，其人如玉，吾德以堪這。” 又一聯代麗澤堂司事作 小艖以學官為昭潭書院監院。 監總在雞籠①，經義東齋，治事西齋，陰陰桃李②列門牆，都羅拜孟母縑機③，韋彌紗幔；④ 奄昏棄烏養⑤，板輿來路，靈輀歸路⑥，嫋嫋秋風催木葉，直淒入湘山娥瑟⑦，汨水媭砧⑧。 【注釋】 ①雞籠：即雞籠山，在南京市西北。南朝宋文帝開館於此，使雷次宗聚徒授之。②桃李：喻受業門生。《韓詩外傳·卷七》：“夫春樹桃李，夏得其蔭下，秋得其實。”③孟母縑機：《列女傳·母儀》孟子之母，三遷其居，以教孟子，孟子廢學，母斷其織，孟子懼，旦夕勤學，遂成名儒。④韋彌紗幔：（前秦）韋逞母宋氏，家立講堂，置生員百二十人，隔絳紗幔而受業，號宋氏為“宣文君”。賜侍婢十人。⑤烏養：舊言烏鳥反浦，以喻子女奉養父母。⑥靈輀：《漢書·王莽傳》：“莽造華蓋車，駕六馬，為士三百人黃衣幘，車上人擊鼓，挽者皆呼'仙’。莽出，令在前，百官竊曰：'此似輀車，非仙物也’。”⑦湘山娥瑟：世傳湘水之神曰湘君。屈原《楚辭遠遊》“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⑧媭砧：屈原《離騷》“女須之嬋媛兮”。舊說“女須”屈原的姐姐。女須亦曰“媭砧”，砧，取搗衣之義。 劉雨蒼汝霖孝廉 孝廉與予同辛醜生，同入學，又為己卯同年，與予同入都，生平最嗜酒，無日不飲，飲則必醉，擬以伯倫，實為無忝爾。祖而有子，可以負荷，則又愈於伶子之無聞也。 天生劉伯倫①，以酒為名，今古一刹那，有子何須還有壽； 我引周公瑾②，登堂拜母，燕齊共奔走，同庚況複是同年。 【注釋】 ①劉伯倫：《晉書·劉伶傳》，劉伶，字伯倫。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鬥解醒。 ②周公瑾：見“道南大宅”注釋。 譚麗笙鑫振編修 麗笙工書，以庚辰第三人及第，明年客死杭州。曩寓長沙，夏芝岑廉訪婁招君與予詣賈太傅祠，為文酒之會，濯錦坊者，賈祠之所在也。 黃金臺①畔來作探花郎，彩筆婉遊龍②，翰苑工書，文章有價； 濯錦坊③邊偕為詞賦客，承塵驚集鵩④，才人薄命，今古同悲。 【注釋】 ①黃金臺：燕昭王為納士建臺。此指北京都城。②遊龍：言筆走龍蛇形態之夭矯也。《詩經·鄭風》“山有喬木松，隰有遊龍”。③濯錦坊：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之六：“濯錦清江萬裏流，雲帆龍舸下揚州。”④集鵩：《漢書·賈誼傳》：“為長沙傅三年，有服飛入誼舍，止於坐隅。服似鸮，不祥鳥也。誼既以適居長沙，長沙卑濕，誼自傷悼，以為壽不得長，乃為賦以自廣。” 陸蘅齋承宗庶常 蘅齋為餘己卯同年，官華容訓導。己醜庚寅，聯捷成進士，入詞垣①，可謂得志矣。辛卯春遊嶺南道，過湘潭，訪餘話舊，俯仰身世，感喟無端，若落魄江湖間者。餘方怪之，即於是展墓②冬武林，暴疾以死，乃知其無守氣矣。家在長沙，訃至，適其子成婚之夕也，可慘也夫。 一洗寒酸③，驟登館閣④，何以旅懷鬱鬱，翻同失路窮人，知君精氣先衰矣； 無端賀吊，近在門閭，劇憐佳偶雙雙，猝得終天凶問，行道傳聞亦愴然。 【注釋】 ①詞垣：即翰林署。舊稱翰林苑曰詞垣。蔡肇文：“臣昨由省戶，擢署詞垣。”②展墓：省視墳墓。《禮記·檀弓下》：“吾聞之也，去國則哭於墓而後行，反其國不哭，展墓而入。”③寒酸：形容貧苦讀書人的窮困、窘態寒酸氣。唐杜荀鶴《秋日懷九華舊居》“燭共寒酸影，蛩添苦楚吟。”④館閣：翰林院的別稱。起於宋時。館者指昭文館、史館、集賢院三館。閣者指秘閣、龍圖閣、天章閣等。主要是藏圖書經籍及學曆代禦制典籍。居其職者，皆為文學侍從之臣。 袁向亭封翁 封翁為海觀樹勳大令之父。海觀曆宰江南劇邑，迎養在署，封翁之先人以孝友聞於裏中，今家法尚在也。 嗣君奉庭訓為官箴①，三千裏畫槳來迎，飽看江山優遊歲月； 孝友繼先人立家法，七十載天弢解脫，富貴壽考瀟灑神仙。 【注釋】 ①官箴：謂百官對帝王進行勸誡。《左傳·襄公四年》：“昔周辛甲之為大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闕。”杜預注：“闕，過也。使百官各為箴辭，戒王過。” 龔母唐恭人 恭人為海帆太守之室。海帆官寧國知府，恭人隨之官，海帆死，其妾餓死以殉，距恭人之殤已十餘年矣。 鴻妻荊布老尤光①，當年官閣笄珈，佐渤海循良②典宣城雄劇③； 燕子樓門春早閉④，今日天風環佩，侍雲中王母，有霜裏嬋娟。 【注釋】 ①鴻妻荊布：後漢梁鴻之妻孟光。荊釵布裙，有婦德。後人謂妻曰荊人、荊妻。②渤海循良:《後漢·循吏傳》龔遂字少卿，山陽南平陽人也。以明經為官，至昌邑郎中令，事王賀。宣帝即位，久之，渤海左右郡歲饑，盜賊並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選能治者，丞相、禦史舉遂可用，上以為渤海太守。③典宣城雄劇：宣城，安徽宣城縣，謂官寧國知府。元至正二十七年（朱元璋吳元年）改為寧國府。一九一二年廢。雄劇，謂地位重要而事務繁重。唐白居易《答薛萃謝授浙東觀察使表》：“宜遷雄劇之藩，以廣循良之化。”宋範仲淹《推委臣下論》：“惟清要之職，雄劇之任，不可輕授於人。”《明史·林碩傳》：“會蘇州等九府缺，皆雄劇地。”④燕子樓：在今江蘇省徐州市銅山縣城西北隅。相傳為唐貞元時，尚書張建封之愛妾關盼盼 居所。張死後，盼盼念舊不嫁，獨居此樓十餘年。 張堯臣雲漢太守 太守曆任池州、鳳陽知府，歸田後，諸子皆成立，入泮①有者。卒以癸巳正月七日。 有子萬事足，無官一身輕，蓴菜秋風②，枌社③久停張翰舫； 春已隔年來，君今何處去，梅花人日④，草堂空寄杜陵詩。 【注釋】 ①入泮：謂童子初入學為生員也。古謂學曰“泮宮”。②蓴菜秋風：見前注“已飽啖江鄉蓴菜”。③枌社：枌榆社的省稱。指漢高祖的故裏。《吏記·封禪書》“高祖初起，禱豐枌榆。”後泛指家鄉、故裏。④人日：舊俗以農曆正月初七為人日。高適《人日寄杜二拾遺》：“人日題詩寄草堂，遙憐故人思故鄉。柳條弄色不忍見，梅花滿枝空斷腸！身在南蕃無所預，心懷百憂複千慮。今年人日空相憶，明年人日知何處？一臥東山三十春，豈知書劍老風塵，龍鐘還忝二千石，愧爾東西南北人！” 饒縣尉 縣尉喜琴書，大吏皆禮待之，黃綬①中有名者也。其妻先一月死，三子皆有文學。 不持五色棒②，惟讀五車書③，明月前身④，姓名合配神仙尉； 分攜三島雲⑤，辭別三株樹⑥，拈花一笑，夫婦同歸兜率天。 【注釋】 ①黃綬：本意是黃色的印帶，有時用來代指俸比六百石以下，比二百石以上的官，因為這一級別的官為銅印黃綬。《漢書·官公卿表》：“凡吏秩比二千石以上，皆銅印黃綬”。 ②五色棒：《三國志·志·帝紀》“（操）洛陽北部尉”。裴松之注引三國吳人撰《曹瞞傳》：“太祖初入尉廨，繕治四門。造五色棒，縣門左右各十餘枚，有犯禁者，不避豪強，皆棒殺之。”後用以喻嚴刑峻法。③五車書：《莊子·下》：“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又《古詩》：“要通古今事，須讀五車書。”後以些形容讀書多，學問淵博。④明月前身：司圖空《詩品·洗煉第七》：“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⑤三島雲：即三神山、言神仙所居之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⑥三株樹：唐初文學家王勃和他哥哥王勮、弟弟王勔並有才名,當時文學家杜易簡稱為“三株樹”。《新唐書·勃傳》：“初，勔、勮、勃皆著才名，故杜易簡稱'三珠（株）樹’。”後因作為對別人兄弟的美稱。宋代樓鑰《王提刑正功挽詞》詩：“伯仲三珠樹，優為一世才。”⑦拈花一笑：佛教語，禪宗以心傳心的第一宗典故，包含兩層意思：一是指對禪理有了透徹的理解，二是指彼此默契、心神領會、心意想通、心心相印。《五燈會元·佛·迦牟尼佛》：“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⑧兜率天：亦稱“兜術天”。梵語音譯。佛教謂天分許多層，第四層叫兜率天。它的內院是彌勒菩薩的淨土，外院是天上眾生所居之處。後指人死後所登天界。 陳母萬太恭人 太恭人為宇初邑侯之母，迎養在署，性極慈仁，不忍聞鞭樸。 賢令君有高堂①堂，喜愛日②長，一千裏迎奉板輿③正樂聞撫恤④黎，平反⑤獄； 太夫人是眾母之母，痛慈雲⑥渺，十萬戶悲歌薤露⑦況曾與受書伏閣，下拜升庭。 【注釋】 ①高堂：父母也。李白《送秀才從軍》“劍辭高堂”。②愛日：漢揚雄《法言·孝至》：“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不可得而久者，事親之謂也，孝子愛日。”李軌注：“須臾懈於心。”謂子侍奉父母之日為愛日。③板輿：見前注。④撫恤：《顏氏家訓·名實》：“一少年，出為襄國令，頗自勉篤。公事經懷，每加撫恤，以求聲譽。”⑤平反：平反，是對過去的冤假錯案以及不准確的認識評價做出正確的修改，以還曆史一個真實的面目，還當事人一個公正的評價。《漢書·雋不疑傳》：“行縣錄囚徒還，其母則問不疑：有所平反，活幾何人？”“平反”是同義複合詞，新《辭源》解為：輕重適中叫平，推翻舊案叫反。⑥慈雲：佛教語，猶慈蔭也。比喻慈悲心懷如雲之廣被世界、眾生。此謂慈母。⑦薤露：是古代的挽歌《古今注》：“《薤露》、《蒿裏》，本出田橫門人。橫自殺，門人傷之，為作悲歌二章。孝武時，李延年分為二曲，《薤露》送王公貴人，《蒿裏》送士大夫庶人。使挽柩者歌之，亦謂之挽歌。”'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胡厚庵布衣 厚庵女為吳蔚芝塚婦①為人孤僻，耽嗜洋藥，以乙未立春日客死宜黃縣廨中，蔚芝經紀喪事，送歸其柩於武陵。 平生冷腹少人知，慨深閨望遠，幼子思親，寒雨響殘燈，三春一夢難呼醒； 從古傷心惟客死，幸愛女扶持，外孫侍奉，高風掛雄劍②千裏孤魂穩送歸。 【注釋】 ①塚婦：嫡長子婦也。《禮記內則》“介婦請於塚婦”。②掛雄劍：吳季劄掛劍於徐君墓樹。“季札使齐，过徐君，徐君好札剑，口不敢言，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还至徐，徐君已死，乃解其剑系之冢树而去，从者曰'徐君已死，尚谁子乎？’曰：'不然，始我心许之，岂以死背吾心哉？’徐人歌之曰：'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挂丘墓’”。（《史记》） 劉髯軒參戎代蔚芝作 髯軒，新化人，統帶金陵防營，與蔚芝為莫逆，謂今之訂蘭譜者，皆虛偽，因聘蔚芝女為子婦，示親昵也。殤後家人不訃，越一年之久，始知凶問。果真有子八人，適合高陽之數。 五百年香火前緣①，申之以盟誓，重之以婚姻，詎等他臭味差池②，漫聊魯衛③茫茫四海，幾見此知心哉！念自予羈薄宦，君領雄兵，時事正須才，方期節鉞專征，三箭看天山早定④，倭氛孔熾； 二千裏鄉關噩耗⑤，怪在無報書，疑在無訃告，直令我神魂震蕩，遍問靈詹，忽忽一期，乃今真絕望矣！悲夫宿草⑥將蕪，寶刀未掛，死生終異路，惟願箕裘⑦繼起，八龍⑧得雷雨齊飛。 【注釋】 ①香火前緣：《北齊書神武紀上》“香火重誓，何所慮也”。今謂結盟。②臭味差池：《左傳·襄公二十二年》：“謂我敝邑，邇在晉國，譬諸草木，吾臭味也，而何敢差池”。 臭味因同類東西氣味相同，差池，謂不齊也。 ③漫聊魯衛：《論語·子路》曰：“魯衛之政，兄弟也”。④三箭看天山早定：《舊唐書·薛仁貴傳》尋又領兵擊九姓突厥於天山……時九姓有眾十餘萬，令驍健十人逆來挑戰，仁貴發三矢，射殺三人，自餘一時下馬請降……軍中歌曰：“將軍三箭定天山，戰士長歌入漢關。”後用來泛指略施神威就能奪取敵人的陣地。⑤噩耗：令人聞之而驚愕。 ⑥宿草：指墓地上隔年的草，用為悼念亡友之辭。《禮·檀弓上》“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焉”。⑦箕裘：箕，本义为簸箕。裘，本义为皮衣。《禮記·學記》：“良冶之子，必學為裘，良弓之子，必學為箕。”孔穎達疏：“積世善冶之家，其子弟見其父兄世業鋾鑄金鐵，使之柔合以補治破器，皆令全好，故此子弟仍能學為袍裘，補續獸皮，片片相合，以至完全也……善為弓之家，使幹角撓屈調和成其弓，故其子弟亦覩其父兄世業，仍學取柳和軟撓之成箕也。”良冶、良弓，指善於冶金、造弓的人。意謂子弟由於耳濡目染，往往繼承父兄之業。後因以“箕裘”比喻祖先的事業。⑧八龍：《後漢書·荀淑傳》：“有子八人：儉、緄、靖、燾、汪、爽、肅、專，並有名稱，時人謂之八龍。…初，荀氏舊裏名西豪，潁陰令勃海苑康以為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今荀氏亦有八子，故改其裏曰高陽裏。” 楊會三友益軍門 軍門剿平發撚，曆著戰功。癸未初夏，予之豫章時，軍門屯兵武昌，以舢板送渡漢口。甲午倭寇犯遼，軍門拔營前往堵禦，行至通州，一病而逝。乙未夏，予重過武昌，距其卒時已四閱月矣。 上馬擊賊，誓平熏鬻①，白龍堆②一病慘彭亡③，殘月蘆溝春黯黯； 送我渡江，並坐鄂君，青翰舫④重來歌楚些，武昌柳色曉淒淒。 【注釋】 ①熏鬻（yù）：《漢書·禮樂志》“圖匈虐，熏鬻殛”。注：熏鬻，匈奴本號也。②白龍堆：沙漠名，在新疆天山南路羅布泊一帶。③彭亡：山名，在四川彭山縣東，山上有彭祖祠，下有彭祖家。東漢建武十一年，岑彭攻公孫述至武陽，宿營於此，述遣刺客殺彭。④鄂君青翰舫：鄂君子皙，楚王母弟，官令尹。《古詩源·越人歌》序曰：“劉向《說苑》鄂君子皙泛舟於新波之中，乘青翰之舟，張華蓋”。⑤楚些：見前注。 王麓坡韺孝廉 麓坡與予同典左文襄公書記，舉乙酉鄉試第一，志大才疏，訖不得展，客死天津，與予潦倒相同，所差愈者得領一解①而已。 江南紅豆②最相思，才調重烏衣③，曾偕王儉居蓮幕④； 枕上黃粱⑤都是夢，香名豔蟾窟⑥，較勝吳剛斫桂枝⑦。 【注釋】 ①一解：鄉試第一名曰“解元”。②紅豆：王維《相思》“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③烏衣：烏衣巷，在金陵，晉時貴族王，謝諸家居此。此以切王姓。④曾偕王儉居蓮幕：《南齊書·庾杲之傳》“庾杲之字景行。出為王儉衛軍長史，時人呼儉府為芙蓉池”。（後稱幕賓為蓮幕客）。⑤枕上黃梁：《枕中記》開元十九年，道者呂翁經邯鄲道上，邸舍中設榻施席。俄有邑中盧生亦止邸中……翁乃探囊中枕以授之。生俯首就之，寐中四十年的榮華富貴，崇盛赫奕，一時無比。夢寤見呂翁在旁，主人蒸黃梁尚未熟。⑥蟾窟：亦蟾宮，謂月也。《避暑錄話》“世人登科為折桂，此謂郗詵對策，自謂桂林一枝也”。後以登科為蟾宮。 ⑦吳剛斫桂枝：《酉陽雜俎·天咫》：舊言月中有桂，樹創隨合。人姓吳名剛，西河人，學仙有過，謫令伐樹。 王繼薑壽榮茂才 茂才年既英妙，才亦恢奇，死之日，老父猶在也。茂才為薑齋後人，故字繼薑。 吾所期望子者高，科第亦尋常，請看船山抗南嶽①； 天胡忍奪君之遽，文章無福命，可憐蔔夏哭西河②。 【注釋】 ①船山抗南嶽：王夫之，號薑齋，明亡，應南明桂王之招，授行人，尋隱居衡山石船山，築土室以居，杜門不仕，學者稱“船山先生”。 ②蔔夏哭西河：見喪明典釋，此言父哭子也。 黃母彭太恭人 太恭人為湘鄉正齋姨丈之繼室，有儉德，生丈夫子三人。姨丈內宦容臺，外官邊郡，太夫人皆隨往焉。自姨丈亡，而湖湘耆舊罕有存者矣。 燕山黔水共馳驅，衣錦又還鄉，貴為命婦，儉若寒門，荊布久欽梁德曜； 李益盧綸舊中表，登堂曾拜母，因悼郝鐘，倍懷康惠，枌榆誰是魯靈光。 【注釋】 ①燕山黔水共馳驅：燕山，謂在京官禮部郎中。黔水，謂官貴州銅仁知府。②梁德曜：見“鴻妻”注釋。③李益盧綸舊中表：元吳師道《吳禮部詩話》“盧綸與李益中表，唱酬交贊，在大曆十才子中號為翹楚”。（據《新唐書·盧綸傳》記載大曆十才子中無李益的名字。）李益《贈內兄盧綸》“世故中年別，餘生此會同，卻將悲與病，來對朗陵翁”。（據此，盧綸是李益的妻兄。）④郝鐘：《世說新語·賢緩》（晉·王渾之妻鐘氏，弟湛妻郝氏。） ⑤惠康：《宋書·謝靈運傳》“靈運東還，與族弟惠連以文章賞會，共為山澤之遊”。惠康，即謝惠連與兄謝康樂。比喻兄弟。⑥枌榆：見“枌社”典釋。⑦魯靈光：王延壽《魯靈光殿賦》“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見隳壞而靈光巋然獨存”。後人因稱碩果僅存之老成人物為“魯靈光”。 雷震初總兵 震初服闋陛見，簡放徐州鎮將，卒於金陵。震，初名玉春。 戎裝朝見九重天，大將軍節鉞江淮，項羽臺前，坐鎮北門司管鑰； 猛氣縱橫三萬裏，古烈士姓名伯仲，張巡傳裏，許同南八作男兒。 【注釋】 ①服闋：《風俗通·十反》“汝南範滂，父字叔矩，遭母憂……三年服闋，二兄仕進”。古喪禮規定，父母死後，服喪三年，期滿除服，稱服闋。②陛見：謂皇帝召見。③項羽臺前：方簡放徐州鎮將。《史記·項羽本紀》項王自立為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正義〗彭城徐州縣。④北門司管鑰：《國老談苑》“宋真宗時，寇准鎮大名府，北使路由之，謂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書？’准曰：'主上以朝延無事，北門鎖鑰，非准不可耳’。”⑤伯仲：《禮記·檀弓上》“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言至五十則稱伯仲之行次以示敬也”。杜甫《詠懷古跡》“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⑥張巡傳裏：《新唐書·張廵傳》“安慶緒遣尹子奇攻睢陽，城陷，廵被執，乃以刃脅降，廵不屈，呼曰：'南八，男兒死爾，不可為不義屈’。南八謂南霽雲。” 梁向生 向生以府經曆需次金陵，實其原籍也。為諸生拘謹，入仕途不改其常。命長子煥奎從予遊，煥奎有雋才，年甫弱冠，已登賢書。① 梁伯鸞熱不因人②，仕宦到家山，跌宕惜無湖海氣； 陳仲弓賢而有子③，從遊奉先令，周旋原在紀群間④。 【注釋】 ①賢書：《周禮·鄉大夫》“鄉老及老大夫群吏，獻賢能之書於王”。後稱鄉試中举為登賢書。②梁伯鸞熱不因人：《初潭集》卷二十：“梁伯鸞少孤，嘗獨止不與人同食。比舍先炊己，呼伯鸞及熱釜炊。”③陳仲弓賢而有子：《後漢書·陳寔傳》陳寔字仲弓，有六子，紀、諶最賢。④紀群：陳仲弓子紀、孫群。此言是與父子之間的交遊。 楊石泉昌浚制軍代匡策吾作 制軍總督陝甘，被議歸裏，策吾牧秦州，為所器賞。 姬公分陝複明農①，邦之司直②，王之藎③臣，茇舍愛甘棠④，名並湘陰左侯柳⑤； 毛義為親來捧檄⑥，情則感恩，誼則知己，墓門招大鳥，淚墮關西孔子⑦碑。 【注釋】 ①姬公明農：周文王姬昌。《史記·周本紀》“入界耕者皆讓畔，民俗皆讓長”。②司直：官名，漢武帝元狩五年置，幫助丞相檢舉不法之臣。③藎臣：謂忠誠之臣。《詩經·大雅·文王》“王之藎臣，無念爾祖。”④甘棠：《史記·燕召公世家》“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懷棠樹不敢伐，歌詠之，作〈甘棠〉之詩。”⑤湘陰左侯柳：左宗棠，湘陰人。新疆之役，當時隨從左侯的同邑文人陳迪南，賦七絕詩雲：“大將西征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裏，引得春風渡玉關”。後新疆有人稱該柳為“左侯柳”。⑥毛義捧檄：《後漢書·列傳二十九》：“後漢毛義以孝行稱。府檄至，以義為守安陽令，義捧檄而喜，張奉薄之。及義母亡，遂不仕。奉歎曰：'義往日之喜為親也’”。⑦淚墮關西孔子碑：《後漢書·楊震傳》：“楊震字伯起，少好學，明經博覽，無不窮究。諸儒為之語曰：'關西孔子楊伯起’。後以禮改葬於華陰潼亭。先葬十餘日，有大鳥高丈餘，集震喪前，俯仰悲鳴，淚下沾地。葬畢，乃飛去。” 陳母黃夫人 夫人為右銘中丞之配，伯嚴主政之母。 有郝鐘禮法①，有桓孟風徽②，六十年解脫塵緣③，仙島遽來青鳥④使； 為重臣良匹，為才人賢母，百萬戶謳歌閫範⑤，婦女齊簪白柰花⑥。 【注釋】 ①郝鐘禮法：《世說新語·賢媛》“鐘郝為娣姒，雅相親重。鐘不以貴陵郝，郝亦不以賤下鐘。東海家內，則郝夫人之法；京陵家內，範鐘夫人之禮”。②桓孟風徽：《後漢書·列女傳》：“鮑宣妻者，桓氏之女也，字少君。妻悉歸侍禦服飾，更著短布裳，與宣共挽鹿車歸鄉裏。拜姑禮畢，提甕出汲，修行婦道，鄉邦稱之。孟：梁鴻之妻孟光，舉案齊眉。 ③解脫塵緣：佛家謂此心自在，解除一切塵累曰解脫。④青島：又名三足鳥，傳說侍王母旁，後人言使者為青島。李商隱《無題》“蓬山此去無多路，青島殷勤為探看”。⑤壺範：（kǔn）《詩經·大雅》“其類為何，室家之壺”。謂婦女的品德規範。⑥白奈花：《晉書·杜皇後傳》“先是，三吳女子相與簪白花，望之如素奈，傳言天公織女死，為之著服，至是而後崩”。 陳母葉淑人 淑人為漢陽昆臣相國明琛之女，江夏宇初邑侯寶樹之配，以暮春之初殤於潭城官廨。 貴為女公子①，才堪女侍中②，有媯之後必蕃昌③，和鳴鳳，和鳴凰，黻佩更交輝，元女大姬真內主④； 惜落花春歸，悵散花人去，一葉如來驚解脫，悼亡詩，悼亡賦⑤，鼓盆宜自遣，種花潘嶽已中年。 【注釋】 ①女公子：《左傳·莊三十二年》“初，公雩，講於梁氏，女公子觀之。謂魯莊公之女也”。後用為對他人兒女的敬稱。②女侍中：《北史·京兆王》“叉字伯雋，小字夜叉。叉妻封新平君，後遷馮翊君，拜女侍中”。北朝女官名，相當於二品。③有媯：謂陳姓也。《史記·陳杞世家》“至於周武王克殷紂，乃複求舜後，得媯滿，封之於陳，以奉帝舜祀，是為胡公”。《古詩源·懿氏繇》“鳳凰於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於薑。五世其昌，並於正卿……”。④元女大姬：元女，長女，《左傳·襄二十五年》“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⑤悼亡詩賦：潘嶽妻死，賦《掉亡詩》二首。 謝芋卿樹橫直牧 芋卿，庚辰進士，是年餘適入都，極文酒燕遊之樂。其後由部曹改官廣南，非其好也。死後其簉室周仰藥以殉，得旌於朝。君長子登賢書，次子入泮。 我行北道，君捷南宮①，趁豐臺②芍藥春陰，尋詩每約謝康樂③； 諸子成名，一官寫意，笑庾嶺梅花④香雪，跨鶴仍攜萼綠華⑤。 【注釋】 ①南宮：古稱尚書省。謝芋卿在京官部曹，系尚書省內任職。②豐臺：今北京市郊，原為京都種花之所，芍藥最盛。③謝康樂：《宋書·謝靈運傳》“襲封康樂公，食邑二千戶。與族弟惠連等以文章賞會，共為山澤之遊，時人謂之四友”。④瘐嶺梅花：瘐嶺即五嶺之一的大瘐嶺，在江西廣東交界處。相傳漢武帝時，有瘐姓將軍築城嶺下，故名瘐嶺。唐張九齡督所屬開鑿新路，多植梅樹，故又名瘐嶺。鄭穀詩：“瘐嶺梅先覺，隋堤柳暗驚”。⑤萼綠華：《真誥·運象》稱萼綠。傳說仙女名，自言是九嶷山中得道女羅鬱也。晉穆帝時夜降羊權家，贈權詩一篇，火澣手巾一方，金玉條脫各一枚。李商隱《重過聖女祠》詩名：“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 陳右銘寶箴中丞 中丞撫湘，奉朝旨力行新政。及康黨事發①，中丞以保舉非人被嚴譴，禁錮終身。於是湘人集矢於中丞，而中丞心固無他，其幹濟實，亦近今疆吏中所罕見也。以庚子六月卒於裏第，時拳匪與洋人為難海上，正兵連禍結不休也。 腐儒②議論近來多，獨掌高蹠遠③，不主故常，公之心本磊落光明，謗書④盈篋夫何憾； 大海風波今又作，問聖伏神徂⑤，憑誰掃蕩，我所思在封疆將帥，哀淚沾衿詎為私。 ①康黨：即戊戌變法倡導者康有為。②腐儒：迂腐無用的儒生。《荀子·非相》故易曰：“括囊，無咎無譽”。腐儒之謂也。③掌高蹠遠：按神話，太華、少華本為一山，擋住河水，河神巨靈，用手擘開其上方，用腳踹開其下方，中分為二，使河水不再繞道。常用為開辟之喻。《西京賦》“高掌遠蹠。”④謗書：攻擊他人的書函。《戰國策·秦二》“魏文侯令樂羊將攻中山，三年而拔之，樂羊返而語功，文侯示謗書一篋”。⑤聖伏神徂：聖，聖明天子；神，神勇將軍。伏、徂，都去世了。 陶少雲桄觀察 少雲為文毅公之子婦翁，左文襄公其受業師也，文襄在小淹課讀八年，未嘗更從他師。胡文忠公乃其姊婿，少雲之女又為文忠子婦。餘館少雲家四年，諸郎皆餘弟子。少雲豪飲寡言，客臘觴餘於心遠樓時，適有膠州之釁，當道舉行新政，又多措置乖方，少雲連酌巨觥，縱談時事，猶感喟於左、胡二公，蓋悲憤者深矣。明春遽以喀血亡。 胡公①不作，左相②難留，撫事憂時，輒愴念平生師友，舊日信陵門客③在，憶去歲酒闌蠟灺④，猶縱談並世英雄，哀哉滄海橫流⑤，熱血今當灑何地⑥； 宸翰⑦摩崖，賜書庋閣，令名清福，已修成富貴神仙，高風萬石⑧故家稀，願諸郎雲起龍驤⑨，更繼美先臣忠孝，倘得天驕擬絕⑩，家祭無忘告乃翁⑾。 【注釋】 ①胡公，即胡林翼。②左相：即左宗棠。 ③信陵門客：《史記·魏公子列傳》“魏公子無忌，魏昭王少子也。昭王薨，安楚王即位，封為信陵君。食客三千人”。④酒闌蠟燒：謂飲酒至深夜，蠟燭已熄。李商隱詩：“香燒燈光奈爾何”。⑤滄海橫流：《抱樸子·正郭》“雖在原陸猶恐滄海橫流，吾共魚也。況可冒沖風而乘奔波乎”。謂形勢之險惡。比喻時世動亂不安。⑥熱血今當灑何地：《明史·於謙傳》：“謙性故剛，遇事有不如意，輒拊膺歎曰：'此一腔熱血，竟酒何地’。” ⑦宸翰：指道光帝親書“印心石屋”四字以賜。⑧高風萬石：指高官厚祿之家。《史記·萬石傳》“萬石群名奮，其父趙人也，姓石氏。奮四子皆以馴行孝謹，官皆至二千石。景帝號奮為萬石君”。⑨雲起龍驤：《漢書·敘傳下》：“雲起龍襄，化為侯王，割有齊楚 ，跨制淮梁 。”顏師古注：“襄，舉也。” 唐楊巨源《觀打球有作》詩：“親掃毬場如砥平，龍驤驟馬曉光晴。”明孫柚《琴心記·牛酒交歡》：“新築沙堤行宰相，喜今朝鳳翥龍驤，燕友逢春，鶯朋出穀。”比喻氣概威武。 ⑩天驕擬絕：《漢書·匈奴傳》“胡者，天之驕子也”。泛指北方強悍的少數民族。杜甫《諸將》“韓公有意築三城，擬絕天驕拔漢旌”。意在驅除入侵邊境的強敵。⑾家祭無忘告乃翁：陸遊《示兒》“王師北定中源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黃公度遵憲京卿 黃遵憲（1848～1905）晚清詩人，外交家、政治家、教育家。字公度，別號人境廬主人，漢族，廣東省梅州人，光緒二年舉人，曆充師日參贊、舊金山總領事、駐英參贊、新加坡總領事，戊戌變法期間署湖南按察使，助巡撫陳寶箴推行新政。工詩，喜以新事物熔鑄入詩，有“詩界革新導師”之稱。曾被日本曆史學界稱為中國“最有風度、最有教養的外交家”。有《人鏡廬詩草》、《日本國志》、《日本雜事詩》。 公度遍曆英、法、日、美諸國，留居最久，海外情狀，靡不周知，為人性行肫篤，學有根柢，必如此方可出洋，並舉行新政也。辦事實心，不避勞怨，文藝亦淹洽。與餘心契，故知之最深，以詆毀者多，尤不能不為死友辯。著有《日本國志》，議論平正通達，有目共睹，無待餘言。 星軺英蕩①，經曆三萬裏風波，中學蘊根源，若徒誇矯矯使才，猶為皮相②； 日本史書，包括五大洲形勢，苦心衛華夏，莫輕聽悠悠物論，冤此屍臣③。 【注釋】 ①星軺英簜：古稱帝王使者為星使，使者所乘之車為星軺。宋之問詩：“水府淪幽壑，星軺下紫微”。英簜：邦國之使節，有符節，英簜為同時使用的信物。②皮相：言觀外貌也。《史記·酈生傳》“夫足下欲興天下之大事而成天下之大功，而以目皮相，恐失天下之能士。③屍臣：主事之臣也。《漢書·郊祀志》漢宣帝時，美陽得古鼎，其銘曰：“王命屍臣”。 沈子粹璠 君為餘四十餘年老友，生平溺於長生之術，訖用無成，病革，作《別友詩》一章。唐衢①善哭，病中尤甚。 問病實難堪，四十年風雨琴尊，握手到今惟有淚； 燒丹雖未就，一萬重蓬萊雲水，換骨來生定許仙。 【注釋】 ①唐衢：唐詩人。《國史補》“唐衢，周鄭客也，有文學，老而無成，唯善哭。一發聲，音調衰切，聞者泣下”。唐，崔塗《聲》“韓娥絕唱唐衢哭，盡是人間第一聲”。 又一聯代紫穀道人作。 由道家術通法家言，清淨亦刑名，老子韓非①許同傳； 以方內人作方外想②，古今有生死，秦皇漢武③不曾仙。 【注釋】 ①老子韓非：據《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老子是道家之祖李耳，無為自化，清淨自正。韓非，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黃老。”他倆合在《史記·列傳第三》（原“老子韓非許同傳”，今據楊重子《草堂之靈》而改之。）②方外：世俗之外。《莊子·大宗師》孔子曰：“彼遊方之外者也，而丘遊方之內者也”。③秦皇漢武：秦始皇，漢武帝都以尋求長生不老之仙術而為後人訕笑。 劉星閣啟瑞太守 君官貴州仁懷，廳有政聲。乞病歸田，優遊林下者十餘載。善辯論，莊謔間作，聽者忘倦，近年談興大減，知其精氣衰矣。與予為莫逆交，見餘文字，動輒欣賞，未免阿其所好，所謂“心誠憐，白發玄”也。比年感憤時事，恨不速死，聞者第以為激宕之詞耳，獨餘深信之，蓋餘亦自厭其餘生，與君懷抱同也。屬纊①之餘，神識不亂，猶眷眷於餘，可感也已。 宦情早倦，歸去來樂有田園，笑謔斂談鋒，衰兆於斯見矣！三十年金蘭契合②，每覺寸心千古，知者惟君，病中猶記歲寒盟，問縞纻聯交③，四海幾人真我友； 時事到今，和戰守皆無籌策，鼾聲環臥榻④，後患尚忍言哉！五大洲輪線縱橫，可憐熱血一腔，灑當何地，泉下幸留幹淨土，願祝宗祈死⑤，九原⑥避世就先生。 【注釋】 ①屬纊：《祀記·喪大祀》“男女改服，屬纊以俟絕氣”。今稱人之瀕死為屬纊。②金蘭契合：見前“蘭臭”注。③縞纻聯交：縞纻（ɡǎo zhù）喻友誼深厚。《左傳襄二十九年》（吳公子劄）聘於鄭，見子產，如舊相識，與之縞帶，子產獻纻衣焉。隋孙万寿《答杨世子》:“缟纻始云赠，胶漆乃相投。” 李光 《友人刘竞生续学保定诗以送之》：“縞紵惯交屠狗客，摴蒱忍逐牧猪奴。”④鼾聲環臥榻：宋，曹彬圍江寧，南唐李後主危迫，遣徐鉉貢方物，上表以求緩師。鉉見太祖曰：“李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奈何見伐？”上曰：“爾父子為兩家可乎？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耶”。⑤祝宗祈死：《左傳·成十七年》“晉範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掌祭祀之官），祈死。六月戊辰，士燮卒”。⑥九原：《禮記·檀弓下》“是全要領以從先大夫於九原也”。注：“晉卿大夫之墓地”。後因稱墓地為九原。又幽冥、亦謂九原或九泉。 又一聯代曹穀蓀作 穀孫前年連夭二子，幾至喪明，星閣慰且責之，其憂始釋。星閣每入城，輒在穀蓀家小食，善談辯，頗喜雌黃人物。 曩年慰藉意難忘，當淒涼愁絕之境，得長者一言①，令人勝讀逍遙篇②，覺海闊天空，胸中塊壘化③作煙雲散； 司牧循良名早著，自歸去來兮至今，更巍然重望，就我舉行真率會④，每燈紅酒綠，皮裏春秋⑤成為月旦評⑥。 【注釋】 ①得長者一方：《漢書·循吏傳》“龔遂見宣帝，帝笑曰：'君安得長者之言而稱之？’” ②逍遙篇：即莊於《逍遙遊》“言逍遙乎，物外任天而遊無窮也”。③塊壘：亦壘塊，言胸中不平也。《世說新語·任誕》“阮籍胸中壘塊，故須以酒澆之”。④真率會：《聞見錄》：宋，司馬光罷政在洛，常與故老遊集、相約酒不過五行，食不過五味，號“真率會”。 ⑤皮裏春秋：《晉書·外戚傳》“褚衰字季野，康獻皇後父也。桓舜見而目之曰：'季野有皮裏春秋’”。言外無藏否，而內有所褒貶。 ⑥月旦評：《後漢書·許劭傳》“劭與從兄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論鄉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後稱品評人物為“月旦評”。 侄女尹氏婦 侄女為餘從父兄之女，與餘同辛醜生，特小數月耳。兒時同屋，分居東西頭。每日晡放學，以小鑼招之，鑼甫鳴，而侄女至矣。嫁諸生尹東屏，夫亡無子，一季女尚未嫁。 與癡叔同庚，憶兒時嬉戲相招，每以聞聲應期約； 惜亡夫無子，有弱女伶俜①未嫁，恨難忍死待須臾②。 【注釋】 ①伶俜（líng pīng）：謂孤單。《古詩為焦仲卿妻作晝夜勤作息，伶俜縈苦心》。②忍死待須臾：見前注。 周濂浦崇森 過城東洗腳橋，入橋側一巷，即濂浦所居，宋賓門①先生故宅也。出巷口，則予先人之敝廬在焉。兩宅之間有池子，童時常把釣於堤柳之下。今屋屢易主，柳亦無存矣。濂浦生辰為八月初九日，其沒以八月初五日。松雲，其堂名也。 面城對宇舊比鄰，往事話松雲，每經過巷口橋頭，指點兒時垂釣處； 眉壽②稱觴遲幾日，商音驚薤露③，好解脫天弢塵網，視同人世未生前。 【注釋】 ①宋賓門：陳鵬年之外甥。②眉壽：《詩經·幽風》“為此春酒，以介眉壽”。舊說眉長是年高的壽徵，故曰“眉壽”。此方生辰之日。 ③薤露：見前注。④天弢:天然的束缚。 《庄子·知北游》：“解其天弢，堕其天袠，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之，乃大归乎！” 成玄英 疏：“弢，囊藏也。” 又一首代王祉庭作 濂浦卒之次日，祉庭猶以問病往。濂浦自謂半仙。 吊者已在門，獨慚老友蹣跚，今日方才來問病； 自古皆有死，轉喜故人灑脫，一笑居然成半仙。 黃曙軒舒昺征君 曙軒舉孝廉方正，朝考一等，生平專宗宋學，主講河南洛學、明道兩書院，在中州最久。歸後為求實書院院長，赴院之日，停舟過訪，慰問殷勤，不圖一敘遂成永訣。 老年舊雨①倍多情，出為湘士師，百裏暫違，猶駐蘭橈②來顧我； 海內頹風無正學，獨宗河洛派③，九州雖廣，繼登壇席④屬何人。 【注釋】 ①舊雨：見前注。②蘭橈：蘭，即木蘭，又名杜蘭，古用木蘭樹造船，名曰“木蘭舟”。橈，即木漿也。③河洛：黃河與洛水流域，即今河南。河南洛陽系程顥兄弟所居，為宋朝理學發源地。④壇席：除此為壇，壇上設席為座。《後漢書·黃瓊傳》“近魯陽樊君被徵初至，朝延設壇席”。此謂主持書院的人。 匡篤修封翁 封翁為策吾太守翼之之父，微疾已痊，忽於十一月十日端坐而逝，神明不亂，戒家人勿沐浴，謂生平無汙穢之行也。策吾與予有金蘭之好，今相距兩月，同遭大故。策吾孝養尊榮，而予求沾微祿以逮養而不可得。釁愆山積，愧憾弗如，蓋應龍九子群飛而孤望，桓山眾鳥異音而同悲，故藉誄詞以鳴吾哀，雖越禮不恤也。 公能養望作封君，庠序推為國老，鄉裏稱為善人，清白信平生，竟體芳蘭，撒開一笑拈花手； 我亦同時哭慈母，貧無力致珍羞，病無緣遇靈藥，顯揚愧吾友，倚廬冷雨，滴碎三春寸草心。 【注釋】 ①庠序：古鄉學之名。殷曰序，周曰庠。《孟子·梁惠王上》：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②拈花手：見前注。③珍饈，珍貴的食物。《後漢書·和帝紀》“遠國珍饈，本以薦奉宗廟”。老子《問邑賦》：“大廈千頃，眠七尺之軀，珍饈百味，不過一飽。”④三春寸草心：比喻子女對父母的親情。孟郊《遊子吟》“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又一聯代葛獲農作 廬山終古屬匡家①，看老人壽相，居然富貴神仙，心許白蓮②知，香火不須招入社； 池塘一夜生春草③，想兄弟思親，正在清明時節，夢驚烏鳥喚，風雨何堪泣對床④。 【注釋】 ①匡家：殷周時有匡裕兄弟七人結廬於此，因名匡廬，後曰廬山。②白蓮：晉釋慧遠與雷次宗等十八人結社於廬山東林寺，修淨土之法，因號“白蓮社”。時，謝靈運恃才傲物，一見遠公，肅然心服，求入淨社，遠以靈運心雜不許。③池塘一夜生春草：謝靈運《登池上樓》“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傳說康樂夢與族弟惠連相會得此佳句。④對床：蘇軾《東府雨中別子由》“對床空悠悠，夜雨今蕭瑟”。後謂兄弟敘別。 黃烈女 烈女為諸生楚定唐棣華之女，許字黃篤誼為室。篤誼物故①，烈女必欲奔喪，父母不允。謀改適於他族，納征有日矣，烈女雉經②而亡，遺言屍歸黃氏，與夫同穴。近今未婚守志，裏中屢見，而以身殉夫，則烈女所獨也。 作嬪他族禮原宜，乃鴛盟早定，誓不貳天，泉臺夫婿視猶生，行矣別爺娘，兩髦必嫁衛共伯③； 未婚守志世多有，獨魚鑰潛扃④，義拼一死，風雨鬼神驚且泣，烈哉奇女子，百喙(huì)難張歸震川⑤。 【注釋】 ①物故：謂病亡。《荀子·君道》“人主不能不有遊觀安燕之時，則不得不有疾病物故之變焉”。②雉經：見前注。③衛共伯：《詩經·庸風·柏舟》“共薑自誓也。衛世子共伯早死，其妻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故作詩以絕之”。“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髡彼兩髦，實維我儀”。④魚鑰譖扃：《芝田錄》門鑰必以魚，取其不瞑目，守夜之義。扃，關閉，此謂關鎖房門自經。⑤歸震川：《明史·歸有光傳》“歸有光，徙居嘉定安亭江上，讀書談道。學徙常數百人，稱為震川先生”。 王母彭恭人 恭人為蓴甫太守之室。太守曾領軍剿隴回，繼官平涼知府，恭人皆從焉。太守行誼敦篤，所為挽聯工者最多。 伉儷以富貴聰明而壽，才命誰謂相妨哉，內助①夙稱賢，聞步輦追隨，固幾經簪珥犒軍，瑟琴贊化； 夫君兼德行政事之長，翰墨特其餘技耳，悼亡今有作，想斷弦淒切，直壓倒潘安詩賦②，孫楚情文③。 【注釋】 ①内助：謂妻也。《三國志·郭皇後傳》“在昔帝王治天下，不唯外輔，亦有內助”。②潘安詩賦：晉潘嶽字安仁，妻死作悼亡詩二首，為世所傳誦。③孫楚情文：《晉書·孫楚傳》“楚除婦服，作詩以示王濟，濟曰：'未知文生於情，情生於文，覽之淒然，增伉儷之重’”。 又一聯代友人作 蓴甫蚤歲赤貧，糟糠①之情極篤，婦又賢明，主管內政，甚有條理。蓴甫見年七十有五，相者雲“壽可至九十”，故其悼亡詩有雲：“黃泉有約重相見，待我遲來十五年。”茲取其語翻用之，亦挽聯中新穎之句也。 本郝鐘②禮法，為桓孟③劬勞，自從赤手營家，何曾稍被獨孤誤； 以騎省悼亡④，兼漆園⑤任達，但恐白頭爽約，不止遲來十五年。 【注釋】 ①糟糠：此謂貧賤結發妻也。《後漢書，宋江弘傳》“光武姊湖陽公主新寡，帝令主坐屏風後來，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②郝鐘：見前注。 ③桓孟：見前注。④騎省悼亡：潘嶽官散騎侍郎，故稱騎省，曾作《悼亡詩》。⑤漆園：地名，故址在曹州冤句縣北。《史記·老子傳》“莊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常為蒙漆園吏”。（妻亡作鼓盆歌）。 陳梅根上舍 梅根詩卷甚富，能為苦思險語，蓋胎息於昌黎、郊、島①者。壬寅應秋試，中秋日出場，與同人賞月賦詩，興會飆舉②，飲酒達旦。次日忽以時疾奄化，委蛻③之速，一至是耶。梅根性揮霍，身後不名一錢，嘉禾雷筱秋學博為經紀其喪，附身附棺，劇為完備。筱秋為餘門人，蓋平日篤於風義④者也。 詩人不必薄科名，三五夜⑤場屋歸來，湖海氣⑥誠豪，賞月猶能賈餘勇⑦； 秋風容易醒塵夢，一百裏家山隔絕，雷陳⑧交有道，殯君莫謂屬前因。 【注釋】 ①昌黎郊島：即唐、韓愈、孟郊、賈島，他們之間交誼深厚，而詩句追求奇險。②飆舉：形容來勢疾速。《鹽鐵論·世務》“匈奴貪狼，因時而動，乘可而發，飆舉電至”。③委蛻：蟲類蛹化所解脫的外皮，引喻人之死亡。《莊子·知北遊》“孔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蛻也”。④風義：風概高義。李商隱《哭劉賁》“平生風義兼師友，不敢同君哭寢門”。⑤三五夜：謂農曆十五日夜。《玉臺新詠·登顏園故閣》“高樓三五夜，流影入丹墀”。場屋，謂考場。⑥湖海氣：三國時陳登，詳見前注。 ⑦賈餘勇：《左傳·成二年》“齊高固入晉師，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車，系桑木木馬焉，以殉齊壘，曰：欲勇者，賈餘餘勇”。言猶有餘勇以待售。⑧雷陳：《後漢書·獨行傳》“雷義，陳重二人少與為友，後鄉裏為之語曰：'膠漆自謂堅，不如雷與陳’。” 陶子方模制軍代匡策吾作 制軍由甘肅監司洊擢兩廣總督，以疾乞休，奉旨俞允。於九月九日，病終羊城邸舍①。策吾由甘改省到粵，兩為其屬吏，制軍薨逝時，策吾先已丁艱②回籍。 八州都督③拓遺規，帷籌④柔遠，旄鉞⑤綏邊，有詔許歸休，四十年恩禮始終，黃花晚節⑥如公少； 兩省賓僚叨末座，關隴宣條，海疆隨牒，無才答知遇，三千裏馳驅感激，白雲再想出山難⑦。 【注釋】 ①邸舍：府第。劉向《說苑·尊賢》“史鱒邸舍三月，琴瑟不禦”。②丁艱：舊時稱父母喪為丁艱，父喪稱“丁外艱”，母喪稱“丁內艱”。也叫丁憂。父母死後子女要在家守喪三年，不做官，不婚娶，不赴宴，不應考。《世說新語·仇隙》“王藍田於會稽丁艱，停山陰治喪”。③八州都督：晉、陶侃，位至八州都督。④帷籌：謂軍帷帳中籌謀。《史記·留侯世家》帝曰：“運籌策帷帳中，決勝千裏外”。⑤旄鋮：借指軍權。《三國志·後主傳》：“五年春，丞相亮出屯漢中。”裴松之注引《諸葛亮集》劉禪三月詔：“今授之以旄鋮之重，付之以專命之權。”⑥黃花晚節：宋，韓琦詩：“莫嫌老圃秋容淡，猶有黃花晚節香”。此謂菊花也，世以老健之喻。 ⑦白雲再想出山難：喻回籍後隱居，無心外室。陶弘景詩：“山中何所有，山上多白雲”。 俞伯鈞鴻慶太史 太史充高等堂總理官，其父鶴皋丈年八十有餘，丈亡君亦死。 科第是君家故物，未足為奇，所難者承明①既厭，靈壽彌高，鯉庭②添桃李③新陰，楊嗣複率諸生拜父④； 史宬⑤有典冊高文，已堪不朽，況重以孝行肫誠，喪容毀瘠，鵩賦在湘江老屋，賈長沙拼痛哭戕生⑥。 【注釋】 ①承明：《漢書·嚴助傳》武帝賜書：“君厭承明之廬，勞侍從之事，懷故土，出為郡吏”。入承明廬，指在朝為官。②鯉庭：《訟語·季氏》“孔子常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鯉，孔子之子伯魚也。後人因稱子承父訓之所為鯉庭。③桃李：見前注。④楊嗣複率諸生拜父：《新唐書·楊嗣複傳》“楊嗣複字繼之，父於陵。嗣複領貢舉時，於陵自洛入朝，乃率門出生迎，置酒第中，於陵坐堂上，嗣複與諸生坐兩序”。⑤史宬：即皇史崴，在京師舊皇城內太廟之東南，為明代藏寶訓實錄處。清因之，尊藏列朝實錄暨玉牒。⑥賈長沙哭戕生：漢，長沙太傅賈誼，作《鵬鳥賦》“誼既以適去，意不自得，及渡湘，為賦以吊屈原”。 又一聯代匡策吾作。 清門華胄，大雅①愔愔，儤直②若登仙，及承明既厭，遽賦歸來，又多收桃李新陰，博得鯉庭增一笑； 同榜少年，晨星③落落，逢君驚在戚，正哀毀難支，為傷憔悴，更不料椿萱④繼隕，悄然玉樹竟長埋。 【注釋】 ①大雅：見前注。②瀑直：官吏連日值宿。王禹《贈浚儀朱學士》“何時瀑直來相伴，三入承明興漸闌”。《唐語林》卷入：謂之“伏豹”，亦曰“豹直”。③晨星：早晨之星也，謂人之寥落。晉張華《情詩》：“束帶俟將朝，寥落晨星稀。”④椿萱繼隕：古以父稱椿庭，母稱萱堂，此喻父母相繼壽終。⑤玉樹竟長理：見前“埋藏玉樹”典釋。 曹錫齡典純 錫齡為予三十年前舊徒，當時讀書在周家大屋。厥後於師門風義頗篤，又屢讓財產於兄，可尚也。年屆五十，遽以風疾亡。 願我肯殷勤，憶卅年燈影書聲，忍再過道南大宅①； 為人敦孝友，將一切名韁利鎖②，早視同身外浮雲。 【注釋】 ①道南大宅：見前注。②名韁利鎖：韁鎖本系馬具，亦以為人事相牽之喻。東方朔《與友人書》“不可使塵網名拘鎖”。 伯笙大侄 伯笙不再娶，其嗣子已立門戶，而乃賃宅獨居，孤冷淡泊，其性然也。 長我僅六年，少孤多難，交儆墜宗到晚歲，有行窩①枯寂如禪，仍與共晨鐘暮鼓； 平生無二色②，七十老翁，踐言同穴推此心，以用世始終一節，必能為義士忠臣。 【注釋】 ①行窩：《宋史·邵雍傳》：“雍歲時耕稼，僅給衣食。名其居曰'安樂窩’，因自號安樂先生……春秋時出遊城中，風雨常不出，出則乘小車，一人挽之，惟意所適……好事者別作屋如雍所居，以候其至，名曰'行窩’。”②無二色：指男子不再娶妻,無外遇. 唐桪舫明府代匡策吾作 策吾牧固原，桪舫宰平涼，頗有強項聲，中歲歸休，作《柳樹堂記》，慕彭澤也。今客死豫章，策吾正在都中過班，分發江南將到蘇矣。 關中結友，隴右同官，強項①信難為，陶令辭歸②，柳樹有情重話舊； 君泛蠡湖，我遊燕市，傷心成死別，江南春早，梅花雖折寄何人③。 【注釋】 ①強項：《後漢書，酷吏列傳》董宣字少年，勁“強項令”。②陶令辭歸：晉陶譖辭彭澤縣令，作《歸雲來辭》和《五柳先生傳》。③梅花雖折寄何人：南北朝時，陸凱與範曄為友，偶遇謝孚至長安下公文，路經隴頭。凱折梅一枝，口占一絕以寄曄。“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林舸臣 舸臣喜諧謔，比年多病，不入城市，為人淡於榮利。 曼倩①好詼諧，將人間萬事，都看作野馬塵埃②，老病關心惟藥裏； 逋仙③真灑落，有湖上孤山，早隔絕腥膻世界，浮生一夢付梅花。 ①曼倩詼諧：《漢書·東方朔傳》“東方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也。其滑稽之雄乎，朔之詼諧，逢占射複……”②野馬塵埃：《莊子·逍遙遊》“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注野馬者，遊氣也。③逋仙：《宋史·隱逸傳》：“林逋字君複，結廬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卒後，賜諡'和靖先生’。”生前有詠梅佳句詩《山園小梅》。 譚雲覲鐘麟制軍代匡策吾作 八州坐鎮，四裔抗棱①，帝許以出處兩全，綠野樂歸休②，五千卷纂業傳家，有子首登瀛路夐③； 奉命節樓④，問安珂裏⑤，天胡不愁遺一老⑥，素車來會葬，三十年感恩知己，哭公淚比峴碑⑦多。 【注釋】 ①四裔抗棱：《東都賦》“目中夏而布德，瞰四裔而抗棱”。抗，振奮之義，神靈之威曰棱。②綠野歸休：《舊唐書·裴度傳》“晚年，度於午橋創別墅，花木萬株，中起涼臺暑館，名曰'綠野堂’。”③瀛路：唐太宗於宮城西作文學館，置“十八學士”，當時稱選中者為“登瀛洲”。夐，遠也。“洲”平聲，以“路”仄聲代之。④節樓：唐宋節度使所居之樓。 ⑤珂裏：對人鄉裏的尊稱。《新唐書·張嘉祜傳》：“昆弟每上朝，軒蓋導盈閭巷，時號所居坊曰'鳴珂裏’。”⑥不愁遺一老：《左傳·衰公十六年》“孔丘卒，（衰）公諫這曰：'天之吊，不愁遺一老’。”不愁，猶言何不。⑦峴碑：《晉書·羊祜傳》“祜樂山水，每風景，必造峴山，置酒言泳，終日不倦。祜卒珀，襄陽百姓於峴山祜平生遊憩之所建碑立廟，歲時饗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預因名為'墮淚碑’。” 萬母宜人代季垣作 宜人之子伯任兆莘大令兩次辦理嶽州厘局，與季垣同事浹洽。旋署攸縣知縣，迎母就養在署。已而署沅陵知縣，以洋案得罪，奪官遣戍西蜀。宜人殤，格於例不能奔喪，尤可悲矣。伯任，豐城人。 同舟夢澤有因緣，兩番臂助，一點心通，母壽已崇高，又欣逢禦板潘安①，願謁慈顏來下拜； 寶劍豐城②忽摧折，萬裏投荒③，孤雲灑淚，聖懷原憫惻，莫錯比絕裾溫嶠④，似聞恩命許奔喪。 【注釋】 ①禦板潘安：見板輿注釋。②寶劍豐城：《晉書·張華傳》“豫章人雷煥，知寶劍在豫章豐城。煥到縣，掘獄屋基，入地四丈餘，得一石函，光氣非常，中有雙劍，並刻題，一曰龍泉，一曰太阿。其夕，鬥牛間氣不複見焉”。指萬伯任豐城人。唐，李群王《寶劍詩》“雷煥豐城掘劍池，年深事遠蹤依稀”。③萬裏投荒：言遣戍西蜀。黃庭堅詩：“投荒萬死鬢毛斑，生入瞿塘灩預關。未到江南先一笑，嶽陽樓上對君山。”④絕裾溫嶠：《晉書·溫嶠傳》“嶠除散騎侍郎。初，嶠欲將命，其母崔氏固止之，嶠絕裾而雲。其後母亡，嶠阻亂不獲歸葬，由是固讓不拜，苦請北歸。” 王祉庭裕慶上舍 君年已七十有八矣，性最孤僻，所居曰“守梅山館”，自稱老鶴，每欲人呼之，人亦未嘗呼也。“杜宇苦啼春不應”，乃其最得意之句，其哀怨可知矣。 杜宇苦啼春不應，絕妙好詩，滿腹牢騷都寫出； 梅花孤冷君能過，自呼老鶴，醉魂傲兀莫輕招。 綺霞江館聯語偶存(三) 李春舫元善大令 大令官湖湘四十餘年，不名一錢；兩宰潭邑，有惠政，士民樹去思碑。卒年八十有一矣。每與餘劇談時事，悲憤填膺，蓋餘與君皆恪守舊學，不合時宜，耳目所接，不忍聽睹，聯尾三句憤激語，實真實語也，然非君亦無以發餘之狂言。 公愛潭人，潭人更愛公，峴碑①留與後賢看，似此去思，百萬金錢莫能買； 我知李侯，李侯亦知我，楚囚空對新亭泣②，不如速死，零落山邱何足悲③。 【注釋】 ①峴碑：見前注。②楚囚空對新亭泣：《世說新語·言語》“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周侯中坐而歎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唯王丞相（導）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③零落山丘；曹子建《箜篌引》“……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先民誰不死，知命複何憂”。 呂右春 右春以茶為業，光緒辛巳，餘遊漢皋，右春堅欲代出旅費。二十年來，蹤跡甚稀，聞其多病故也。死之明日，其妻殷氏竟以身殉。夫年六十九，婦年五十六，白首同歸，可傷尤可敬也。 故知共閭裏，到今深悔往來疏，憶當年漢上題襟①，同客他鄉，獨肯殷勤為地主； 老伴在閨房，拼死能消離別恨，看頃刻塵凡脫屣②，攜歸淨域，居然眷屬是天人。 【注釋】 ①漢上題襟：書名，系唱和之作。《新唐書·藝文態四》，《漢上題襟集》十卷，作者溫庭筠、段成式、餘知古。②脫屨：亦曰脫麗屨，指的是古代用麻、葛等制成的鞋，也可以稱作是履，脫下鞋子進人廳堂。《漢書·郊祀志》：“嗟乎！誠得如黃帝，吾視雲妻子如脫屣耳。” 仲藩二侄 侄於丙午臘月望日終於東安學署，其子镠正謀迎養，辭官而歸。餘日盼其來，結為老伴，而不料其遽長逝也。 國人戲評曰聖人，木鐸①道原尊，即此鄉評，足征儒行； 生別遽成為死別，竹林②緣太淺，相要歲暮，不共春歸。 【注釋】 ①木鐸：鐸，鈴也。《論語·公佾》“天下之無道久矣，天將以未子為木鐸”。②竹林：晉竹林七賢，其中有阮籍與兄子阮鹹。後遂以竹林喻叔侄。 周畹香祖蔭戶部主政 畹香性孤冷，庚子拳匪之變，告假而歸，遂不複出。屢充邑中善堂董事，至堂則必招餘聚談，然實簡默也。病數日即長逝，卒於丁未正月二十一日。 性情幽僻，意態蕭疏①，戎馬返家山，二十年京宦清閑，仕止行藏同寂寂； 笑語無多，招呼最密，風花傷老友，三五夜月華殘缺，悲歡離合②太匆匆。 【注釋】 ①意態蕭疏：神情姿態幽僻。杜甫《天育驃騎歌》“是何意態雄且樂，駿尾蕭疏朔風起”。 ②悲歡離合：指人之悲與歡，聚與散的遭遇。蘇軾《水調歌頭》“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張文達公百熙 文達薨於京邸，其時雨珊觀察甫得中風偏枯之疾，輾轉在床者數月，家人諱言之，詭雲：“文達將乞假南旋。”故病中猶日盼其弟之至也。文達為管學大臣，餘以學堂風氣敗壞，曾寓書規諷之意，欲改弦更張，為世道人心計，亦為文達計也。乃兩年之久，未見複書，知必不以愚見為然。白香山詩雲“憂國朝廷自有賢”，餘亦深悔其多事。 百年二辛有①，草茅恤緯②效愚忠，誰實為之，欲憑大力挽回，不料寄書無暇答； 四海一子由③，風雨對床聞舊約，而今已矣，知否元昆臥病，猶盼歸帆何太遲。 【注釋】 ①百年二辛有：二辛有，指周大夫。《左傳·喜公二十二年》平王之東遷也，辛有適伊川，見披發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戒乎”。②草茅恤緯：草茅，《儀禮·士相見》“在野則曰草茅之臣”。又《漢書·梅福傳》:“廟堂之儀，非草茅所當言也”。恤緯，《左傳·昭公二十四年》“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為將及焉”。言寡婦不憂所織之布，而憂國亂，禍將及己。③四海一子由：即蘇軾弟蘇轍，字子由。《論語·顏淵》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對床，見前注。 翁母方太夫人 太夫人生子四人，亡其二，長君述唐觀察官雲南開臨道，以母老乞歸終養，近年在長沙督辦捐局，便於省覲。丁未五月初四日旋潭，太夫人即於是日棄養。 紫誥報春暉，明珠①四照，彩服②雙嬉，喜悲正交縈，欲護持堂北壽萱，日冀五絲③能續命； 白雲④近親舍，齧指⑤便歸，附身無悔，榮華非固有，倘系戀滇南使節，星奔萬裏劇傷心。 【注釋】 ①明珠：謂兒。《梁書·劉孺傳》“此兒，吾家之明珠也”。②彩服：相傳老萊子，春秋時楚之賢人，性至孝，著五彩服以娛其親。雙嬉謂尚存兩兒。③五絲：舊時民俗，於端午節以彩絲系臂，雲可避災延壽，亦稱續命絲。④白雲：見前“白雲飛”注。⑤齧指：見後“孝齧指”注。 張雨珊祖同觀察 觀察與餘為總角交①，朋好中未有先焉者也，鹹同之間朝夕相處。喜填詞，詞學已成家數。又善於談論，莊謔間作，聽者無不解頤。庚午秋闈②後，餘與君偕其弟縵笙、野秋共四人，同船溯湘水，登衡嶽，為母還香。及歸榜發，而野秋中雋矣。君有《湘雨樓畫冊》，屬餘題詩者兩次，餘曆敘數十載交情，君深為欣賞。比年餘不來長沙，遂相隔絕。及丁未，聘餘主講思賢講舍，君固舊寓曾文正祠，以為比鄰而居，可以朝夕晤語，續多年之墜歡。聞之甚喜，乃不意餘來講舍，而君已得中風偏枯之疾，臥房深邃，眷屬鹹來，近在咫尺，餘訖不獲一見，殆緣盡耶！失一老友，悲不自勝。君與餘同辛醜生，聯語專敘交情，亦即君屬題湘雨樓詩意也。 鳩車③曾共戲，六十年歡若兒時，詞人談笑富風情，憶嶽雲畫舫，湘雨詩筒，知我亦知君，試問故交誰更早； 雞黍④輒相思，一百裏遠如天際，老伴招來娛暮景，奈有約結鄰，無緣話舊，同庚不同壽，再圓良會或他生。 【注釋】 ①總角交：《詩經·齊風》“婉兮孌兮，總角非兮”。古代男女未成年前束發為兩結，形狀如角，故稱總角。此謂髫齡之交歡。②秋闈：科舉時代，鄉試在八月舉行，故稱秋闈。方夔詩：“憶昔戰秋闈，不複反只輪”。③鳩車：兒童之玩具《續博物志》：小兒五歲曰鳩車之戲，七歲竹馬之戲。④雞黍：《論語·微子》“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今言餉客。 唐蘭生樹滋觀察 觀察為悔泉侍禦之弟，曾官南雄州知州，鄧幼彌乃其甥也。幼彌來講舍甚密，常道其舅之生平。 官居南越，群將蒟醬奉唐蒙①，海上警常聞，賴鎮北門司管鑰②； 我望東山，屢共羊曇言謝傅③，渭陽④情最重，忍過西州聽哭聲。 【注釋】 ①枸將醬奉唐蒙：《漢書·西南夷傳》“翻陽令唐蒙，風曉南粵，南粵食唐蒙枸醬……” ②北門司管鑰：見前注。③羊曇言謝傅：即晉，謝安，因高臥東山，世稱謝東山。羊曇是謝安的外甥，詳見前注“華屋山丘”。④渭陽：見前注。 胡子威元儀明經 子威世傳家學，又為番禺陳蘭浦年丈高足①，覃研經術，說義鏗鏗。比年杜門不出，客至亦不報謝，讀書養靜，可謂高矣。餘與相交三十餘年，絕不知其工詞，更不聞其能畫，今年贈我著書數帙，並寫寄填詞三十餘闋，渾穆高亮，直步白石②後塵。其畫尤自秘惜，不輕以示人。八月杪許，贈我《秋山平遠圖》一幀，乃畫未至而君死矣。悲夫！君債累甚重，前年得中頭采，暴致一萬餘金，償清夙逋。有弟四人，早析爨③矣，各給以千金，所餘遂無幾。即此一端，足式薄俗，聞者皆以為難，餘尤愛敬之。 經師儒者亦高人，避喧謝客，娛老著書，歲寒冰雪果回春，驟滿腰纏④，分潤能敦門內誼； 意氣文章屬吾輩，小柬頻通，新詞屢寄，秋景丹青⑤雲贈我，不忘口惠，臥遊長夢畫中山。 【注釋】 ①高足：即高足弟子。《世說新語·文學》：“鄭玄在馬融門下，三年不得相見，高足弟子傳授而已。”②白石：宋代著名詞人，薑夔號白石道人。他主張“多看自知，多作自好”。並提出理、意、想、自然四種高妙的觀點。 ③析爨：爨（cuàn）《聊齋志異·江城》“我不能為兒女任過，不如自立門戶，即煩主析爨之盟”。此謂各起爐灶，分家。④腰纏：南朝梁，殷芸小說，其一人曰：“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⑤丹青：《漢書·蘇武傳》“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後指繪畫藝術。⑥口惠：空許人好處，而並無實惠。《禮記·表記》“口惠而實不至，怨甾及其身”。 陶履謙覲儀舍人 履謙為文毅公之孫，在京供職，因乃翁晚年多病，遂假歸侍奉，不複出矣。今夏，餘以團扇索書，曆久猶未書就，不知其臥病也。遣人走催，閽者亦不言久病，越數日，而訃音至矣。 君才若王公孫①，其體弱亦似之，京宦踐清華，只因侍奉靈椿②，未老遽歸林下隱； 我年倍曹子桓③，尤心傷於逝者，鄰居缺存問，頗悔乞書團扇，不情謬向病中催。 【注釋】 ①王公孫：《三國志·王粲傳》“蔡邕聞粲在門，倒屣迎之。粲至，年既幼弱，容狀短小，一座盡驚。邕曰：'此王公孫也，有異才，吾不如也’。”②靈椿：謂父也。五代後周，竇山禹鈞五子相繼登科。馮道《贈竇十》“燕山竇十郎，教子有義方，靈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③年倍曹子桓：《三國志·魏書》魏文帝曹丕。裴松之補注：身有善相人元呂曰：“其壽至四十當有小苦，過是無憂也”。至年四十而薨。年倍曹子桓，此時吳熙應已八十年。 徐峙雲之甲上舍 峙雲為王惺原征君之婿，餘初交時，征君語餘曰：“吾婿文采不足，而渾厚有餘，子學其渾厚可也。”其後應試，輒相隨入場。峙雲文思敏捷，作字亦下筆如飛，納卷必在人先，工則未之許也。生平天真坦率，絕無機心①，酒量甚寬，杯勺外別無嗜好。餘與張雨老為總角之好，其次則君，乃皆於今年怛化②，良足悲矣。 王惺丈稱快心婿，生成渾厚近今稀，同輩樂追隨，笑詩文白戰③，速不求工，無町若嬰兒④，舉杯萬事浮雲淡； 張狷叟⑤是總角交，後來結納惟君早，今年並徂謝，痛嵇阮黃壚⑥，邈然何往，通家經累世，掛劍⑦空山老樹孤。 【注釋】 ①機心：智巧變詐之心。《莊子·天地》“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必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②怛化：怛（dá）《莊子·大宗師》：“俄而子來有病，喘喘然將死，其妻子環而泣之。子犁往問之，曰：'叱！避，無怛化’。”後稱人之死亡為“怛化”。 ③白戰：徒手作戰，比喻作禁體詩，不得用某些常用的字眼。宋歐陽修為潁州太守，曾與客會飲，作詠雪詩，禁用玉、月、梨、梅、絮、鶴、鵝、銀、舞、白諸字。蘇軾對歐陽修，雪中約客賦詩，禁體物語，於中特出奇麗。詩曰：“當時號令君聽取，白戰不許持寸鐵”。④無町若嬰兒：《莊子·人間世》：“彼且為嬰兒，亦與之為嬰兒；彼且為無町畦，亦與之為無町畦”。注：無町畦，無威儀也。 ⑤張狷叟：即張雨珊。⑥稽阮黃壚：見酒壚注釋。⑦掛劍：《史記·吳太伯世家》“季劄之初使，北過徐君。徐君好季劄劍，口弗敢言。季劄心知之，為使上國、未獻。還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寶劍系之徐君冢樹而去”。後作吊唁故交之詞。 龔文循世准大令 大令乃湘浦侍禦之長子，權漢川縣篆，迎養其母至署，未幾病亡。 以佳公子，為賢宰官，遠訝板輿①來，鄭國眾原親若母； 別桐鄉②民，作蓉城主③，深為膏蘭惜，龔生天遽奪其年④。 【注釋】 ①板輿：見前注。②桐鄉：朱邑，漢大司農，曾任桐鄉嗇夫，為民敬信，死後葬於此。 ③蓉城主：《六一詩話》：“石曼卿卒後，故人有見之者，恍惚如夢，言我今為仙，所主芙蓉城。”蘇軾《芙蓉城》句：“芙蓉城中花冥冥，誰其主者石與丁”。④龔生天遽奪其年：《漢書·龔勝傳》“死時年七十九歲……有老父來吊，哭甚衰，即而曰：'嗟乎！薰（即蘭）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 龔母文恭人 恭人為湘浦侍禦之室。鹹豐初元，侍禦為諸生，以避寇，挈眷寓居於青石沖文宅，其婦家也。餘時亦避寇鄉居，距文宅三裏而近，頻相過從。其後，侍禦之子文循官漢川知縣，之官未久即卒，恭人憂鬱成疾亦逝。 與侍禦避寇鄰居，當年青石山莊，頻窺甥館①； 有宰官化鳧飛去②，今日白雲③親舍，同入仙鄉。 【注釋】 ①甥館：《孟子·萬章下》“舜尚見帝，帝館甥於二室”。後因謂贅婿所居之室曰“甥館”。 ②化鳧飛去：《後漢書·方術傳》“王喬為葉令。喬有神術，每月朔望，常自縣詣臺朝。帝怪其來數，而不見車騎，密令太史伺望之。言其臨至，輒有雙鳧從東南飛來”。後以“鳧飛”謂縣令去官。劉克莊《送薛明府》詩：“只恐鳧飛後，民間事事新”。③白雲親舍：見前“白雲飛”注。 汪鏡青概太史 太史長沙人，曾充順天鄉試同考官，見總理求忠學堂，在思賢講舍談藝兩次，又以府學宮舉行八佾，聚議者數焉。 珂裏①接清談，講舍詩文，黌宮②禮樂； 玉堂③延雅譽，京闈衡鑒④，鄉校範模。 【注釋】 ①珂裏：見前注。②黌宮：謂學校。《續軒渠集·踏莎行》“郡國興賢，黌宮課試，書生事業從今始……”。③玉堂：唐宋以後，稱翰林院為玉堂。蘇易簡為學士，宋太宗書“玉堂之署”四字以賜。④京闈衡鑒：京城科舉考試會場；衡鑒，衡量鑒別考生才學。 皮鹿門錫瑞孝廉 盛業許藏山，於今古文尚書①，尤推絕學； 清言妙霏玉，有魏晉人排調②，不墮元虛③。 【注釋】 ①古文尚書：據《皮鹿門年譜》記載，他著述頗多，其中有《古文尚書冤詞評議》二卷，《尚書古文疏證辨證》一卷等古文尚書專著。②排調：《世說新語》：有排調篇，多收嘲戲調笑之詞。③元虛：即玄虛，避康熙玄燁之諱，以“元”代“玄”。道家稱玄妙虛無的空道理。如魏晉時何晏、王衍等的清談。 笠雲芳圃上人 光緒丁未，餘主講思賢講舍，與上人比屋而居，晨夕過從，篇翰唱酬，支許無此樂也。上人能詩，尤工書，為東南賢士大夫所推重，而性行高潔，絕口不道貴交。年逾七十，惟文字結習猶存故，名心未盡耳，嘗以是規，欣然領受。蓋上人能直言於友，故樂聞友之直言，餘益愛敬之。昨遣使存問，病已篤，而猶眷眷於餘，並約秋涼來寓其寮以續墜歡，乃不數日，而驚聞圓寂①矣。高僧難得，歲暮益孤惻，然酸懷非誄可罄，區區聯語曾何足雲。所冀神識長瑩，不遺臭味②，則三生石上③猶有精魂，十二因緣④豈無會合？然而邈矣！嗚呼！ 成佛豈無慧業⑤，出家尚有名心，亦知文字障難空，試聽暮夜鐘聲，詩境何如禪境味； 我猶帶水拖泥⑥，君已拈花種果，可惜鄰居緣太淺，惟祝靈山⑦香火，來世無忘前世因。 【注釋】 ①圓寂：釋家謂死為圓寂。見《釋氏要覽》。 ②臭味：見前“蘭臭”注。③三生石上：在浙江杭州下天竺寺後山。《甘澤謠》：唐，李源與圓觀善，圓觀將亡，約十二年後杭州天竺寺相見。源後詣餘杭赴約，有牧歌曰：“胡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漸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④十二因緣：佛教以無明、行、識、名色、六入、觸受、愛、取、有、生、老、死為十二因緣。王勃《武都山淨慧寺碑》三千法界，由广位而出无明；十二因缘，自普济而登彼岸。⑤慧業：《南史·謝靈運傳》“太守孟凱事佛精懇，而為靈運所輕，常謂凱曰：'得道應須慧業，丈人生天當在靈運前，成佛必在靈運後’。” ⑥帶水拖泥：即拖泥帶水，喻不幹脆利落。《滄浪詩話》“語貴脫灑，不可拖泥帶水”。 ⑦靈山：釋家以靈鷲山為靈山。《傳燈錄》：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手拈一花示眾，迦葉見之，破顏微笑。 曾母謝太宜人 太宜人壽至九十有二，無疾而終，時長君洪章年亦七十有三矣。每年八月必走詣南嶽，為母祈壽，生平篤於孝友，凡所以慰母心者無弗至，餘深敬異之。太宜人長先母一歲，而先母亡已七年，壽之不如，實由養之不逮，每一撫躬所讀之聖經賢傳安在，而世輒目之為讀書人，噫，愧死矣！故書此自疚，以慰洪章，並以勉今之年少翩翩身列士林者。 有慈母躬完四行①，壽而考終，鶴算②本難齊，痛阿③忽忽杯④棬，不能感動神明，同乞延年藥； 得賢子色養百齡，友以全孝，鯫生⑤固多愧，願今日青青衿佩⑥，慎忽拋荒根柢，自命讀書人。 【注釋】 ①四行：《後漢書·吳佑傳》“以光祿四行，遷膠東相”。注：《漢官儀》曰：“敦厚、質樸、遜讓、節儉也。”②鶴算：古人以鶴為長存之鳥。後因以鶴算，鶴壽祝人長壽之詞。 ③阿彌：李賀秀母曰“阿”。見李義山《李賀小傳》。清梁山舟學士挽甥聯句有“不許阿彌留可能賀”。④杯：木制的飲器。《禮記·玉藻》“母沒而杯不能飲焉，口澤之氣存焉耳”。言思念亡母⑤鯫生：見前注。⑥衿佩：《詩經·鄭風》“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又《顏氏家訓·書證》“古者斜領下連於衿，故謂領為衿”。因青衿為學子所服，故稱秀才為青衿。⑦拋荒：將已墾的田地因天災人禍而廢棄不種。《尚齋集·荒田行》“荒田積草如人長，熟田近年已拋荒。”此言學業荒廢。 又一聯代作 禱仙山仙藥乞延齡，嬰兒嬉披彩服，孺子泣撫杯棬，侍奉垂百歲而終，七十高年始稱老①； 率諸弟諸男同養志，得內助②慎蒸利③，戒遠遊免齧指④，雍睦至一門無間，古今大孝允傳家。 【注釋】 ①七十高年始稱老：《後漢書·胡廣傳》“廣時年已八十，繼母在堂，朝夕瞻省，傍無幾杖，言不稱老”。李賢注引《禮記》“夫為人子者，恒言不稱老”。②內助：見前注。③蒸利：《白虎通·諫諍》傳曰：“曾子以其去妻，蒸利不熟問曰：'婦有七出，不蒸亦預乎’？曰：'吾聞之也，絕交令可友，棄婦令可嫁也。蒸利不熟而已，何問其故乎’。” ④齧指：見後“孝齧指”注。 餘母許太夫人 太夫人為堯衢肇康方伯之母。堯衢由江西布政使入為法部左丞，見監修粵漢鐵路，故有軌道之語。太夫人壽至九十有一，與先妣同以嘉慶戊寅年生，曾賞彩緞二匹，並賜“樂善好施”四字。 太夫人與先母同年，得哲嗣為達官大家，遂令一介書生，慚虧孝養； 聖天子謂阿婆老福，賜上壽以奎章雲錦，直遍九州軌道，歎美榮哀。 【注釋】 ①奎章：皇帝所書之字。《程史》：山南有萬杉持寺，本仁皇（宋仁宗）所建，奎章在焉。 朱倬夫卓英編修 君雲性懶不求名，惜內外絕妙聰明，乃甘作閑人而老； 我以趣殊難出話，幸彼此周旋淡漠，竟成為君子之交。 以下《聯語續存》 譚次山師 師諱光第，舉鹹豐初元孝廉方正。言坊行表，，身名泰然，望空下拜者月必數四，蓋即古人焚香告天之意也。熙從遊三載，在同學中最幼，獨偉視熙所作文賦，輒舉以告人曰：“此子翰苑才也！”乃蹭蹬①終身，修名不立，慚負多矣，尚複奚言。子登賢書，湖湘間傳也。 信暗修無愧，可告冥冥，有子共通天地人，其左右圖書，博雅居然一儒者； 感期許之殷，徒呼負負，此生遑問言功德②，即尋常科第，阻絕已若三神仙③。 【注釋】 ①蹭蹬：《文選·海賦》“或乃蹭蹬窮波，陸死鹽田”。注：蹭蹬失勢之貌。②言功德：即立言：立功、立德。《左傳·襄二十四年》：“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③三神山：言神仙所居之山，即蓬萊、方丈、瀛洲。此言登科及第，因時運不齊，已若三神山之阻絕。 王蓮舟濟司馬 君世居長沙，其先世有為湘潭武弁，死即葬焉，因隸籍於潭，無一同宗之人，故潭人甚知之者。為名諸生，文思敏贍，藻采豔麗，張海門學使賞拔之。連試秋闈不售，出而從軍，在兆琛援黔軍中最久，保舉同知，分發粵東，以文翰見重於廣州將軍。年逾四十，為病所困，憂傷而死。其詩八卷，曰《扶荔生集》，死後友人為刊於粵。君為張蔗泉先生婿，因以刊本寄歸長沙，其詩極力追摹少陵七律，清婉哀豔，酷似梅村。當時梅根、南坪、性農諸老見之無不欣賞，謂“蓮舟一四方奔走之人，不意學詩研深若此”。雨珊因屬餘代為芟削，因卷首未至，事遂遲鈍。今雨珊既亡，集之存否，不可知矣。君無子，孒然一身，無可承繼。死時惟在粵續娶之妻公存，門戶絕矣！有才無命，餘第與雨珊言及，未嘗不同聲嗚咽唏噓也。 少年匹馬走關山，當亂離顛沛之秋，直欲將滿腹牢愁都寫入杜老悲歌①，梅村怨語②； 死後青蠅為吊客③，胡落寞凋零至此，竟徒使知心親舊空歎惜黔婁有婦④，伯道無兒⑤。 【注釋】 ①杜老悲歌：杜甫少貧，舉進士不第，適逢安史之亂。一生窮困，過著“到處譖悲辛”的生活，故詩多悲憤。②梅村怨語：明末吳偉業、號梅村，擅長於詩，少時才華豔發，後經喪亂，抒發“極目蕭條淚滿襟”之感歎，故詩多悲怨。③青蠅這吊客：《三國志·虞翻傳》：“自恨疏節，骨體不媚，犯上獲罪，當長沒海隅，生無可與語，死以青蠅為吊客。” ④黔婁有婦：《列女傳》：“黔婁死，曾子往吊，見以布被履屍，覆頭則足見，覆足則頭見。曾子曰：'邪引其被則斂矣’。 黔妻曰：'邪而有餘，不如正而不足也’。”⑤伯道無兒：《晉書·鄧攸傳》“鄧攸字伯道，卒心無嗣。時人義而哀之，為之語曰：'天道無知，使鄧伯道無兒’。” 姚密齋大令步瀛 大令，江西貴溪人，為諸生。督辦鄉團，為曾文正所器賞，然未知其深也。以同洽乙醜進士，分發湖南，補慈利知縣。到官甫匝歲，以在軍久，積受寒濕，一病而亡，惜哉！餘生平所見牧令多矣，其無玷於清慎勤官箴者，亦常有之。至於事業從學問中做出，卓然信為循良之選者，密齋一人而巳。蓋生平素講陽明之學①，確有心得也。其善政傳播慈利人口，深山窮穀之民，愈稱頌焉，至今猶屍祝②之遍。傳死後為城隍語，雖虛幻，然李冰③、蔣子文④之靈，何必不猶在人世也。 言遊本來，以學道愛人，更勤恪廉公有威，實具由也之果，賜也⑤之達； 穎川何幸，得神君作宰，其聰明正直而一，固宜生則為英，死則為靈。 【注釋】 ①陽明之學：《明史·王守仁傳》：“學者翕然從之，世遂有'陽明學’雲。守仁弟子盈天下。”②屍祝：見前注。③李冰：《朱子語錄》：“蜀中灌口二郎廟，當時是李冰因開離堆有功立廟。”④蔣子文：東漢廣陵人，在鐘山下，遇賊被害，至吳時為此土地神，頻見靈異，吳主患之，封為中都侯，加印綬、立廟堂，改鐘山為蔣山。⑤由也、賜也：由也，仲由字子路。賜也，端木賜，均是孔子弟子。《論語·雍也》：“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 王惺原丈士征君 純孝事母，小學課孫，老來終日坐如屍①，履蹈粹然，白壁微暇元可指； 大吏聞風，諸生立雪②，身似晚霞流有著，典型長在，青衿③哀慕不能忘。 【注釋】 ①坐如屍：言視貌正。《禮記·曲禮上》“坐如屍、立如齊”。②諸生立雪：《語錄》“宋，遊酢、楊時，師事程頤於洛。一日二子侍側，先生瞑目，二子不敢去。及出，門外雪深三尺。”③青衿：見前“衿佩”注。 唐雲樵老秀才 寂寞鉛槧老諸生④，好讀逍遙篇⑤，一卷道書，已行尚把； 慕想華胥安樂國⑥，難逃老病死，百年塵夢，未醒先空。 【注釋】 ①參同契：書名，葛洪《神仙傳》：稱魏伯陽作，其說是周易、黃老、爐火三家相參同，其實假爻象，以論道家煉丹修養之說，為丹經之祖。②悟真篇：書名，張伯端撰，以詩詞百篇，演說道家金丹之旨。③呂純陽：即呂洞賓。④鉛槧：古人記錄文字之具。鉛所以書，槧木板也。《西京雜記》卷三“揚子雲好事，常常懷鉛提槧。從諸計吏訪殊方絕域四方之語。以為裨補輶軒所載……亦洪意也”。⑤逍遙遊：即莊子著述中的第一篇，屬道家之書。⑥華胥國：《列子·黃帝》：“三月不親政事，晝寢而夢，遊於華胥氏之國……” 曾品石布衣 君灑落有風趣，以書畫篆刻為生涯。既無兄弟，妻死子女亦亡，孤苦難堪，然豪宕自若也。性好客，得一小鮮，必留人飲造，亦必醉。始固言笑晏晏也，及酒中，感愴家世，則哭聲大作，且哭且訴，初聞者無不驚駭；哀憐習見者，則大嗢噱也①。無何，君亦死，今裏中不複有此振奇之人矣 老來佗傺太無聊②，孤憤獨居②，滿床書畫依為命； 酒後牢騷忽焉發，放聲大哭，四座親朋笑不休。 【注釋】 ①嚎噱：大笑。《三國志·鐘繇傳》裴松之補注：曹丕報鐘繇書：“執書嚎噱，不能離手”。 ②詫傺：言失志貌。《離騷》：“憂鬱邑餘詫傺兮，吾獨窮困乎此時也。”③孤僨獨居：亢奮之疾。《漢書·匈奴傳》“孝惠，呂後時，冒頓寢驕，乃為書，使使遺高後曰：'孤僨之君，生於沮澤之中，長於平野牛馬之域。數至邊境，願遊中國。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娛。願以所有，易其所無。’此冒頓驕傲，以穢詞侮辱呂後。” 李桐生鴻鈞大令 鑽研六藝必躬行，許我作文人，敢以躛言誣有道①； 飄泊一官如夢幻，亢宗②得賢子，誰雲造物坐無知。 【注釋】 ①躛言：亦作“躛wèi言”。虛妄不足信的話。《左傳·哀公二十四年》：“天奉多矣，又焉能進？是躗言也。役將班矣！”②亢宗：庇護宗族；光耀門庭。舊時謂能擴大家族權勢者曰“亢宗之子”。《左傳·昭公元年》：“ 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 許雪門瑤光太守 官遭豺虎慶餘生，事紀亂離多，天寶①年間一詩史； 人與鴛鴦同怛化②，民去留思永，煙雨湖濱三至亭。 【注釋】 ①天寶：唐玄宗年號，值安史之亂。杜甫善陳事，剴切精深，至千言不少衰，世號詩史。 ②怛化：見前注。 龔梅生 代芷庭兄弟作。 造物降災胡太甚？一家三口，忽忽雲亡，彭殤①短亦尋常，最愴懷惡疾纏身，死喪疊見，有如此傷心慘目，那得免玉折蘭摧②哀哉！煢嫠③枕，弱息牽衣④含千萬種付托遺言，方才心酸辛惟淚下； 五人同產隕其雙，四海九洲，悠悠誰補？木石⑤頑偏老壽，固逆料聰明得福，今古原稀，卻不圖泡影電光，竟難待男婚女嫁，勉矣！保護兒曹，維持門戶，痛三十七載年華飄瞥，弟兄緣分續來生。 【注釋】 ①彭殤：言壽夭。彭，祖，指高壽；殤，未成年而死。語本《莊子·齊物論》“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晉王羲之《〈亭集〉序》：“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②玉折蘭摧：見前注。②煢嫠：亦作煢釐”。寡婦。《文選·張協〈七命〉》：“煢釐為之擗摽，孀老為之嗚咽。”④弱息牽衣：見前注。③木石：本義，樹木和山石。《孟子·盡心上》：“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比喻無知覺、無感情之物。漢司馬遷 《報任少卿書》：“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愬者？” 龔門尹孺人 恨不能抽戈斬病魔，二豎①侵陵，正衰憐弱女偕亡，無可挽回，又摧折一枝棣萼② 料依然抱鏡從夫婿，九原重會合，好報道諸昆受托，誓相關切，不拋荒半角籬門③ 【注釋】 ①二豎：語出《左傳·成公十年》：“公夢疾為二豎子，曰：'彼良醫也，懼傷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醫至，曰：'疾不可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之不及，藥不至焉，不可為也。’”後用以稱病魔。②棣萼：比喻兄弟。詩經·小雅》“棠棣之華，萼不煒煒。凡今之人，莫如兄弟。”③籬門：竹籬簡陋的門，它以竹、葦、樹枝等編織而成。常借指隱居的茅舍。 蘇定坡新漢布衣 定坡，緩不及事，親友群誚讓之，然其家不戒於火，坐是消耗，非盡人事之咎也。年六十生一子，即以是年卒。餘與為密友，而力與心違，不能存恤其孤，可慨已！ 董安於有弦不佩①，議者紛紛，集枯集菀事之常②，當知凡百繇天，項籍渡江非戰罪③； 吳季劄無劍可懸④，傷哉負負，一死一生情乃見⑤，安得藐孤屬我，郈成分宅慰遺靈⑥。 【注釋】 ①董安於有弦不佩：《韓非子·觀竹》“董安於之心緩，故佩弦以自急”，此言緩不及事也。②集枯集菀：言命運不同也。《國語·晉二》“驪姬告優施曰：“君既許我殺太子而立奚齊矣，吾難裏克，奈何！”優施曰：“吾來裏克，一日而已。子為我具特羊之饗，吾以從之飲酒。我優也，言無郵。”驪姬許諾乃具，使優施飲裏克酒。中飲，優施起舞，謂裏克妻曰：“主孟啖我，我教茲暇豫事君。”乃歌曰：“暇豫之吾吾，不如鳥烏。人皆集於苑，己獨集於枯。”裏克笑曰：“何謂苑？何謂枯？”優施曰：“其母為夫人，其子為君，可不謂苑乎？其母既死，其子又有謗，可不謂枯乎？枯且有傷。”③項籍渡江非戰罪：《史記·項羽本紀》：“項王自度不得脫，謂其騎曰：'……我今卒困於此，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④吳季劄：見前“掛劍”注釋。⑤一死一生情乃見：《漢書·鄭當時傳》：“先是下邦翟公為延尉，賓客填門，及廢，門外可設爵羅。後複為延尉，欲往，翟公大署共門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 ⑥邱成分完：邱成子，春秋魯大夫，名瘠，成子其諡也。常聘晉，過於衛。右宰穀臣止而觴之。陳樂而不作，酣畢而送以璧。成子不辭，僕曰：“不辭何也”？成子曰：“夫止而觴我，親我也；陳樂不作，告我哀也；送我以壁，托我也。由此觀之，衛其亂矣”。行三十裏而間衛亂作，右宰毅臣死之。成子因迎其妻子，還其壁，隔宅而居之。 代傅伯枚作 伯枚之父濟川大令，與定坡為兒女婚姻，大令先卒，定坡在阛阓中①，日手史書一卷，勤誦不輟。 三徙難為範大夫②，四壁圖書，何妨溷跡屠沽輩③； 九原儻遇先君子，一燈風雨，猶是當年香火情④。 【注釋】 ①阛阓：圜，市垣；阓，市之外門也，故通稱市肆曰阛阓。《文選·魏都賦》：“班列肆以兼羅，設阛阓以襟帶。”②三徒範大夫：範蠡事越王勾踐，滅吳報會稽之恥後，浮海出齊，齊人聞其賢，以為相。乃歸相印，懷其重寶，間行以去，止去陶。故範蠡三徒，成名於天下，非苟去而已，所止必成名。③屠沽輩：言出身寒微的人。《墨子·迎敵祠》：“舉屠沽者，置廚給事，弟之。”④香火情：言志間道合的結盟。佛教徒的結杜，因以香煙燈燭供佛而名。《舊唐書·白居易傳》：“與香山僧如滿結香火社。” 沈孟南錫周邑侯 父母尊稱誰克副，顧名思義，本當四境周知，勤勞耐苦似君稀，窮穀雖深，震驚耳目長官至； 監司虛位究無權，潔已奉公，依舊一囊羞澀③，冷落還家如客死，化民猶易，調和骨肉聖賢難。 【注釋】 ①母憂：見前“丁憂”注。②官橐：猶宦囊。指官吏的收入。《詩經·大雅·公劉》：“廼裹餱糧，於橐於囊。〖傳〗小曰橐，大曰囊。③一囊羞澀：《唐類畫》：“晉，阮孚持一皂囊遊會稽，客問囊中何物？曰：'但有一錢守囊，恐其羞梁’。”後人言錢之匱乏，曰“阮囊羞澀”。 汪子馥曾複周邑侯 侯，錢塘人，有遊閑公子之風。遠孫、適孫，其家先輩也，兄弟皆以著述為業，藏書極富，今世所傳振綺堂書是也。嘗贈我先人書數種，鉛槧精工，良足寶貴。又付餘書目一紙，皆兵燹①中散佚者，托餘訪購，無以報命。君宰潭一年，安靜無華，亦複風流自賞，迎合上官不屑也。有良子甫弱冠，秋闈後省父於嶽州榷局，猝以瘵疾②亡。榜發中雋慘不及，知君衋然心傷，不久亦下世矣。 以強項令③，花縣班春，書藏振綺堂中，善本分貽，還托王充勤過市④； 有長爪郎，玉樓赴召⑤，名在登科記裏，曇花一現，何堪庚亮慟亡兒⑥。 【注釋】 ①兵燹：因戰爭所遭受的焚燒破壞。《宋史·神宗紀》：“熙寧九年，詔氓州界經鬼章兵燹者賜錢。”②瘵疾：即肺病。《詩經·大雅·瞻卬》：“瞻卬昊天，則不我惠。孔填不寧，降此大厲。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賊蟊疾，靡有夷屆。罪罟不收，靡有夷瘳。”③強項令：見前注。④王充勤過市：“後漢書·王充傳”王充字仲任。家貧無書，常遊洛陽市肆，閱所賣書，一輒能誦憶，遂博通眾流百家之言。⑤長爪郎玉樓赴召：《新唐書·李賀傳》：李賀為人纖瘦，通眉，長指爪能疾書。又《李賀小傳》：“長吉將死時，忽晝見一緋衣人駕赤虯，持一版，書若太古篆……長吉下榻叩頭言，阿彌老且病，賀不原去。緋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為記’。少時，長吉氣絕。”⑥瘐亮慟亡兒：《世說新語·傷逝》，瘐亮兒遭蘇峻難遇害，亮答諸葛道林書曰：“感念亡兒，若在初沒”。 黃笠雲傳禮主政 君以進士官吏部主事，來南昌省其兄小麓大令，甫兩月而病亡。時海氛孔熾①，君激昂慷慨，與餘言輒嗚咽欷歔也。 燕臺平步入曹司②，鼙鼓海門喧，同甫高談天下事③； 蠡澤壯遊依伯氏④，池堂春草歇⑤，惠連猶是夢中人⑥。 【注釋】 ①海氛孔熾：指中日甲午海戰。②燕臺：燕昭王築黃金臺，此以喻京都。③同甫高談天下事：南宋，陳亮字同甫。孝宗時多次上書朝廷，反對議和，力主恢複，因觸怒當權者，三次被誣入獄，遂憤而回家治學。④蠡澤：古有彭蠡或彭澤，即今之鄱陽湖，此言江西南昌。伯氏即兄也。⑤池塘春草歇：見前“池塘一夜生春草”注。⑥惠連：即謝惠連，詳見前注。 李虎文煌茂才 君與餘同研席，皆次山師門人也。為人拙樸誠，深於時文，沈思邈慮，曲折奧衍，初閱之，難得其用意，反複求之，而歎其微妙也。師嘗曰：“吾閱子文，頭亦沉悶矣！。”以不利場屋①，年逾四十，始博一衿②，授徒窮山，以壽終。 將舉世聰明材力盡消磨於八比三場，君尤雄視無餘子③； 留古道迂拙樸誠甘理沒在深山窮穀，我常高望想其人。 【注釋】 ①場屋：科舉時試士之地，言於廣場中為屋也。②一衿：即秀才，典釋見“衿佩”。③餘子：其餘的人。《後漢書·禰衡傳》：“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餘子碌碌，莫足數也。” 何鼎丞燮明經 君衡山人，辛酉拔貢，在瀏陽釐局多年，為貧而來，非所屑也。求書多者，而文實勝於書，嘗為餘審定文稿，批評允當，君方謙遜不遑，而餘唯恐其言之不盡也。未幾沒於瀏陽，美才不能發舒，可慨已。 謀食真於謀道妨，棲屑辦軍儲①，當諒高賢近時勢； 能書尢以能文重，推敲定吾稿②，可憐後世有誰知③。 【注釋】 ①棲屑：往來奔波。《北史·裴安祖傳》：“後有人勸其仕進，安祖曰：'高尚之事，非敢庶幾，但京師遼遠，實憚於棲屑耳’。”②推敲：《鑒戒錄》唐賈島忽一日於驢上吟得：'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初欲著'推’字，或欲著'敲’字，煉之未定，遂於驢上作'推’字手勢，又作'敲’字手勢。不覺行半坊。觀者訝之，島似不見。時韓吏部愈權京尹，意氣清嚴，威振紫陌。經第三對呵唱，島但手勢未已。俄為官者推下驢，擁至尹前，島方覺悟。顧問欲責之。島具對：'偶得一聯，吟安一字未定，神遊詩府，致沖大官，非敢取尤，希垂至鍳。’韓立馬良久思之，謂島曰：'作敲字佳矣。’”後因以“推敲”指斟酌字句。亦泛謂對事情的反複考慮。③可憐後世有誰知：《南史·任昉傳》：“王儉乃出自作文，令方點正，方因定數字。儉拊幾歎曰：'後世誰知子定吾文’。” 楊西庚寶吾大令 君，靖州人，辛酉拔貢，補授臺灣嘉義知縣。愛民，民親之，每出，老弱婦女環呼老爹。因署中幕友生日，女伶侑酒①，被上官詰責；君負氣觸忤，遂至罷官，然夷然不以介意也。性嗜酒，醉墨淋漓，作草隸，尤善吹笛。亦意作詩，詩則不甚工也。有二愛妾，常以誇諸人。及歸，舊有田場，盡足自給，非倚官為活計者，故能瀟灑自如，以高壽終。 要為強項②，恥再折腰③，忍俊那能禁，筆一管、笛一枝，不恨奪官，風流小過袁於令④； 得遂歸心，常開笑口，遺榮複何累，田未荒、妾未老，無多酌我，消受狂名蓋次公⑤。 【注釋】 ①侑酒：即侑觴，謂勸酒也。②強項：見前注。③折腰：《晉書·隱逸傳》：“陶歎曰：'吾不能為五鬥米折腰，拳拳事鄉裏小人邪！’” ④袁於會：清，吳縣人。字令昭，號籜庵。諸生，精於音律，以事褫衣衿。順治初，蘇郡士紳投誠，浼於令作表。擬京官議敘荊州守，監司謂之曰：“聞公署中有三聲，弈棋聲，唱曲聲，骰子聲”。於令答曰：“聞明公署中亦有三聲，天平聲，算盤聲，板子聲。”監司（有监察州县之权的地方长官简称。）大怒，揭參落職。⑤蓋次公：《漢書·蓋寬饒傳》蓋寬饒，字次公。許伯自酌曰：“蓋君後至”。寬饒曰：“元多酌我，我乃酒狂”。 祁文恪公尚書 公諱世長，壽陽人，文瑞公之子也。宦二部尚書，曆禮、兵、刑、吏、戶五部侍郎，又補授左禦史。先君考取景山教習，文瑞公為閱卷大臣，熙應庚辰朝考，公又閱卷，文中誤寫一字，公為掩覆，得列高等。公廉悅謙和，忠於謀國，時事孔棘，外伯內訌，皆疏痛切言之。其他如借洋款，開鐵路廠礦，皆力陳其不可，具見益吾①閣學所撰公神道碑中，茲其犖犖大者，其餘懿行尤多。 六卿臺省遍回翔，當外人要挾，屢進早囊②，憤語小朝延③，定傳島國千金購； 兩世門牆通沆瀣④，以賤子文章，謬加青睞，師恩重山嶽，空悲陸氏一莊荒。 【注釋】 ①益吾：即王先謙。②早囊：即皂囊，見“封章”注。③小朝廷：譏諷偏安局面。南宋秦檜決策和金，胡銓抗疏言：“臣有赴東海死爾，寧能處小朝廷求活耶”。胡銓戊午上高宗言事，被投降派斥為凶悖，受到嚴罰，而人民同情，立刻印刷傳育，以致金人募其書千金。④沆瀣：《唐語林·賢媛》陸贄各舉，放崔群。群知舉，而陸子簡禮被黜。群妻李夫人謂群曰：“子弟成長，盍置莊園乎？”公曰：“今年以置三十所矣”。夫人曰：“陸氏們生知禮部，陸氏子無一得事者，是陸氏一莊荒矣”。 邵汴生師 師諱享豫，宦湖南巡撫，熙即已卯會覆所取優貢生也。明年應朝考，師又為閱卷大臣，在京謁見數次，頻加獎勉。是年出都最遲，幾有金盡裘敝之歎，兩辜負期望，以迄於今，尤可愧也。師不願為外官，聞內召為禮部侍郎甚喜，故入都時，題定王臺楹聯有“願長倚日月光華”之語，表夙心也。 宦官責重是封疆，願長倚日月光華，自詡登仙班景倩①； 師弟情親在京都，愧終阻風雲徑路，誰憐逆旅馬賓王②。 【注釋】 ①班景倩：唐，汲人。官國子祭酒，以儒名家。自采訪使人為大理少卿。過大梁，刺史倪若水餞之。立望其行塵，久之乃返，謂官屬曰：“班生此行，何異登仙”。②誰憐逆旅馬賓王：《新唐書·馬周傳》“馬周，字賓王，博州茌平人。舍新豐，逆旅主人不之顧，周命酒一鬥八升，悠然獨酌，眾異之。” 譚心蘭（澐）校官 心蘭為次山先生之子，先生餘受業師也。君軀幹短小，行步如躍，博觀強記，目力絕倫，算法極精，尤邃於天文地輿之學。著有《春秋日月考》、《禹貢章句》、《國語地名考》諸書。其未刊者尚有數種，以舉人官柳州學政，十餘年俸所入，悉以購書，年逾六十，日手執一偏，立於戶外，忽向後顛僕，扶起氣已絕矣，餘深為師門慶也。 孔徑日月，禹貢山川，樸學①極精深，看履絢冠金術韞匱九流，通勝真為老博士； 弱不勝衣，死如脫屣，冷宦②本清苦，將祿米束修購書萬卷，幹隱依然窮秀才。 【注釋】 ①樸學：《漢書·歐陽生傳》：“倪寬有俊材，初見武帝，語經學。上曰：'吾如以《尚書》為樸學，弗好，及聞寬說，可觀’。”②冷官：見前“冷宦”注。 王理庵校官啟原 理庵為宿學，子佩名榮蘭者之子。子佩無書不讀，讀則悉記，曆久不忘；並某卷某葉某行亦記之，曆驗不爽，洵異人也。理庵亦強記，凡僻書雜說，人所棄者，獨收之，蓋性之所近使然。至於綴文，則父子皆拙也。以名諸生為學使，奏薦選授學官，修俸所人，悉以購書，貧如故也。死無子，亦未見有著述。 性能強記，文筆則非其所長，搜羅僻事瑣言，丹黃①殆遍多糟粕； 心好異書，修俸之留餘有幾，歎息閑曹②冷宦，清白欲貽無子孫。 【注釋】 ①丹黃：舊時點校書籍用朱筆書寫，如遇錯字時則用雌黃塗抹。《儒林外史》十一：每日丹黃爛然，蠅頭細批。②閑曹：閑散的官職。《宋書·孔覬傳》：“伏願天明照其心請，乞改今局，授以閑曹。”宋 曾鞏《福州上執政書》：“或還之闕下，或處以閑曹，或引之近畿，屬以一郡。“清 袁枚《隨園詩話補遺》卷一：“讀之，想見盛世升平，官領閑曹之樂。” 李梓瀕和卿大令 梓瀕臨湘人，庚辰進士分發江西，初宰都昌，以縣試卷費事，大受士人淩侮。君忿欲棄官，攜印詣郡，經邑紳以禮慰留，勉強終任。與黃小麓為莫逆。先後補授上猶，同為悃悚無華之吏，同無宦囊①，同屈抑鬱鬱以死，又同勸餘安逸讀書，勿作粗官，免墮苦海。餘深感其意，夫因噎廢食，懲羹吹齏②，願非學人之通識。然以非才性所宜，避而不為，亦未嘗非明於審已之道，故餘雖窮居，蹭蹬至志而不悔，非必有鑒於二子之前車也。 好官斷弗忍仇視斯民，無如羊狠狼貪③，一褻成嚴難措手； 賢者每不免屈居卑位，徒便芝焚蕙歎④，欲規進取竟灰心。 【注釋】 ①宦囊：指做官所得的財物。《還魂記·訓女》：“宦囊清苦，也不曾詩書誤儒。”②懲羹吹齏：喻戒懼之過甚也。言人為羹所炙，心中有所懲戒，雖遇菲菜之冷者，亦以口吹之。《楚辭·九章》“懲於羹者而吹齏兮,何不變此志也？”③羊狠狼貪：喻恣取也。《史記·項羽紀》：“因下令軍中曰：'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強不可使者，皆斬之’。”唐韓愈《鄆州溪堂》詩：“孰爲邦蟊，節根之螟；羊很狼貪，以口覆城。”④芝焚蕙歎：陸機《歎逝詩》“信松茂而柏悅，嗟芝焚而蕙歎”。喻同類相悲也。 周簡庭茂才 君與黃曙軒讀書懺心寺，餘過訪輒留宿。君喜閱吳康齋集，以其處貧之法自寬，蓋篤修之士也。厥後，遷歸於鄉，音問遂絕；然意中恒慕戀其人。今聞君葬時，有五色雲垂臨其壙，鄉人皆見之，亦異矣！ 懺心古寺①話書燈，窮士遣窮愁，能學吳康齋②闇修最密； 翹首異雲垂宰樹③，善人迎善氣，竟符韓魏公臚唱之祥④。 【注釋】 ①懺心寺：在湘潭城垣邊，四面佛北側，系高塘李氏家廟，後辦族校。②吳康齋：即吳與弼。明，崇仕人，學者稱康齋先生。③宰樹：墓上的樹木。《文苑英華》“宿草行沒，宰樹方攢”。④韓魏公臚唱之祥：《宋史·韓琦傳》：“琦風骨秀異，弱冠舉進士，名在第二。方唱名，太史奏日下五色雲見，左右皆賀。” 黃小麓大令傳羲 小麓，長沙人，以舉人隨牒江西，清才屈於俗吏，可惜也。拙於事上，宰湖口時，新撫入境，以供應稍遲，遂至觸忤。有解結者，反甚其怒；於是，投閑置散者垂十年。厥後，真除上猶，地瘠民頑，又以寬慢獲咎，被議左遷，貧不能歸，鬱鬱為寓公①以死，尤足悲矣！君算學不及其弟傳祁，而經術過之，所著三代筮法志，釋遇艮之八等語，至為精鑿。尤邃於易，著有易傳，手自編錄，多出新意。說水火既濟、火水未濟二卦，皆有鬼方曳輪，謂今日泰西之事，聖人先已知之。亦可謂奇而法者歟？君氣韻醒藉，風度沖夷。嘗見服一新袍，其僕覆羹汙漬襟袖，君徐起拭之，了無忤色。餘曰，今之劉寬②也。聞者鹹服其雅量。 龜筮③之法，犧經之文④，天根月窟力能穿，匪夷所思⑤，解頤⑤別有說經趣； 廉吏難為，上官難事，五角六張⑥窮到死，早知有命，折腰⑧胡不棄官歸。 【注釋】 ①寓公：謂寄居他鄉官吏身份的人。《禮記·郊特》：特諸侯不臣寓公，故古者寓公不繼世。②劉寬：《後漢書·劉寬傳》夫人欲試寬令恚，伺當朝會，裴嚴已訖，使侍婢奉肉羹，翻汗朝衣。婢遽收之，寬神色不異，乃徐曰：“羹爛妝手”？其性度如此。海內稱為長者。 ③龜筮：占卦。古時占卦用龜，筮用著，神其象與數以定吉凶。《書經·洪範》龜筮共違於人，用靜吉，用作凶。④犧經之文：謂伏羲《易經》中八卦。⑤匪夷所思：不是根據常理所能想到的。《易經·渙》：渙其群，元吉。渙有上，匪夷所思。⑥解頤：開顏歡笑。《漢書，匡衡傳》無說詩，匡鼎來，匡說詩，解人頤。⑦五角六張：《懶真子》世言五角六張，此古語也。嘗記開元中有人獻俳文於明皇，其略雲：“說甚三皇五帝，不如來告三郎，既是千年一遇，且莫五角六鄉”。三郎即皇也。五角六張，謂五日遇角宿（角宿，角木蛟，二十八宿之一，屬木，為蛟。為東方七宿之首，有兩顆星如蒼龍的兩角。龍角，乃鬥殺之首沖，故多凶。）六日遇張宿（二十八星宿——張月鹿。二十八星宿—張月鹿。為月，為鹿。為南方第五宿，居朱雀身體與翅膀連接處，翅膀張開才意味著飛翔，民間常有“開張大吉”等說法，故張宿多吉。）此兩日作事，多不成。⑧折腰：見前注。 黎伯崿太守景嵩 伯崿，官臺中、臺南知府，甲午之役，守至三月之久，得有辭而謝外人，乃距期僅十餘日，而饟盡援絕，全臺遂屬日人矣。臺民送君內渡，轉徙崎嶇，僅以身免，可慨也夫。君揮金如土，身後不名一錢。其婦性妒，君負氣多納姬妾，將以傲之，然亦累矣。庚戊三月，客死武昌，其姬妾猶分寓於閩鄂湘三處。 臺澎郡將以君終，徒企望二三豪俊，投袂而興，棄地要能收。儻分屯海上雄兵，趙佗大好王南越； 江漢寓公隨鶴去，早揮霍百萬金錢，一簪不著，罷官何足惜。獨多占人間豔福，範蠡到處載西施。 【注釋】 ①趙佗王南越：《史記·南越列傳》佗，秦時用為南海龍川令。②寓公隨鶴支：寓公，指失地而寄居他國的諸侯。隨鶴支，言客死武昌。《太平寰宇記，武昌府》蜀，費文偉登仙，嘗駕黃鶴憩此。③範蠡載西施：越王勾踐敗於會稽，範蠡取西施獻於吳王夫差。吳亡，西施複歸範蠡，從遊五湖。 彭仁齋封翁嶽奎 仁齋以商致巨富，起大宅，奉母以居。性儉讓，絕不與人校。長吏禮待，不肯造請，其標寄如此。事具王湘綺暨餘所詵志傳中。長子闿異敦志行，尚雅道，奉父命，從餘受業。 大隱在囂塵，奉母清閑，恥於當路； 亢宗有令子，得人負荷，勝享高年。 【注釋】 ①大隱：《文選·反招隱詩》“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囂塵言近市之宅。此指身居朝市，而過隱居生活的人。②當路：當仕路，掌握政權之人。《孟子·公孫醜上》夫子當路於齊。③亢宗：見前注。④高年：指老人。《漢書·武帝紀》奉高年，古之道也。 代曾洪章挽王蓴浦太守時邁 君率師平定甘回，歸鄉領兵三十餘年，與軍士首尾。在隴時，有疲賊老弱數千人，主將謀聚而殲旃。君知不能為患，立命發縱遣之。是夜聞群鬼聚哭聲，蓋冤魂有感而然，亦異事也。前七年遭妻喪，君憚亡詩有雲：“黃泉有約重相見，待我遲來十五年。以相者言壽至九十，故雲爾也。今八十有二而終，世局腥臊①，知君不以壽為福矣！ 出處門領軍為事，保安鄉國，全資範老甲兵②，憐羌戎留一氣所生，數千人開釋無辜，群鬼哭啾啾，白骨有冤爭欲訴； 祿命如相君者言，厭若塵氛，甘棄榮公歲月③，想伉儷定轉悲為喜，十五年悼亡有約，揚靈來剡剡④，黃泉何辜早相依。 【注釋】 ①腥臊：比喻穢惡的事物。《國語·周上》：“國之將亡……其政腥臊，馨香不登。”②範老甲兵：語出宋孔平仲《孔氏談苑·軍中有範西賊破膽》：“賊聞之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範老子腹中有數萬甲兵，不比大範老子可欺也。’戎人呼知州為老子，大範謂雍也。”有聯雲：孔子三千弟子；範老十萬甲兵。又，楚項羽江東有八千子弟；宋仲淹胸中具數萬甲兵。韓信將兵，多多益善；毛遂譏眾，碌碌無奇。③榮公歲月：榮啟期，春秋時隱士。語孔子，以得為人，又為男子，又行年九十，為三樂。④揚靈來剡剡：揚靈，顯示神靈。剡剡，大放光芒貌。《楚辭，離騷》“皇剡剡其揚靈兮”。 又一聯代曾洪章作 蓴浦病時，交卸鄉兵事，薦宋鶴汀自代，大府允之。 龐德公無事不肯入州門①，有時風送帆來，就叩柴荊頻顧我； 陶宏景在山依然聞國政②，今日月教星替，保全桑梓得其人。 【注釋】 ①龐德公不入州門：《後漢書，逸民傳》龐德公居峴山之南，未嘗入城府。荊州刺史劉表數延請，不能屈，乃就候之。後遂攜其妻子登鹿門山，因采藥不反。②陶宏景在山依然聞國政：《南史·陶弘景傳》：“天監四年，……國家每有吉凶征討大事，無不前以咨詢。月中常有數信，時人謂為山中宰相。”南朝梁時陶弘景，隱居茅山，屢聘不出，梁武帝常向他請教國家大事，人們稱他為“山中宰相”。比喻隱居的高賢。 歐陽價人蕃封翁 價人，廣結納，多豪舉，邑中利濟事，知無不為，官府客幫，皆通聲氣，故事易舉。具詳王湘綺舟園記中。雖有詆毀之者，然實總市不可無之人也。所居舟園，頗擅林亭之勝。子翥，官光化知縣。 大都會推君為一世雄，散財似範少伯，排難似魯仲連，史傳許兼收，在貨殖遊俠中，非常氣概； 老封翁有子宮百裏宰，宴喜則陸大夫，優養則疏太傅，舟園怕重過，是酒壚鄰笛處，無限悲涼。 【注釋】 ①散財似範少伯：《史記·越王勾踐世家》：範蠡字少伯，在齊時，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分與知友鄉黨。②排難似魯仲連：《史記·魯仲連傳》：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為魯仲連壽。魯連笑曰：“所貴於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賈之事也。而連不忍為也。”③貨殖遊俠：《史記》書篇中有貨殖，遊俠列傳。範少伯，史載貨殖列傳。④宴喜則陸大夫：陸賈。南越王尉佗賜陸生橐中裝值千金，賈變橐中裝得千金分與諸子，子二百金，令為生產，宴喜於諸子之間。⑤優養則疏太傅：《漢書·疏廣傳》：地節三年，丙吉遷禦史大夫，廣徒為太傅。後廣歸鄉裏。又此金者，聖主所以惠養老臣也，故樂與鄉黨宗族共饗其賜，以盡吾餘日，不亦可樂！⑥酒壚鄰笛：前注。 又一聯，代紫穀道人作 價人常招紫穀飲於舟園，第年菊花盛開，必以數盆相贈，及年，紫穀糾合黃冠①為作道場。 六一琴尊②忝下高，憶頻年黃菊分香，較勝白衣多送酒③； 五千經卷④資冥福，看今日綠章上奏⑤，招來青島⑥導登仙。 【注釋】 ①黃冠：謂道士。《新唐書·李淳風傳》李淳風父播，事隋高唐尉，棄官為道士，號“黃冠子”。②六一琴尊：《宋史·歐陽修傳》歐陽修自號“六一居士”，自為傳曰：“吾集古錄一千卷，藏書一萬卷，有琴一張，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壺。以吾一翁老於其間，是為六一”。③白衣送酒：《續晉陽秋》晉·陶潛好酒而不能常得，九月九日於宅邊東籬下菊叢刊中搞菊盈把，坐於其側，未幾，江州刺史王弘命白衣人送酒至，即便就酌，酣飲而歸。 ④五千經卷：指道教的經書。《史紀·老子列傳》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而支，莫知其所終。⑤綠章：舊時道士祈天時用青藤紙朱書所寫的奏文。李賀為吳道士夜醮詩句雲：“緣章封事諮無父，六街馬蹄浩無主”。⑥青鳥：見前注。 譚祖庚部曹，代匡策吾作 祖庚為文勤公季子，與祖庵太史同母。性敏悟，策吾其蒙師也。卒年僅二十有八。 平原公子①，爭將絲繡慕豐神②，況榮叨恩蔭，清側京僚，又曾依馬帳③談經，絕愛聰明淨冰雪④； 長吉少年⑤，何意王樓催赴召，正上有慈親，下息弱息，都迸入鴿原⑥心緒，代肩職事慰泉臺。 【注釋】 ①平原公子：《史記·平原君列傳》：平原君趙勝者，趙之諸公於也。李賀《浩歌》“買絲繡作平原君，有酒唯澆趙州土”。②豐神：謂容態也。張淮詩：“南威不敢鬥，豐神”。 ③馬帳：謂受業也。《後漢書·馬融傳》：“馬融，字委長，扶風茂陵人也。常坐高堂，施降紗帳，前授生徒，後列女樂。”④聰明淨冰雪：杜甫《送樊二十三侍禦赴漢中判官》“部雪淨聰明，雷霆是精銳”。⑤長吉少年：唐，李賀，字長吉。按《新唐書·李賀傳》：言，賀年二十七。詳見前注。⑥鴿原：《詩經·小雅》“脊令在原，兄弟急難”。脊令即鶻鴿，言兄弟相恤。 荊室羅孺人 孺人壽至七十而終，晚年持齋誦唄，奉佛蠲誠。庚戌七月，猝得手足枯痿之患，醫藥罔效，餘方慮其磨床，乃未十日而委蛻矣。十二日催家人速祀祖先，曰：“我明日必去”。果於十三日午正，端坐而逝，神識湛然，遺命家人，無一支離語，殆真有得於禪悟而然耶，餘轉為孺人幸也。 五十載與為伉儷，何圖中道分離，情不能忘者，共母喪六年，往事付東流，已敢卻萍因絮果； 婚嫁後虔奉菩提、或有隱衷懺悔，病無可為矣，猶神光四照，靈魂向西笑，差免得帶水拖泥①。 【注釋】 ①帶小拖泥：見前注。 歐陽峙楠福學博 君為靖州祁陽學官，修脯乃入，粗足自給。性嗜酒、每飯必飲，是真以麯蘖為性命者。通醫學、曩診餘脈、決以必死、朋好中多信之、豈知死反在君反耶、甚矣！脈之難言也。 每羨君雄長一學，以道得民，並聞種秫①有田，不減步兵饒美酒②； 曾為我診視沉屙，傷心必死，詎料散樗③多壽，翻留病叟泣膏蘭④。 【注釋】 ①種秫：秫，即高梁，釀酒原料。陶潛《和郭主簿》“春秋作美酒，酒熟吾身斟”。②步兵饒美酒：《晉書·阮籍傳》籍逆子步兵廚營人善釀，有嚀酒三百斛，乃求為步兵校尉。籍嗜酒能嘯，善彈琴。後人稱為阮步兵。③散樗：語意出《莊子·逍遙遊》“本指像樗木那樣被散置的無用之材”，比喻不合世用，多用為自謙之詞。④泣膏蘭：風前“龔生”注。 歐陽母許太夫人 夫人為價人封翁之正室。二子翥、翔、皆庶出也，其生母尚存，年已老矣。夫人之沒，距其夫亡僅後一年。翔為餘受業弟子。 誥褒賢母，出自太嶽名門，慨封翁棄養①捐塵，一彈指而追隨長逝； 祀攝女君，猶有成候命婦，願令嗣節哀順變②，同保身以送往事居。 【注釋】 ①棄養：謂父母死亡。人子當奉養父母，故謂父母死曰棄養。蘇廷《章懷太子良娣張氏神道碑》：“粵景龍二載孟夏之月，遘疾棄養於京延康第之寢。”②節衰順變：見前注。 又一聯，代友人作 相夫猶易別夫難，僅為一載未亡人①，遽相隨同穴同歸，九地幽宮免孤寂； 君母唱徂親母在，追憶三遷辛苦日，應不禁且悲且喜、兩枝慈竹判枯榮。 【注釋】 ①未亡人：系指亡夫之妻。《左傳·成九年》：穆薑出於房，再拜曰：'大夫勤辱，不忘先君，以及嗣君，施及未亡人’。” 曾卓書，代曾洪章作 卓書父舉孝子，入祀黌宮，卓書又營義田、義學，利其族人。日育《感應篇》①、行運氣之法、忽焉中痰、昏迷遽卒。洪章交情甚篤、前數年曾中風、今猶健在、蓋修短各有數也。 尊翁敦孝女，表章先德，馨香奉祀瞽宗②，君之快事此其尤，又營建義莊義塾，惠普孤寒，族望競推崇，式好無猶③問誰； 家政付兒孫，諷誦仙經，導引冀延眉壽，人到暮年難自主，忽神情如醉如癡，崇纏二豎④，餘身亦衰老，同病相憐喚奈何。 【注釋】 ①感應篇：書名《道藏太上感應篇》。②瞽宗：殷代學宮也。《周禮·春官宗伯·大司樂》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則以為樂祖，祭於瞽宗。③式好無猶《詩經·斯幹》史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④二豎：見前注。 朱翁雨田昌琳 多福多壽多子孫，具備箕疇全福五； 是俠是儒是仙佛，允當天下達尊三。 【注釋】 ①全福五：舊時言五福駢臻。《書經·洪範》：“九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②達尊三：《孟子·公孫醜下》：“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 許濟舟翁楫金 翁有才幹口辯，善排難解紛，不受人報謝，且能解囊以周人急，鄉裏德之。修敕家法，以遺子孫，蓋隱於市井而以壽終者也。 居市井有清名，桐帽棕鞋，早脫盡塵容俗狀； 作銘詞無愧色，素車白馬，最愴懷古昔先民。 【注釋】 ① 素車白馬：古代用於凶喪。《後漢書·範式傳》：“張劭死，柩不進，遂停柩移時，忽見素車白馬，號哭而來，乃範式也”。 又一聯，代仲藩侄作 惜先生豪氣鬱心胸，卓識長才，泯沒未肩艱巨任； 與哲嗣交情同骨肉，撫今追昔，典型痛失老成人。 蘇厚生宗 厚生以貨殖起家，篤於孝友，多人療難能者。李石貞觀察，趙芷蓀提學皆與之善。申之以婚姻，則士大夫重其人可見矣。 時運助多能乃有此耳，和於眾，豐於財，隼手妙回旋、真堪與長袖善舞①為比例。 孝友原庸行一自賢者，為其難，擅其美，快心共驚異，遂如讀擊節歎賞之奇文②。 【注釋】 ①長袖善舞：《韓大旱子·五蠹》鄙諺曰：“長袖善舞，多錢善賈”。聯雲“長與袖善為比例”，實言多錢善賈也。②擊節歎賞之奇文：奇文指《蜀都賦》。《文選·蜀都賦》“侈侈隆富，卓鄭埒名，公擅山川，貨殖私庭，藏鏹巨萬，銥規兼呈，亦以財難，翕習邊城……巴姬彈弦，漢女擊節，起西音於促柱，歌江上之風厲，紆長袖而屢舞，翩躚躚以裔裔”。此喻以貨殖起家。 秦母袁太夫人 太夫人為子質軍門，子和觀察之母，有子五人。 起居八座太夫人①，月帔花冠，壽觴舉，慈顏和，天語寵以阿婆多福； 三十餘年老兄弟②，龍文虎武，孝齒指③，忠涅背④，家訓傳有賢母在堂。 【注釋】 ①起居八座太夫人：杜甫詩名。②三十餘年老兄弟：元遺山詩句。③孝齒指：《初潭集》卷六，曾子從仲尼在楚而心動，辭歸，問母。母曰：“思爾齒指”。孔子曰：“參之孝，精感萬裏。”④忠涅背：涅，黑色染料。《宋史·嶽飛傳》：“檜遣使捕嶽飛父子……飛裂裳以背示鑄有'盡忠報國’四大字報，深入膚理。” 何靖臣承金茂才 辛亥之變，茂才館於惠州，勸其主帥死，許以同死競死。茂才之大父中瀚，鹹豐甲寅，粵寇陷城，四賊而死。以節義世其家、可悲尤可敬也。 家風用節義為貽謀，無舔乃祖； 平日以英雄自期許，多見其人。 匡省吾震之 省吾，為策吾之弟，性直率，敢言，既而絕口不道時事。與餘同時久病，而君死矣。 狂言可怕忽三緘①，知伯兄諷勸有辭，笑指口中惟飲酒； 同病相憐伴一死，得吾子請前為樂，願要身後共斯邱。 【注釋】 ①三緘：慎言之謂也。漢，劉向《說苑·敬慎》：“孔子之周，觀於太廟，右階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 左子異孝同室王夫人 夫人乃璞山名將之女。夫人沒已一載，子異方由上海移櫬歸湘。 忠君愛父，銳司徒女亦英雄①，當年納采問名，托蹇修為媒②，願就璞公求將種； 詠史賦都，左太沖③才原華妙，今日棄官歸隱，知服除④己屆，正吟騎省⑤悼亡詩。 （事具左文囊尺牘中） 【注釋】 ①銳司徒：《左傳·成二年》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銳司徒免乎”？曰：“免矣”。②蹇修為媒：《離騷》：“吾令豐隆乘雲兮，求密妃之所在；解佩襄以結言兮，吾令蹇修以為理。”蹇修伏羲之臣也，後謂媒妁曰蹇修。③左太沖：晉，左思字太沖，名著中有《詠史》八首，《三都賦》一篇。④除服：謂除喪服也。《禮記·喪服小記》：“除喪者，先重者。易服者，易輕者。”⑤騎省：潘嶽《秋興賦》“以太尉掾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於散騎之省”。後以潘嶽稱為騎省。 李母傅太孺人 太孺人守節數十年，撫孤成立。子潤生貨殖钜富，事母恭順，居市井，善排解，不受人錢帛，人欽佩之。母壽至八十，無疾而終，請紫穀為作道場雲。 有賢母八十載苦節撫孤，寢門孝子，閭裏能人，憑依丹穴以財雄①，實由善報使然，富家大吉； 用乃祖五千言②仰資冥福，紫氣朝來，綠章③夜奏，辭別黃鄉徑仙去，豈但幾生修到，無疾而終。 【注釋】 ①丹穴以財雄：謂貨殖起家。《史記·貨殖列傳》：“巴蜀寡婦也，能守其業。”②五千言：《史記·老子列傳》“老子者，姓李名耳。著書上下篇，言道德這意五千餘言”。又《列仙傳》“老子西遊，關令尹喜望見有紫氣浮關，而老子果乘牛而過也”。杜甫《秋興》“西望瑤池降王母，東來紫氣滿函關。”③綠章：見前注。 廣西巡撫沈德全，代匡策吾作 問誰使封疆大吏盡失兵權，事當無可如何，便能庇境安民，亦只得曲徇輿情，屈躬遷就； 慨羈留邊徼一隅終非王土，勢不得已而去，到此脫身歸裏，固猶是懼虧臣節，引咎彷徨。 陶榘林森甲觀察 書生報國是初心，晚陟祝融峰，無端俯仰悲身世； 海客談瀛漫張口，遍逰鬱單越，由來忠信涉波濤。 唐母袁太夫人 太夫人為老友倬人之配，倬人趨侍先君者數矣。時餘方召齡，與相接待。其後同客金陵，一日清興忽發，拉餘蕩舟秦淮，坐無雜賓、觴豆管弦，盡歡而散。倬人先卒，太夫人年至九十有二，乃終。 夫君與先子結忘年①，幼時親昵，壯歲追隨，畫航看江山，白門②攜手攀垂柳； 賢母在人間享全福，五代同堂，豐齡上壽，雲軒渺仙路，黃鄉遺發化靈蛇。 【注釋】 ①忘年：喻老幼之交。②白門：南朝劉宋都城建康城西門。西方屬金，金氣白，故稱白門。後稱金陵（南京）為白門。③靈蛇：《采蘭雜志》：甄後入魏宮，宮有一綠蛇，口中恒有赤珠或梧子，每日後梳妝，則盤結一開於後前，後效之而為，巧奪天工，號“靈蛇”。 又一聯代邑侯餘價藩作 德曜①早稱賢，朱門官貴，丹穴財雄，箕疇②全福邁尋常，五代又同堂，唐山自制壽人曲③； 靈昌④容久寓，夙仰家聲，備聞母範，天女⑤多情來導引，尤花如散雨，潘嶽⑥難留一曇春。 【注釋】 ①德曜：即後漢梁鴻之妻孟光，見前“梁鴻偕隱樂”注釋。②箕疇：即九疇，以演子箕子，故稱箕疇。《書經·洪範》：“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彝偷攸敘。”③唐山自制壽人曲：《漢書·禮樂志》：又有房中祠樂，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周有房中樂，至秦名曰“壽人”。 靈昌：又名靈昌津，在河南汲縣東古黃河上。《晉書·石勒傳下》：先是，流撕風猛，軍至，冰洋清和，濟畢，流撕大至，勒以為神靈之助也。命曰“靈昌津”。天女：佛教故事。《維摩詰結·觀眾生品》：時維摩詰寶室內有一天女，見諸人大聞所說法，便現其身，即以天花散諸菩薩大弟子上。⑥潘嶽：見前注。 蕭門席淑人 宜孫與叔琴為國產兄弟，以席氏姊妹為娣姒①，時叔琴之婦以笞婢為人療控，其實婢固無恙也。 詩學本無非，何圖娩難雲亡，難寬慰吾昆傷悼； 祀經原不撫，可慨須砧②已斷，只益增阿妹悲酸。 【注釋】 ①娣姒：妯娌。兄弟之妻互稱，兄妻為姒，弟弄得好為娣。《爾雅·釋親》長婦謂稚婦為娣婦，娣婦謂長婦為姒婦。②須砧：即姊，詳見前注。 又一聯代蕭宜孫作 淑人為硯香方伯之孫女，筱泉觀察之子婦，其夫敷詠，乃餘受業弟子也。年未三十，以娩難亡。 心情太聰明，名門愛女名門婦； 因緣輕了脫，一片曇花一片雲。 朱伯玉上瀛學博 海山慈利人，以卒酉拔貢，選補湘潭學官，兼為昭潭書院監院，與餘共研席四年。神情豪邁，氣誼敦篤，學術亦有根柢，固一耐久朋也。及以憂歸，遂不複通音問，其時文孫曾保僅四齡耳。今年曾保自京函告知君沒已六年，曾保亦年逾三十矣。君突草已蕪，追念前塵，深為悲感，而以曾保學業有成，又為地下故人喜也。愛補挽一聯，並複書勳勵水曾保。 薄宦已中年，居然裙屐①風流，想見少年豪舉態； 歸田有遺草，仿佛屋梁月落②，夢親宿草③老吟魂。 （君歸後專事著述，從遊日眾）。 【注釋】 ①裙屐：指修飾華美而無實學。《魏書·邢巒傳》：蕭淵藻是裙屐少年，未洽治務。②屋梁月落：杜甫《夢李白》詩，詳見前注。③宿草：見前注。 代曾淇璋挽何佩蘭 曾翁與何至好，時沉屙在床，年已八十。 如可作也，誰與歸？同君款款笑言，疑為隔世； 既痛逝者，行自念，留我奄奄氣息，厭此餘生。 唐鵬洲步瀛觀察，代餘價藩作 觀察四川人，曆任湖南劇邑①，有能名，官至勸業使。棄官後，卒於長沙，年七十矣。 價藩亦蜀人，同官至好，而年輩在其後。觀察堂令妻子出見，以後事付托之，如張朱故事也②。 始卒雷封③，終持風憲④，輿情⑤愛戴，爭留老子娑娑⑥，何以官為，盧析即僑居⑦，猶有唐喻民意⑧； 處原共裏，出又同僚，簿領⑨餘聞，輒侍先生枝履⑩，而今已矣，朱暉雖後進，忍負張堪知已言。 【注釋】 ①劇邑：謂政務繁重的縣分。《漢書·陳遵傳》：乃舉遵能治三輔劇縣，補鬱夷令。②張朱故事：《後漢書·朱暉傳》：暉同縣張堪素有名稱，嘗於太學見暉，甚重之，接以友道，乃把暉臂曰：“欲以妻托朱生”。暉以堪先達，舉手來敢對，自後不複見。堪卒，暉逆子其妻子貧因，乃自往候視，厚賑贍之。③始宰雷封：雷封百裏，此謂當知縣。④風憲：本指禦史臺，此指勸業使。⑤輿情：民眾的意願。唐，李中《獻喬侍郎》詩：“格論思名士，輿情渴直臣”。⑥老子婆婆：猶盤旋停留也。《晉書·陶侃傳》：未亡一年，欲遜位歸國，佐吏等苦留之……將出府門，顧謂王愆期曰：“老子婆婆，正坐諸君輩”。 ⑦盧析即僑居：查閱二十五史及《中國名人大辭典》，未見此名，僅《舊唐書·盧懷慎傳》“祖盧折，為靈昌令，因徒焉”。名與事跡均不符。⑧唐蒙諭民意：《漢書·西南夷傳》：番陽令唐蒙風曉南粵……乃拜蒙為郎中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從巴府關入，遂見夜郎侯多同，厚賜，諭以威德，均為置吏，使其子為令。⑨簿領：文簿而記錄之。《文選》二十九卷：劉公幹《雜詩》“沈迷簿領書，回回自昏亂”。⑩杖履：扶杖漫步。辛棄疾《水調歌頭》“先生杖履無事，一日走千回”。 曾洪璋覲 君性孝友，已具詳於前矣。其先世有名孝廉之蕙者，為君曾祖。子、沅、諸生、能世其家學。君年至八十乃終。 誰雲貨殖傳絕少仁賢，似蒈純孝性成，養志何慚曾閔行①； 本是讀書家留貽種子，賴有後昆善繼，締交無限紀群情②。 【注釋】 ①曾閔行：《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曾參，南武成人，字子輿。孔子以為能通孝道，故授之業；閔損字子騫。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此言曾，閔之孝行。②紀群情：言締交於父子之間。《三國志·陳群傳》：群父紀。魯國孔融高才倨傲，年在紀，群之間，先與紀友，後與群交。 羅母熊太夫人 太夫人為順循學使正鈞之母。順循官山東提學，鄙厭新學，其不徇時尚可知。國變後，有大力者以書招之，高臥不出，蓋志節之士也。母壽至八十乃終，順循年亦六十矣。 儒臣官伏鄭之鄉①，後二千年①，登嶽長謠，繼踵大師傳絕學； 賢母得軾滂為子②，壽八十歲②，淩雲一笑，慰心晚節抗前修。 【注釋】 ①伏鄭之鄉：言官山東提學。伏《後漢書·伏湛傳》：湛之父理，為當世名儒，以詩授成帝，為高密太傅，另自名學。鄭《後漢書·鄭玄傳》：鄭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也，（今之山東膠州）國相孔融深敬於玄，屣履造門，告高密縣為玄特立一鄉。今鄭君鄉宜曰：“鄭公鄉”。②軾滂為子：《宋史·蘇軾傳》蘇軾軍字子瞻，眉州縣山人。生十年，父洵遊學四方，母程氏親授以書，聞古今成敗，輒能語其要。程氏讀東漢範滂傳，慨然太息，軾請曰：“軾若為滂，母許之否乎？”程氏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邪？” 又一聯代匡策吾作 長君為湘上琳琅，自宦遊青岱歸來①，倦臥東山人已老②； 壽母愛穀中蘭菊，能留住白雲不出③，仰望北堂天更高④。 【注釋】 ①青岱：即泰山，言官山東。《書經·禹貢》海岱惟青州。②倦臥東山：即謝安，詳見前注。③白雲：謂親舍，詳見前注。④北堂：母之所在也，詳見“樹背，萱草”注釋。 龔吉生太守承照 君曆主善堂，晚得目痰。國變後，猶束發垂項後，杜門不出，遂與世絕。生平無他嗜好，惟手植盆花，護惜周至。性好潔，熏衣拭幾，日發為常。年七十，以乙卯上元後三日下世。 屏除公事，即痛滄桑①，閉門謝客世情捐，君國不心灰，沖冠怒發三千丈； 候問沉屙，遽悲朝菌②，罷酒收燈春夢醒，園林皆手澤，掃榻熏香七十年。 【注釋】 ①滄桑：即“淪海桑田”喻世事之多變。葛洪《神仙傳》麻姑自雲：“接待以來，已見東海三為桑田”。②朝菌：蓖類植物，比喻生命極短。《莊子·逍遙遊》：朝菌不知晦朔。 朱母陳太夫人 雨田翁之造也，療生子皆至大官。曾侍其夫遊金焦、西湖諸名勝。不茹素持齋，尤以入廟燒香為戒，亦女中之矯矯者。攝女君數十年，膺一品封典，賜“樂善好施”匾額。 佞佛女流多，獨聞嘉偶遊山，過韜光靈隱禪林，不薦迦維香積飯①； 旌門天語重，既許甘泉畫像，將家慶團欒人物，並入朱陳村景圖②。 【注釋】 ①迦維香積飯：迦維，古天竺國名，為釋迦牟尼佛祖出生地；香積飯，僧寺的飲食。王維《胡居士臥病遺米因贈詩》“既飲香積飯，不醉聲聞酒”。②朱陳村景圖：白居易《朱陳村》詩，“徐州古豐縣，有村曰朱陳”。一村西姓，世世為婚姻。 胡淡明庚原茂才 澹明為笏珊齊年友之子，為諸生，善談論。在外病歸，年餘不起。乃翁年已七十有五，僅此一子，情何以堪。 貧病士之常，聞從湖海遄歸，縱談猶有元龍氣①； 趨庭人不見，自古聖賢有死，寬懷權作伯魚②看。 【注釋】 ①元龍：見前“元龍湖海氣”注。②伯魚：孔子之子，名鯉。先孔子死。 匡嫂林夫人 束吾之室也，撫弟之子為子，其後第二姬妾又生四子。第一姬亡，而夫人繼之。 遠道宦遊違伉儷，及歸來樂共隱居，況克家適嗣仁賢，索得贏三①，尤其如願； 夜合迎候有姬人，在逝者不愁孤寂，獨念我老年兄弟，悼亡再至，何以為情。 【注釋】 ①贏三：謂一索得男，還多三個。此即第二姬妾所生四子。②夜臺：謂墳墓。陸機《挽歌詩》“按轡遵長薄，送子長夜臺。” 蔡連生 貧病可憐傷，徒窺幾種叢書，反成就終身兀傲； 來生應醒悟，另曆一番世界，好消磨滿腹牢騷。 曹愨孫廷鱺太守 衰年肝旺，治命心急，佳境反多愁，曾經鮑叔①分金，欲贈韋弦②酬友誼； 宦味既甘，鄉評亦美，畢生可無憾，況複蘇環有子③，能守田園讀父書。 【注釋】 ①鮑叔分金：《史記·管晏列傳》管仲曰：“吾始困時，嘗與鮑叔賈，分財利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②韋弦：見前注。 ③蘇環有子：《唐語林·識鑒》中宗嘗召宰相蘇裹，李嶠子進見，二子同年，上曰：“爾宜記所通書言之”。裹子延應曰：“木從繩則正，後以諫則聖”。嶠子亡其名，亦進曰：“昔朝涉之脛，部賢人之心”。上曰：“蘇環有子，李嶠子兒”。 李雨人嘉諸生 雨人為桐生老友之子，年六十有九，繼曹孫而卒； 深情款款紀群交①，聚處冊年，知子平生能自重。 暮氣奄奄蜍志老②，又弱一年③，留餘後死獨何堪。 【注釋】 ①紀群交：見前注。②蜍志老：《世說新語·品藻》瘐道季雲：“廉頗藺相如，雖千載上死人，稟稟恒有生氣；曹蜍，李志雖見在，厭厭如九泉下人”。③又弱一個：謂又喪失一個。《左傳·昭三年》二惠競爽猶可，又弱一個焉，薑其危哉！ 王湘綺侍講 文章本氣數所關，時際末流①，高壽大名俱有累②； 人物卑晉唐以後③，學成別派，霸才雄筆兩無倫。 【注釋】 ①時際末流：《史記·遊俠列傳》“此皆學士所謂有道仁人也，猶然遭此甾，況以中材而涉亂世之末流乎？”②大名高壽皆為累：王湘綺於光緒三十三年授翰院檢討，複加侍講銜。入民國後任國史館館長，兼任參議院三政。朱德棠《三十年見聞錄》寫道：“湘綺先生，學問文章本為中國泰鬥，年至八十三，而為國史館長一出，一時海上遺老，冷嘲熱笑，載在報紙者時有所聞。”由此可見，大名高壽實為贅累。時有葉德輝挽王湘綺聯：“先生本自有千古；後死惟嫌遲五年”，亦寓意大名高壽之累也。③人物總看輕唐宋以下：他論詩宗法八代，下及盛唐，自謂不作唐以後詩。在《論詩法》他主張學詩當遍觀古人之詩，盛唐以後之詩不可讀，今人之詩尤不可觀。由於他崇古非今，墨守古法，在清末遂成為複古派的中堅人物。 再挽一聯盡以私情 義兼師友必推君，何來紙上浮言，一筆掃除惟隱痛； 死盡輩流行及我，忍負病中垂問，九原會合再交歡。 紫穀道人 名利早灰心，四十年風雨琴樽，也付邯鄲道中夢； 仙人定招手，八百裏洞庭雲水，同醉嶽陽樓上春。 【注釋】 ①邯鄲道中夢：見“黃梁夢”注。②同醉嶽陽樓：呂洞賓《絕句》“三醉嶽陽人不識，郎吟飛過洞庭湖。”後人在嶽陽樓側建“三醉亭”以呂詩句而得名。 和笙老人 君姓李，辛亥八月之變，從張彪營中逃歸，遂棄子衿改道人裝，安命忘貧，一遺老也。 因人作遠遊，於詩辭外喜作倚聲，將江南煙花雲水盡收人月管風簫，倦仍枯坐空諸有； 中年頗好道，自國變後換披羽服，舉世上狐媚梟雄都看作蛇神牛鬼，狂到無情不可非。 （君有無情便許狂之句） 【注釋】 ①子衿：古時學子所著衣服，詳見“衿佩”注。②倚聲：謂填詞。凡填詞多依前人詞調，而詞調是依歌聲的節奏而作的，故稱倚聲。《新唐書·劉禹錫傳》“每詞，歌竹枝鼓吹裴回，……乃倚其聲，作竹枝詞十餘篇”。和笙老人，系吳熙門，人劉世鳳秀才的舅父，言著有《天籟集》詞已利行於世。 元和陸文端公潤庠 文端於國變後，為今上師傅五年。恐項城①大欲竟成，元複恢複之望，泣涕數日，鬱鬱以終。與陸君實朝衣盡濕，同一可敬可悲也。 古今幾忠孝狀元②，死易托孤難，心事略同文少保③； 出入有衣裳涕淚，國亡留道在，口講猶聞陸秀夫④。 【注釋】 ①項城：即袁世凱，河南項城人，世稱“袁項城”。②忠孝狀元：此言文天祥，年二十舉進士，帝親拔為第一。又《清史稿·陸潤癢傳》潤癢同治十三年一甲一名進士，授修撰。③文少保：《宋史·文天祥傳》文天祥字宋端，又字履善，吉之吉水人也。祥興一年加天祥少保。抗元兵敗後入涯山，張洪範曰：“國亡，承相忠孝盡矣……”④陸秀夫：《宋江史，忠義傳》“陸秀夫字君實，楚州鹽城人。每時節朝會，秀夫儼然正笏立，如治朝，或時在行中，妻然泣下，以朝衣拭淚，衣盡邑，左右無不悲動者”。此引典兼切亡者姓。 許楚欽八十老人乃王 老人即濟舟翁之子，喜讀易，善蔔筮①。三子皆通經術②，孫十人，家法謙謹，為潭城第一清門。 有田園足衣食，有詩禮傳子孫。讀易識存亡，如謝疊山③未路滄桑，猶得免橋亭賣蔔； 以廉正飭躬行，以謙謹垂家法。杖鄉尊齒德，是鹿太公④一浪人物，而不藉豪俠成名。 【注釋】 ①蔔筮：古時占蔔，用龜甲稱蔔，用著草稱筮，合稱蔔筮。《詩經·衛風》“爾蔔爾筮，體無咎言。”②三子皆通經術，此即校刊《綺霞江館聯語再續存》：受業門人許銘鼎，銘 ，銘常三兄弟，住湘潭城內。③謝疊山：《宋史·謝枋得傳》：謝枋得字君直，信州戈陽人也。賣蔔建陽市中，有來蔔者，惟取米屨而已，委以錢，率謝不取。世稱疊山先生。 ④鹿太公：《明史，鹿善繼傳》：鹿善繼字伯順，定興人。父正，苦節自礪。縣令某欲見之，方糞田，投鍤而往。急人之難，傾其家不惜，遠逝稱“鹿太公” 祠廟聯 洞庭君祠聯 烏有先生好大言①，問誰能吞盡雲夢？想管領八百重湖，君其人矣； 龍迎神女②為良匹，請更聽空中玉笛，忽吹出三分明月，客亦仙乎。 【注釋】 ①烏有先生好大言：司馬相如《子虛賦》烏有先生曰：“是何言之過也，足下不遠千裏，來貺齊國……何名為誇哉……吞若雲夢者八九於其胸中，曾不蒂芥。”②龍迎神女：宋玉《神女賦》楚襄王與宋玉遊於雲夢之浦，使王賦高唐之事，其夜王寢果夢與神女遇……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遊龍乘雲翔。 郭氏墓廬聯 其祖為元考功郎，元亡，不仕於明。 當元明鼎革之交，為隱士，為遺臣，兩朝玉步已頻更①，陵穀滄桑③，骸骨幸留抔土在； 念水木本源所系，有墓廬，有綽楔④，千古碑文終不滅，人民城郭，精靈應認故山歸。 【注釋】 ①玉步已頻更：取“改步改玉”。之義，即隨著境遇不同而改變。《左傳·定五年》：“季平子行東野，卒於房，陽虎將以與番劍，仲梁懷弗與，曰：'改步改玉’”。〖疏〗：昭公之出，季氏行君事為君行佩君王，及定公立，季氏複臣位，故步玉皆改矣。②滄桑：見前注。③水木本源：即木本水源，謂樹之根本，水之源頭，以示推本溯源之意。《左傳·昭九年》：“我在伯父，猶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源，民人之有謀主也。”④綽楔：《新五代史·李自倫傳》五代後晉天神四年，旌表自倫孝義。敕曰：“此故事也，令式無之。其量地之宜，高其外門，門安綽楔……。”亦作“ 綽削 ”，亦作“ 綽屑 ”，古時樹於正門兩旁，用以表彰孝義的木柱。後因稱旌表為綽楔。 華仙祠聯 仙即漢之華元化①也，江西省城有祠，屢著靈異。甲申，予客南昌，病痿，醫者僉以為虛，投以補劑，乃益加劇。平江黃舜鄰農孝廉為予禱於祠神，示以簽命，服涼藥，實合《內經》之旨，依立一方，遂得痊複。乃歎靈素之不可不讀，而神之有靈也。謹撰一聯，以志欽感。 禰衡一鶚②，禍在矜才，胡我公活人，而亦罹此酷也？獄吏太無知，恨未收幾卷遺書，長留天地； 吳普五禽③，行之大效，豈後生數典，敢或失其傳耶？戶樞終不蠹，竊願保百年卻病，便是神仙。 【注釋】 ①華元化：華佗字元化，沛國譙人也。為曹操針治頭風，隨手而愈。後因遲遲不肯奉召，被殺。死前以醫書數卷授獄吏，吏畏法，不敢受，燒之。②禰衡一鶚：見前“薦來一鶚”注。③吳普五禽：《三國志·魏書》“廣陵吳普，從華佗學。佗語普曰：'吾有一術，名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緩，五曰鳥，亦以除疾，並利蹄足，以當導引’。” 花石宗祠聯 我花石吳氏，以自江西遷湘潭者為始祖，傳至熙十有四世矣。近日士人行身，每病識陋量狹，竊悲族中子弟局於氣習，故對幅及之。 遠哉原自豫章來，紀曾辭九派水、就九面峰，田宅立根基，才勉成詩禮清門、涓湘著姓； 賢者毋為風氣囿，所願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海天恢局量，莫徒博少年科第、鄉曲聲名。 白鶴山莊心遠樓聯 樓主人為安化陶君少雲，樓名取靖節①“心遠地偏”之句。乃翁文毅公②文督兩江時，宣廟親書“印心石屋”四字以賜，文毅摩於嶽麓，覆之以亭。樓三層，登其上，嶽麓見焉。主人索聯，撰書以贈。 宸翰③賜宗臣，仰隔江萬仞峰巔，寶氣奎光燭霄漢； 山居稱宰相④，約嘉客三層樓上⑤，琴歌笙吹答松風。 【注釋】 ①靖節：《南史·隱逸傳》“陶潛字淵明，元亮。世號靖節先生。”②文毅公：即陶。③宸翰，帝王的書跡。清，道光皇帝親書“印心石屋”四字。④山居稱宰相：南北朝，南梁時陶弘景。《初潭集》卷之十一，陶貞白隱茅山，武帝每有征討大事，輒先咨訪，時謂“山中宰相”。⑤三層樓上：見前“弘景三層樓上老”注。 又一聯 園中構一船，房榜曰“瀞舫”。 主人是簪笏①名流，無限詩情，多寄在石屋蒼松、雲天白鶴； 瀞舫有江湖勝概，好乘酒興，更飽看平臺皓月、高閣遙山。 【注釋】 ①簪笏：古代笏以書事，簪筆以備書。臣僚奏事，執笏簪筆，即謂簪笏。 左文襄公祠聯代黎芋生作 文襄出處高超，出即為巡撫，雖藩臬①亦非其所好也，芋生乃其外孫。 河山帶礪②，永酬庸學比武鄉侯③，儻非征召頻仍，羽扇綸巾④原不出； 風雨神靈，恍來告才慚楊子幼④，即以文章傳授，龍門史筆⑥已難窺。 【注釋】 ①藩臬：清朝文職官銜。藩臺，又稱布政使，主管一省人事與財務。泉臺，主管一省刑名按刻邊塞畫。②河山帶勵：《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封爵之誓曰：'使河如帶。泰山若勵，國以永寧，及苗裔’。應劭曰：'帶衣帶也；礪，砥石也。河當何時如衣帶，山當何時如礪石，言於帶礪，國乃絕耳’。” ③武鄉侯：《三國志·諸葛亮傳》諸葛亮字孔明，琅邪陽都人也。建興元年，封亮武鄉侯，開府治事。④羽扇綸巾：武鄉侯，乘素輿葛巾，特白羽扇指麾，三軍隨其進止。⑤才慚楊子幼：外孫之謙詞：《漢書·楊惲傳》“楊惲字子幼。惲母，司馬遷女也。惲始讀外祖太史公記，頗為春秋”⑥龍門史筆：《史記·太史公自序》“遷生於龍門，耕牧河山之陽。”龍門即韓城龍門山，後因以龍門為司馬遷的別稱。史筆，史官直言記敘曆史的筆法。 天妃廟聯 神之名氏無可考，相傳職司種痘。 道悟未生前，想人身包孕胚胎，後來苦毒侵尋，都隱伏在混沌無知時候； 恩推及人幼，伏神力保全性命，過此弱齡危險，方長成作崢嶸特立男兒。 平江洞庭君祠聯代淩小槎作 小槎為母病禱於神，不效，仍以聯語塞禱。汨水，經過平江也。 夢澤如君乃許吞，想主張風月、雄長湖山，巋然汨水建祠堂，好經過漁父江潭，三閭遺廟同時祭； 小人有母今安在？痛丹藥難求、白雲不見，渺矣黃鄉斷靈跡，翻欲問龍宮神女，一紙家書何處傳。 【注釋】 ①夢澤：即雲夢澤。在湖北安陸縣南。《書經·禹貢》“雲士夢傷害義”。司馬相如《馬虛賦》“吞若雲夢者八九”。②三閭：《史記·屈原列傳》“屈原至於江潭，披發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此指屈原廟。③一紙家書：引柳毅傳書故事。 賢孝祠聯 我花石吳氏祠堂，左曰“賢孝祠”，祀族中先輩之有功於祠者。 諸長老以敬宗收族為心，想當年祠堂創建，譜牒新編，披荊辟草不言功，櫛沐①勤勞，列祖神靈實喜悅； 賢子孫有遺大投艱②之責，慨凡事興起良難，隳頹極易，舊德先疇今具在，馨香禱祝，後人仁孝永留貽。 【注釋】 ①櫛沐：即沐雨櫛風。《莊子·天下》“腓無肱，脛無毛，沐甚雨、櫛疾風，置尤國禹大聖也”。②遺大投艱：賦予重大艱難之任。《書經·大誥》“予造天役，遺大投艱於騰身。”〖注〗“我國家為天下役事，遺我甚大，投此艱難於我身，言不得已。” 貞節祠聯 右曰“貞節祠”，祀族中貞女節婦。 天倫缺陷賴人彌，巾幗抗須眉①，看古今孝子忠臣，身幾經茹苦含辛②，堅忍大都無轉念； 家道興衰由閫③內，閨幃標榘④矱，願婦女明詩習禮，境不問安常處變，肅雝⑤群勉嗣徽音。 【注釋】 ①巾幗抗須眉：《三國志·魏明帝紀》“青龍二年四月，諸葛亮出穀”。裴松之補注：“亮既屢遣使交書，又致巾幗婦人之飾，以怒宣王”。後因以巾幗為婦女的代稱。《諧鐸·巾幗幕賓》：家慈固非騷客，如僕者，亦豈須眉而巾幗者哉？②茹苦含卒：茹，蔬菜也，常食苦菜。③閫（kǔn）內：《禮記·曲禮上》：“外言不入閫，內言不出閫。”閫，門限也，婦人住內，故曰閫內。④榘矱（yuē）：規矩法度。《離騷》“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彠之所同”。⑤肅雍（sù yōng）：指樂聲。《詩經·周頌·有鼓》“皇皇劂聲，肅雍和鳴，先祖是聽。”毛传：“肃，敬；雝，和。” 嶽州厘局聯代萬伯寅大令 大令名兆華，豐城人，兩次榷稅嶽州。 湖湘綰轂①匯江流，愛君山一片、仙笛三聲，吳楚界中分，遙連牛鬥神鋒氣②； 商估算緡③沿漢法，念宦轍重來、利權再握，孔桑④心竊鄙，曾讀龍門平准書⑤。 【注釋】 ①綰觳：《史記·貨殖列傳》“唯褒斜綰觳其口，以所多易所鮮。言綰其道口，若車觳之奔湊也”。②牛鬥神鋒氣：謂豐城寶劍。《晉書·張華傳》（雷）煥曰：'僕察之久矣，惟鬥牛之間頗有異氣。’華曰：'是何祥也？’煥曰：'寶劍之精，上徹於天耳’。”③算緡：漢代賦制之一。漢武帝元狩四年初算緡錢。商人自投其所有各以貨殖，以緡錢二千為一算；諸作有租及鑄，以緡錢四千為一算。 ④孔桑：即孔僅，桑弘羊。《史記·平准書》“鹹陽，齊之大煮鹽，孔僅，南陽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鄭當時進言之。弘羊，雒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⑤龍門平准書：龍門即司馬遷，平准書是《史記》中書之第八。 攸縣張真人祠聯，代萬伯任大令作 真人名屺，蕭齊①時官司空，後棄官隱於攸之朱陽洞，誦經禮鬥，拔宅飛升，至今其山名曰司空山，靈跡甚多，具載《司空山志》。任昉《述異記》已先言之，唐蘇味道又有記。土人禱雨輒應驗，被敕封。丙申夏旱，大令迎像入城，設壇虔禱，大雨立沛，歲乃有秋。 神仙終是有情人，想當年三事②方膺，赤縣早敷郇伯雨③； 宰官亦慕長生訣，問今日六朝④安在，青山猶屬蔣侯家⑤。 【注釋】 ①蕭齊：即南齊，蕭道成繼宋後在南方割據的封建王朝。②三事：《詩經·大雅》“不留不處，三事就緒。”指春、夏、秋三季農事。 ③郇伯雨：《詩經·曹風》艽黍苗，陰雨膏之。四月有王，郇伯勞之。④六朝：見前“六代江山”注。⑤蔣侯家：六朝帝業無存，而只有蔣山依然存在。典詳見前“蔣子文”注。 郭子美松林祠聯 軍門為湘軍名將，庚辰春，相遇於天津，時官直隸提督，約以車迎予至密雲，未幾薨逝。今秦回叛亂，故有屯兵關隴之句。 文人雅重郭汾陽①，傾蓋在津沽，招我曾為車笠約②； 大將齊名塔忠武③，屯兵尚關隴，思君不必鼓鼙聲。 【注釋】 ①郭汾陽：《舊唐書·郭子儀傳》“（唐肅宗至德二年）子儀奉廣平王入東都，陳兵於關津橋南，士庶歡呼於路。上元二年進封汾陽郡主，故世稱郭汾陽”②車笠約：《風士記》“越俗性率樸，初與人交有禮。封土澶、祭以戲犬，祝曰'君乘車，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車揖。君詹簦，我跨馬，他日相逢為君下。’”詩載《古詩源·越謠歌》。俗稱不因貴賤而改變的好友為“車笠之交”③塔忠武：即塔齊布，字智亭，死於九江之役，賜諡“忠武”。 攸縣許真君祠 真君常官旌陽知縣，為吳猛①弟子，豫章人之客於攸者祀之。 早纏銅墨②，晚煉金丹，神劍掃腥風，合陶桓公③、周孝侯④而三，妖魅敢當豪俠氣； 廟貌洣湘⑤，鄉情章貢⑥，靈山證香火，與梅子真⑦、張司空⑧為伍，仙人猶是宰官身。 【注釋】 ①吳猛：《晉書·藝術傳》“吳猛豫章人也，少有孝行，夏日常用手不驅蚊，懼其雲已而噬親也。年四十，邑人丁義始受其神方，遂有神異，能前知。”②銅墨：謂銅印黑綬也。《漢書·烏孫國傳》“奪金印紫綬，更與銅墨雲”。③陶桓公：《晉書·陶侃傳》“陶侃字士行，本鄱陽人也。吳平，徒家廬江之尋陽，薨後策諡曰桓，祠以太牢。後稱陶桓公。” ④周孝侯：《晉書·周處傳》“周處字子隱。父魴，吳，鄱陽太守。處沒後，太常賀循議曰：'……案諡法執德不回曰孝’。遂以諡焉。故後稱周孝侯。”聯句中“而三”言許真君也，均屬江西豫章人。⑤淶湘：水名。淶，湘江支流，源出酃縣八面山，經攸縣境內，至衡東縣淶河鎮注入湘江。⑥章貢：水名。章，江西江之西源也。源出崇義縣聶都山，東北流經大瘐，南康，入縣，與貢水合流為江，即古豫章水，亦名南江。⑦梅子貞：《漢書·梅福傳》“梅福字子貞，九江壽春人也。官南昌尉，數上書言事。至元始中，王莽專政，福一朝棄妻子，去九江，後傳以為仙。”⑧張司空：見“攸縣張真人祠聯”序語。 湘潭城隍廟戲臺聯 鹹豐甲寅，粵寇陷城，雷擊妖術，居民免於屠戮，神之力也。 世人倘不信神明，問狂寇憑陵，是誰使妖術冰消、大聲霆擊； 優孟①何嘗無勸戒，看愚夫感泣，翻較勝僧談名理②、佛說前因③。 【注釋】 ①優孟：《史記·滑稽列傳》“優孟，故楚之樂人也，多辯，常以談笑諷諫。史載楚莊王青年葬馬，優孟設諫乃止。”②名理：指辨別分析事物是非，道理，叫作名理。③前因：佛家語，謂凡事之結果，莫非種因子前也。 又，內戲臺 廟之東偏花廳構一戲臺，為縣人宴會之所。 湘靈瑤瑟①渺難聞，喜菊部②擅場，且安排歌扇舞衫，譜成下裏巴人③曲； 詩社雨湖④今不再，趁松寮⑤雅集，好憑藉哀絲豪竹，陶寫中年謝傅情⑥。 【注釋】 ①湘靈瑤瑟：見前“湘山娥瑟”注。②菊部：《齊東野語》掖庭有菊夫人者，善歌舞，妙音律，為仙韶院這冠，宮中號為“菊部頭”。 ③下裏巴人：宋玉《對問》“宋玉對楚王問。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裏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後謂俚俗之歌也。④雨湖詩社：雨湖在湘潭市區內，乾、道、後，詩社建在雨湖湖畔鳳竹閹內。⑤松寮：乃松下小屋也。陸遊詩“屋窄似松寮。”⑥中年謝傅：見前“絲竹中年”注。 主敬堂廳事聯 即湘潭藥局。 範希文未為良相先作良醫①，甲兵十萬任縱橫，果然削平患難，振起瘡痍，看聖賢將元氣挽回，是何等神針法灸； 呂純陽②不贈仙丹難成仙骨，世界大千多疾苦，但使藥可返魂，湯能續命，舉民物盡嬉遊仁壽，便如到佛海靈山。 【注釋】 ①範希文先作良醫：範仲淹字希文。《能改齋漫錄》卷十三。“文正公願為良醫，果能為良醫也，上以療君來之疾，下以救貧民之厄，中以保身長年。”在任陝西宣撫使時，夏人相戒莫敢犯曰：“小範老子胸中自有數萬甲兵。”②呂純陽：即呂洞兵。《能改齋漫錄》卷十八，呂洞兵常自傳，嶽州有石刻。雲：“吾乃京兆人，唐末，累舉進士不第。因遊華山，遇鐘離傳授金丹大藥之方”。 天符廟戲臺聯 神無考證，相傳為司瘟疫，潭邑保節堂設在廟內。 莫輕他巴渝①下裏②，楚舞③陽阿④，古今俗樂亦和平，看四氣均調，何必待鄒律回溫⑤、虞弦解慍⑥； 最好是明月秋圓，奇花夜合，兒女多情易離別，願一場歡會，絕不見琴悲寡鵠⑦、瑟怨孤鸞⑧。 【注釋】 ①巴渝：相傳漢高祖初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巴渝之人，剛勇好舞，高祖用之，克平三秦，美其功力，使樂府習之，因名“巴渝舞”。②下裏：見前“下裏巴人”注。③楚舞：楚地之舞。《漢書·張良傳》“傳言四皓定劉盈為太子事已成，戚夫人泣涕，上曰：'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④陽阿：樂曲之和聲，並見宋玉《對問》宋班對楚王問：“其為陽阿薤露，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 ⑤鄒律回溫：《列子·湯問》：“鄒衍之吹律。”晉，張湛注：“北方有地美而寒不生五穀，鄒子吹律暖之，而禾黍滋也。”⑥虞弦解溫：虞即舜帝。《史記·樂書》：“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集解〗其詩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⑦寡鵠：琴調名。《西京雜記》卷五。齊人劉道強、善彈琴，能作“單鵠寡鳧”之弄。聽者皆悲，不能自攝。白居易《和夢遊春詩一百韻》“暗鏡對孤鸞，衰弦留寡鵠”。⑧孤鸞：樂曲名。陶淵明《擬古》詩之五，“上弦驚別鶴，下弦操孤鸞”。 湖南臬署春聯 丁酉之冬，俄、英、法、德四國構釁（gòu xìn），故下聯及之。 秋肅轉春溫，看烏臺柏樹①，驛路梅花②，紫氣滿紛霏，好領取自家生意； 陽精攝陰翳，喜湘水煙消，衡峰雲掃③，青天一披豁，長就瞻複旦光華④。 【注釋】 ①烏臺柏樹：《漢書·朱博傳》：“禦史府中列柏樹，常有野烏數千，棲宿其上，晨去暮來，號曰'朝夕烏’。”②驛路梅花：見前“梅花雖折寄何人”注。③衡峰雲掃：引自韓愈《謁衡嶽廟遂宿嶽寺題門樓》“須臾靜掃眾峰出”之詩句。④複旦光華：早晨的太陽。古詩《卿雲歌》：“卿雲爛兮，禮縵縵兮。日月光華，旦複旦兮。” 斷獄本春秋①，今王正月； 作歌先太一②，吉日良辰。 【注釋】 ①春秋：春秋隱元年，“春王正月”。公羊家認春秋為孔子所作，“春王正月”表示孔子尊王室，大一統的思想。②太一：《禮記·禮運》是故夫禮，必本於太一，分而為天地，轉而為陰陽，變而為四時。 民自不冤，鸤鳩①在野；官閑無事，蝴蝶上階②。 松茂柏悅，見壽者相；風和雨甘，兆大有年。 【注釋】 ①斑鳩：《爾雅·釋鳥》斑，鳩，注今鳩雀。②蝴蝶上階：《容齋四筆·上》胡文定公安國為黃州教授，有詩雲：“官司間無一事，蝴蝶飛上階。”東坡稱賞再三。 湖北會館戲臺聯 會館即禹王宮，故用杜詩“古屋畫龍蛇”之句。 陶情絲竹，謝傅中年①，誰譜成湘瑟瑤弦，古屋畫龍齊振動； 唱念家山②，巴人下裏③，更借得梅花玉笛，仙翁騎鶴快飛來。 【注釋】 ①謝傅中年：見前注。②唱念家山：清，舒位《宋宮人餞別汪水雲處》：二十九人都是客，不堪疊唱念家山。③巴人下裏：見“下裏巴人”注。 留田王氏試館聯 試館在長沙府城內，中建節孝祠，祀族中貞烈婦女，其孝弟忠義祠，則尚未建也。 三綱①憑正氣扶持，欲標族望②，先表閫儀③，喜棲靈依嶽色江聲，貞節壽貞瑉，何止消受得枌榆④俎豆⑤； 百裏⑥引群英聚會，一入風簷⑦，便登雲路⑧，勸立志作忠臣孝子，奇男與奇女，無非磨煉成鐵石⑨心肝⑩。 【注釋】 ①三綱：《白虎通·三綱六紀》謂君臣，父子，夫婦也。故曰：“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②族望：謂名門大族。《魏書·高允傳》：“顯祖平青齊，徒其族望於代。”③壺儀：謂婦女的容止儀表。④分榆：見前“分社”注。⑤俎豆：見前注。⑥百裏：《易經·震》：“震驚百裏，不喪匕鬯。”注：“雷之發聲聞乎百裏，故古帝王制國公侯地百裏。”後以雷封百裏為縣之代稱。⑦風簷：謂不蔽風雨之場屋，文天祥《正氣歌》“風詹展書讀，古道照顏色”。⑧雲路：言青雲之路。喻宦途。鮑照《侍郎滿辭合》“金閨雲路，從芘自遠”。⑨鐵石：喻堅定不移。《三國志·魏武帝紀》，裴注“領長史王必，是吾披刑棘時吏也。忠能勤事，心如鐵石，國之良吏也。”⑩心肝：比喻真摯的情意。杜甫《彭衙行》“誰肯艱難際，豁達露心肝”。 學堂飯廳聯 今試思世變何如哉，橫流滄海①，頻起大風波，河山帶礪②是誰家，願諸生嘗膽臥薪，每飯不忘天下事； 士多為境遇所累耳，咬得菜根③，才算奇男子，將相王侯寧有種④，看前哲斷齏畫粥⑤，讀書全靠秀才時。 【注釋】 ①橫流滄海：見“滄海橫流”注。②河山帶礪：見前注。③嘗膽臥薪：越王勾踐戰敗為吳所執，後放還，欲報吳仇，常臥於柴草中，置膽於上，嘗膽之苦，以不忘會稽之辱。 ④咬得菜根香：言人之能食貧也。《小學》汪信民常言：“人能咬得菜根香，則百事可做。胡康侯聞之，擊節歎賞。”⑤將相王侯寧有種：《史記·陳涉世家》：“且壯士不能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⑥斷韭畫粥：《湘山野錄》“宋，範仲淹少時最貧，讀書長白山僧舍，煮粟二升，作粥一器，經宿遂凝，以刀畫為四塊，早晚取二塊，斷韭數十莖之”。 又，飯廳一聯 時事迫艱危，今日朝廷方旰食； 學人志康濟，腐儒粗糲亦民膏。 【注釋】 ①旰（gàn）食：言晚食也。《左傳·昭二十年》（伍）奢逆子員不來，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注：“將有吳憂，不得早食”。後指勤於政事。②粗糲：粗未也。《史記·聶政列傳》故進百金者，將用為大人粗糲之費。 王姓饗堂 其人工書，即以居宅為墓廬。 學人餘事，揮灑臨池①，看平生墨跡淋漓，陪葬已先營筆塚； 喬木百年，扶疏繞屋②，想終古吟魂依戀，棲靈仍舊愛吾廬。 【注釋】 ①臨池：《晉書·王羲之傳》曾與人書雲：“張芝臨池學書，池水盡黑，使人耽之若是，未必後之也。”②扶疏繞屋：陶淵明《山海經詩》之一，“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言蘩茂貌。 留田王氏墓廬聯為王紹堂作 紹堂之曾祖月卿先生繼閥，以進士分發雲南，因親老告終養，遂裏居不仕以終。紹堂昆仲新建墓廬。 少年科第①不入仕途，念先人養志而終，當國家有道之時，翛然獨遠； 今日松楸②定成喬木，願後嗣貽謀是守，以耕稼讀書為事，舍此何求。 【注釋】 ①科第：謂科舉登第。《漢書·元帝紀》“詔丞相，禦史舉質樸郭厚遜讓有行者，光祿歲以此科第郎，從官。”注：每歲依此科考校，定其第高下，用知其人賢否也。②松楸：見前注。 以下《聯語再續存存》 題屈子祠 痛飲讀離騷，放開今古才人膽； 狂歌吊湘水，照見江潭漁父心。 【注釋】 ①漁父：《楚辭·漁父》：原既放，遊於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與！何故至於斯？”……屈原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複與言。 湘潭屈子祠 代陳培新作，祠為水師所建。 風雨誦離騷，香火升龕薦芳草； 水軍喧競渡，樓船載酒酹先生。 題南嶽客堂（為南嶽主持僧作） 松徑繞靈宮，掃開九面雲煙，何時得謁昌黎伯①； 芋香證禪味，領取十年宰相，今日誰為李鄴侯②。 【注釋】 ①昌黎伯，指韓愈（768～824），字退之，唐河陽人。通六經百家之學，崇儒辟佛老，文章自成一家，為後世治古文者所取法。官至吏部侍郎。祖先世居昌黎，因此自稱為昌黎韓愈。卒諡文，宋代元豐年間追封為昌黎伯，世稱為“韓昌黎”。門人編次其詩文為《昌黎先生集》。韓愈《謁衡嶽廟遂宿嶽寺題門樓》詩：“我來正逢秋雨節，陰氣晦昧無清風。潛心默禱若有應，豈非正直能感通。須臾靜掃眾峰出，仰見突兀撐青空。蘇東坡《潮州韓文公廟碑》：“故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雲”。②李鄴侯：《鄴侯家傳》，李泌在衡嶽，有僧明瓚，號懶殘。泌察其非凡之人也，中夜往謁焉。懶殘命坐，發火煨芋以唱之曰：“勿多言，領取十年宰相。” 湘潭皆不忍堂 是可忍也，必其人為木石心腸，秦越肥瘠； 登斯堂者，當到處免孤寒失所，漂沒無歸。 【注釋】 ①是可忍也：出處《論語·八佾》：“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②木石：比喻無知覺、無感情之物。漢司馬遷《報任少卿書》：“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愬者？”③秦越肥瘠：春秋秦越兩國，一在西北，一在東南，相去甚遠。故言疏遠者曰“秦越”。韓愈《爭臣論》：“視政之得失，若越人視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於其心。”④孤寒：謂少時貧微。《晉書·陶侃傳》：“臣少長孤寒，始願有限。”⑤漂沒無歸：謂漂流於外而死。 曹氏星輔公祠，代曹穀孫作 勃興門戶有由來，念先人嘉言懿行①，悉數難終②，試綜括生平，要不外孝友傳家，儉勤務本； 仰視幾筳如在上，願後嗣食德服疇③，纘承弗替，即宏圖大起，亦無忘肇基忠厚，創建艱難④。 【注釋】 ①嘉言懿行：善、美。有教育意義的好言語和好行為。《尚書·大禹謨》：“若允茲，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賢寧。”宋，朱熹《朱子全書·學五》：“見人嘉言善行，則敬慕而記錄之。”②悉數難終：《禮記·儒行》：“遽數之不能終其物，悉數之乃留，更僕未可終也。”謂未可盡述。③食德服疇：享受先人餘蔭。《易經·訟》：“食舊德，貞厲終吉也。”服疇，務農也。④纘承：此謂繼承農業。《詩經·魯頌》：“有稷有黍，有稻有秬。奄有下土，纘禹之緒。” 又一聯 哲嗣有古人風，高言意氣①，輕視錢刀，大雅亦多才②，規模悉稟趨庭訓③； 盛德必百世祀，昔日寓公④，他年別子⑤，先民不忘本⑥，精靈應愛望衡樓⑦。 【注釋】 ①意氣：情誼，恩義。漢司馬遷《報任少卿書》：“曩者辱賜書，教以慎於接物，推賢進士為務，意氣懃懃懇懇。”《玉臺新詠·皚如山上雪》：“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②大雅亦多才：見前注。③趨庭：見前“鯉庭”注。④寓公：見前注。⑤別子：即庶子。古代宗法制度稱諸侯嫡長子以外之子為“別子”。以分別嫡庶的統糸，維護宗法制度。《禮記·大傳》別子為祖，繼別為宗。⑥先民：先民，古代賢人。古昔之民，以其言傳於後世，為人所效習。《詩經·大雅》：“先民有言，詢於芻蕘。”芻蕘，割草打柴的人。⑦望衡樓湖南湘潭石嘴腦。 平江喻氏墓門聯 白屋近洞庭君扁，百年衡泌，橋梓同心，前修悉數樸難終，並聞禮法郝鐘，賢姑婦以偕隱得成內助； 黃陽是汨水主峰，兩代山邱，松楸連理，此地孕靈人自傑，已見衙官屈宋，有子孫本忠孝發為文章。 彭母黃太淑人墓聯 次英之祖妣也。 展墓酹杯惓，早歲含飴思大母； 授經隔絲竹，故家傳硯重文孫。 梁辟園煥奎大令之母墓華表聯 墓與其夫塚相對，其青郊別墅中，有“桔瑞堂”，以五桔應五子。 環珮響天風，精靈不化望夫石； 杯捲酹墳土，孺慕依然懷桔心。 倚楓書屋 餘所居碧稼塘田莊，有楓樹一株，百年前物也。因樹為屋，新築三間，為避暑計，老楓正臨窗下，啟窗則先大父母、先父母墳塋皆見其處。自鹹豐戊午至同治癸酉，此十六年餘居是莊中。後遷入城，至宣統辛亥複來居，年已逾七十矣。對門一茅屋，則佃客所居也。 別墅若墓廬，戀我先人，仍共故山風雨； 對門亦田舍，笑餘衰老，猶堆滿屋圖書。 又竹屋門聯 濃雲過樹春如擁； 修竹遮門月欲歸。 又田舍門聯 屋築三間，長樹歲寒三友； 租收百畝，已經德食百年。 以下《聯語偶存》 譚母高太夫人百歲壽聯 太夫人為心舸觀察信木之母。壽至百齡，生辰在三月杪。觀察現辦督鎖。 起居八座太夫人，設蛻對群花，芍藥殿春，藍尾滿斟千日酒； 風憲六條觀察使，和羹儲相業，蟠桃獻壽，紅牙齊唱百年歌。 雷巨川翁壽聯 翁嘉禾人，家世業農，年八十有一。子飛鵬，船山書院高材生。 家有次宗，蔚為儒者； 壽如老子，娩是生初。 筱條泉紹渠觀察六十壽聯 筱泉巨富，樂善好施。以九月十九日與其配雙壽。 為正人學，得善人名，伉儷亦賢能，聽簫在蕭史樓臺，和鳴偕老； 存仁者心，見壽者相，郎君盡官貴，戲采當菊花時候，晚節彌香。 曹穀笙廷玉太守六十壽聯 穀笙以灑西知府督辦吉安官錢局。生辰在十二月二十五日。 駟馬高車早有名，如水之清，不貪何礙三官鑄； 羔羊朋酒猶嫌俗，以梅為壽，相思聊寄一枝春。 王薄浦時邁太守八十壽聯 君官平京知府，救活疲賊男女千餘人，有此功德，老而愈健。生日在膜月初旬。 出為郡將，歸領鄉軍，是翁何其矍鑠哉，上壽有由來，曾聞菩薩救人，普施法乳； 春酒臘燈，梅妻鶴子，晚景可謂嘉平矣，長生無待學，笑比老聘成佛，初脫元胎。 王湘綺八十壽聯 獻策即還山，文中子門牆，有諸將相； 投竿不忘世，周尚父耋耄，為帝王師。 以下《聯語續存》 慈禧皇太後七旬萬壽 雷檀觀慶祝門聯，代紫穀道人作。 臣民爭獻萬年觴，即方外玄者，亦栽培千樹桃花，結成仙實； 道德褒崇一柱史，看東來紫氣，已飛上九天閶闔，擁護慈雲。 【注釋】 ①玄都：謂神仙居處。《枕中書》玄都玉京七寶山，在大羅之上。上中下三宮，盤古真人，元始大王，太上真人等冶。②東來紫氣：見前“五千言”注。 朱翁雨田昌琳九十壽聯 翁赤手致富，樂善好施。子至大官，膺光祿誥封，今以年至九十，賞加內閣學士銜。孫、曾林六，老而聰強。生辰在二月二十四日。 寵命晉頭銜，又郎君官貴，一品榮封，褒繡即斑衣，更見問安頻點頜； 精神兆眉壽，正春色花朝，千齡始旦，笙詩無算爵，豈唯進祝到期頤。 【注釋】 ①褒繡：古代上公服褒，《詩經·幽風》我靚之子，褒衣繡裳。②斑衣：斑斕之衣。老萊子以斑衣娛親者。③問安頻點頜：《新唐書·郭子儀傳》諸孫數十，不能盡識，至問安，但頜之而已。④笙詩：《詩經·小雅》有《南院》等六篇，小序謂有其義亡其辭。朱嘉《集傳》謂《南院》諸詩為笙詩。有聲無辭，猶今之曲譜。⑤無算爵：算數色也；爵酒器也。此謂壽辰宴飲，爵行無數。《儀禮·鄉飲酒》無算爵、無算樂。⑥期頤：《禮記·曲禮上》百年曰期頤。 趙母蔡太夫人八十壽聯 太夫人為芷蓀太史之母。三月初一日，八十壽辰。 西川使節主文衡，歸奉慈顏，滿采得岷峨珠玉； 北堂母壽張華蛻，醉酣春色，正結成方朔仙桃。 【注釋】 ①文衡：評量文字，有如衡之量物，故曰“文衡”。此謂典試官也。趙芷蓀曾督學於四川。 ②岷峨：即四川境內岷山、峨眉山。③華蛻：此謂母之生日。詳見“設蛻”注。④方朔仙桃：東方朔字曼倩、漢武帝時人。善詼諧滑稽，西王母獻壽蟋桃、言三次被其竊。 歐陽伯元述觀察 七十生辰，時在甲寅二月十二日。比年重陽，在曼樓登高，君小餘四歲，其健遠勝於餘。 賤子祝千秋，九日登高贏我健； 生辰逢二月，百花含笑讓君先。 又一聯代餘價藩作 餘四川人 騎得南飛倦鶴返自揚州，看點綴名園，借二分明月，助二分春色； 壽以西極靈桃來從蜀道，請封殖此樹，結三千年實，開三千年花。 蕭蓧泉觀察紹渠七十雙壽 平生惟我最相知，薄於奉已，厚以待人，行療心安，只率本真無矯飾； 內助得賢洵可樂，七子多材，八孫早慧，同慈眉壽，肯將偕隱易浮榮。 翁述唐觀察壽七十雙壽 畫堂簫鼓不聞聲，固耽靜厭喧，亦由軫念時艱，何心宴樂； 紙閣蘆廉與皆隱，更象賢繩武，都識承歡養志，無事紛華。 【注釋】 ①畫堂：指有畫飾的廳堂。《文苑英華》回池瀉飛棟，濃雲垂畫堂。②簫鼓：簫與鼓。漢武帝《秋風辭》：“橫中流分揚素波，簫鼓鳴分發棹歌。”③軫念：深切軫念。沈約《郊居賦》：“思幽人而軫念，望東臬而長想。” ④宴樂：安樂。《易經·需》需君於以飲食宴樂。⑤象賢：稱美父子事業的相承。《書經·微子之命》殷王元子、惟稽古、崇德象賢。 ⑥繩武：繼承祖先。《詩經·大雅》昭慈來許，繩其祖武。⑦承歡：迎合人意，博取歡心。《楚辭·九章》外承歡之溝溝兮，湛荏弱而難持。⑧繪華：繁華盛麗。《漢書·貸殖傳序》“雖見奇麗紛華，非其聽習，辟猶戎翟之與於越，不相入矣。” 自挽 平生惟有挽聯多，想吳季子論定蓋棺，當有幾副佳章，送來寓目； 此世已經窮餓死，非趙元帥親手畫押，許我百萬財產，誓不投胎。 自挽 主人是簪笏名流，無限詩情，多寄在石屋蒼松，雲天白鶴； 靜舫有江湖勝概，好乘酒興，更飽看平臺皓月，高閣遙山。 臨終自挽 負元龍豪氣①，子固②奇才，行路數萬裏，下筆數千言，傲骨依然，海上歸來曾一見； 憶建業論交，長沙對酒，出門必共車，入室必同席，知心何往，靈前哭奠摧五衷。 【注釋】 ①元龍：三国时陈登，字元龙，曾慢待许氾。“氾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指性格豪放。《三国志·魏书·陈登传》②子固：即曾巩，字子固，世称“南丰先生”。 在学术思想和文学事业上贡献卓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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