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2023，终了。

*本文为「浮生岂得长年少」原创内容

文 | 凉月妖怪

我在幻想着，

幻想在破灭着；

幻想总把破灭宽恕，

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顾诚

很小的时候，我的世界只有朝阳街那么大的时候，我时常想，二十多岁的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至少，会是一个能够吃得起肯德基的人。人类多数瞎七搭八的憧憬和幻梦，极短的时间里，成了一阵脑后的风。最近需要添置一些“人生中的大物件”，其价值远远超出我口袋的深度，在算账的间隙，我想到了这样一件小事，脑壳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我现在哭哭求来的，也是这样一阵没有意义的风。这风将我的人生从苏吹到沪，从沪吹到鲁，从鲁吹回了苏，最后，这阵风会在某个不可预见的时间，吹灭我的灯。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我还是回到2023，说说今年的事。如果你对我的人生没得一点儿兴趣，就不必浪费宝贵的休息时间里，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文章，一个年轻人的流水账而已。匆匆写下，多多担待。

小毛娘说，姆妈做死做活，做夜班，只买一分面条子，加一分葱油，一分酱油，就算食堂里开荤了，比赛结纱头，做到骨头痛，做不过一只江北小娘皮。小毛不响。小毛娘说，读书好，将来就做技术员，做厂长，玻璃写字间里吃茶。

金宇澄《繁花》

按照惯例，先说说今年读了哪些杂书。今年肉身颠沛，不同往年大把空闲，故而数量远不及去年，所读也不十分深入，只潦草读罢。2023，诗词与文学看的极少，多是些历史纪实。书单如下：

1. 《从巴格达到伊斯坦布尔》

2. 《燃烧的大洋：1941-1942》

3. 《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

4. 《太后西奔》

5. 《弃长安》

6. 《绍兴十二年》

7. 《明亡清兴六十年》

8. 《崇祯往事》

9. 《汴京之围：北宋末年的外交、战争和人》

10. 《饥饿的盛世：乾隆时代的得与失》

11. 《暴雪将至：巴拜布拉克谋杀案》

12. 《人骨拼图》

13. 《凛冬之刃》

14. 《好人王志勇》

15. 《愚者之毒》

16. 《头号书迷》

17. 《兰亭序杀局 三部曲》

18. 《太白金星有点烦》

19. 《铸剑》

20. 《意识上传中》

21. 《春山夜行》

22. 《人间鲁迅 上》

23. 《沈醉回忆录 之一》

24. 《繁花》

25. 《第三次浪潮》

其中，个人比较推荐的两本分别是《太后西奔》和《弃长安》。两本书所描绘的时间相隔千年，却好似一部上下连贯的姊妹篇，慈禧和李隆基的命运就像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在时光里轮回，永远走不出迂腐的怪圈。在帝国摇摇欲坠的终末，在西逃慌乱的队伍，狼狈的贵胄们大声慨叹着命运不公。个人、国家，这一切混乱，在晚年的慈禧和李隆基口中，无他，只是天命不在耳。

《崇祯往事》中也是相似的帝国悲剧。明王朝轰然倒塌的一瞬之前，当崇祯帝将白绫系上自己脖子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崇祯自认一代明君，所作所为都是堪比尧舜，在他的自作聪明的治理勤政下，明王朝迎来了终结，优柔寡断、薄情寡义的崇祯最终却将这一切归结于命运，归结于老天不佑。满清入关的先锋多为明军，满清开国的猛将多为明臣，崇祯在地下看到了，也只会挥着铁链子，叫喊着：“苍天负我，苍天负我啊！”

真是天命吗？《汴京之围》中，宋徽宗在金人的笼子里也没想清楚，自己堂堂天子，（虽然牢里还关着宋钦宗这另一个天子），徽宗捶地问天：“我的天子之命果然有问题？”这些末代皇帝就像动画里脑子缺筋的男主角，所有问题的原因只有一个，“命运不公！”。或许他忘记了靖康之变，忘记了开封城因他而死的几十万百姓，忘记了那些为了抗金反被血腥镇压的三十万军民。时值严冬，大雪将开封军民的尸骨，埋在了开封城的地下，大雪，也埋葬了北宋王朝。

书中当然有不信命的“志士”，譬如在八国联军入侵之后，凭一己之力挽狂澜的汉臣李鸿章，又譬如安史之乱中的颜杲卿、颜真卿、张巡、许远、郭子仪、李光弼、李嗣业，他们前赴后继，舍命报国。也就是我们说的，历史长河中的火光，他们是与生存主义相悖的理想主义者，虽然他们所追寻的理想受到时代的限制，依旧是封建统治下的旧观念，但他们的精神，是举世混浊中唯一的光。

我今年最喜欢的故事依旧是发生在东北八九十年代的悬疑小说。不管是《好人王志勇》、《凛冬之刃》还是《暴雪将至：巴拜布拉克谋杀案》，都是东北小城里的精彩故事，我几乎都是不眠不休看完的。说实话，我的心里也一直在酝酿着这样一个案件，这样一出冰天雪地里的悲剧。

梦中的美景如昙花一现，

随之于流水倏忽的消失。

萎残的花瓣散落着余馨，

与腐土发出郁热的气息。

沪生

今年做了一件疯事情，我骑着山地车，负重三十斤，从上海骑车回到盐城，路程大概在四百公里左右。一路上跨过黄浦江，骑过苏州河，乘长江轮渡，兜兜转转，两天一夜，结束旅程。

原本其实是想乘这个机会，一路上边骑边放松，带着相机，拍拍风景。事实上，一半以上的路程都是在国道上，除了半挂卡车，实在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加上这是第一次骑长途，经验难免有所欠缺，东西不必要的准备了一堆，必要的东西，都没有准备。

这次长途骑行之前，几乎每周都会在上海市内骑行四次以上，每次都在五十公里左右，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伐得了”的人物了。到家之后，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一度以为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接受我的统一指挥了，好在，老天没早早剥夺我的双腿。

当然，这事带给我的好处是，有了一个逢人就吹的由头，就像是那些街边唠闲的爷叔，总把自己年轻时候的二两小事，翻来覆去地说，说到半截入土，说到鼻子没风。但其实，做这事初衷，仅仅是想以另一种方式离开上海，不像高铁那么快，就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离开这个无数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城市。

对于离开上海这事，总想说点什么，我是个念旧的人，但凡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心里都会默默地将它作为人生某一阶段的家（我多嘴问一句，你配把上海当家吗？）。不管是最开始的宜兴，后来的南京，再到上海，甚至是只住了两个月的青岛，这些城市都成了我某一阶段的归属。

既然是“家”，那么离开之后就一定有舍不得的人和事。我花了不少时间和朋友们一一告别，说是告别，其实就是说说不着调的未来计划，顺便和大家吹嘘自己将要骑行回家的“壮举”。当然，彼时饭桌上的我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吹出去的牛皮，会成为炙烤我的火炭。狠话放出去了，骑行路上自然免不了时时刻刻被询问“骑到哪了”，骑行变成了一场不敢偷懒的小范围直播。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我的最终归宿一定是货拉拉的后座。

很久以来，我始终有一个十分固执的想法，我觉得一个人成长的经历会决定其一生的方向。世界最基本的图像就是这时候来到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如同复印机似的，一幅又一幅地复印在一个人的成长里。在其长大成人以后，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不管是伟大，还是平庸；其所作所为都只是对这个最基本图像的局部修改，图像的整体是不会被更改的。

余华

今年去了不少地方，比我长这么大加起来都多，南通、扬州、常州、青岛、威海、长春、吉林、延吉、长白山、南京。其中多数是和小刘一起的，所以自然开心快乐是主旋律。上海的春天、青岛的夏天、威海的秋天、延吉的冬天这份幸福不仅是今年最美好的回忆，大概也是我此生最宝贵的部分之一。

普通人的幸福总是这样，兢兢业业上班，然后将上班的钱一股脑去旅游，给自己充电，充电完了继续上班，给老板赚钱，一个完美且无懈可击的商业闭环，我为公司当石油，我为国家多创收。往前倒个几十年，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实在应该得一张“优秀劳动者”的工人阶级奖状。

这几年有一个物理学概念流行于公众舆论：熵。大约的意思就是说，无序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但人之所以为人，我们自然希冀这个世界是有序运行的。

《弃长安》

关于2024，其实没啥展望，我希望自己能当一个任劳任怨老黄牛，最好，锤不死的那种。

各位旁友，新年快乐！2024，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