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刘敬君 年是冰与火的蜜月。腊七腊八，冻死鸡鸭，寒流像猛兽被激怒，叫声凄厉，目露凶光，一路狂奔。可是，大幕拉开，锣鼓敲响，年戏上演在即，激情熊熊燃烧，三九严寒，又有何惧！赶年集购年货是头等大事，人们一大早爬起来就直奔集市。 往日摊位松松垮垮，年集可是寸土寸金，密密麻麻，头上长角，尾巴甩出老长。赶集的人远远便能看见摊位似长龙一字排开，只有起始，不见尽头，叫卖声不绝于耳。 年货堆积如山。就说瓜子，咸的、淡的、甜的、五香的、绿茶味的、焦糖味的、大枣味的、核桃味的；细长的，短粗的；白色的、黑色的、黑白相间的……为了让人们买到新鲜瓜子，卖家还把炒瓜子的机器拉到集上现炒现卖，圆圆的铁桶不紧不慢地上下转着，瓜子们坐着过山车，越转越美，越转越香。香气一缕缕，一团团，一阵阵，飘进鼻腔，沁入心脾。人们像进了童话世界，鬼使神差走过去。 猪肉列队相迎，前腿后腿五花板油，排骨下水猪头棒骨猪蹄，肥的瘦的连肥带瘦的，一条条，一块块，一堆堆，一片片，白的干净，红的鲜嫩。牛羊肉也不可或缺，炖着吃，包饺子，做羊汤，想着就忍不住咽口水。卖菜的摊位摆满了红的、绿的、粉的、黄的、紫的、黑的、白的各色蔬菜，让你仿佛闻到了炒菜的香味；鱼市则是各种鱼的世界，卖鱼人不断把活蹦乱跳的鱼从车上用大笊篱捞出来，放进盛了多半下水的铁笸箩里。水果摊是大江南北各种水果的盛会，桔子、香蕉、西瓜、甜瓜、柚子、桂圆、草莓、猕猴桃等，各种口味一应俱全。 春联在集的出入口，墙上挂，地上摆，车上放，让你眼里只有春联，只有那些美好吉祥、对仗工整的句子：红梅吐蕊报喜，金鸡报晓迎春。一院芝兰瑞气，万家杨柳春风。鸟报晴和花报喜，鸡生元宝地生财。跃马扬鞭芳草地，闻鸡起舞杏花天。每幅春联，都让人对来年的幸福生活充满憧憬！还有福字，窗花，年画，透着喜气，透着红火，透着希望，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买下几幅。 热气腾腾的地方是饭摊儿，朝鲜面、烧饼、肉饼、油条、豆腐脑、拉面，各色小吃风味独特，价钱便宜，吃饭的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帐篷里座无虚席，忙坏了卖饭的人，油条供不上吃，盛豆腐脑的忙得直不起腰，朝鲜面和肉饼摊儿前还排起了队。 人越聚越多，购物者开始狂欢。就像大坝开闸放水，又如蛟龙入海，好比春回大地，遍地开花，恰似饥饿的人扑在美食上，风卷残云，顾不得吃相不雅。与其说买不如说抢，好像东西不要钱似的。人们从东头走到西头，南头走到北头，买了肉，买了鸡又买野兔，买了鲤鱼带鱼又买鱿鱼大虾；买了一兜子蔬菜，又买粉条、豆片、饹馇；买了糖块、花生、瓜子，又买桔子、柚子、苹果、酸梨；买大盆小盆，又买盘子碗筷桌凳；买了笤帚、墩布、擦玻璃的，又去买福字、对联、年画、剪纸；买了灯笼、灯泡，台灯，又去买手电、收音机、播放器。小孩子见了图书要图书，见了金鱼要金鱼，看见吃的要吃的，看见玩的要玩的，尽管觉得有些奢侈，怕惯坏了孩子，但一想要过年了，加上卖货的在一旁说和：“买了吧，大过年的，就这一回。”于是一咬牙掏出了钱……买货的人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里三层外三层把摊位团团围住，争着抢着选货、付款，尽情体验着购物带来的那份喜悦。 往常三三两两，从这头看到那头，年集就是看后脑勺，前胸贴着后背，一步挪不了几寸，拉着小的，护着老的，但脸上都写满了开心，拥挤并快乐着。赶年集跟逛超市不一样，超市里来去匆匆，极少仨一群俩一伙聚在一起聊天。集上可不是，十里八村的都赶来了，说不定在哪就遇上亲戚、老相识，甚至他乡遇故知。说说谁家又生了，谁家姑娘跟谁家小伙结婚了，谁家老人故去了，说说左邻右舍的大事小情，都是大土话，大实话，没有桌椅，没有暖气，没有茶水小吃，没有章法，没有逻辑，想从哪开始就从哪开始，想在哪结束就在哪结束。在热闹的大集上，在买年货时，在一步步走向欢乐的海洋时，老熟人随心所欲地畅谈，别有一种亲，一份暖。在超市，环境优雅，货物摆放有序，售货员统一着装，气质好，大集上是又一番景象。寒气扑面，环境嘈杂，卖货的男女老少齐上阵，满口大土话。有的把货摆在自制的案子上，有的放在筐里，有的就在车斗里，有的地上铺块塑料布就放在上面，有的干脆放地上。逛超市的可能说集市乱、土，可赶集的也说超市东西贵，坐电梯头晕，进去转向。可以说，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各有特色，各有所爱。当然，也有不少人，超市也逛，大集也赶。 玉田逢三、八是大集，记得小时候，到了腊月二十八大集那天，大人们全部出动，我们小孩子也几个人约好，一起走着去十里地以外的城里赶集。那时候天气比现在要冷，往往有多日不化的积雪。我们天不亮便穿好棉袄棉裤大棉鞋，戴上棉帽子，口袋里装着一两块钱，跟小伙伴兴冲冲出发。 到了城里，便是见证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时刻，路上骑自行车、赶大车的络绎不绝，集市上人似汹涌的潮水，电影院、新华书店那条街寸步难行，有时简直是被人流裹挟着走。牲口市在一个大坑里，大猪小猪，牛马骡子叫驴，小猫，小兔子，各个品种的大狗小狗，鸡鸭鹅，各种体型，各种脾性，各种音调音色，把市场吵翻天。吸引我们的是炮仗，那里二踢脚、雷子、小洋鞭、各种烟花摆得小山一样。为推销产品，卖家会把炮仗和烟花当场点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就像正在激战的战场上枪炮声大作，我们吓得捂紧了帽子，闭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要听要看。我们买了小洋鞭、摔炮儿、小人书，吃了糖葫芦、洋甘蔗，吃了油条豆腐脑，一转眼天就黑了，于是一起回家。 腊月赶集，皆大欢喜，卖家喜上眉梢，买家心满意足。天色渐晚，人们才带着不舍散去，给年集画上句号。 天格外寒，心别样暖。（唐山劳动报）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