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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闲话

 苏迷 2024-01-25 发布于上海
《姑苏晚报》2024年01月23日 B07版

  柳永忠

  如果你是苏州人,那么默认的“苏州闲话”通常指今天姑苏区人说的方言。如果你是新苏州人,那么苏州大市范围内的本地人说的话都是“苏州闲话”。

  我第一次因方言感到尴尬,不是在姑苏区,而是在我们称之为山北的苏州市郊一个小山村。在区域大规划、乡村大拆迁之前,我们家在香山,就是今天绕城高速西山出口香山嘴往西区域。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打开我家小木楼的北窗,看到的是连绵的穹窿山和香山。香山跟穹窿山的接口处,是传说中2500年前西施在采香泾划着小船去采摘鲜花的花墩,现在那个自然村就叫花墩村。花墩村背靠着的香山和穹窿山的交界处,由于两座山的山脚交叉,远看就像汉服的圆领,这个圆领,成了香山和山北百姓彼此往来的捷径,过往只要翻过很矮小的两座山的接界,那里又被称为“小圆领”。我们所说的山北是香山、穹窿山以北区域,就是以开羊肉店出名的藏书南部,对着“小圆领”的那个村就是著名的捞桥村,村名与历史名人朱买臣有关。可小时候对于捞桥村的记忆不是名人朱买臣,而是我说的“香山闲话”遭遇了那里小朋友的笑话。幼时,跟着外婆走亲戚,那是我第一次翻过“小圆领”来到捞桥村。到了亲戚家,外婆和大人们讲他们的事情,我坐在外婆身边很无聊。亲戚家有好几个小孩,主动邀请我到屋外玩耍。彼此熟识了,交流就多了。但我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个小伙伴忍不住笑了,我很纳闷也很羞涩。后来,只要我开口说上几句,他们就会笑起来,甚至哈哈大笑。我害羞得不敢吱声了,一个年纪比我们稍大的小姐姐终于说出了缘由:“好弟(藏书称弟弟),你说话的时候,怎么'九’'有’'牛’那些字说得和我们不一样呢?”我终于明白了他们笑的原因,但我只能告诉他们,我打小就是这样说的,我们那里的人都这样说。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苏州各个地方的“苏州闲话”是有区别的,香山人的“iou”音和其他地方发音不同,有人专门编了童谣打趣香山人的口音,比如“打点油,拷点酒,手一抖,扑翻特油和酒,打得屁股扭了扭。”

  初中毕业我考取了新苏师范,我们那一届招收的师范生来自苏州大市范围。宿舍的九个十六七岁的同学很快成了好朋友,那个年代因交通不便外出不多,同学们来自苏州大市,我们就有了一种“来自五湖四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更因为大家虽然说的都是苏州闲话,区别却非常大。同是吴县的也不一样,准备去吃饭的时候,通安一个同学说:“阿要去吃点心来?”我想,已近黄昏怎么还吃点心?后来搞清楚了,通安人所谓吃点心就是吃饭。吃过晚饭,我想跟吴江的一个同学一起去淴浴(洗澡),他怎么也听不懂,我讲了普通话,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去打(汏)浴啊……”

  读师范的三年,学校一直强调,作为未来的人民教师,一定要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学校和班级都有推普委员监督,必须用普通话交流。但是,我们从小说惯了方言,只要没有老师在,我们就说自己风味各异的苏州闲话。随着时间推移,有几个不是市区的同学竟然说起了市区的苏州闲话,而这种学说的市区苏州闲话,有些发音比正宗市区同学说出来的还要糯和嗲。我和几个非市区的同学听了都有相同的感受:鸡皮疙瘩抖落一地。我们班级有一对在初中就同班、颇有点青梅竹马意思的男女同学,还因此断了关系,成为我们日后同学聚会的笑谈。

  今天,不管是什么口音的苏州闲话,孩子们似乎都不大会说了。苏州市语言学会因此从早些年就开始了一个很好的活动——三话比赛,一个节目需要有普通话、英语、苏州闲话。孩子们往往能够把普通话和英语说得很溜,就是苏州闲话说不好。苏州闲话,就如苏州的小桥流水和园林,是宝贵的地域财富,我们要说好普通话和外语,也要自豪地说好家乡方言——苏州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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