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峻寒在厦门可不多见。莫名的，普通的热已无法满足肌体对温暖的渴求，不禁向往火，向往那种熊熊、烈烈燃烧的火。感觉中，这才是隆冬该有的样子。但四季如春的厦门哪有什么隆冬呢？厦门只有隆春，——倒映到海平面的，是油亮的绿，催人慵懒的暖，还有成山成海的姹紫嫣红。大概这应该算厦门过渡到春天的关口吧。诚如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经过一场裂缩的冷，春会在太阳笑盈盈的普照下，借着晶亮的风，带着百千万花信，越过山野，漫过田畴，翻上墙头，爬入窗棂，轰然装点起一个天明地朗、百花争艳的世界。我的小天地也沾光了。露台花木们早已更换掉最后一片黄叶，白兰再次含苞，四季桂正奋力怒放，三角梅尤其当仁不让，粉红、艳红、洁白，毫不客气地争先恐后，轰轰烈烈，几乎抢占所有空间，在阳光下傲娇地炫耀着逼人生机。远远的，隐隐的，我仿佛能看到、听到春天风雨兼程、风尘仆仆正匆匆赶来。温度实在太低，手伸出袖口就被冰寒逼回，不穿棉袄根本护不住肉体有些匮乏的热量。这气温必得生一炉火。似乎一直在等待需要烤火、可以生火的日子。我积攒了一年的柴禾终于可以派上用场。花木枯枝、废弃包装箱、废朽木器，那些枯萎、破败和行将腐朽的东西，被我劈成小块、截成相同长度，成捆成堆放在避闲处。温暖适意的平时，偶尔看到柴堆，心动之时，久未历寒的肉身不免生出几分贱气，意识里还真有几分盼着寒冬早些到来的意思。似乎，有了这么些柴禾，就足以烧火造暖、抵御严寒，心里也燃起一盆旺火，照亮心底，烘烤热血，暖到骨头也酥软。这被长久的温暖惯出来的贱气不经历真正的严寒是不会警醒的。确实很冷。呵气搓手之间，从茶桌底拖出火盆。记忆里去年没用过火盆。去年是暖冬，整个冬天暖洋洋的，没怎么像样地冷过。盆中的冷灰是前年、前几年的。那些时日，我曾挂上铁壶边烤火边烧水泡茶的。打火机的火苗相当式微，在寒气中颤巍巍的，站不稳，立不住，得借助纸、枯叶、细花枝和手摇鼓风机相机助势。一番星火弱燃、鼓风起势、浓烟弥漫之后，一盆大火终腾跃而起、火舌上舔、舞之蹈之，“噼噼啪啪”炸响热烈，周遭温度顷刻直线上升，浑身立即燥热。扣好的羽绒服可以敞开了。八九点钟的太阳冲出云层，从东边万石山头探出溜圆火烈的脸，阳光斜射过来，给露台碧绿的花草镀一层亮晶晶玉质般的油绿，照亮荫棚内陈旧灰暗的物件，浓烟簇拥光柱，全方位摩挲、打磨，升腾缠绕，火旺烟淡之际，柴禾烟火气弥漫出熟悉的乡村炊烟的气息，恍惚中我仿佛回到来家乡的村头，回到了儿时母亲忙碌操持的灶房。沉浸在那种温暖之中，就有了造梦迷情的沉沦。我迷醉其中，久久不愿动弹，生怕丢失了难得而久违的奇幻，巴不得就此沉入梦乡。火盆中爆裂燃烧的旺火把我拉回现实。那飞腾的火舌借着回旋的风力“嚯嚯嚯”冲天窜起，舔着棚顶，吓了我一跳，——幸亏那棚顶是金属槽瓦。优优燃烧的盆火只需不断加入新的柴禾，阳光斜照下，整个荫棚暖洋洋温暖宜人，泡茶品茗正当其时。看来，不怕寒冬逼人，只要有基本的勤勉和勇气，乐于、敢于生火、起火，哪怕是一盆火，也足以驱除冷魔，温暖身心。反之，隆冬之际，听任严寒肆虐，等着蹭火或别人送火，就不要抱怨冬天的寒冷，更不要抱怨冷得太久。当然啰，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贡献出一盆好火，再寒冷的冬天，哪里会有严寒的市场呢？连春天也会提前到来的。火火火，真是人间美妙而神奇的好物事。欢迎大家来向火、烤火、拱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