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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 译文：秦始皇，秦庄襄王之子。庄襄王在赵国做人质时，一次庄襄王与吕不韦喝酒见到吕不韦的姬妾，十分喜欢就娶了吕不韦的这个姬妾为妻，这个女人为庄襄王生下始皇。始皇在秦昭王四十八年（前259年）正月出生于邯郸。 及生，名，姓赵氏。年十三岁，庄襄王死，政代立为秦王。当是之时，秦地已并巴、蜀、汉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 译文：等到始皇出生之后，取名政，姓赵氏。始皇十三岁时，庄襄王去世，太子政被立为秦王。此时，秦国已经吞并巴、蜀、汉中，跨越宛县占有郢都，设置了南郡； 北收上郡以东，有河东、太原、上党郡；东至荥阳，灭二周，置三川郡。吕不韦为相，封十万户，号曰文信侯。 译文：始皇即位后秦军向北攻取上郡以东地区，占有河东、太原、上党三郡；向东进军到荥阳，灭掉东、西二周，设置了三川郡。吕不韦担任秦国相国，封邑十万户，封号为文信侯。 招致宾客游士，欲以并天下。李斯为舍人，蒙骜、王齮（yǐ）、麃（biāo）公等为将军。王年少，初即位，委国事大臣。 译文：吕不韦招揽宾客游士，还计划借秦国的力量兼并天下。李斯是吕不韦的门客，蒙骜、王齮、麃公等人担任将军。秦王即位后年纪还小，刚即位，便将国事托付给大臣。 晋阳反，元年，将军蒙骜击定之。二年，麃公将卒攻卷，斩首三万。三年，蒙骜攻韩，取十三城。王齮死。 译文：晋阳发生叛乱，秦王政元年（前246年），将军蒙骜率军前往平定晋阳之乱。秦王政二年（前245年），麃公率军进攻卷邑，斩敌三万。秦王政三年（前244年），蒙骜率军攻打韩国，攻取十三座城，这一年王齮去世。 十月，将军蒙骜攻魏氏畼（chàng）、有诡。岁大饥。四年，拔畼、有诡。三月，军罢。秦质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 译文：十月，将军蒙骜率军攻打魏国的畼邑、有诡。这一年秦国发生饥荒。秦王政四年（前243年），蒙骜攻下畼邑、有诡。三月，蒙骜撤军。秦国的质子从赵国返回，赵国的质子太子离开秦国返回本国。 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级。五年，将军骜攻魏，定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城，皆拔之，取二十城。 译文：十月庚寅日，蝗虫从东方飞来，遮天蔽日。天下瘟疫肆虐。令百姓只要缴纳一千石粟米，就可以授予一级爵位。秦王政五年（前242年），将军蒙骜率军攻打魏国，平定酸枣、燕邑、虚邑、长平、雍丘、山阳城，全部攻下，夺取二十座城。 初置东郡。冬雷。六年，韩、魏、赵、卫、楚共击秦，取寿陵。秦出兵，五国兵罢。拔卫，迫东郡，其君角率其支属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 译文：秦国开始设置东郡。冬季有雷声响起。秦王政六年（前241年），韩、魏、赵、卫、楚五国联合进攻秦国，夺取寿陵。秦国出兵迎击，五国联军撤退。秦国攻下卫国，逼近东郡，卫君角率其宗室部族迁居到野王，凭借山势的险阻来为魏国守护河内陆区。 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将军骜死，以攻龙、孤、庆都，还兵攻汲。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 译文：秦王政七年（前240年），彗星先出现在东方天空，接着又出现在北方天空，五月又出现在西方天空。将军蒙骜去世，蒙骜是在率军攻打龙邑、孤邑、庆都，又回军攻打汲邑的时在军中去世。彗星再次出现在西方天空中十六天。夏太后去世。 八年，王弟长安君成蟜（jiǎo）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于临洮。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鶮（hú）反，戮其尸。河鱼大上，轻车重马东就食。 译文：秦王政八年（前239年），秦王政的弟弟长安君成蟜率军攻打赵国，成蟜在行军途中发动叛乱，结果在屯留去世，成蟜所属的军吏都被诛杀，秦王下令将成蟜封地的百姓迁徙到临洮。将军壁去世，原属将军壁统率的屯留、蒲邑、鶮邑的驻军发动叛乱，叛军鞭戮将军壁的尸体。这一年大量黄河里的鱼被冲到岸上，百姓用高头大马拉着轻便的车子赶到东方去寻找食物。 嫪毐（lào ǎi）封为长信侯。予之山阳地，令毐居之，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恣毐，事无小大皆决于毐。又以河西、太原郡更为毐国。 译文：秦王政八年嫪毐被封为长信侯。秦王政赐给嫪毐山阳为封地，让其定居，封地内的宫室、车马、服饰、苑囿、游猎场任由嫪毐享受，事情无论大小都由嫪毐决断。秦王政又把河西、太原二郡改为嫪毐的封地。 九年，彗星见，或竟天。攻魏垣、蒲阳。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带剑。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将欲攻蕲（qí）年宫为乱。 译文：秦王政九年（前238年），有彗星出现，有的划过天空，一闪而过。秦国出兵攻打魏国的垣邑、蒲阳。四月，秦王留宿雍县。己酉日，秦王举行冠礼，佩带宝剑。长信侯嫪毐密谋发动政变被发现，嫪毐便伪造秦王的御玺和太后印玺来调发各县的士兵和宫中的侍卫、秦王所属的骑兵、戎狄首领、门下食客，准备攻打蕲年宫。 王知之，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战咸阳，斩首数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战中，亦拜爵一级。毐等败走。 译文：秦王得知这个消息后，命相国吕不韦、昌平君、昌文君调发士兵进攻嫪毐。双方在咸阳交战，秦军斩杀叛军几百人，立功的将士都赐予爵位，连参加战斗的宦官，也得到一级爵位。嫪毐等人战败逃亡。 即令国中：“有生得毐，赐钱百万，杀之，五十万。”尽得毐等。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枭首。车裂以徇，灭其宗。 译文：秦王就在全国下令：“有能生擒嫪毐者，赏钱一百万；有能诛杀嫪毐者，赏钱五十万。”因而将嫪毐等人全部抓获。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都被下令斩首示众。秦王又将嫪毐车裂以示众，诛灭嫪毐宗族。 及其舍人，轻者为鬼薪。及夺爵迁蜀四千余家，家房陵。是月寒冻，有死者。杨端和攻衍氏。彗星见西方，又见北方，从斗以南八十日。 译文：罪连嫪毐的门客，罪行轻的为宗庙服劳役。有四千多家被剥夺爵位流放到蜀郡，这些人最终定居房陵。这个月天寒地冻，有很多人被冻死。杨端和率军攻打衍氏。彗星出现在西方，又出现在北方，跟随北斗七星向南运行了八十天。 十年，相国吕不韦坐嫪毐免。桓齮为将军。齐、赵来置酒。 译文：秦王政十年（前237年），相国吕不韦因嫪毐之乱获罪被罢免。桓齮担任将军。齐国、赵国的使者前来访问，秦王摆酒款待。 齐人茅焦说秦王曰：“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此倍秦也。”秦王乃迎太后于雍而入咸阳，复居甘泉宫。 译文：齐国人茅焦劝秦王说：“秦国以统一天下为事业，可是大王有流放母太后的恶名，恐怕天下诸侯知道这件事后，会因此背叛秦国。”秦王于是把太后从雍县迎回咸阳，让其重新居住在甘泉宫。 大索，逐客，李斯上书说，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说秦王，请先取韩以恐他国，于是使斯下韩。韩王患之，与韩非谋弱秦。 译文：这一年秦王下令秦国国内大举搜查，驱逐宾客，李斯上书劝说，秦王才废止逐客令。李斯趁机劝说秦王，建议秦国先攻取韩国来震慑其他诸侯国，于是秦王派李斯出访迫使韩国屈服。韩王很担忧，与韩非商议削弱秦国的办法。 大梁人尉缭来，说秦王曰：“以秦之强，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但恐诸侯合从，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愍王之所以亡也。 译文：大梁人尉缭来到秦国，劝秦王说：“以秦国的强盛，诸侯就像郡县的长官，我只担心诸侯合纵，隐秘而出其不意，这就是智伯、夫差、愍王败亡的原因。 愿大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秦王从其计，见尉缭亢礼，衣服、食饮与缭同。 译文：希望大王不要吝惜财物，以此贿赂各国有权势的大臣，来破坏诸侯国合纵的计划，这样只不过损失三十万金，却能够将诸侯彻底消灭。”秦王听从了尉缭的建议，此后秦王每次接见尉缭的时候都平礼相待，服饰、饮食也与尉缭一样。 缭曰：“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 译文：尉缭说：“秦王这个人，长着高鼻梁，细长的眼睛，有着猛禽一样的胸膛，豺狼一样的声音，少恩德而有虎狼一样的心肠，在穷困时敢于屈居人下，在得志后也能轻易将人吞食。我是一个平民百姓，然而秦王接见我时经常居我之下。 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乃亡去。秦王觉，固止，以为秦国尉，卒用其计策。而李斯用事。 译文：假如秦王能够如愿统一天下，那么天下人就都将成为他的俘虏。不能与这样的人长期相处。”尉缭于是选择逃跑离秦国。秦王发现之后，坚决挽留尉缭，任命尉缭为秦国的国尉，最终秦王采纳了尉缭的计策。当时李斯在朝中当政。 十一年，王翦、桓齮、杨端和攻邺，取九城。王翦攻阏与、橑（liáo）杨，皆并为一军。翦将十八日，军归斗食以下，什推二人从军取邺、安阳，桓齮将。 译文：秦王政十一年（前236年），王翦、桓齮、杨端和率军攻打邺县地区，夺取九座城池。王翦率军攻打阏与、橑杨，将所有士兵合并成一支军队。王翦指挥军队十八天，遣返俸禄一斗以下的军吏，从十个人中选拔两个人随军攻取邺县、安阳，由桓齮率领。 十二年，文信侯不韦死，窃葬。其舍人临者，晋人也逐出之；秦人六百石以上夺爵，迁； 译文：秦王政十二年（前235年），文信侯吕不韦去世，吕不韦的葬礼也没有公开厚葬。吕不韦门下前来致哀的食客，如果是三晋地区的人就全部驱逐出境；是秦国人，俸禄在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就剥夺爵位，将其流放； 五百石以下不临，迁，勿夺爵。自今以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毐、不韦者籍其门，视此。秋，复嫪毐舍人迁蜀者。当是之时，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译文：俸禄在五百石以下的官员，没有前来致哀的，只是流放，不剥夺爵位。从此以后，像嫪毐、吕不韦一样执掌国政不行正道的人，都会抄没全家，就像这样处理。秋季，赦免被迁徙到蜀郡的嫪毐门客。在这个时候，全国发生严重的旱灾，从六月持续到八月才下雨。 十三年，桓齮攻赵平阳，杀赵将扈辄（zhé），斩首十万。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见东方。十月，桓齮攻赵。 译文：秦王政十三年（前234年），桓齮攻打赵国的平阳，杀死赵将扈辄，斩敌十万人。秦王前往黄河以南。正月，彗星出现在东方。十月，桓齮攻打赵国。 十四年，攻赵军于平阳，取宜安，破之，杀其将军。桓齮定平阳、武城。韩非使秦，秦用李斯谋，留非，非死云阳。韩王请为臣。 译文：秦王政十四年（前233年），在平阳进攻赵国军队，夺取宜安，击败敌军，击杀对方的将军。桓齮平定平阳、武城。韩非出使秦国，秦王采用李斯的计谋，扣留韩非，韩非最终在云阳去世。韩王请求向秦国称臣。 十五年，大兴兵，一军至邺，一军至太原，取狼孟。地动。十六年九月，发卒受地韩南阳假守腾。初令男子书年。魏献地于秦。秦置丽邑。 译文：秦王政十五年（前232年），秦国大举出兵，一路大军行军至邺县，一路大军行军至太原，攻取狼孟。这一年发生地震。秦王政十六年（前231年）九月，秦国派兵接收韩国的南阳地区，任命腾为代理郡守。 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韩王安，尽纳其地，以其地为郡，命曰颍川。地动。华阳太后卒。民大饥。 译文：秦国开始命令全国男子登记年龄。魏国割让土地给秦国。秦国设置丽邑。秦王政十七年（前230年），内史腾攻打韩国，擒获韩王安，韩王献出全部国土，秦国将韩地设置为郡，命名为颍川。发生地震。华阳太后去世。民间发生严重的饥荒。 十八年，大兴兵攻赵，王翦将上地，下井陉，端和将河内，羌瘣（lěi）伐赵，端和围邯郸城。十九年，王翦、羌瘣尽定取赵地东阳，得赵王。 译文：秦王政十五年（前229年），秦国大举发兵攻打赵国，王翦率上郡的军队，攻下井陉，杨端和率河内的军队，羌瘣率军攻打赵国，杨端和率军包围邯郸。秦王政十九年（前228年），王翦、羌瘣完全平定并攻取赵国的东阳，擒获赵王。 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坑。之。秦王还，从太原、上郡归。 译文：王翦带兵计划攻打燕国，大军驻扎在中山。赵国灭亡后，秦王政来到邯郸，那些曾经在他在赵国生活时与其母家有仇怨的人，全部被秦王政下令坑杀。秦王返回，经过太原、上郡回到国都。 始皇帝母太后崩。赵公子嘉率其宗数百人之代，自立为代王，东与燕合兵，军上谷。大饥。 译文：始皇帝母太后去世。赵国的公子嘉带领宗族数百人来到代郡，自立为代王，然后向东与燕国联合，联军驻扎在上谷。秦国发生严重的饥荒。 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国，恐，使荆轲刺秦王。秦王觉之，体解轲以徇，而使王翦、辛胜攻燕。燕、代发兵击秦军，秦军破燕易水之西。 译文：秦王政二十年（前227年），燕国的太子丹担心秦国入侵燕国，非常恐惧，便派出荆轲前往刺杀秦王。秦王察觉后击杀荆轲，下令将荆轲肢解示众，然后秦王命王翦、辛胜率军攻打燕国。燕国、代国出兵迎击秦军，秦军在易水以西打败燕军。 二十一年，王贲攻荆。乃益发卒诣王翦军，遂破燕太子军，取燕蓟（jì）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东收辽东而王之。 译文：秦王政二十一年（前226年），秦国将领王贲率军攻打楚国。秦王增派兵力前往支持王翦的军队，最终击溃燕国太子丹的军队，攻取燕都蓟城，得到太子丹的首级。燕王向燕国东部收拢辽东的残部而在辽东称王。 王翦谢病老归。新郑反。昌平君徙于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 译文：这一年王翦称病告老回乡。新郑地区叛乱。昌平君被迁到郢城。天降大雪，积雪深达二尺五寸。 二十二年，王贲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坏，其王请降，尽取其地。 译文：秦王政二十二年（前225年），王贲率军攻打魏国，王贲引黄河水淹灌大梁城，大梁城墙被水冲毁，魏王请降，秦国完全占领魏国的土地。 二十三年，秦王复召王翦，强起之，使将击荆。取陈以南至平舆，虏荆王。秦王游至郢陈。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于淮南。 译文：秦王政二十三年（前224年），秦王再次召见王翦，坚持要任用王翦为主将，准备指派他率军前往攻打楚国。秦军夺取陈县以南一直到平舆的土地后，擒获楚王。秦王政巡游至郢陈。此时，楚将项燕立昌平君为楚王，在淮水以南抗击秦军。 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 译文：秦王政二十四年（前223年），王翦、蒙武率军进攻楚国，最终歼灭楚军主力，昌平君去世，项燕自杀。 二十五年，大兴兵，使王贲将，攻燕辽东，得燕王喜。还攻代，虏代王嘉。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置会稽郡。五月，天下大酺。 译文：秦王政二十五年（前222年），秦国大举发兵，派王贲为主将带兵，进攻燕国的辽东，最终擒获燕王喜。秦军攻灭燕国残余势力后兵锋一转攻击代国，最终俘虏代王嘉。王翦最终平定原属楚国的江南地区，降服越君，并在当地设置会稽郡。五月，秦王下令天下欢聚宴饮。 二十六年，齐王建与其相后胜发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将军王贲从燕南攻齐，得齐王建。 译文：秦王政二十六年（前221年），齐王建与其相国后胜调发士兵防守齐国的西部边界，不与秦国往来。秦王派将军王贲从燕国以南进攻齐国，擒获齐王建。 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异日韩王纳地效玺，请为藩臣，已而倍约，与赵、魏合从畔秦，故兴兵诛之，虏其王。寡人以为善，庶几息兵革。 译文：秦国刚刚兼并天下后，秦王对丞相、御史下令说：“昔日韩王进献土地，交出印玺，请求成为秦国的藩臣，不久就违背了约定，与赵国、魏国合纵背叛秦国，所以寡人发兵讨伐韩国，俘虏韩王。我认为这样做很好，或许可以平息战乱。 赵王使其相李牧来约盟，故归其质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兴兵诛之，得其王。赵公子嘉乃自立为代王，故举兵击灭之。 译文：赵王派他的相国李牧前来与寡人缔结盟约，因此我归还了赵国质子。不久赵国违背盟约，在我国太原发动叛乱，因此寡人发兵惩罚赵国，最终擒获赵王。赵国的公子嘉败逃后自立为代王，因此寡人发兵前往消灭了代国。 魏王始约服入秦，已而与韩、赵谋袭秦，秦兵吏诛，遂破之。荆王献青阳以西，已而畔约，击我南郡，故发兵诛，得其王，遂定其荆地。 译文：魏王最初约定向秦国臣服，不久之后又同韩国、赵国谋划袭击秦国，秦国的将士前往惩罚他们，于是将他们打败。楚王割让青阳以西的土地给秦国，不久也违背约定，进攻我国的南郡，因此寡人发兵惩罚楚国，擒获楚王，最终平定楚地。 燕王昏乱，其太子丹乃阴令荆轲为贼，兵吏诛，灭其国。齐王用后胜计，绝秦使，欲为乱，兵吏诛，虏其王，平齐地。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 译文：燕王昏庸悖乱，他的太子丹暗中指使荆轲为刺客来刺杀寡人，寡人派出将士惩罚燕国，最终攻灭燕国。齐王采用后胜的计谋，断绝与秦国的往来，计划作乱，寡人派出将士惩罚齐国，最终俘虏齐王，平定齐地。寡人凭借微不足道的身躯，发兵讨伐暴乱的国家，仰赖祖宗的威灵，六国之王都已认罪伏法，天下完全平定。 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其议帝号。”丞相绾、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 译文：现在不改变名号，就无法颂扬寡人所创建的功勋，从而流传后世。群臣商议帝王称号的事宜。”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等人都说：“从前五帝统治方圆千里的地方，外围侯服、夷服等地的诸侯是否前来朝贡，天子不能控制。 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 译文：现在陛下发动正义之师，诛杀乱臣贼子，平定天下，四海之内都成为郡县，法令都由陛下一人发布，自从上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事情，是五帝所不能比的。 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 译文：臣等谨慎地与博士商议说：'古时候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尊贵。’臣等冒死献上尊号，大王称'泰皇’，教命称'制’，号令称'诏’，天子自称'朕’。” 王曰：“去'泰’，着'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他如议。”制曰：“可。”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 译文：秦王政说：“去掉'泰’字，保留'皇’字，采用上古时代的'帝’这一称号，称为'皇帝’。其他的都按照群臣商议的办。”制命说：“可以。”始皇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 制曰：“朕闻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自今已来，除谥法。 译文：制命说：“寡人听说远古时代有名号而没有谥号，中古时代有名号，死后根据他生前的行为追加谥号。像这样，就是儿子议论父亲，大臣议论君主，很没有意义，寡人不采取这种做法。从现在开始，废除追加谥号的做法。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译文：寡人是始皇帝，后世用数字计算，二世、三世一直到万世，永远传承下去。” 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 译文：始皇推演五德终始的次序，认为周朝为火德，秦朝取代周朝火德，根据火德所不能克制的属性，现在应该是水德的开始，改变每年开始的月份，规定官员入朝庆贺都在十月初一日。服饰、旌旗、符节都崇尚黑色。 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 译文：数字以六为标准，兵符、法冠都是六寸，而舆车宽六尺，以六尺为一步，用六匹马驾车。 更名河曰德水，以为水德之始。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后合五德之数。于是急法，久者不赦。 译文：把黄河改名为德水，以此为水德的开始。始皇刚强坚毅，暴戾严苛，所有的事情都用法令来解决，刻薄而不讲仁爱道义，认为这样才能符合五德终始的规律。于是他急于推行法令，有的罪犯囚禁很长时间也没有被赦免。 丞相绾等言：“诸侯初破，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毋以填之。请立诸子，唯上幸许。”始皇下其议于群臣，群臣皆以为便。 译文：丞相王绾等人进言：“现下诸侯刚被消灭，燕、齐、楚等距秦国本部十分遥远，如果不在那里设置藩王，就无法安定当地民众。臣等请求立诸皇子为王，希望皇帝能够批准。”始皇把他们的建议下交群臣商议，群臣都觉得很恰当。 廷尉李斯议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仇，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弗能禁止。 译文：廷尉李斯提议说：“周文王和武王所分封的同姓子弟非常多，可是随着后代血缘关系变得疏远，彼此相互攻击好似仇敌，诸侯之间相互征战，周天子根本无法制止。 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 译文：现在四海之内仰赖陛下的神武威灵得以统一，都设置为郡县，皇子和功臣用国家的赋税来施以重赏，局面很容易控制。天下人没有二心，这就是使国家安定的办法。分封诸侯不妥当。” 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 译文：始皇说：“天下人都为战乱不止而苦恼，就是因为有诸侯的缘故。仰赖祖先的保佑，我刚刚平定天下，如果再去创建诸侯国，这是给自己树敌，再想要求得安宁，岂不是很难做到吗！廷尉的建议是正确的。” 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jù），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 译文：秦始皇下令将天下分为三十六个郡，郡设置郡守、郡尉、郡监。将平民百姓的称为“黔首”。然后下令大庆欢宴。始皇下令收集天下的兵器，将这些兵器集中到国都咸阳，熔化后铸成编钟，以及十二个铜人像，每一个铜人重达一千石，放置在宫廷之中。 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字。地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乡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 译文：始皇统一法令制度和度量衡标准，统一车轨的距离，统一用于书写的文字。秦的疆域东到大海和朝鲜，西到临洮、羌中，南到窗户朝北开的地方，北拒守黄河为屏障，从阴山一直到辽东。 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 译文：始皇下令迁徙十二万户豪强富豪咸阳定居。秦国历代帝王的宗庙和章台、上林都在渭水以南。 秦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坂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入之。 译文：秦国每消灭一个诸侯国，就会仿建该诸侯国宫殿的样式，然后在咸阳以北山坡上建造一座，向南临近渭水，从雍门以东到泾水、渭水一带，宫殿复道和环廊连续不绝。始皇从诸侯国掠夺来的美女、钟鼓，都安置在这里。 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信宫为极庙，象天极。自极庙道通郦山，作甘泉前殿。 译文：秦始皇二十七年（前220年），始皇西行巡游至陇西、北地，来到鸡头山，经过回中。还下令在渭水以南建造了长信宫，不久又将长信宫改名为极庙，象征天上的北极星。从极庙铺设一条通往骊山的道路，又建造了甘泉宫前殿。 筑甬道，自咸阳属之。是岁，赐爵一级。治驰道。 译文：修筑甬道，使咸阳与此相连。这一年，始皇赏赐天下人爵位一级。修筑驰道。 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儒生议，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 译文：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年），始皇东行巡游东部郡县，登上邹峄山，树立石碑，始皇还与鲁郡的儒生们讨论，在石碑上镌刻颂扬秦朝功德的文字，还讨论了封禅和望祭名山大川的事情。然后始皇登上泰山，树立石碑，积土为祭坛，祭祀上天。 下，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禅梁父。刻所立石，其辞曰： 译文：祭祀完下山的途中，忽然遭遇狂风暴雨，始皇在一棵树下休息，因此始皇封这棵树为五大夫。始皇在梁父山祭祀大地。在所立的石碑上镌刻文字，上面的碑是： 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祗诵功德。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大义休明，垂于后世，顺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戒。 于是乃并勃海以东，过黄、腄（zhuì），穷成山，登之罘（fú），立石颂秦德焉而去。 译文：始皇于是沿着渤海东行，经过黄县、腄县，走到成山的尽头，登上之罘山，树立赞颂秦朝功德的石碑后离去。 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作琅邪台，立石刻，颂秦德，明得意。曰： 译文：始皇南巡登上琅邪山，始皇非常喜欢琅琊地区，始皇在琅琊停留了三个月。于是始皇迁徙三万户百姓到琅邪台下定居，免除这些移民十二年的赋役。始皇下令建造琅邪台，树立石碑，歌颂秦朝的功德，表明心意。碑文说： 维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义，显白道理。东抚东土，以省卒士。事已大毕，乃临于海。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应时动事，是维皇帝。匡饬异俗，陵水经地。忧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职，诸治经易。举错必当，莫不如画。 皇帝之明，临察四方。尊卑贵贱，不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务贞良。细大尽力，莫敢怠荒。远迩辟隐，专务肃庄。端直敦忠，事业有常。皇帝之德，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事以时，诸产繁殖。黔首安宁，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寇贼。欢欣奉教，尽知法式。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邪。 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于海上； 译文：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随行，与始皇帝在海边商议讨论 曰：“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乱，残伐不止，犹刻金石，以自为纪。 译文：说：“古时称帝的人，领地都不超过一千里，诸侯分别守护着自己的封地，有的朝贡，有的不来，相互侵扰，犯上作乱，残害生民，征战不止，却仍会立下石碑，用来记录自己的功业。 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远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其身未殁，诸侯倍叛，法令不行。 译文：古时的五帝和三王，推行的教化不一致，施用的法令不明确，借助鬼神的威名，来欺骗远方的民众，名不副实，因此国运不长。这些帝王自己还没有去世，诸侯就已经背叛这些帝王了，法令也无法通行。 今皇帝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下和平。昭明宗庙，体道行德，尊号大成。群臣相与诵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为表经。” 译文：现在皇帝统一四海之内，诸侯国被设置为郡县，天下太平安定。将祖先的美德发扬光大，实践正道而推行德化，尊号得以完备。群臣共同颂扬皇帝的功德，铭刻在金石上，以此为后世的表率。” 既已，齐人徐巿（fú）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译文：事后，齐郡人徐巿等人上书，说海中有三座神山，名叫蓬莱、方丈、瀛洲，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徐巿等人请求斋戒沐浴，带领童男童女前往寻找神山。于是始皇派徐巿挑选童男童女数千人，进入海中寻访仙人。 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 译文：始皇返程，路过彭城，始皇在彭城斋戒祭祀，始皇还计划从泗水中打捞周朝的传国宝物九鼎。始皇派出上千人潜入水中寻找，都没有找到。于是始皇的巡游队伍向西南渡过淮水，前往衡山郡、南郡巡游。始皇泛舟长江，到达湘山，在湘山举行祭祀。 逢大风，几不得渡。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于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zhě）其山。上自南郡由武关归。 译文：遭遇大风，几乎不能渡过长江。始皇问博士说：“湘君是何方神圣？”博士回答说：“据我所知，湘君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死后被埋葬在这里。”始皇听完后十分生气，命令服役的罪犯三千人砍光湘山上的树木，露出红褐色的山岩。始皇从南郡经武关回到帝都。 二十九年，始皇东游。至阳武博狼沙中，为盗所惊。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译文：秦始皇二十九年（前218年），始皇到东方巡视。途经阳武博狼沙时，被刺客发动的袭击所惊吓。始皇下令追捕，却没有抓到人，就下令在全国大规模搜查十天。 登之罘，刻石。其辞曰： 译文：始皇再次登上之罘山，镌刻石碑。碑文说： 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阳和方起。皇帝东游，巡登之罘，临照于海。从臣嘉观，原念休烈，追诵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箸纲纪。外教诸侯，光施文惠，明以义理。六国回辟，贪戾无厌，虐杀不已。皇帝哀众，遂发讨师，奋扬武德。义诛信行，威燀旁达，莫不宾服。烹灭强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极。普施明法，经纬天下，永为仪则。大矣哉！宇县之中，承顺圣意。群臣诵功，请刻于石，表垂于例程。 其东观曰： 译文：东面台阁的碑文说： 维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览省远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临朝阳。观望广丽，从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暴强。武威旁畅，振动四极，禽灭六王。阐并天下，甾害绝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经理宇内，视听不怠。作立大义，昭设备器，咸有章旗。职臣遵分，各知所行，事无嫌疑。黔首改化，远迩同度，临古绝尤。常职既定，后嗣循业，长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诵圣烈，请刻之罘。 旋，遂之琅邪，道上党入。 译文：不久，始皇前往琅邪郡，经上党郡回到帝都。 三十年，无事。 译文：秦始皇三十年（前217年），没有重大事件。 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腊曰“嘉平”。赐黔首里六石米，二羊。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见窘，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译文：秦始皇三十一年（前216年）十二月，始皇下令将腊祭改名为“嘉平”。赏赐百姓每里六石米，两只羊。始皇微服出行巡视咸阳，有四名武士随行，夜行时，始皇在兰池遭遇行刺，处境危险，四名大内高手击杀了行刺者，于是始皇下令在关中大规模搜捕二十天。此时米价达到每石一千六百钱。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高誓。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防。其辞曰： 译文：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年），始皇前往碣石山，派燕人卢生寻找羡门、高誓两位仙人。在碣石门上镌刻文字。始皇下令毁坏城墙，挖通堤防。铭文说：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惠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群臣诵烈，请刻此石，垂着仪矩。 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 译文：始皇派韩终、侯公、石生这些方士寻访仙人和不死灵药。始皇巡游到北方边境，经由上郡回到国都。 燕人卢生使入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 译文：燕人卢生从海上返回，述说了所遭遇的神鬼之事，趁机献上其所抄录的图书，上面写着“亡秦者胡也”。 始皇乃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 译文：始皇听完后，派将军蒙恬调发士兵三十万人北击胡人，攻取了河南之地。 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适遣戍。西北斥逐匈奴。 译文：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始皇下令征发曾经逃亡在外的犯人、入赘妻家的男子、商人组成军队前往攻打陆梁地区，攻占陆梁之后，始皇下令设置了桂林郡、象郡、南海郡，遣送罪犯前往戍守。同时出兵西北驱逐匈奴。 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四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阳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 译文：秦军从榆中沿黄河向东，一直攻到阴山，秦朝在新占领地区设置了四十四个县，在黄河边筑城为要塞。始皇又派蒙恬渡过黄河占领高阙、阳山、北假中，修筑堡垒来驱逐戎人。 徙谪，实之初县。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适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及南越地。 译文：迁徙被贬谪的犯人，让这些人充实刚创建的县。始皇还下令禁止民间祭祀。彗星出现在西方。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3年），有断案不公的官吏，就会被遣送去修筑长城或戍守南越地区。 始皇置酒咸阳宫，博士七十人前为寿。仆射周青臣进颂曰：“他时秦地不过千里，赖陛下神灵明圣，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宾服。 译文：始皇在咸阳宫中摆酒设宴，博士七十人上前祝福始皇长寿。仆射周青臣进献颂辞说：“从前秦国的土地不超过一千里，仰赖陛下的圣明，得以平定四海之内，驱逐戎狄蛮夷，太阳和月亮能够照耀到的地方，没有不臣服于陛下的。 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始皇悦。 译文：陛下将诸侯的封国设置为郡县，天下人都安居乐业，没有战争的忧患，这样的伟业可以流传万世。自上古以来都没有人能够赶得上陛下的威德。”始皇非常高兴。 博士齐人淳于越进曰：“臣闻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 译文：博士齐人淳于越进言说：“臣听闻殷周称王一千多年，分封子弟和功臣，让他们辅佐王室。 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 译文：现在陛下拥有四海之内的土地，可是王室子弟却都是普通人，如果突然出现齐国田常、晋国六卿一样的乱臣，王室没有宗室、功臣的拱卫，那靠谁来拯救王室呢？ 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今青臣又面谀以重陛下之过，非忠臣。”始皇下其议。 译文：做事不效仿古法却能够长久的，臣还没有听说过。现在周青臣又当面阿谀来加重陛下的过错，不是忠臣该做的。”始皇将二人的议论下交群臣讨论。 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 译文：丞相李斯说：“五帝治国的方法是不相重复的，三代（夏、商、周）的政策也是不相沿袭的，各按自己的方法治理国家，不是后者要与前者相违背，只是时代不同罢了。 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 译文：现在陛下开创伟大的事业，创建万世的功勋，本来就不是愚蠢的儒生所能够理解的。况且淳于越说的只是三代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效仿呢？ 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 译文：从前诸侯并立竞争，以优厚的待遇招揽周游列国的学者。现在天下已经平定，法令都由陛下统一颁布，百姓在家就应该努力务农做工，士人就应该学习法律回避禁令。然而现在的儒生却不学习当今的法令却学习古代的制度，以此指责当代的政治，来迷惑百姓。 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之所创建。 译文：臣李斯冒死直言：古时候天下分离混乱，没有人能够统一号令，所以诸侯并立，都崇尚称道古代来危害当今的学说，用虚伪的言论来掩盖事情的本质，人们赞美自己所偏爱的学说，以此指责陛下所创建的制度。 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私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 译文：现在皇帝兼并天下，辨别黑白而尊崇陛下一个人。私人办学，师生共同非议国家的法令，人们听见召令下达后，就用各自所学的知识来议论法令，大臣入朝时在心里指责，退朝后在街巷议论，夸奖主上来博取名声，表达异议来抬高自己，率领众人来造谣生事。 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 译文：如果不加以禁止，就会在上降低君主的威望，在下形成结党营私的局面。禁止是正确的。城请求将《秦记》以外的史书都烧掉。 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译文：除身居博士的官职外，天下有人敢私藏《诗》《书》、诸子百家著作的，都要上交到郡守、县尉那里烧毁。 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 译文：有人敢谈论《诗》《书》就斩首示众。用古代的制度来指责当今法令的人灭族。官吏知情不报的与罪犯同罪。 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 译文：命令下达三十天而不烧掉书籍的人，在脸上刺字，罚为城旦（指服筑城劳役）。禁令不需要销毁的，是医药、卜筮、种植方面的书籍。如果有人想要学习法令，可以向官吏学习。”制命说：“可以。”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 译文：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年），始皇下令开信道路，从九原通到云阳，凿开大山，填平深谷，开通一条笔直的大道。 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 译文：这个时候始皇觉得咸阳人口众多，先王的宫廷太小：“朕听说周文王建都于丰，武王建都于镐，丰、镐一带，正是帝王建都的地方。” 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 译文：于是下令在渭水以南的上林苑兴建宫殿。先兴建的是前殿阿房宫，东西长五百步，南北宽五十丈，殿上可以坐一万人，殿下可以竖起五丈高的旗杆。 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 译文：四周环绕可以驾车驰骋的阁道，从殿下一直通到南山。在南山顶修建观楼为标记。 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 译文：在空中架设复道，从阿房宫可以渡过渭水，与咸阳相连，以此象征天极阁道越过银河直通营室。 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 译文：阿房宫还没有完工，完工后，始皇想要另取一个好听的名字。这座宫殿是在阿房建造的，所以天下人称其为阿房宫。 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 译文：隐官服役的囚徒七十多万人，分批前往修建阿房宫，或者修建骊山陵墓。 发北山石椁，乃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 译文：建筑材料是从北山采下石头，从蜀地、楚地运来木材，都送到建造阿房宫的工地上。关中的宫殿一共有三百座，关外有四百多座。 于是立石东海上朐（qú）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丽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译文：于是在东海边的朐县境内立下石碑，以此为秦朝东方的门户。因而迁徙三万户百姓到丽邑定居，五万户到云阳定居，迁徙的百姓都免除十年的徭役。 卢生说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药仙者常弗遇，类物有害之者。 译文：卢生劝始皇说：“臣等寻找灵药和仙人总是找不到，可能有什么东西妨碍了这件事。 方中，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 译文：仙方上说，人主经常微服出巡可以躲避恶鬼，恶鬼避开了，真人就出现了。 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云气，与天地久长。 译文：人主所居住的地方被人臣知道了，就会妨碍神仙到来。真人，进入水中不会沾湿衣服，进入火中不会烧伤身体，能够腾云驾雾，寿命与天地一样长久。 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 译文：现在陛下治理天下，还不能做到清静无为。希望陛下所居住的宫室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然后长生不死的灵药大概就能够得到了。” 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 译文：于是始皇说：“朕很羡慕那些真人，以后我就自称'真人’，不再自称'朕’了。” 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 译文：于是始皇下令将咸阳附近二百里以内的二百七十座宫殿都用复道和甬道连接起来，用帷帐、钟鼓、美人充实其中，各自按照登记的位置居处，不得擅自移动。 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 译文：皇帝所到之处，如果有人向外透露，就会论罪处死。始皇亲临梁山宫，从山上看见丞相李斯外出的随行车马众多，看着很不舒服。 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 译文：始皇身边的一个宦官将这事告知了丞相李斯，以后丞相李斯出门就减少了车马的数量。始皇生气地说：“一定是我身边的宦者泄露了我说过的话。”始皇下令追查，却没有人认罪。 当是时，诏捕诸时在旁者，皆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听事，群臣受决事，悉于咸阳宫。 译文：这个时候，始皇下诏将当时在他身旁的人拘捕起来，全都杀掉。从此以后就没有人知道皇帝的行踪了。始皇处理事务，群臣领受命令，都在咸阳宫中进行。 侯生、卢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己。 译文：侯生、卢生一起商量说：“始皇这个人，生性刚毅残暴，自以为是，以诸侯的身份兼并天下，事情都称心如意，认为古往今来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专任狱吏，狱吏得亲幸。博士虽七十人，特备员弗用。 译文：他只重用断案的官吏，断案的官吏都受到宠幸。虽然博士有七十人，却只是充数的官员而不受重用。 丞相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上乐以刑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 译文：丞相和众大臣都是接受他制定好的命令，按照他的意志做事情。皇帝喜欢用刑罚杀戮来树立威严，天下的官员都害怕犯罪而想要保住俸禄，没有人敢竭尽忠诚。 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慑伏谩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不验辄死。 译文：皇帝听不到自己的过错而日益骄横，群臣害怕威刑而欺骗皇帝来求得安身。朝廷的法律规定，不准兼用两种方术，方术不能应验就要处以死刑。 然候星气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讳谀，不敢端言其过。 译文：然而占候星象云气的有三百多人，都是好人，他们害怕禁忌而委婉地奉承皇帝，不敢直言他的过错。 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 译文：天下的事情无论大小都由皇帝亲自决断，皇帝甚至用称量奏书的重量，从早到晚都有奏书呈上，其间不可以呈上，不批阅完毕就不休息。 贪于权势至如此，未可为求仙药。”于是乃亡去。 译文：皇帝贪恋权势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不能再为他寻找仙药了。”于是两人选择就逃亡。 始皇闻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 译文：始皇听说方士逃亡，生气地说：“我以前收集天下书籍，将没有用处的都销毁了。 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 译文：我又招揽了很多方术之士，想要实现天下太平的局面，方士想要炼制灵丹妙药。 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巿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 译文：现在听说韩众等人逃跑不回来复命，徐巿等人耗费巨资，最后也没能找到仙药，每天只有一些小人为谋取私利向我奏报。 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 译文：我对卢生等人待遇优厚，现在他们却诽谤我，来丑化我。那些在咸阳的儒生，我将派人去审问，也许他们中间有人在用妖言迷惑百姓。” 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 译文：于是始皇指派御史审问在咸阳的儒生，儒生们相互指责检举，始皇就亲自挑选出触犯禁令的儒生四百六十多人，将他们全部在咸阳坑杀，然后告知天下人，以此惩戒后人。 益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译文：始皇下令征发更多的人去戍守边境。始皇的长子扶苏劝谏说：“天下刚刚平定，生活在帝国远方的百姓还没有安定，儒生们都是歌颂和效法孔子的人，当今圣上却用严酷的刑罚来惩治他们，我担心此举会引起天下人心中的不安。希望父皇明察。” 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于上郡。 译文：始皇听完扶苏的劝谏后大怒，便将扶苏安排到北方的上郡去做蒙恬的监军。 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译文：秦始皇三十六年（前211年），荧惑（即火星）星占据了心宿的位置。这一年有一颗陨石在东郡陨落，到地面上变成一块石头，当地百姓中有人在石头上刻“始皇帝死而地分”的文字。 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 译文：始皇听说后，派御史前去审问，没有人认罪，始皇就下令将陨石坠落附近的居民全部都抓起来处死，然后用火销熔这块石头。 始皇不乐，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游天下，传令乐人歌弦之。 译文：经历此事之后始皇非常不高兴，始皇下令让博士创作《仙真人诗》，记述自己出行巡游天下的事件，然后传令乐工谱曲演唱。 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 译文：秋季，一位朝廷使者从关东回咸阳的途中，在夜间经过华阴平舒，有个人拿着一块玉璧拦住使者说：“替我把这块玉璧送给滈池君。” 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 译文：这个人还趁机说：“今年祖龙死。”使者问他其中的缘故，送玉的人还没回答就忽然不见了，只留下那块玉璧。使者捧着玉璧上奏朝廷。 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 译文：始皇听完奏报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说：“山精鬼怪只不过知道一年的事情。”始皇在退朝后又说：“祖龙，是人王的意思。” 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迁北河、榆中三万家，拜爵一级。 译文：始皇派御府来看玉璧，竟然是秦始皇二十八年，始皇出行渡江时落入水中的那一块。于是始皇命人占卜，卦象显示出游迁徙就会吉利。于是始皇命令迁徙北河、榆中三万户百姓，赏赐迁徙百姓爵位一级。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 译文：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十月癸丑日，始皇再次出外巡游。左丞相李斯随从，右丞相冯去疾留守。 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于九疑山。 译文：始皇的小儿子胡亥表达出非常想随从出游的意愿，请求随行，始皇答应了。十一月，始皇一行到达云梦泽，始皇朝九疑山方向遥祭虞舜。 浮江下，观籍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 译文：然后始皇从长江上游顺流而下，观览籍柯，渡过海渚。途经丹阳，到达钱唐。 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其文曰： 译文：而此时浙江波涛汹涌，于是巡游队伍向西行进一百二十里，从狭窄的地方渡过浙江。然后始皇登上会稽山，祭祀大禹，望祭南海，并且在山上立石碑赞颂秦朝的功德。碑文如下：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脩长。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省习俗，黔首斋庄。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首高明。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陈旧章。初平法式，审别职任，以立恒常。六王专倍，贪戾傲勐，率众自强。暴虐恣行，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阴通间使，以事合从，行为辟方。内饰诈谋，外来侵边，遂起祸殃。 义威诛之，殄熄暴悖，乱贼灭亡。圣德广密，六合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并宇，兼听万事，远近毕清。运理群物，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贱并通，善否陈前，靡有隐情。饰省宣义，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首修絜，人乐同则，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 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 译文：始皇返程途经吴县，乘船渡过长江。沿海岸而上，向北来到琅邪。 方士徐巿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费多，恐谴； 译文：方士徐巿等人到海中寻找神药，多年过去仍未找到，耗费大量财物，担心受到惩罚； 乃诈曰：“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故不得至，愿请善射与俱，见则以连弩射之。”始皇梦与海神战，如人状。 译文：就欺骗始皇说：“蓬莱的神药是可以找到的，然而我总被一条大鲨鱼所困扰，所以不能到达蓬莱，希望陛下呢派一些擅长射箭的士卒与我同行，见到大鲨鱼就用连弩射杀它。”始皇在梦中与海神交战，海神长着人的相貌。 问占梦，博士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 译文：始皇命人占卜此梦，博士说：“水神是看不到的，他以大鱼和蛟龙为征兆。 今上祷祠备谨，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而自以连弩候大鱼出射之。 译文：现在陛下虔诚地祷告和祭祀，却梦见这样一个凶神，应当早些将其除掉，然后善神就能出现了。”于是始皇命令人携带捕杀大鱼的器具，并且自己带上连弩等待大鱼出现时射它。 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并海西。 译文：始皇从琅邪向北行进到荣成山，都没有遇见大鱼。到了之罘山，终于看见一条大鱼，始皇得士卒射杀了一条大鱼。于是始皇沿海岸西行。 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 译文：始皇巡游返程到达平原津时开始生病。因为生病，始皇十分厌恶有人说死字，群臣没有敢提到死字。 上病益甚，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书已封，在中车府令赵高行符玺事所，未授使者。 译文：始皇的病情日益加重，始皇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就写了一封盖有御玺的书信赐给公子扶苏说：“你立刻回来与巡游队伍汇合，然后护送我的灵柩回咸阳下葬。”书信已经封好，放在掌管符节印玺的中车府令赵高那里，没有交给使者。 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 译文：七月丙寅日，始皇在沙丘平台去世。丞相李斯认为皇帝在外地去世，担心众皇子和天下百姓会生出变故，就封锁了消息，秘不发丧。 棺载辒凉车中，故幸宦者参乘，所至上食。 译文：始皇的棺椁用辒凉车运载，由原来受到宠幸的宦者在右侧陪乘，随时进献饮食。 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辒凉车中可其奏事。独子胡亥、赵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 译文：百官也照常奏报政事，宦者假装始皇从辒凉车里批准百官所奏之事。始皇去世的事情只有公子胡亥、赵高和五六个亲近的宦者知道。 赵高故尝教胡亥书及狱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 译文：赵高曾经教胡亥学习写字和刑狱法令之事，胡亥私下里与赵高关系密切。 高乃与公子胡亥、丞相斯阴谋破去始皇所封书赐公子扶苏者，而更诈为丞相斯受始皇遗诏沙丘，立子胡亥为太子。 译文：赵高就与公子胡亥、丞相李斯暗中商议毁掉始皇所封好的赐给公子扶苏的诏书，而谎称丞相李斯在沙丘接受始皇遗诏，立儿子胡亥为太子。 更为书赐公子扶苏、蒙恬，数以罪，其赐死。语具在《李斯传》中。 译文：几人又另写了诏书赐给公子扶苏、蒙恬，列举他们的罪状，命令他们自杀。这些事件都记录在《李斯列传》中。 行，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上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 译文：巡游队伍继续前行，最终从井陉来到九原。当时正值暑天，始皇的辒凉车散发出腐臭的气味，李斯以诏书命令随行官员每车载一石咸鱼，用来混淆始皇尸体的气味。 行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 译文：巡游队伍经由直道回到咸阳，这才公布始皇的死讯。太子胡亥承袭帝位，成为二世皇帝。 九月，葬始皇郦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 译文：九月，在骊山安葬始皇。始皇刚即位时，其在骊山的陵墓就已经开始修建。 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 译文：等到始皇兼并天下后，始皇下令从全国征发七十多万刑徒修建其在骊山的陵墓，挖地至三重泉水的深度，用铜汁灌地为外棺，陵墓内部宫室、官署、奇珍、异宝充斥其中。 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译文：始皇命工匠制造机关弓弩，若有人挖开陵墓接近墓室就会遭到射击。墓室里用水银做成江河湖海的样子，用机关使其相互灌注流通，上方有日月星辰，下方有山川景观。 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死者甚众。 译文：宫内用人鱼的油脂做成蜡烛，这样能够使地宫照明永不熄灭。二世说：“先帝后宫中没有儿子的嫔妃，放出宫外不合适。”于是二世皇帝下令让这些嫔妃都为始皇殉葬，为此殉葬的人非常多。 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臧皆知之，臧重即泄。 译文：下葬完毕后，有人说工匠制造了机关，对里面所藏的珍宝很清楚，藏有珍宝的消息恐怕会泄漏出去。 大事毕，已臧，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 译文：丧事办完以后，二世下令把珍宝封藏好，又把墓道的门关闭起来，把工匠和珍宝都关在里面，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又在坟丘上种植草木，使其看上去像山丘一样。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赵高为郎中令，任用事。 译文：二世皇帝元年（前209年），胡亥二十一岁。赵高担任郎中令，受到秦二世的重用执掌政事。 二世下诏，增始皇寝庙牺牲及山川百祀之礼，令群臣议尊始皇庙。 译文：二世下诏书，增加始皇陵寝和宗庙祭祀用的牲畜数量，提高对名山大川的祭祀等级，让群臣议论尊崇始皇庙的方法。 群臣皆顿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虽万世世不轶毁。 译文：群臣都叩头进言说：“古时候天七座宗庙，诸侯有五座宗庙，大夫有三座宗庙，即使经过万世也不能毁坏。 今始皇为极庙，四海之内皆献贡职，增牺牲，礼咸备，毋以加。 译文：现在始皇庙是级别最高的庙，四海之内都进献贡物，增加祭祀用的牲畜，礼仪都很完备，不需要再增加了。 先王庙或在西雍，或在咸阳。天子仪当独奉酌祠始皇庙。 译文：先王庙有的在西雍，有的在咸阳。按照天子的礼仪，陛下应该亲自捧着酒杯去祭拜始皇庙。 自襄公已下轶毁，所置凡七庙。群臣以礼进祠，以尊始皇庙为帝者祖庙。皇帝复自称'朕’。” 译文：自襄公以下的宗庙都已毁掉，所设置的一共七座宗庙。群臣按照礼仪进献祭品，以此尊崇始皇庙为皇帝的祖庙。皇帝应该重新自称'朕’。” 二世与赵高谋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 译文：二世和赵高商议说：“朕年纪小，有刚登上帝位，百姓还没有归顺。 先帝巡行郡县，以示强，威服海内。今晏然不巡行，即见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 译文：先帝巡视郡县，以此显示强大，用威势让海内民众臣服。现在天下安定陛下不出去巡游，就是显示自己的弱小，无法让天下人臣服。”春季，二世向东出巡视郡县，李斯随行。 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着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 译文：到达碣石后，巡游队伍沿海岸行进，向南到达会稽，并且在始皇所立的石碑上都刻了文字，石碑旁还刻有随行大臣的名字，来彰显先帝的丰功伟绩： 皇帝曰：“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今袭号而金石刻辞不称始皇帝，其于久远也如后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 译文：二世皇帝说：“这些石碑都是始皇帝所立的。现在我继承了皇帝的称号，可是这些石碑所刻文字不称始皇帝，等到后世看起来就像是后来继位的人所立的，配不上始皇帝的丰功伟绩。” 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请。”制曰：“可。” 译文：丞相臣李斯、臣冯去疾、御史大夫臣德冒死进言：“我们请求将诏书全部刻在石碑上，这样就清楚了。我们冒死提出这一请求。”制命说：“可以。” 遂至辽东而还。 译文：二世到巡游至辽东后返回国都。 于是二世乃遵用赵高，申法令。乃阴与赵高谋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强，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奈何？” 译文：这时二世就采用赵高的建议，申明法令。私下里与赵高谋划说：“大臣不顺服，朝廷重臣的势力还很强大，始皇的诸皇子们一定会与我争夺帝位，怎么办呢？” 高曰：“臣固愿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贵人也，积功劳世以相传久矣。 译文：赵高说：“臣本来就想说却没敢说。先帝的大臣，都是世代享有声望的权贵，他们创建了功勋世代传承已经很久了。 今高素小贱，陛下幸称举，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从臣，其心实不服。 译文：臣向来身份卑贱，承蒙陛下的信任抬举，才让臣身居高位，得以掌管宫中事务。这些地位高贵的大臣心里都很不满意，特意在表面上很顺从于我，其实他们心里其实不服气。 今上出，不因此时案郡县守尉有罪者诛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 译文：现在陛下外出，不如趁这个时机调查郡县守尉，如果有罪就将其处死，这样对上能够用声威震慑天下，对下能够铲除陛下平生所不满意的人。 今时不师文而决于武力，愿陛下遂从时毋疑，即群臣不及谋。 译文：当今的时代不能采用文治的方法而要采用武力的手段，希望陛下能够顺应时势而不要犹豫，在群臣还没来得及谋划的时候动手。 明主收举余民，贱者贵之，贫者富之，远者近之，则上下集而国安矣。”二世曰：“善。” 译文：圣明的君主可以收养遗民，使卑贱的人高贵，使贫穷的人富有，使远方的人归顺，那么上下就会和睦，而国家就会安定了。”二世说：“很好。” 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无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于杜。 译文：于是二世借此诛杀了很多大臣和皇子，因罪株连近侍郎官，没有能够保住官位的人非常多，并且始皇的其他六个儿子都在杜县被处死。 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 译文：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二世下令囚禁在内宫，最后单独审议他们的罪行。 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 译文：二世派使者对将闾说：“公子没有尽到大臣的职责，论罪应当处死，官吏将会施以法律制裁。” 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 译文：将闾说：“宫廷的礼仪，我从来不敢不服从司仪的指挥；朝廷的位次，我从来不敢不遵守礼节； 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 译文：接受命令回应质询，我从来不敢有言语的差错。为什么说我没有尽到大臣的职责呢？希望让我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之后再死去。” 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 译文：使者说：“臣没有参与谋划，只是奉诏行事。”将闾于是仰天大喊三声，说：“苍天啊！我没有罪！”说完将闾兄弟三人都流着眼泪拔剑自杀。 宗室振恐。群臣谏者以为诽谤，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 译文：之后宗室子弟都非常害怕。群臣进谏的就会被认为是诽谤，大臣拿着俸禄以求安身，百姓都很害怕。 四月，二世还至咸阳，曰：“先帝为咸阳朝廷小，故营阿房宫为室堂。 译文：四月，二世回到咸阳，说：“先帝因为咸阳宫廷狭小，所以兴建阿房宫作为居室和堂屋。 未就，会上崩，罢其作者，复土郦山。郦山事大毕，今释阿房宫弗就，则是章先帝举事过也。”复作阿房宫。 译文：宫殿还没有建成，就赶上先帝去世停工，囚徒被调去骊山建造先帝陵墓。现在骊山的工程已经完毕，现在搁置阿房宫不去完成，就是表明先帝做的事情是错的。”于是下令继续修建阿房宫。 外抚四夷，如始皇计。尽征其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 译文：二世皇帝对外安抚四方夷狄，沿用始皇的策略。二世征集强壮的士兵五万人来驻守咸阳，教习射箭，加上狗马牲畜，每天都要消耗很多粮食，估计存储不够； 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藁，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用法益刻深。 译文：二世就向下令从郡县转运粮食和草料，负责运送的人都需要自带粮食，咸阳三百里以内的百姓不能吃运来的谷物。二世推行的法令更加严苛。 七月，戍卒陈胜等反故荆地，为“张楚”。胜自立为楚王，居陈，遣诸将徇地。 译文：七月，服役的士卒陈胜等人在楚国故地反叛，创建“张楚”。陈胜自立为楚王，定都陈县，陈胜下属派众将领攻略土地。 山东郡县少年苦秦吏，皆杀其守尉令丞反，以应陈涉，相立为侯王，合从西乡，名为伐秦，不可胜数也。 译文：山东地区各郡县的年轻人深受秦朝官吏的折磨，都杀死当地的守尉和令丞反叛，来响应陈涉，这些人相继被封为诸侯王，联合向西进军，以讨伐暴秦为名，人数多得无法计算。 谒者使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二世怒，下吏。 译文：谒者出使东部回来后，将反叛的事情报告给二世。二世大怒，把谒者下交狱吏治罪。 后使者至，上问，对曰：“群盗，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上悦。 译文：之后派出的使者回来后，二世问他们情况，使者都回答说：“这些盗贼，郡里的守尉正在追捕，现在已经全部抓获了，不足以担忧。”二世听完后很高兴。 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为齐王。沛公起沛。项梁举兵会稽郡。 译文：这一年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自立为魏王，田儋自立为齐王。沛公在沛县起兵。项梁在会稽起兵。 二年冬，陈涉所遣周章等将西至戏，兵数十万。二世大惊，与群臣谋曰：“奈何？” 译文：秦二世二年（前208年）冬季，陈涉所派遣的周章等将领的大军西行进军到戏水，兵力数十万。二世得知后非常吃惊，与群臣商议说：“该怎么办呢？” 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强，今发近县不及矣。 译文：少府章邯说：“叛军已兵临城下，人多势强，现在调发附近郡县的军队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郦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将，击破周章军而走，遂杀章曹阳。 译文：骊山有很多刑徒，臣请求赦免他们，发给他们兵器来迎击叛军。”二世于是大赦天下，派章邯率领刑徒组成的军队出征，结果章邯率军击退了周章的军队，最终在曹阳击杀周章。 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杀陈胜城父，破项梁定陶，灭魏咎临济。 译文：二世又派长史司马欣、董翳协助章邯进攻叛军，最终秦军在城父击杀陈胜，在定陶击败项梁，在临济消灭魏咎。 楚地盗名将已死，章邯乃北渡河，击赵王歇等于钜鹿。 译文：楚地叛军中最有名的将领都已被诛杀，章邯乘势率军北渡黄河，在钜鹿围攻赵王歇等人。 赵高说二世曰：“先帝临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为非，进邪说。 译文：赵高劝二世说：“先帝统治天下时间很长，因此群臣不敢做坏事，说坏话。 今陛下富于春秋，初即位，奈何与公卿廷决事？ 译文：现在陛下年轻，刚登上帝位，怎么能和公卿在朝堂上决断政务呢？ 事即有误，示群臣短也。天子称朕，固不闻声。”于是二世常居禁中，与高决诸事。 译文：如果事情有差错，就把自己的缺点在群臣面前暴露了。天子自称朕，本来就不能让人轻易听到天子声音。”于是二世采纳了赵高的建议，从此深居浅出，只与赵高决断各种政务。 其后公卿希得朝见，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毋已。 译文：从此以后公卿大臣就很少有机会见到皇帝了，这样天下义军越来越多，朝廷不断从关中调发士卒东进攻打义军。 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 译文：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说：“关东各路叛军同时起兵，朝廷发兵镇压，已经击杀很多路叛军了，可是叛乱依然没有平息。 盗多，皆以戌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 译文：叛军太多，正是因为戍守转运和劳役使百姓过于辛苦，赋税过于沉重。臣请求暂时停止阿房宫的兴建，减少四方的戍守和转运。” 二世曰：“吾闻之韩子曰：'尧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饭土塯，啜土形，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 译文：二世说：“朕读韩非子的书说：'尧舜所居住房屋的屋椽不加整治，屋顶的茅草从来不加修葺，吃饭用土碗，喝水用瓦盆，现在即使是看守城门的人，也不会比这更节俭了。 禹凿龙门，通大夏，决河亭水，放之海，身自持筑臿，胫毋毛，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 译文：大禹开凿龙门，打通华夏的道路，疏导黄河的积水，将其引入大海，大禹亲自拿着板筑和土锸治水，磨光了小腿上的汗毛，现在奴仆的劳苦也不会比这更厉害了。’ 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 译文：那些身份尊贵且拥有天下的人，应该为所欲为，主要是严明法令，下面的人就不敢做坏事，就能控制四海之内。 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尚何于法？ 译文：像虞、夏的君主，尽管贵为天子，却亲自从事穷苦的工作，为百姓做表率，这样还要法令干什么？ 朕尊万乘，毋其实，吾欲造千乘之驾，万乘之属，充吾号名。 译文：朕贵为万乘之君，却名不副实，朕要制造千乘的车驾，设置万乘的臣属，以此符合的自己名号。 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竟，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 译文：况且先帝出身于诸侯，后来兼并天下，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对外能够驱逐四方夷狄来安定边境，对内兴修宫殿来显示得意，而各位都经历了先帝功业的开创过程。 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毋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 译文：现在朕即位两年之内，各路叛军同时起兵，各位不能够制止，现在又想要废除先帝推行的各项政策，这样做首先无法报答先帝，其次也不能对朕尽忠效力，凭什么身居高位？” 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他罪。去疾、劫曰：“将相不辱。”自杀。斯卒囚，就五刑。 译文：于是二世下令把冯去疾、李斯、冯劫下交狱吏，追究他们的各种罪行。冯去疾、冯劫说：“将相不能受到如此侮辱。”于是两人选择自杀。李斯最后被囚禁，遭受了各种刑罚。 三年，章邯等将其卒围钜鹿，楚上将军项羽将楚卒往救钜鹿。 译文：秦二世三年（前207年），章邯等率军包围了钜鹿，楚国的上将军项羽率楚兵主力前往救援钜鹿。 冬，赵高为丞相，竟案李斯杀之。夏，章邯等战数却，二世使人让邯，邯恐，使长史欣请事。 译文：冬季，赵高担任丞相，然后下令将李斯审问后处决。夏季，章邯等人作战屡次败退，二世派人责备章邯，章邯心里很害怕，派长史司马欣向朝廷请示。 赵高弗见，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 译文：赵高没有见司马欣，表现出对司马欣的不信任。司马欣也很害怕，就逃出了咸阳，赵高派人追捕司马欣，却没有抓到。 欣见邯曰：“赵高用事于中，将军有功亦诛，无功亦诛。”项羽急击秦军，虏王离，邯等遂以兵降诸侯。 译文：司马欣回到军营中见到章邯说：“现在赵高在朝中独揽大权，将军有功会被处死，无功也会被处死。”项羽率军猛攻秦军，最终俘虏了王离，章邯等人于是带率军队向诸侯义军投降。 八月己亥，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 译文：八月己亥日，赵高谋划作乱，担心群臣不服，就事先做了一个试验，赵国命人找来一只鹿献给二世，说：“这是一匹马。”二世笑着说：“丞相错了吧？把鹿说成是马。” 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译文：赵高问身边的大臣，大臣们有的选择沉默不语，有的为了迎合赵高就说是马，也有人说是鹿。赵高趁机把那些说是鹿的人暗中治罪。从此以后群臣都很畏惧赵高。 高前数言“关东盗毋能为也”，及项羽虏秦将王离等钜鹿下而前，章邯等军数却，上书请益助； 译文：赵高以前多次对二世说“关东的叛军不会有什么作为的”，等到项羽在钜鹿俘虏了王离等人后，率军继续前进，章邯等人的军队屡次败退，上书请求增兵援助； 燕、赵、齐、楚、韩、魏皆立为王，自关以东，大氐尽畔秦吏应诸侯，诸侯咸率其众西乡。 译文：燕、赵、齐、楚、韩、魏都自立为王，自函谷关以东，民众大多背叛秦朝的官吏响应诸侯，诸侯都率领各自的军队向西进军。 沛公将数万人已屠武关，使人私于高，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 译文：此时沛公率领数万人已经屠戮武关，然后沛公派人私下与赵高取得联系。赵高担心二世知道后发怒，自己受到诛杀，就以生病为借口不再朝见皇帝。 二世梦白虎啮其左骖马，杀之，心不乐，怪问占梦。 译文：二世梦见一只白虎撕咬其所乘车驾左边的马，将那匹御马咬死，二世醒了之后心里很不高兴，感到奇怪，就前往询问负责占卜的官员。 卜曰：“泾水为祟。”于望夷宫，欲祠泾，沉四白马。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 译文：占卜的官员说：“这是泾水之神在作祟。”二世于是在望夷宫斋戒，然后主持祭祀泾水的仪式，将四匹白马沉入水中。二世还派使者以叛军之事责备赵高。 高惧，乃阴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其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于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婴。 译文：赵高很害怕，就与他的女婿咸阳令阎乐以及他的弟弟赵成暗中谋划说：“皇帝不听劝谏，现在事情紧急，想要嫁祸给于我们家族。我打算废掉皇帝，改立公子婴。 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追劫乐母置高舍。 译文：公子婴仁爱节俭，百姓都很拥戴他。”赵高派郎中令做内应，欺骗二世说有大批叛军打过来了，命阎乐召集官吏征发士兵，挟持了阎乐的母亲安置在赵高的家里。 遣乐将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 译文：赵高派阎乐带领一千多名士卒来到望夷宫殿门口，将卫令仆射捆了起来，说：“叛军已经来到这里，为什么不阻止？” 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安得贼敢入宫？” 译文：卫令说：“周庐设置的守备非常严谨，怎么会有盗贼敢闯入宫中呢？” 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 译文：阎乐于是斩杀卫令，径直率领吏卒边走边射箭，郎官和宦者都非常惊慌，有的逃窜，有的叛军搏斗，搏斗的人都被杀死，死了几十人。 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斗。 译文：郎中令和阎乐一起进入宫中，朝二世坐息的帷帐射箭。二世大怒，召集身边的侍卫，侍卫都感到害怕而不敢反抗。 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于此！” 译文：二世身边有一个宦者，始终陪着二世不敢离去。二世逃到内室，对近侍们说：“各位怎么不早告诉我？事情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诛，安得至今？” 译文：宦者说：“我们不敢说，所以才能保全性命。如果我之前说了真话，那我可能早就已经被杀死了，怎么会活到现在？” 阎乐前即二世数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 译文：阎乐走到二世面前列举他的罪状说：“你骄横放肆，残暴无道，天下人都背叛了你，请你自作打算吧。” 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 译文：二世说：“可以让我见见丞相吗？”阎乐说：“不可以。”二世说：“那我希望得到一个郡，在那里做个藩王。”阎乐不答应。 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 译文：二世又说：“那我希望只做一个万户侯。”阎乐也不答应。二世说：“我希望和妻子儿女做个普通百姓，就像众公子一样。” 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 译文：阎乐说：“我奉丞相的命令，替天下人诛杀你，你虽然说了很多，但是我不敢向丞相报告。”阎乐指挥他的士兵向前。二世自杀而死。 阎乐归报赵高，赵高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 译文：阎乐回来向赵高报告，赵高于是召集所有大臣和公子，告诉他们诛杀二世的情况。 曰：“秦故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便。” 译文：赵高说：“秦国原本只是一个王国，始皇统治天下，所以号称皇帝。现在六国重新自立为王，秦国土地日益缩小，却空有皇帝名号，这是不可以的。应该像过去那样称王，这样才合适。” 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 译文：赵高立二世兄长的儿子子婴为秦王。用百姓的礼仪将二世埋葬在杜县以南的宜春苑中。 令子婴斋，当庙见，受王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高杀二世望夷宫，恐群臣诛之，乃详以义立我。 译文：赵高命子婴斋戒，到宗庙祭祀祖先，接受秦王的印玺。斋戒五天后，子婴和他的两个儿子密谋说：“赵高在望夷宫杀害了二世皇帝，担心群臣诛杀他，就假借道义立我为王。 我闻赵高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 译文：我听说赵高竟然与楚国有约定，消灭秦国宗室之后在关中自立为王。现在他让我斋戒祭祖，这是想要趁机在宗庙里杀了我。 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高使人请子婴数辈，子婴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庙重事，王奈何不行？” 译文：我借口生病不去，赵高一定会亲自来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们就将其诛杀。”赵高派人请了子婴几次，子婴都不去，赵高果然亲自来请，说：“宗庙祭祀是重要的事情，大王怎么能不去呢？” 子婴遂刺杀高于斋宫，三族高家以徇咸阳。 译文：子婴就在斋戒的宫室里将赵高刺死，然后诛灭赵高的三族在咸阳示众。 子婴为秦王四十六日，楚将沛公破秦军入武关，遂至霸上，使人约降子婴。 译文：子婴做秦王四十六天后，当时还是楚将的沛公率军击败秦军进入武关，驻扎在霸上，然后派人与子婴约定投降。 子婴即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沛公遂入咸阳，封宫室府库，还军霸上。 译文：子婴就用丝绳系住脖子，乘坐白马素车，捧着天子的印玺和符节，在轵道旁投降。沛公于是进入咸阳，然后下令封闭宫室府库，回到霸上驻扎。 居月余，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遂屠咸阳，烧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诸侯共分之。 译文：过了一个多月，诸侯的联军到达咸阳，项羽是诸侯联军盟主，项羽下令将子婴和秦国众公子及宗族全部杀光。然后项羽率诸侯联军屠戮咸阳城，将秦王宫室烧掉，俘虏当地的年轻女子，劫掠秦王宫中的珍宝财物，然后与诸侯瓜分。 灭秦之后，各分其地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号曰三秦。 译文：秦灭亡以后，其故土被一分为三，封给雍王、塞王、翟王，号称三秦。 项羽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诸侯，秦竟灭矣。后五年，天下定于汉。 译文：项羽号西楚霸王，主管分封天下，册立诸侯王，秦最终灭亡。五年以后，汉统一天下。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尝有勋于唐虞之际，受土赐姓。 译文：太史公说：秦国的祖先伯翳，曾经在唐尧和虞舜之时创建功勋，受封土地获赐姓氏。 及殷夏之间微散。至周之衰，秦兴，邑于西垂。自缪公以来，稍蚕食诸侯，竟成始皇。 译文：其宗族到夏朝和商朝时候逐渐衰微。到周朝衰败后，秦国兴起，在西部边境创建城邑。自穆公以来，秦国逐渐蚕食诸侯，最后成就始皇的伟业。 始皇自以为功过五帝，地广三王，而羞与之侔。善哉乎贾生推言之也！曰： 译文：始皇认为自己的功绩超过五帝，统治的国土超过三王，以与三王五帝相提并论为羞耻。贾生的论述太好了！他说： 秦并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缮津关，据险塞，修甲兵而守之。 译文：秦国兼吞诸侯在山东地区的三十多个郡，修缮渡口和关隘，占据险峻的要塞，训练士兵来防守国土。 然陈涉以戍卒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锄櫌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 译文：然而陈涉凭借几百个散乱的戍卒，举起双臂大喊一声，不用弓箭矛戟等兵器，只用农具和木棍，就地取食，横行天下。 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阖，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艰。 译文：秦人有险要地形却不能固守，有关隘桥梁却不能封锁，有长柄矛戟却不能刺杀，有强弓劲弩却不能射击。楚国的军队深入腹地，在鸿门与秦军交战，竟然没有遇到像越过篱笆一样的困难。 于是山东大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以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 译文：当时山东大乱，诸侯并起，豪杰俊才相继称王。秦国派遣章邯率军东征，章邯在外利用手中的重兵进行要挟，向朝廷谋取私利。 群臣之不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寤。 译文：群臣不讲信用，可以从这件事看清楚了。子婴被立为王，最终也没有醒悟。 藉使子婴有庸主之材，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 译文：如果子婴具备普通的才能，只要得到中等才能的辅臣，即使山东叛乱，秦国的故地还是可以保全的，宗庙的祭祀也不会断绝。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岂世世贤哉？其势居然也。 译文：秦地背靠群山，有黄河环绕，以此固守，是四面都有天险屏障的国家。自穆公以来，一直到秦王，二十多个君主，曾经称雄于诸侯。难道秦国世代都有贤君吗？是其地理形势所决定的。 且天下尝同心并力而攻秦矣。当此之世，贤智并列，良将行其师； 译文：何况天下诸侯曾经同心协力攻打秦国。在这个时候，贤人和智者同时涌现，优秀的将领统率士兵； 贤相通其谋，然困于阻险而不能进，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关，百万之徒逃北而遂坏。 译文：贤明的宰相进献谋略，然而因为险峻的地形而不能前进，秦国却可以对各国军队敞开关塞使其深入腹地，结果上百万的士兵败退而覆灭。 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高垒毋战，闭关据厄，荷戟而守之。 译文：难道是因为六国的武力和智慧不够吗？这是因为地形不利，形势不便。秦国将小邑合并为大城，在险要的地方驻军防守，高筑营垒不去交战，封闭关口拒守险隘，士兵手持长矛戍守。 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下未附，名为亡秦，其实利之也。 译文：诸侯以平民的身份起兵为了利益而结盟，并不具备帝王的德行。他们之间的交情并不深厚，下属也并非诚心归服，名义上是为了消灭秦国，实际是为了从中获利。 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师。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 译文：当他们看见秦国地势险阻，很难进犯，一定会撤军。如果秦国休养生息，等待诸侯自行衰败，再收养和扶助其贫弱的子民，来向大国之君发号施令，不愁不在四海之内施展抱负。 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其救败非也。 译文：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自己却被擒获，是因为他挽救败亡的策略错误。 秦王足己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 译文：秦王自以为是，不向大臣咨询问题，于是犯下错误也不知道改正。二世继承了这一错误，沿袭而不改悔，凶狠残暴的做法加重了祸患。 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惑而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 译文：子婴孤立无援，危殆无助。以上三位君主迷惑而终身没有醒悟，最终亡国，不也是正常的吗？ 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 译文：在这个时候，世上并不是没有深谋远虑和明白事理的人，然而人们都不敢竭尽忠心纠正错误的原因，正是由于秦国的风俗中有很多禁忌，好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而自己就已经被杀害了。 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钳口而不言。 译文：因此全天下的人，都侧耳倾听，叠足站立，闭口不言。 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 译文：所以三位君主违背正道，忠诚的大臣不敢进谏，智慧的谋士不敢献策，天下已经混乱，坏事不向朝廷禀告，难道不可悲吗？ 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 译文：古代圣王知道受到蒙蔽会损害国家，所以设置了公卿、大夫、士，来整饬法令，设置刑罚，因而天下太平。国势强盛的时候，能够禁止暴行，讨伐叛乱，使天下人臣服。 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 译文：国势衰弱的时候，五霸四处征讨，使诸侯顺服。国势更加衰微的时候，对内加强守备，对外依附强国，使国家得以残存。所以秦国强盛的时候，用严刑酷法使天下震慑； 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余岁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长久。 译文：等到衰弱的时候，就导致百姓怨恨和海内反叛了。所以周朝分封诸侯推行正道，而延续一千多年也没有断绝。秦国把根本和末节都失去了，因此不能长久。 由此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野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译文：由此看来，国家安危的统绪已经背离了。民间有句谚语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译文：所以君子治理国家，会观察远古的得失，考察当代的所为，参考世间的人情，明白兴衰的道理，考虑变化的形势，懂得取舍，适时改革，所以国家就能够长治久安了。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译文：秦孝公占据殽山和函谷关，拥有雍州地区，君臣固守国土而窥探周王室，有席卷天下、征服世界、囊括四海的意图，以及吞并八方的心愿。 当是时，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译文：在那个时候，商君辅佐孝公，对内设立法度，重视农耕和纺织，以及整修战备，对外连横而与诸侯争斗，这样秦人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西河以外的土地。 孝公既没，惠王、武王蒙故业，因遗册，南兼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 译文：孝公去世以后，惠王、武王继承原有的基业，沿袭遗留的策略，向南兼并汉中，向西攻打巴、蜀，向东割占肥沃的土地，夺取险要的郡县。 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 译文：诸侯感到害怕，结盟而商量削弱秦国的方法，不吝惜奇珍异宝和肥美的土地，来招揽天下的士人，缔结合纵联盟，彼此结合在一起。 当是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 译文：在这个时候，齐国有孟尝君，赵国有平原君，楚国有春申君，魏国有信陵君。 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并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 译文：这四位公子，都是英明智慧而忠诚守信的人，为人宽厚而爱护他人，尊敬贤士而重视人才，相约合纵来破坏连横，集合了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的兵众。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 译文：当时六国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这样的人出谋划策，有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这样的人传递意见，有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这样的人统领军队。 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 译文：诸侯经常凭借十倍于秦国的土地，上百万人的兵众，敲击函谷关而进攻秦国。秦人打开关口迎敌，九国的军队徘徊逃遁而不敢前进。 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 译文：秦国没有消耗一兵一卒，就已经让天下诸侯处于困境之中。于是合纵盟约宣告瓦解，诸侯争相割让土地进献给秦国。 秦有余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 译文：秦国有足够的力量来利用各国的不足之处，追赶逃亡的敌人，杀敌百万，流出的鲜血足以使盾牌漂浮起来。 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国家无事。 译文：秦国借助有利条件，宰割天下，划分山河，强大的国家请求归顺，弱小的国家入朝进贡。延续到孝文王、庄襄王，这两位秦王在位时间短，国家太平无事。 及至秦王，续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棰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译文：到秦始皇在位时，继承六代先王留下的伟业，像一个御手一样举起长鞭而统治全国，吞并东、西二周而消灭诸侯，登上至尊的帝位而控制天地四方，手持鞭杖来笞打天下，声威震动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 译文：秦王向南攻取百越地区，设置桂林、象郡，百越的君主都低下头，用绳索系住脖子，把性命交给下级官吏。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译文：秦王又派蒙恬到北方修筑长城，以此为防御的屏障，使匈奴退却七百多里，胡人不敢南下牧马，武士不敢挽弓复仇。 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译文：这时秦王废弃古代圣王的法则，焚烧诸子百家的典籍，以此愚弄百姓。他 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 译文：下令摧毁名城，杀死豪杰，收聚天下的兵器集中到咸阳，销毁后铸成编钟，以及十二个铜人，以此削弱百姓的反抗力量。 然后斩华为城，因河为津，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谿以为固。 译文：然后下令噼开华山为城垣，利用黄河为渡口，占据高达亿丈的城池，俯视深不可测的山谷来固守。 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以定。 译文：优秀的将领以强劲的弓弩把守在要害的地方，忠诚的大臣和精锐的士兵手持利刃来盘查过往行人，天下因此安定。 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译文：秦王的心里，以为关中的坚固，就像千里金城，子孙可以世代继承帝王的功业。 秦王既没，余威振于殊俗。陈涉，瓮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徒； 译文：秦始皇死后，余威震慑远方。陈涉，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从事佣耕杂役的人，又是被迁徙的刑徒； 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 译文：才能只不过与一个普通人一样，没有孔子、墨翟的贤明，也没有陶朱、猗顿的富有，跻身于行伍之间； 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而转攻秦。 译文：在士卒之中崛起，率领疲惫散乱的士卒，带着几百个人，揭竿而起攻打秦国。 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译文：他们砍伐树木制作兵器，高举竹竿作为旗帜。天下人聚集响应，携带着粮食，如影相随，山东豪杰同时起兵而灭掉了秦国宗族。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 译文：况且当时秦朝的天下并不弱小，雍州的土地，殽山和函谷关的险固和以前一样。 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锄櫌棘矜，非锬于句戟长铩也； 译文：陈涉的地位，并不比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等国的君主尊贵；粗糙的农具，并不比钩戟长矛锋利； 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 译文：被贬谪到边疆戍守的士卒，并不能与九国的军队抗衡；深谋远虑，和行军用兵的方法，也比不上过去的谋士。然而成败的情况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创建的功业也截然相反。 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译文：使者以山东六国的势力与陈涉比较优劣，无论是权势还是力量，都不能相提并论了。 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 译文：然而秦国凭借一块很小的国土，只有一千辆兵车的力量，让八州诸侯前来朝见与自己地位相同的秦王，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百多年了。 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译文：此后秦国将天地四方视为私产，把殽山和函谷关设为宫殿，一个人起来发难而使宗庙都被毁灭，自己也死在别人手中，被天下人耻笑，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秦国不施行仁义而使进攻和防守的形势发生了变化。 秦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乡风，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 译文：秦国吞并四海之内，统一天下诸侯，面南称帝，安抚国内百姓，天下的士人都欣然归向教化，产生这样的局面是什么原因呢？因为近古以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帝王统一天下了。 周室卑微，五霸既殁，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敝。 译文：周朝逐渐衰败，五霸已经去世，天子的政令不能通行于天下，所以诸侯通过武力对外征战，强国侵略弱国，人多欺负人少，战乱不断，百姓疲惫。 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译文：现在秦王面南治理天下，这就在上面有了一个天子。芸芸众生都希望能安居乐业，没有人不虚心敬仰天子。在这个时候，保持威势，巩固基业，就是国家安危的关键了。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 译文：秦王怀有贪婪卑鄙的心态，运用独断专行的智慧，不信任有功之臣，不亲近士人百姓，废弃先王的法度，树立个人的权威； 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译文：查禁诗书而施行严刑酷法，把权术和武力放在第一位，把仁德和道义放在后面，以凶狠残暴为统治天下的序幕。 夫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 译文：兼并天下的人崇尚权术和武力，安定天下的人主张顺应形势，这就是说取天下与守天下的方法是不同的。 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 译文：秦国结束战国时代而称王于天下，可是治道不变，政令不改，这就是取天下和守天下的方法没有不同。秦王只身一人占有天下，因此灭亡也为期不远了。 借使秦王计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而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译文：假使秦王能够参考上古的事情，以及商朝和周朝的历史，来制定治国的政策，后世即使有骄奢淫逸的君主，也不会出现危亡的灾难。因此三王创建天下，名号显扬善美，功业长久流传。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资也。 译文：到秦二世继位时，天下没有人不伸长脖子而观望他的政策。受冻的人渴望粗布短衣而挨饿的人渴望粗茶淡饭，天下人的呼声，就是新皇帝的资本。 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乡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 译文：这就是说对劳苦民众的愿望很容易用仁政来满足。假如二世具有普通君主的德行，并且任用忠臣贤士，君臣同心而忧虑四海之内的愁苦，在守丧期间能够纠正先帝的错误政策； 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圉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 译文：把土地分给百姓，并且分封功臣的后代，创建封国设置国君来礼敬天下人，空出监狱而免除酷刑，废除罚没官奴和污人身体的刑罚，让罪犯各自返回家乡； 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 译文：打开国库，散发钱财，赈济孤独穷困的人，减轻赋税和徭役，帮助百姓走出困境，减轻刑法来延续前面的政策，使天下的百姓都能重新做人； 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 译文：改善品行，各自谨慎地约束自己，满足万民的愿望，再用威势治理天下，天下就安定了。 即四海之内，皆讙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止矣。 译文：在四海之内，都欣然安居乐业，只怕发生变乱，即使有狡猾的人，也不会产生背叛皇帝的想法，那么不法的奸臣就不能掩饰他的阴谋，而暴乱的恶行也可以制止了。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之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宫； 译文：二世没有采用这种方法，而是更加暴虐无道，毁坏宗庙，伤害臣民，又开始修建阿房宫； 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纪，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 译文：制定严刑繁杂的酷法，官吏处理政务十分严苛，奖赏和惩罚不适当，赋税和徭役无限制，天下事情繁多，官吏无法处理，百姓贫困而君主不能安抚。 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 译文：此后奸邪诈伪之人同时作乱，全国上下相互隐瞒，获罪的人越来越多，受刑被杀的人堵住了道路，而天下人深受其苦。 自君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 译文：自君卿以下到平民百姓，每个人都感到自己处境危险，处在穷困苦难之中，都不能安于自己的位置，所以容易动摇。 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译文：因此陈涉不需要具有商汤和周武王的才能，也不需要具有公侯的地位，只在大泽乡举起手臂，天下人就群起响应了，这是因为民众感到处境危险。 故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 译文：所以古代圣王能够洞察事物的变化发展，从中得知国家存亡的关键，因此统治人民的方法，只在于使其安定罢了。天下即使有倒行逆施的臣子，也一定不会得到人民的响应了。 故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 译文：所以说“生活安定的民众可以对其推行仁义，而处境危险的民众容易与其为非作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于戮杀者，正倾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译文：皇帝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自己却不能免于被杀戮，正是因为挽救危亡的方法不正确。这是二世的错误。 襄公立，享国十二年。初为西畤。葬西垂。生文公。 译文：襄公即位，在位十二年。开始修建西畤。埋葬在西垂。生下文公。 文公立，居西垂宫。五十年死，葬西垂。生静公。 译文：文公即位，居住在西垂宫。在位五十年去世，葬在西垂。生下静公。 静公不享国而死。生宪公。 译文：静公还没有即位就去世了。生下宪公。 宪公享国十二年，居西新邑。死，葬衙。生武公、德公、出子。 译文：宪公在位十二年，定居在西新邑。死后，葬在衙邑。生下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享国六年，居西陵。庶长弗忌、威累、参父三人，率贼贼出子鄙衍，葬衙。武公立。 译文：出子在位六年，居住在西陵。庶长弗忌、威累、参父三个人，率党徒在鄙衍将出子杀害，葬在衙邑。武公继位。 武公享国二十年。居平阳封宫。葬宣阳聚东南。三庶长伏其罪。德公立。 译文：武公在位二十年。居住在平阳封宫。埋葬在宣阳聚东南。三个庶长伏法被诛。德公继位。 德公享国二年。居雍大郑宫。生宣公、成公、缪公。葬阳。初伏，以御蛊。 译文：德公在位二年。居住在雍邑大郑宫。生下宣公、成公、穆公。葬在阳邑。德公设置伏日，来禳除暑热瘟疫。 宣公享国十二年。居阳宫。葬阳。初志闰月。 译文：宣公在位十二年。定居在阳宫。葬在阳邑。秦国开始记载闰月。 成公享国四年，居雍之宫。葬阳。齐伐山戎、孤竹。 译文：成公在位四年，居住在雍邑的宫中。埋葬在阳邑。这一期间齐国攻伐山戎、孤竹。 缪公享国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缪公学着人。生康公。 译文：穆公在位三十九年。天子给予穆公霸主的名号。葬在雍邑。穆公向门屏间的侍卫学习。生下康公。 康公享国十二年。居雍高寝。葬竘社。生共公。 译文：康公在位十二年。定居在雍邑高寝。埋葬在竘社。生下共公。 共公享国五年，居雍高寝。葬康公南。生桓公。 译文：共公在位五年。定居在雍邑高寝。埋葬在康公陵墓以南。生下桓公。 桓公享国二十七年。居雍太寝。葬义里丘北。生景公。 译文：桓公在位二十七年。定居在雍邑太寝。埋葬在义里丘以北。生下景公。 景公享国四十年。居雍高寝。葬丘里南。生毕公。 译文：景公在位四十年。定居在雍邑高寝。埋葬在丘里以南。生下毕公。 毕公享国三十六年。葬车里北。生夷公。 译文：毕公在位三十六年。埋葬在车里以北。生下夷公。 夷公不享国。死，葬左宫。生惠公。 译文：夷公没有即位就去世。去世后，埋葬在左宫。生下惠公。 惠公享国十年。葬车里。生悼公。 译文：惠公在位十年。埋葬在车里。生下悼公。 悼公享国十五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剌龚公。 译文：悼公在位十五年。埋葬在景公陵墓以西。在雍邑筑城。生下刺龚公。 剌龚公享国三十四年。葬入里。生躁公、怀公。其十年，彗星见。 译文：刺龚公在位三十四年。埋葬在入里。生下躁公、怀公。刺龚公十年，有彗星出现。 躁公享国十四年。居受寝。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见。 译文：躁公在位十四年。居住在受寝。埋葬在悼公陵墓以南。躁公元年，彗星出现。 怀公从晋来。享国四年。葬栎圉氏。生灵公。诸臣围怀公，怀公自杀。 译文：怀公从晋国返回。在位四年。埋葬在栎圉。生下灵公。群臣围攻怀公，怀公自杀。 肃灵公，昭子子也。居泾阳。享国十年。葬悼公西。生简公。 译文：肃灵公，是昭子的儿子。居住在泾阳。在位十年。埋葬在悼公陵墓以西。生下简公。 简公从晋来。享国十五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带剑。 译文：简公从晋国返回。在位十五年。埋葬在景公陵墓以西。生下惠公。简公七年，秦国开始允许百姓带剑。 惠公享国十三年。葬陵圉。生出公。 译文：惠公在位十三年。埋葬在陵圉。生下出公。 出公享国二年。出公自杀，葬雍。 译文：出公在位二年。出公自杀，埋葬在雍邑。 献公享国二十三年。葬嚣圉。生孝公。 译文：献公在位二十三年。埋葬在嚣圉。生下孝公。 孝公享国二十四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阳。 译文：孝公在位二十四年。埋葬在弟圉。生下惠文王。孝公十三年，秦国开始建都咸阳。 惠文王享国二十七年。葬公陵。生悼武王。 译文：惠文王在位二十七年。埋葬在公陵。生下悼武王。 悼武王享国四年。葬永陵。 译文：悼武王在位四年。埋葬在永陵。 昭襄王享国五十六年。葬茝（zhǐ）阳。生孝文王。 译文：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埋葬在茝阳。生下孝文王。 孝文王享国一年。葬寿陵。生庄襄王。 译文：孝文王在位一年（其实仅在位三天）。埋葬在寿陵。生下庄襄王。 庄襄王享国三年。葬茝阳。生始皇帝。吕不韦相。 译文：庄襄王在位三年。埋葬在茝阳。生下始皇帝。吕不韦为丞相。 献公立七年，初行为市。十年，为户籍相伍。 译文：献公即位七年，秦国开始设置市场。十年，创建户籍，以五户为一伍。 孝公立十六年，时桃李冬华。 译文：孝公即位十六年，当时桃树和李树在冬季开花。 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钱。有新生婴儿曰“秦且王”。 译文：惠文王出生后十九年即位。即位二年，开始发行钱币。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说“秦国将要称王”。 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 译文：悼武王出生后十九年即位。即位三年，渭水呈现红色三天。 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为田开阡陌。 译文：昭襄王出生后十九年即位。即位四年，开始废除原有田界。 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 译文：孝文王出生后五十三年即位。 庄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庄襄王元年，大赦，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布惠于民。 译文：庄襄王出生后三十二年即位。即位第二年，攻取太原地区。庄襄王元年，实行大赦，嘉奖先王时期的功臣，施行恩德厚待宗室至亲，对百姓推行仁惠。 东周与诸侯谋秦，秦使相国不韦诛之，尽入其国。秦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奉其祭祀。 译文：东周与各诸侯国图谋秦国，秦国派相国吕不韦将其灭掉，完全吞并其国土。秦国没有断绝周朝的祭祀，把阳人地赐给周君，让他供奉周朝的祭祀。 始皇享国三十七年。葬郦邑。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 译文：始皇在位三十七年。埋葬在郦邑。生下二世皇帝。始皇出生后十三年即位。 二世皇帝享国三年。葬宜春。赵高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 译文：二世皇帝在位三年。埋葬在宜春。赵高担任丞相，封安武侯。二世出生后二十一年即位。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岁。 译文：以上是秦襄公到二世的世系，一共六百一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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