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我叫小海,今年34岁。 马上过年了,回忆起我童年时最为熟悉的画面,就是每当我听到远处传来欢笑声和亲戚们的闲聊,我知道姑姑又开始了她的串门之旅。 那时候我和伯伯家离得很近,都在一个屯子,我家在坡下村口,伯伯家在坡上村后。 然而困扰了我整个童年的问题就是,明明姑姑进村要先路过我家,但一直都是先去伯伯家逗留好大一会儿,与他们分享生活琐事和最新的家常新闻。 完了之后才会来我家,但也仅仅只是停留一会儿就走了,从来没在我家吃过一顿饭。 我曾满怀好奇地询问母亲:“为什么姑姑从不在咱们家吃饭啊?” 母亲总是以不耐烦的语气回答:“去问你爸去!” 我一头雾水地找到父亲,他淡然地解释:“咱们家亲戚多,而你伯伯家亲戚相对较少,你姑姑是怕他们家显得冷清,所以更愿意先去叔叔家。” 我竟然天真地信以为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收拾着办公桌,无意中从文件夹里掉落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听着同事们在挨个拜着早年,我的思绪又被拉回到小的时候。 以前每到过年,我都能收到压岁钱,现在自然是没有了。 所谓压岁钱,其实本质也不过是承载着美好的祝愿,大家互换一下崭新的钱币罢了。 小时候父亲每次都给亲戚家的孩子发十元,而我也总能收到同样的十元钱。 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不然要是有人发的多有人发少,那岂不是亏了? 直到有一次我和表哥表弟去买炮仗玩,看到他们一把崭新崭新的钱,我才得知姑姑给他们发的竟然是50元! 虽然一直以来对于姑姑这一系列奇特的行为感到困惑,但这个困惑并未影响我对过年到来的热切期盼。 春节的时候,家里总是热闹非凡,而那些关于红包和亲戚往来的记忆,也成了我童年时最美好的一部分。 每逢春节,家中来客络绎不绝。 我也期待着能够和表哥表弟一起玩耍,放炮打雪仗都是我最热爱的活动。 大家脸上总是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在那个寒冷而贫苦的年代,就像是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 在这个欢快的时刻,那些种种的疑问也不再那么重要。 春节的氛围中,家人之间的疑虑仿佛都会暂时消失,留下的只有喜庆和团圆的味道。 过完年有时候我会想起这些疑问,当我问妈妈为什么姑姑给的压岁钱不一样多的时候,妈妈总是敷衍的说:“问你爸去!谁叫他没本事!” 那时候的我,虽然感觉不舒服,但却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慢慢的我长大了,大学毕业后也顺利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颇被领导赏识,隐隐成为了公司的中流砥柱。 随着收入的增加,我买了豪车,还花费几十万把爸妈的老房子给重新装修了一遍。 为此每次回家的时候,乡亲们还都当着面对我大肆称赞一番,连给我说媒的人都络绎不绝。 奇怪的是,原本对我家非常冷淡的姑姑,也开始三天两头的串亲戚了。 时不时的拿一些水果、补品什么的看望我的父母。 在一次家庭聚会中,父亲喝多了,拉着我的胳膊对我讲起了他以前的故事。 父亲曾经也是家里的支柱,一大家子开销全靠父亲在外创收。 那时候父亲不仅脑瓜子转得快,手脚也麻利,成为了一个颇有名气的个体户。 街坊四邻当时谈及父亲,无一不是称赞有加,巴不得把自己孩子送到他身边跟着学习学习。 父亲也很有商业头脑,小生意做的非常红火。 后来伯伯从军队退伍专业,分配到了税务局,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铁饭碗。 在那个年代,有这样一份铁饭碗,是相当吃香的。 因为家里缺少了劳动力,农田什么的都荒废了,所以奶奶就强行要求父亲把生意停了回来顾家。 从那时候开始,父亲脸上的笑容变少了,皮肤也变黑了,手里也从天天拿着的报纸变成了抗在肩上的锄头。 那时候我很小,但我依然记得姑父在车站笑着给我父亲递了一根烟,父亲嘴角抽了抽,还是拿起那根廉价的香烟放在了嘴里。 以前我从来不抽烟,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贵,什么牌子的好抽。 自从工作上渐渐顺利,我的晋升之路可谓是平步青云。 身边阿谀奉承的人多了,我也开始抽好烟,喝好酒。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递什么烟,怎么递烟,都有如此多的规矩。 夏天我坐在凉爽的空调房工作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想起父亲,脑海中浮现出他穿着一身沾满土壤的工作服,脸上洒满了汗水的样子。 无论是盛夏的骄阳,还是傍晚的微凉,父亲总是会毫不犹豫地投入到田间劳作中。 有时,他会在土地间停下脚步,抬头看看蓝天白云,那时的我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父亲的额头被晒得黝黑,但在他沉默的表情中,透露着一份对务农的认真和责任。 他弯腰插秧、锄草、施肥,每一个动作都如同一首农耕的交响曲,在这块土地上奏响。 小时候我经常躺在草地上,看着父亲辛勤的样子。 现在我明白了,或许父亲当时看的不是蓝天白云,而是努力将他的不甘给平复下去。 我也算是争气,没有给他丢脸。 我收拾好办公桌,在同事们的一声声问好中离开了公司,踏上了回家的路... 尽管伯伯早已退休,但并没有搬走,依然和我家一个坡下村口,一个坡上村后。 不一样的是,现在姑姑每次回来,都会先去我家坐好大一会儿,吃完饭了才会去伯伯家稍微唠一会儿家常。 回到老家时,已经是半夜。 但家里人听说我要回来,都来家里等着我一起吃饭。 姑父见到我之后眉开眼笑,把我拉倒一个旁边的屋子,拿出一条好烟一瓶好酒,我笑了笑伸手挡了回去:“谢谢姑父,我戒了。” 这让我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车站,姑父给父亲递了一只廉价烟,父亲依然默默的接了过去。 而我现在有了不一样的选择。 我清晰的看着姑父的嘴角和当年的父亲一样,抽搐了好几下,但他依然笑着说道:“小海,你表弟谈了个对象,是咱城里的,这不快要商量结婚的事情,你看能不能帮忙在城里给他安排个工作?你那公司那么多人,你又是高管,肯定有门路的。” 这就像个轮回一样,我还在被区别对待着,只不过这次和伯伯家换了一种方式罢了。 我笑了笑回到:“姑父您也知道,公司招聘都是由人事制定的,如果我们有招聘的话,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表弟。” 在这寥寥几句的对话中,我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曾经那些年代的影子。 曾经的差别对待,如今在另一种形式上延续着。 然而,我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心生不满和无奈。 时光流转,人生变迁,我懂得了接受,也懂得了放下。 我知道,这或许是一种命运的安排,而我也选择在这个轮回中平淡地面对。 或许,表弟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走上属于他的人生正轨。 而我,将继续走自己的路,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生活依然在继续,故事也在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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