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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越界 人性的冥思——谈菲利普•罗斯小说中的主题

 置身于宁静 2024-02-07 发布于浙江

第七十期 《再见,哥伦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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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导语:虽然大部分中国人在国内不会被族裔和肤色等问题困扰,但这一问题在“大熔炉”的美国却十分明显。尽管在生活、学习的各个领域,在美国出生、成长的有色人种与少数族裔与白人所接受的东西没有太大差别,但他们从很小开始就面临着成为“他者”的危险,并在这种危险和恐惧中希求获得一种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身份。犹太裔美国作家菲利普·罗斯便将这种困惑和矛盾细致地呈现给了我们。

编者按:罗斯小说创作中主要主题。

5月18日,布克国际文学奖揭晓,美国当代著名作家菲利普·罗斯成为本年度大奖得主。罗斯在美国文坛叱咤50年,著有《再见,哥伦布》、《美国牧歌》、《反美阴谋》等。罗斯的小说表达了什么样的主题?罗斯作品《行话:与名作家论文艺》的中文译者蒋道超先生曾撰文进行深入探讨,今日本版特刊该文,以求展现罗斯小说的内核。

关注美籍犹太人身份问题 

罗斯在历时五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创作出了众多优秀作品,运用多种多样的形式表达了不同的文学主题。犹太人在被主流文化同化过程中的身份和种族问题是他最为突出的主题之一。如他在《再见,哥伦布》这个短篇集中探讨了阶级和种族问题。由于这两个因素的存在,主人公在心理上处于极度的矛盾和斗争状态。主人公尼尔·克卢格曼(Neil Klugman)出生于一个犹太人家庭,是纽瓦克学院毕业生、转业军人,在纽瓦克公共图书馆里工作。他与一个犹太女大学生布伦达·佩廷金(Brenda Patimkin)相识、相爱,但最终分手。罗斯在这里通过人物的心理刻画和思考表现了当代美国文化价值观对人的深刻影响。犹太家庭无法避免地面临着被白人文化同化的现实,但同时又无法摆脱犹太人传统文化的控制。与此同时,在被同化的过程中,人物的心理微妙地受到了阶级地位和种族差异的影响。结果,人物无时不被忧虑、恐惧和怀疑所纠缠,悲剧也必将无法避免。女主人公无意一句“你是黑人吗?”这样的问话,或者一句简单的像“我家住在纽瓦克”这样的陈述,都会使尼尔感到自己社会地位低下,感受到了侮辱,或者对上层社会的优越感到愤怒。


犹太人被美国文化同化过程中的困惑的主题在另一部小说《波特诺伊的抱怨》(Portnoy’s Complaint,1969)中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出生并生活在一个犹太人家庭的主人公波特诺伊在追求美国现代文明的价值观中困难重重,因为他在家庭教育中接受的是传统犹太教育方式。他的父母都是第一代移民,家中的犹太教规和禁忌使他感到窒息,尤其是他母亲对他的过分关怀、爱护与控制,使他难以融入美国诱人的生活中去,甚至使他失去了爱别人,更不要说去爱犹太女人的能力。因此,他采取了极端的方式以恢复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存在,发泄自己的情绪。例如,他经常手淫。作者对此作了一个典型的刻画。波特诺伊居然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洗手间里,手里拿着姐姐的内衣以想象自己女同学手淫自慰。波特诺伊还接二连三地追逐非犹太姑娘,以性的形式征服她们。用他自己的话说:“大夫,我所讲的,与其说是我想跟这些美国姑娘们搞,不如说我想跟她们的背景搞,好像通过做爱我会发现美国,想征服美国——也许更恰当。哥伦布、史密斯船长、温斯诺普总督、华盛顿将军——现在是我,波特诺伊,好像我明确的使命就是从四十八个州各勾引出一个姑娘来。”

对历史政治的诘问  

罗斯在小说中经常阐述的另一重要主题是对历史政治的诘问,对历史与虚构界限的僭越。《反美阴谋》(Plot against America)将历史与虚构完美地结合起来,演绎了一段重构历史的叙述。罗斯在这部小说中质询了历史的真实性,质询了历史与虚构的界限。历史是什么?在罗斯看来,“历史即发生在任何地点的任何事情,可能就发生在纽瓦克市,发生在顶点大街上,或发生在一个普通人的房子里”。罗斯在《反美阴谋》里改写了1940年美国的总统选举结果。他假设罗斯福没有当选,而是让孤立主义者和反犹太主义者林白当选了总统。他在二战期间没有使美国卷入战争,而是与日本、德国串通一气,在美国制定了一系列不利于美国,尤其不利于美国犹太人的恐怖政策。犹太人家庭因此整日生活于恐怖和惴惴不安之中。林白也因此被称为“美国的希特勒”。罗斯在描写过程中侧重于从小小的家庭角度来审视那段历史,尤其通过一个七岁孩子的视角来看待当时发生在他周围的事情。他无法理解父亲为何因为林白当选而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但他确实能感受到作为犹太人在当时所面临的屈辱和孤立。父亲因此而精神崩溃,母亲整天奔忙在外,哥哥也要放学后为林白工作。罗斯想通过这样一部作品的叙述,向人们表明,“一个国家是如何因为某个人为的失误而渐渐沉入黑暗,一个原本具有光荣传统的民族如何一步步地堕落,以致沦为法西斯的走狗这样一个可怕的景象”。小说让人们看到,“那熠熠耀眼的民族记忆其实是很容易被腐蚀的”。


通过《反美阴谋》这部小说,我们可以发现,罗斯既深受当时的历史事件影响,也深受当时学界思想的影响。如果说麦卡锡主义、冷战、越战、水门等历史事件使他感到困惑的话,那么新历史主义的思想则使他醍醐灌顶,顿悟其中的奥妙。他能如此成功地塑造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娴熟地表现主题,与他对历史的感悟和思想的领会不无关系。

 “往犹太人脸上抹黑的家伙” 

罗斯无论是在创作态度上、创作主题上,还是创作方法上都表现出背叛传统、背叛思想,而他的小说主题也表现出多重的背叛。他在创作初期就表现出了不同于其前辈犹太作家的态度。无论是索尔·贝娄,还是马拉默德,他们都是正面描述犹太人,把他们塑造成有节制的、行为符合道德规范的人,而罗斯另辟蹊径,甚至铤而走险地选择了刻画犹太人消极的一面、不光彩的一面。他所塑造的犹太人形象抛弃了任何理性节制约束,投身于当时还是禁区的性乱伦之中。所以,他的小说一方面在社会上好评如潮,令读者向往,另一方面又引起了犹太社会的强烈不满和愤恨。例如,他在短篇小说《信仰的卫士》中讽刺挖苦了犹太教的教义,那些信仰其教义的人也遭到他极力地批判。因此,他被批评家欧文·豪指责为“自我仇视者”,因为他的小说里“塞满了逃避责任的士兵,通奸的犹太丈夫,挥霍无度的物质主义的女儿,以及好色的犹太儿子,总之,都是往犹太人脸上抹黑的家伙”。


表现这种反叛的最极端的例子是罗斯的另一部小说《美国牧歌》。该小说被认为“是罗斯迄今为止最有思想深度、最优秀的作品,获普利策奖”。小说主人公是第三代犹太移民。背叛主题表现在至少两个层面上。第一层面是主人公斯维德背叛了犹太家族的宗教和价值观。如果说主人公这一辈人的背叛还停留在文化价值观上的背叛的话,那么他的女儿梅尔则是一种全盘性质的背叛。少年时的她就是个愤青式人物,上世纪60年代的对越战争在美国国内引起了激烈的反战情绪,梅尔就是这些反战者中的一员。她甚至自制炸弹炸毁了邮电所,还接连杀死数人。当斯维德五年之后重新找到女儿时,她已经再次背叛了自己的选择,已由一个愤青转变为一个虔诚信教者,坚守苦行、反省等信条。作者侧重强调背叛主题显然有其匠心独运的考虑。我们认为,他成功地“展示了一个无法脱离历史、完全'被历史愚弄的人’的生活。斯维德的人生悲剧在于他幼稚地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控制世界,却不相信历史会对他这样的普通人造成重创。他是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一直生活在梦幻之中,几乎一生都在迷恋那个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的'乌托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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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L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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