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北军入关大大挫伤了中原战场反蒋联军的士气。紧接着，蒋介石把津浦路战场的兵力又集中于陇海、平汉战场。 1、冯玉祥最后的机会 1930年9月6日，蒋军从淮阳、周口分两路扑向许昌。冯玉祥急命冯治安部增援张维玺的南路军。因驻守许昌的焦文典投蒋，当张维玺率冯治安、田金凯、任应岐、王和民、赵凤林、倪玉声、许长林等撤到新郑，陷入了蒋军的重重包围。
张学良举兵入关，冯玉祥并未意识到西北军面临解体的危险，仍认为自己实力尚存，只要阎锡山支持，还想在郑、汴一带同蒋军决一死战。他打电报给太原的邓哲熙，劝阎锡山和汪精卫保持镇静，又派张允荣去太原见阎，陈说尚可取胜的理由。 但阎已失去坚持到底的信心，密令晋军撤退，态度消沉地说：“不好办，不好办，仗一定不能再打下去了。” 张泪流满面，反复问其理由，阎一直不表态，只说了一句：“先都撤到山西，以后再说吧。”张失望而回。 冯看问题主观，对形势分析不清，没有看出外部形势的不利和内部分裂情绪的滋长，总想集中力量背靠黄河同蒋军决战，忽视了退军陕西的通道，只留宋哲元两师人马守洛阳，等到阎锡山决定停战，晋军纷纷后撤，冯再想撤军回陕时，杨虎城已把归路卡断。 在晋军撤退之际，宋哲元的参谋长陈琢如曾向冯玉祥建议西北军全部退入山西，然后从山西过黄河西攻陕西，使晋、陕两省连成一片，甘肃还有孙连仲留下的雷中田一个旅，仍可重新造就占据西北的局面。冯未置可否，失掉了最后的机会。 1930年9月24日，蒋介石洗了澡，刮了胡子，身着笔挺的军服，精神勃发地下达了总进军令。密集的炮弹呼啸着在豫西的田野中炸响，机关枪把空气都打热了。 铁道上，蒋军的军列在飞驰，公路上，汽车队被飞扬的尘土淹没，飞机在空中俯冲，坦克掩护着步兵，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向西北军压来。 杨爱源接到阎的撤军令，速令孙楚、杨耀芳、关福安、杨效欧各军由西向东依次沿陇海路渡河北撤。
撤军前，徐永昌对杨爱源、张樾亭说： “应先掩护西北军渡黄河后我军再撤。” 杨问其由，徐说： “此次战役，对西北军供给不足，他们非常痛恨阎总司令，口口声声说遭此失败均系晋方造成。对我军积怨很深，大敌当前，如我们抢先渡河，两军积聚桥头，互争必生乱，蒋军再乘机围歼，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为稳定军心，先由郭宗汾师占据泡河寨、邙山头等要地，掩护两军过桥，我们最后压阵可保不乱。” 10月1日下午，徐永昌、杨爱源乘汽车从兰封赶到开封，鹿钟麟也随西北军从开封到郑州。 10月2日，开封车站东闸口已听到蒋军的枪声。徐、杨乘火车到中牟，又换乘汽车到邙山头，指挥晋军渡过黄河。 10月5日，冯军参谋长秦德纯赶到黄河桥，徐永昌问秦：“西北军都过河了吗？” 秦答： “能撤的都过去了。吉鸿昌、粱冠英、张印湘、葛运隆已接受蒋方改编不过河了。鹿总指挥正同蒋的代表马福祥、张之江谈判，张维玺、冯治安被围，等待谈判结果，目前也过不了河。” 2、最后的和谈希望 10月3日，蒋军上官云相师已开到郑州城外，城内可听到隆隆的炮声。4日，阎锡山、汪精卫到郑州同冯玉祥会面后联合发出了停战通电。 阎、汪当夜离开郑州。冯玉祥神情麻木地呆坐在司令部中，传令兵不停地进出报告： “刘茂恩攻克襄县…金汉鼎、范熙续、张治中攻占开封…” 冯站起身问刘骥：“菊村，你说老蒋如抓住我，他会怎么办？”刘急忙拉着冯的手说：“先生，咱们眼下还是撤走吧。” 5日，冯率司令部人员撤到新乡。
6日，蒋军进入郑州。7日早晨，徐永昌、杨爱源晋军司令部最后一列火车从黄河铁桥撤到詹店车站。张樾亭临上车前看到黄河南岸到处堆积着西北军、晋军遗弃的大炮、汽车、弹药和军用物资，因桥窄人多，运不过去，白白留给了蒋军。 西北军派到东北的代表熊斌、何其巩从沈阳返回报告冯：“张学良态度冷淡，表示一切服从南京的指令，以蒋总司令的意见为准。” 过了几天，赴南京的代表李析、冉廷宾、李光汉也返回来说：“蒋的态度非常强硬，说'除阎、冯下野别无商议'。” 10月8日，冯、阎再次在石家庄会面，因形势直转而下无力挽回，只好发出了下野通电。阎声明把队伍交徐永昌，自己东去日本。冯声明下野把队伍交鹿钟鳞。 鹿遵冯命同马福祥、张之江洽商解决西北军的方案，鹿提出三点： 冯下野，南京政府要提供便利；允许西北军整编为十个师，以豫西、陕、甘为驻区；拨给西北军300万元编遣费。 鹿、张原是冯的部下，同为西北军的“五虎将”，在京、津撤军和南口大战时曾有过分歧，现分别代表冯、蒋坐在对面谈判。 鹿恳切地说： “云亭（马福祥）、子姜（张之江）二兄，目前到了全军生死存亡的关头，二兄虽已脱离了团体，但原来都是冯先生的旧部。我代表西北军全体袍泽求二位在蒋总司令面前讲情，给弟兄们留一条活路吧！” 但蒋介石看到西北军中最能打仗的韩、石早已叛冯，吉鸿昌、梁冠英也已投降，张维玺、冯治安在新郑被围。他决定把西北军分化瓦解，凡服从的充当炮灰，去打红军，不服从的一个不留，拒绝了鹿所提的三点要求。 在蒋军重兵围困，北渡黄河无望的情况下，张维玺的南路军被解除武装。张卸去军职回天津隐居。 从河南经黄河铁桥退入山西的西北军有刘骥的新编第一军、孙连仲三个师、张自忠两个旅、季振同的卫队旅。刘汝明残部从孟津过黄河到晋南。宋哲元率卫队从朝邑进入山西。还有方振武军鲍刚、张人杰两师残部及庞炳勋、孙殿英军。
刘骥、张自忠退入山西后，曾商议合编一个军，刘任军长，张任副军长。张在军中具体负责，刘在外联系供给。但冯玉祥看到吉鸿昌、梁冠英、张印湘投蒋后，孙良诚已无兵可带，有意把刘、张的队伍交孙指挥，张自忠不同意，刘骥打电报请示焦作的鹿钟麟，鹿未回复。 3、西北军的较量 阎、冯通电下野后，阎原说去日本，后又退掉船票，住进大连日租界。冯不放心西北军，从石家庄来到山西。徐永昌接管山西军政大权后，派张樾亭到晋城去迎冯玉祥和鹿钟衅。 参谋长李兴中对张说： “冯先生决定不出洋，留在山西。关于鹿先生是否留晋，你当面去问他吧。” 张樾亭在晋城南关遇到张自忠，张自忠对张樾亭说：“孙（连仲）总指挥在清化，鹿先生住焦作煤矿公司。” 张到东拦镇遇到高树勋，在清化车站看见孙连仲，劝孙入晋。孙连仲说：“他们河南人（吉鸿昌、梁冠英）投南京了。我们河北人，也不去山西。” 孙还劝张：“你也别回山西了，大家商量一下今后的出路吧。” 张樾亭说：“我奉命去迎鹿先生。”孙说：“你去也是白跑一趟。” 张樾亭驱车赶到焦作，鹿钟麟正与秦德纯吃午饭，邀张樾亭一同用餐。 鹿说： “孙仿鲁已派田镇南、李汉辉去济南同韩复榘联系，想率部开往鲁西。萧仙阁在东北张学良那儿，为张自忠、刘汝明找出路，事情闹到这种程度，我也决定不去山西了。” 张问秦德纯：“你上哪里去？”秦答去天津。 第二天，10月23日，鹿的高参徐廷瑗告诉张樾亭：“鹿先生当日发'漾电’下野，同秦参谋长乘火车去了天津。”
中原大战期间，红军充分利用各派交战的时机，发动土地革命，建起以江西中央苏维埃为中心的根据地。 1930年3月4日打下了江西吉安，使赣南的苏维埃区域扩大为35个县，拥有四百万人口。根据地连成一片。全国红军的兵力加起来已达十万人。红军力量不断壮大已构成对南京政权的威胁，被蒋视为心腹之患。 7月23日，蒋在打下郑州后急忙调兵遣将，发起对江西中央苏区的重点围剿。 4、冯玉祥的结局 1930年10月9日，蒋把华北善后事宜委托张学良全面负责。张由南京返回天津，召集晋军将领徐永昌、杨爱源、傅作义、商震开会，把晋军编成四个军，委四人任军长。 晋军改编后，僧多粥少，编遣掉的将领不服，孙楚领衔发出不接受整编的通电。 张学良又把孙楚、赵承绶、周玳、冯鹏翥约到沈阳，委孙为护路军司令；赵为骑兵司令、周为炮兵司令，各辖三个旅。阎锡山下野后，张荫梧失去靠山，平日又与晋军将领不和，离开山西回老家河北博野办学。 经萧振瀛以东北同乡关系向张学良疏通，退入山西境内的两万余西北军，编为东北国防军第三军。以宋哲元为军长。后来，全国统一整编，又改为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辖第三十七、三十八两师。 因张自忠军占两旅，第三十七师师长由张自忠担任。第三十八师长开始是赵登禹，冯治安从新郑脱身归来后，经张自忠向宋哲元建议改冯治安任师长，赵登禹任该师一○九旅旅长。 至此，冯玉祥苦心经营二十年的西北军全面瓦解。失去了陕、甘根据地，冯重返西北的计划完全落空。手下各部纷纷自寻门路，总司令部警卫旅也随孙连仲离去。冯失望中同夫人和孩子在太原晋柯住了几天，又携家小和随行人员先到绛州，再转汾阳、赴峪道河隐居。 汾阳地处平遥正西的文峪河畔，距介休、孝义不远。 冯选择此处容身一是仍铭记被阎软禁建安村之苦，为免遭晋军控制。二是张人杰一师人马驻在孝义。张人杰原是冯军模范连的学员，曾在孙良诚部下当过营长，另外，从汾阳西过黄河即是陕北的米脂和绥德。
冯在峪道河住下后，曾派部下王国琛专门去了一趟陕北，找到中共陕北根据地负责人刘志丹，说冯总司令被蒋介石打败了，现在隐居汾阳，一旦蒋对他下毒手，山西不能容身时，有可能要来陕北避难。 刘志丹听后高兴地说：“我们欢迎冯总司令，他今天终于尝到蒋介石的狠毒，不是三年前在郑州同蒋结拜了。只是我们这里很苦。请王副官回去转告冯先生我们非常怀念大革命时期在西安的日子。”(1927年春，冯玉样就任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时，刘志丹任孙良诚第一方面军马鸿逵第四军政治处处长。1928年，豫东大战打下曹州后，马鸿逵“清党”，参谋长罗震发给刘志丹200银元做路费，把刘送到城外。刘志丹又从曹州经开封回到陕西。) 王国琛回到汾阳后，向冯作了汇报。因当时蒋介石还顾不上下野的冯玉祥，冯也未去陕北。 5、孙良诚与冯玉祥的交情 孙良诚负伤后，由卫土保护从考城三义寨渡过黄河，又骑马辗转从豫北来到晋南，10月中旬经绛州、孝义到峪道河。 峪道河在汾阳城西约30里的崇山峻岭中，蜿蜓的山间小道两旁遍地是野草和灌木。孙良诚用手遮着阳光向四面望去，怎么也想不到冯总司令会到这个地方。
一行人从汾阳向西走了半响，在一个牧羊老汉指引下才看见草木丛中的一排小平房。想到指挥千军万马的西北军统帅竟沦落到这样荒凉的地方，孙不由得心头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到几个穿着衬衣，砍草伐木人的身影。 卫士说：“那不是铁杠子王团长吗？”孙良诚擦擦眼，定睛一看，连喊：“王丕襄，你怎么在这里？”那个人闻声扭过身认出是孙良诚，忙跑过来行了一个军礼说： “队伍被缴械后，我从新郑流落到豫北。先到绛州去找冯先生，听说先生和夫人来到汾阳，我又来到这里。别人都去向蒋介石求官要钱了，我仍要在先生身边扫地倒水。” 王丕襄当时是张维玺军少将旅长，能扔下官职在这样荒凉的地方追随冯玉祥，使孙良诚很受感动。 孙由卫士扶下马，拍拍王的肩膀，一同走到新建的平房前。 李德全走了出来，孙良诚刚说了一句：“夫人，先生呢？”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又流出来。 这时，一身农民打扮的冯玉祥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大声说：“是少云来了吗，快到屋里坐。” 众人进屋后，冯察看了孙良诚的伤势，又问了途中的经过说：“少云，不要难过，在这场战争中你打得很不错。仗虽打败了，与你和弟兄们无关，是我没指挥好让老蒋钻了空子。古人说'行年五十，方知四十九之不足'，这话很有道理呀。” 孙良诚原认为遭此沉重打击，冯一定会悲观消极，一蹶不振。没想到他仍气度不凡谈笑风生。心中踏实多了。 吃晚饭时，冯用亲手种的菜苗招待大家。
李德全说： “刚来时，他也非常苦闷，骂过、哭过，常常一个人清早起来跑到山上对着四方高声呐喊，发泄胸中的郁闷。后来我劝他：'你虽然失败了，但同吴佩孚、张作霖是截然不同的。吴称雄全国落荒到四川。张作霖称王称霸，最后被日本人炸死。你为国家民族做过不少好事，没有欺压、勒索过百姓。你不是军阀，你爱国、爱民、爱士兵，纵然不能流芳千古，也会受到穷苦人和士兵们的怀念。这些年你带兵打仗，全家人整日为你担心，你也没有时间学习，现在正好多念些书，将来对国家是有用处的。’” 听了夫人的劝告和安慰，冯逐渐平静下来，在李德全陪伴下，读书练字，和王国琛、王丕襄等带卫队开荒、种菜种树盖房子。 第二天，孙良诚辞别冯玉祥夫妇。 冯说： “少云，你先回天津养伤，为家乡人民做点好事。老蒋虽暂时胜利了，但他为人的自私、阴险，我是最了解的。别看韩向方、吉世五、杨虎城他们离开咱投了老蒋，最终都将吃亏。方叔平就是例子。这些天来我总在想，为什么共产党就敢和老蒋对着干，不花老蒋的钱，也不做他的官，不屈不挠，老蒋也瓦解不了人家，看来我们确实不如人家呀。当年，我从苏联回来，本打算同共产党合作到底，后来守常先生被害，我相信了老蒋的甜言蜜语，帮他打平了天下，却道他的算计。今天想起这些来，真是悔之晚矣！少云，回天津后见到瑞伯他们代我问好。团体虽没有了，但这么多年的弟兄，想起来还像昨天一样，突然离开了，心里还真不好受。今后如有报效国家的机会，大家还会重新相聚的。”
孙良诚拿出8万元交给李德全说： “夫人，我从景县投军遇到先生，为报知遇之恩，二十年来为团体效力，看先生竞沦落到这里，心中一直不平，今日离别后会有期，我一定不会忘记先生的。” 6、隐居的日子 冯玉祥在峪道河隐居，刻苦坚持，练字看书，他给自己定出了“读新书，交新人”的计划，开始读《资本论》、《唯物辩证论》等马列著作。 所交的新人是共产党人肖明、张吾唐等。冯把他们请到峪道河，听他们讲国际、国内形势和中国的革命问题，深有感悟地说：“过去知识太少了，怎能打倒蒋介石呢？” 他同意共产党在汾阳军校成立党组织，当听说上海的中共中央缺乏通讯工具，主动卖了北京的房产购了一部电台由赵彦青交给肖明转赠给中共中央。
冯听了高兴亚、汪导予、英传泉等讲的社会科学后说：“看来，只有社会主义才能解决中国的矛盾。” 但他对共产党的阶级理论仍持不同观点。 正当冯玉祥刚开始接触社会主义理论时，邓演达从国外归来，派章伯钧到山西联冯反蒋。冯对邓的主张很赞同，亲笔写信约邓面谈。邓原定8月14日同冯会面，不料几日后，遭蒋介石逮捕杀害。 冯在峪道河买了六亩水田，二十余亩山地，按不同季节种上蔬菜和玉米，带家人到田间耕作。还买了几十只羊，请了一个羊倌放牧。 冯向羊倌请教：“为什么早晨不放牧？”羊倌说：“羊不吃带水的草，早晨不能放，雨天不能放，要等太阳出来，露水干后才能放。” 中原大战后，1930年8月中旬，孙连仲留驻兰州的旅长雷中田，被蒋介石委任为新编第八师师长，驻防兰州。 8月4日，南京政府委马鸿宾为甘肃省主席，但雷中田连个委员也没当上，南京政府派到甘肃的代表马文东也遭马鸿宾排斥。 8月25日，雷中田、马文东扣押了马鸿宾，宣布成立甘肃临时政府，脱离蒋介石，马文东为省主席，雷中田任保安司令。雷中田派雷林森到山西找到冯玉祥说：“愿在老长官的指挥下反蒋。” 冯玉祥认为这是恢复西北军，东山再起的机会，通过天津的邓哲熙、李析同广东方面联系，又派王丕囊带密信策动张维玺旧部王志远师从汉中攻天水，援助雷中田占领甘肃，派李世军去甘肃。
冯给雷中田的信中以“红军在艰苦条件下仍能抵抗蒋军数次围剿”为例，给雷鼓舞士气，并指示雷要“团结省内有新学识之人物，走为人民大众谋利益之路”。可见冯的政治见解已有很大进步。 正当西北军有了重整旗鼓的希望时，不料，王志远胆小怕事，不愿出兵反蒋，后来，雷又迎吴佩孚入甘，蒋介石以“派兵驱吴”为名镇压了“雷、马事件”，冯联络旧部倒蒋，东山再起的愿望未能实现。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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