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张书案置于江湖之上 通过它可直达思想的太空 观看到新的风景与流星   开发区早期的招商引资（下） 口述人 蒋伯雄，男，1941年1月生，1968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动力系研究生班热工量测及自动控制专业，正高级工程师。曾任武汉市专利管理局局长、党组书记，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工委副书记、管委会副主任，武汉市科协第五届委员会副主席。 一个工厂裂变成三个工厂 我想讲一个例子，说明招商引资的过程和难度。我们都知道东风本田这个项目，产值、利润都高，年产值上千亿元。我把这个项目讲一下，一般的人可能不清楚。 武汉万通汽车公司是怎样建成的？东风本田的前身是万通公司，而万通公司的建立与改组也是相当复杂的。就建立而言，首先是靠武汉轻汽引进台湾裕友公司，与之合作，建立万通公司。1992年，台湾的裕友公司要在天津建轻型汽车厂，即建面包车生产厂，而且，同时建12个零部件厂。这个厂已经在天津市注册了。当时是李瑞环担任天津市市长，他将项目争取到天津。结果，报到国家计委去了以后，计委不同意。裕友公司就撤资了，12个零部件厂有11个撤资了，只有电池厂没有撤资。我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1992年下半年。这时候，国家汽车产业政策取消了，新的政策还没出台。我们的消息是从哪里来呢？从轻型汽车制造厂得到的，他们对这些情况比较熟悉。我们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告诉了赵宝江市长。赵市长马上派开发区和轻型汽车厂的同志与裕友公司取得联系，争取将这个项目引到武汉，并承诺这个项目我们武汉市可以批准就行了，不需要国家批。因为国家汽车产业政策暂时取消了。到1993年1月16日，轻型汽车公司、东风汽车公司（二汽）与裕友公司合资生产12万辆轻型车项目。第一期，3.6万辆，总投资2800万美元，注册资金2000万美元。 然后是万通汽车公司引进韩国现代，组建外资合资企业。万通汽车公司只有焊装、油漆、总装，没有冲压电厂。所以，它的零部件进口，是从韩国现代进来的。因为裕友公司是台湾企业，跟韩国现代的关系比较密切，所以，韩国现代就引进来了。当时的股份，中方武汉市占30%（轻汽和二汽），台湾占70%。以后，台湾又把30%的股权让给现代公司。万通公司是这么成立起来的。 万通公司调整合资比例。万通公司成立以后，丰田公司到国家计委去告状，说中国汽车产业合资的比例按规定应当是50∶50外资50%，内资50%，万通公司为什么外资70%内资30%呢？丰田一告状，国家计委马上下文：第一，万通公司必须把股比调整为至少50%对50%，如果不调整，马上停产。这样，市委、市政府要求东风公司增加投资。东风公司没钱，管委会于是以工业公司的名义贷款300万美元，由东风公司担保并给东风公司使用。另外，管委会又追加400万美元作为投入。就这样，万通公司中方增加了700万美元，合资的比例最后就变成50%比50%了。这个企业算是不停产了。 从万通公司到东风本田公司。万通公司虽然成立了，但一直销售不畅。二汽需要与外资合作，但不同意跟现代汽车公司合资，因为现代公司生产轻型车，这个产品和二汽的产品不对路。所以二汽一直在寻找合作伙伴，前期跟美国的福特公司谈了两年，我还随殷增涛副书记、副市长一同到美国福特公司跟福特副总裁亲自谈过。会谈时，福特公司提出一个要求，只要满足了这个要求，就同我们合资，不能够满足要求，我们就拜拜了。什么要求呢？他只跟东风公司合资，合作伙伴只有一个，不能很多。所以，现代公司、台湾裕友和武汉市都得退出。武汉市支持开发区的发展，要退出好办。现代公司不同意退出去，他说他是跨国公司，退出去脸上没面子。所以，二汽与福特公司谈的事情就这样搁浅了。 当时，万通公司生产不行，一年只产几百辆汽车，发展遇到了问题。武汉市对二汽公司提要求，加大支持力度。二汽还比较卖力气，先跟日产谈，日产同意了，但日产两年不给新产品，这样以后就很麻烦，两年没新产品，企业怎么活呢？最后，二汽才跟本田公司谈。为什么？东风公司跟本田公司有合作基础，本田汽车总装厂是跟广州合资的，发动机厂是跟二汽合资的，各占百分之五十。东风和本田合资建立广州汽车发动机厂。发动机在汽车制造中也是很关键的，所以二汽本身跟本田公司有这个关系。但是，办事情还得靠机遇，这个时候刚好机遇来了，韩国现代起亚要跟江苏悦达公司合资，报国家计委批准。国家计委说可以，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必须要跟二汽合资，如果不跟二汽合资就不批准。悦达公司于是找到二汽来，二汽说可以，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要求韩国现代汽车公司从万通公司退出去。这样一来就逼得它没办法，韩国现代同意退出。所以说，很多事情是机遇，抓住机遇，事情就办成了。 现代汽车退出谈判时我参加了，韩国现代汽车是一个台湾人作为代表在北京谈判的。他将800万美元作为投资，股本算是600万美元，因为他是中途进来的。最后谈判的结果是：现代汽车公司以一美元转让给东风公司。这样就把这个事情做好了，下一步就是把台湾人退出去，台湾人为什么同意出去呢？因为他有很多产品是给东风公司配套的，如果把东风公司得罪了，产品配套搞不成。所以，他没有办法，以1∶1.2股本金退出去了。 东风这个事情定下来以后，当时我在管委会主持常务工作，考虑到它的发展，就把原万通汽车厂旁边那块地留下来，作为发展预留地。这样，东风本田这个公司算正式运行了。 从万通公司到中誉公司，再到东风风神公司。万通公司的厂址留给了东风本田公司，但设备全部搬到十堰白浪开发区去了。后来，市委书记陈训秋、副市长张代重来开发区考察，得知这一情况后，对开发区提出要求：第一，利用这套设备在开发区再建一个汽车工厂，但这个工厂再不能和国有企业合资，要和外资或者民营企业合资。按市领导要求，我们又去找东风公司总部，把这个项目要回来。弄回来以后开发区没有钱，又没有合作伙伴，也搞不了。我当时负责招商引资，找了一个加拿大在上海生产汽车零部件的企业谈合资，谈了几个月，没谈成。我们又跑到重庆找力帆汽车公司谈，力帆汽车公司愿意来，但重庆市委坚决不让走，于是，又没搞成。我们又跑到杭州萧山开发区，找中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谈。这个公司跟美国GE公司合资搞得挺好，中誉公司有十亿的资产，一直想搞汽车。所以，我带人去考察，最后把这个项目引进了。这个项目引进来了，又有麻烦事情，当时还有几百辆汽车没卖完，万通汽车滞销，需要卖掉这些汽车。中誉公司要想将销售渠道、服务渠道接下来有困难。这谈何容易啊？为此，中誉公司给了二汽1亿元把销售和提供零配件服务等工作接下来。最后，中誉公司在这里建厂，开发区前期为支持中誉公司，以土地入股，中誉汽车什么时候有钱了，开发区就什么时候退出来，以支持它的发展。 中誉公司厂房建起来了，设备也购买了，但搞了几年之后，还是发展不起来。当时我们想把客车厂引进到中誉公司，全部谈好了，但副市长张代重要求客车厂跟二汽合资，不允许跟中誉公司合资。所以，中誉公司就搞不成。搞不成以后，中誉公司就把厂房转让给了东风公司。东风公司把这个厂房买下来以后，就在这个地方搞自主研发轿车——风神汽车。现在东风公司自主研发的汽车厂就是这么来的。 从这个过程看来，万通公司这一个厂先后裂变成三个厂：东风本田公司、中誉公司、风神汽车公司。这是我讲的一个例子，一个项目做下来不是这么容易的。 康师傅：八轮谈判终获成功 康师傅公司的引进，也有一个小故事。康师傅公司来开发区之前，给管委会发了一个电传，邀请管委会的领导到天津考察，当时康师傅总部在天津开发区。任秘书长带队去天津市与康师傅公司洽谈项目，双方通报了情况。过了一个礼拜之后，天津康师傅公司就派人来开发区考察。 企业是上帝，招商引资是开发区的生命线，这一点一直记在我们的脑海里。康师傅公司派来的人打电话给开发区说，晚上10点之后来开发区考察，乘第二天早上6点的飞机要走，所以必须晚上去看场地。任秘书长答应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只好用手电筒，秘书长当时年纪也很大了，六十岁了，实在不容易。到了现场之后，打着手电筒看场地。看了以后，康师傅公司看好那块地。但外资企业，特别是台湾企业，对当地的情况、政策要求了解很详细，有一套严格的程序，需要了解财税政策、规划、环保要求等。谈判了好几次，但第六轮谈判不太顺利，没有结果。当时我负责招商，项目推进是我的责任，于是去了解前几次洽谈的情况，是什么原因使项目受阻，得知是因出让土地的价格引起的。 为此事，我跟任秘书长请示，问地价的底限是多少？任秘书长说，底限是一平方米不能低于24美元，当时报价是25美元，相当于12万元一亩地。我去谈判的时候，首先讲地价问题。我跟他介绍了全国开发区的地价情况，上海、北京、天津、青岛、安徽，全国开发区的地价我都做了介绍。从最高的浦东80多万元一亩，到最低的安徽芜湖开发区3万元一亩，还有湖北省葛店开发区不用钱，送地。然后我分析了我们武汉开发区一亩报价12万以上的原因，并说如果觉得这个地价贵了，可以到葛店去，那里不用钱，离这里不远，几十里路。我介绍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同意了报价25美元。所以第一件事情就谈完了。 第二件事情，是对地面的高程很关注。1998年不是发大水吗？怕淹水，他们问防洪高程是否达到22米？我说按你们的要求，你想达到多少米就是多少米，想填多高就填多高，但是有一条件，我们负责找土源，你自己填，费用你自己出，他们同意了，这个难题也解决了。这样以后，第八轮谈判就在建总大楼里面，把这个项目定下来。招商引资，往往涉及很多方面的政策，要一步一步谈，慢慢谈。  1998年4月25日 蒋伯雄（左一）向法国代表介绍开发区情况 引进座椅厂 我们开发区不是有座椅厂吗，为轿车生产配套的。座椅厂在当时好像占零部件的比重比较高，占7%。我们不是说这个零部件能值多少钱，但它在整车中的位置很重要。所以，我们很注重这个事情。当时，二汽定点襄樊，因为航天部在襄樊有一个降落伞厂。我就跑到十堰去了，我跟马跃讲，这个项目，你同意要给我，不同意还得要给我，这个座椅厂必须定点武汉来，就这样把项目争回来了。我说我来当座椅厂的厂长。当时管委会就任命我当轿车座椅厂的厂长。后来，任秘书长说：“老蒋你也不能走，你还是留在管委会吧。”于是，把这个项目转到经委，经委没有人搞，又把它转给锅厂，锅厂生产炒菜的锅，要锅厂生产座椅，那不是扯淡吗？它对座椅一窍不通。后来又转到3303厂，一个军工厂，3303厂后来就去搞座椅了。因为有这个原因，我随二汽组织汽车零配件企业出国考察的时候，还是以座椅厂厂长名义出去的。 我们出口加工区，报到海关总署去，一直没批下来。殷增涛副市长、副书记跑到北京去，要见海关的赵副关长。赵副关长不便见。他说：“市领导来了以后不好说呀，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一个人定不了。”过了一些时候，我跑到北京去了。我找赵副关长的秘书小郑，他原在国务院特区办工作，现在是赵副关长的秘书，我们原来就很熟。我说：“小郑，你给我约一下，我要见赵副关长，因为他负责审批这个事情。”他说没有时间，我说：“周末也可以。”后来，上班之前，赵副关长接待我了，就问了我一件事情：“吴仪副总理在考察开发区的时候，是不是讲过开发区要建出口加工区？”因为当时开发区向吴仪副总理汇报的时候提到，来加工的企业很不方便，办的手续太多。吴仪副总理说，那好，办个出口加工区这个事情就好办了。“讲了这个话吗？”我说讲了。我回来第二个星期，出口加工区就被批准了。 所以说信息很重要，有时候不是说你有什么本事，而是你把机遇抓住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体会 作为开发区建设的亲历者，在这里工作、生活30年，亲身目睹了开发区从无到有，从荒芜到繁荣。经历了从起步、开发、成长发展的全过程，其体会深刻： 首先，开发区以改革开放为导向，敏锐地抓住稍纵即逝的机遇，并以百折不挠的毅力去播种、耕耘，才造就今天成功的事业。 第二，开发区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关键是靠党的领导和政府支持。在开发区发展过程中遇到困难时，能及时帮助解决。动员全市力量，争取30万辆轿车项目落户开发区。为加快开发区基础设施建设，解决人力、财力不足问题，给予“各家孩子各家抱”的政策。 第三，开发区在建设发展过程中，遇到大大小小的困难和问题，都是依靠各级领导、老同事、老同学和开发区人出谋划策，迎刃而解。创造一个良好的投资软硬环境是做好招商引资工作的关键。按照“小政府、大社会、全功能”的机制，使办事效率快捷方便。 第四，在一片农田上，建成繁荣昌盛的现代化新城区，靠的是我们勤劳勇敢，敢想敢冒“吃螃蟹”，敢做敢担当，奋力拼搏，争创一流，团结一心，再创造辉煌的精神！ /口述整理：刘贵华/  1 关于具体有多少城市参与竞争，可能根据时间和进程不一样，有不同的说法，陈清泰先生访谈时说有29个城市。不过，无论前期参加竞争的城市有多少个，但关于最终角逐的城市数量，说法是一致的，即武汉、襄樊、岳阳、镇江。如陈斌波访谈中说，从东风公司角度来说，当时有武汉方案、镇江方案、岳阳方案和襄阳（襄樊）方案。 2 谭北伟，男，1995年至2006年7月，先后担任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劳动人事局局长，组织部部长，管委会副主任。 3 任德亮、蒋伯雄回汉后，立即向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汇报了商谈情况，市领导十分重视，立即作出部署。1992年2月11日清晨，新上任不久的武汉市委书记钱运录率领市委常委一班人，来到开发区，现场召开市委常委办公会，协调解决有关问题。本次常委会特地邀请了二汽主要负责人参加。时任二汽厂长陈清泰看到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连声称赞：“武汉干得漂亮。” ——武汉“轿车梦”一波三折20年前险错过“神龙”. 2011-05-08荆楚网/楚天金报讯/记者胡诚/通讯员黄启疆，杨开华，张敏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