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峰——西方智慧与文明

第一讲 第一节

好，各位朋友，我们再度欢聚南山书房进入了一个新的课程，我们从中国哲学转入西方哲学，为什么要转入西方哲学呢？因为中国自近代开端以来，不断的向西方学习。我们向西方学习是从器物和技术的学习开始，中间经过了制度的学习，从制度的学习又进入了对西方文化的学习。那么西方文化，文化是个大概念，五四新文化运动，就是向西方文化学习的运动，这个运动，从西方请了两位先生是吧？一位是德先生，一位是赛先生。

Democracy德先生，民主、science科学,赛先生，我们把西方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引入了中国,到今天100多年过去，我们看一看中国的教育的体系，课程的设置。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大学，只有少数的科目是中国文化，比如说汉语，比如说中国历史，那么其他的科目基本上都是西学。西学当中以西方科学为主，我们向西方学习是必要的。我们中国人打开了自己的视野，要走现代化的道路，不能完全依赖中国古代的自然知识，中国自己的科学。

尤其是工业化以及工业化之后，比如说现代，后工业时代，人类越来越依赖于科学的进步和技术在生产中的运用，甚至技术在生活中的广泛运用。科学技术都源自西方思想。中国人在这个西方自然科学的领域里边，如果要取得世界领先的地位，不光要依赖于少数天才，更重要的是，就是我们的每一代成长的学生，一直到大学里边，他能否进入让西方科学得以产生的思想境界呢？我们把自然科学作为一种仅仅作为一种应用科学来学习是远远不够的。

我记得印象很深的时候就是说，林彪事情出来以后，1971年林彪事情出来以后，913事件之后，然后周恩来开始主持中央工作，那么开始批判极左是吧？其中有一个领域，就是说高等教育大学要重新恢复理科，那么特别强调什么基础理论的研究，就是基础科学。当时非常强调，后来周培源写一篇文章，后来人民日报是发表了。毛泽东看来也是赞成的，他说大学还是要办，对吧？我说的主要是理工科大学，理工科大学还要办，然后基础科学要研究，基础科学不能马上变成应用的。

你比方说研究爱因斯坦相对论是吧？数学里面比如说研究哥德巴赫猜想，基础科学、生物学、遗传学对吧？现在遗传学的应用越来越广阔，但它首先要有一个基础理论问题，研究。那么现在中国上层的知识分子堪称intellectual的人，就在两个领域里边，一个叫人文学问，一个叫什么？自然科学的基础理论研究，它是无法变成产业的，但是它代表一个民族的什么？科学思维的水准。

那么科学思维的水准，取决于这个从事科学思考基础理论研究的人对西方哲学的了解的程度。基础科学意识到了前沿的问题，它越是变成哲学的问题。爱因斯坦同时是有非常好的哲学思考的人，有哲人的品质是吧？他否则不可能发动物理学革命，这是其一。

其二，西方社会科学也广泛的影响了中国，今天我们学的什么社会学，是吧？经济学、法学、政治学等等这些所谓social science is社会科学，也从西方的哲学的母体里面生长出来。科学，每门科学都是从哲学中分化出来的，就像中国的科学也从中国哲学中分化出来一样。我们有了阴阳五行的宇宙观，宇宙论这种哲学，我们才有了中国的农学，中国的天文学，中国的医学，还有中国的命理学是吧？我都把它们称为中国式的科学，从中国哲学的母体里面分化出来的。

那么我们现在学大量的西方科学，我们要知道这些科学的思想的基础，方法论的前提，这一切都是我们中国人应当了解的。还有社会科学一样，能怎么认识自己的社会？人类社会的自我认识是吧？西方人在他们的哲学当中，怎么看待人类社会的？怎么看待人与人的关系？社会秩序和制度的理性的基础，如何建构它？这一切都表明影响我们这么大的西方社会科学，它仍然以西方哲学做它的前提的。

所以我们有一点西方哲学的修养，我们这门课叫西方的智慧和文明。我们上刚刚完成的大的课程实际上是中国的思想，中国的智慧是吧？中国的人生哲学。那么这样一个转移，我认为蛮有必要。那么各位在西方的智慧这本书，我作为一个教学参考书，各位可以闲来翻翻，罗素写的东西还是比较轻松的，但是又是比较准确的，这样就比较值得推荐。

西方的这个学位，那么最高学位就是博士是吧？博士后不叫学位，是延迟谋职。就加入导师的一个课程研究，那叫博士后是吧？它不是个degree，最高的degree就是PhD是吧？什么叫PhD doctor of philosophy。不管你是哪一个专业的博士，都叫什么哲学博士，这是西方的传统。

如果你在一门科学的领域里面要做出创造性的突破的话，前提是你有非常深厚的哲学修养，所以对博士的要求跟对硕士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正如英文两个单词的意义的差别表明的，比方说硕士叫什么？Master，Master实际上就是能手，精于此道的对吧？叫master。doctor叫什么PhD Phd就philosophy的缩写嘛，拿他第一第二个字母拿来了，哲学就是philosophy在英语表达，德语词根都一样，那么取这个单词的第一第二个字母， Phd叫PhD这叫博士学位。所以堪称博士的人应该有哲学修养，要名副其实，不管你在哪一个专业里边。

我们这里不是博士课程，但是我们可能成为博士，我们也许在我们的许多领域里边，我们都是specialist，专家了。哪怕没学位，其实也是专家。

那么我们能否有一个学问呢？有精熟的知识和技能不等于有学问，有学问要有哲学思考的能力，这叫有学问。知识并不积累出学问来，学问可以帮助我们开拓新的知识。所以这样就是说哲学的重要性，我们就简单的说明了一下，那么我们来进入西方的思想，他跟我们中国的思想有多么大的差别，这种差别简直是根本的差别。

但从这种差别当中，我们中国人可以把提高自己，学西方哲学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得启发。就像我们曾经从两汉之际一直到唐朝，密切的研究佛经，佛学，那么得了释迦摩尼思想的启发，我们中国思想有了一个大的发展，就是宋明新儒学。我们现在再度的要得到西方智慧的启发，我们中国思想还能有一个发展，历史告诉我们就是这样。

我曾经在这里讲课的时候，各位听过听到我讲到就轴心时代是吧？公元前5世纪左右，世界上4个伟大的民族，为人类打开了4种思想境界，人类的思想境界就4种，也不是只有一种，也没有第5种。哪4种呢？中国的儒家、道家，古印度的佛学，古希腊的哲学，古代以色列的犹太思想，就这四种。那么犹太思想我们不去讨论它，它作为一种智慧的境界始终是在的，不断的可以启发我们，主要是启发了欧洲人，没有犹太思想，欧洲的文明特别是近代以来的文明，包括科学的领域不会有重大发展，光是在古希腊哲学的路子里边前进，不会有如此伟大的发展，因为有犹太思想，始终在欧洲思想界发挥它重要的作用。

我们随便举例子，发动了物理学革命的爱因斯坦，犹太人。发动了哲学革命，提出了历史唯物主义学说的写了资本论的马克思，犹太人在心理学的领域里边提出了精神分析学说揭示了人类心灵的最底层叫无意识领域，这个叫弗洛伊德，犹太人。20世纪最重要的思想运哲学运动之一就是现象学运动，现象学运动的发起者创始人胡塞尔犹太人。

所以犹太思想实际上它后来的作用是通过跟欧洲思想结合发挥出来的，伟大的学术科学的变革，学术思想的重大的进展，无一不受到犹太思想的启发。它同时是古希腊哲学的展开，同时又是犹太思想的启发，更何况如果没有犹太教，哪有基督教，是吧？基督教就是犹太教跟古希腊哲学结合的产物，跟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结合产生了什么？基督教。所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的领域，叫犹太思想，东方犹太思想。

那么还有一个佛学我们讨论过了是吧？那么中国哲学是我们本民族的思想境界，那么现在我们就进入了4种思想境界中的一种，就是西方。西方的科学知识我们已经不陌生了，我们从小时候开始就会接触到，包括接触西方的数学，我们学了最初的几何学，学了最初的数论，我们知道了第一个数论的概念，实际上就是什么呢？分数是吧？后来又知道了有理数和无理数的区分，后来又进一步知道了实数和虚数的区分，这一些数论的思想都是西方哲学思想的一个方面。所以我一直认为我们中国的学生首先应该进入中国哲学思想，那么到了高中阶段应该读一点西方哲学。因为他开始进入了自主学习自然科学的阶段，就高中阶段不同于初中，一个重大的区分，在自学能力，你要自觉的探索，独立的思考。那么思考要有依傍，思考所依傍的东西绝不是物理学教材现成给你的。

所以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今天中国的高中不讲一点西方哲学的课程呢？对吧？小学开始就要进入中国哲学，第一步进入就是三字经是吧？三字经是中国哲学的启蒙读物，给小孩子念的。人之出性本善第一句话，一个中国哲学的命题，对吧？就来了。

那么从小学开始到初中一路不要停，是吧？中国哲学是人生哲学，西方哲学是关于知识的哲学。那么你到了高中阶段，你开始了独立思考和探索，老师只是你的拐杖是吧？真正的优秀的高中生不是他现在成绩多么好，而是他有很强的自学能力。高中就要培养自学能力。那么在这个阶段自学能力需要经过思想，什么叫自学？独立思考，自己探索，敢于怀疑，敢于追问。最优秀的高中生大体是这种样子。我们复旦附中算是上海高中四大名校之一，对吧？

我知道最糟糕的是上海中学，那是个军营，比较令人满意的是复旦附中，那简直就是大学，没有老师天天盯着你的，复旦附中老师上完课跟大学教授一样的，拍拍屁股就走了。他来什么？吓住学生的，你今天两道题目我出在黑板上，你们想得出来吧？想，想不了，继续想。那么等到后来形成师生之间的竞争关系，学生愤怒了你知道吧？外面不知道找了什么题目，很难的。啪，扔给老师，你弄得出来。这个很好对吧？要开始独立思考，开始自己的探索，就自学能力很快增长起来。从复旦附中还有比较好的什么中学我忘了。比如说那个现在最近怎么样不知道，实际上控江中学非常好，对杨浦区的控江，我们会接触到的，一到大学里就问你那些问题，这些问题多半带有哲学的性质，但他在中学里边是得不到解答的。因为中学的老师普遍缺乏哲学修养，政治这个老师要讲解哲学，确实把哲学当政治讲的，区分在这里。

所以后来就到大学再补西方哲学的课。复旦的学生蛮聪明的，就是说哲学的课他都来听的对吧？当然坚决不转专业转过来，后来我的一句话很简单，叫复旦的学生聪明到什么程度呢？跟哲学谈恋爱，但坚决不跟哲学结婚。因为考虑将来的就业嘛。但是哲学的课他们旁听很厉害的。基本上我讲哲学的课，还有我们同事讲哲学的课，座位正式有座位的，学生都是选了这门课的对吧？这个名册上有他的名字的，将来考试有学分的，那么还有根本没选这门课，他来蹭课的。就来听哲学，这就对了。

所以复旦大学什么专业都可以（没有），不能没有哲学系。真正的university综合性大学，它的精神中心就是哲学。那毫无疑问。好了，这样我就讲了我们各位和我在一起聚在一起学习一点西方哲学是蛮有意思的事情。这是很愉快的精神活动。很愉快的活动，这种活动是最高的智力活动。你说数论难嘛，比熟论更难的是什么？本体论。哲学的本体论。哥德巴赫猜想够难了是吧？还有比哥德巴赫这种猜想是算属于数论，哲学当中数论是最难的了。

人类比数论更难的学问，就是哲学的本体论，就Ontology，这是最难的。所以人们很有意思，发明那么大难的问题来难自己。我们学Ontology学一点，不要入迷，同样迷有一点危险的，因为复旦大学的历史告诉我们，有两个系是盛产精神病的啊，或者多产。一个数学系，一个哲学系。哲学系里面学中国哲学的，不出精神病的，学西方哲学很危险。我之所以没有变成精神病患者，是因为我的幸运是吧？当时就差一点了要，神神叨叨的思考那种根本不食人间烟火的思想，抽象又抽象，玄而又玄，那叫思辨。我们稍微碰点思辨也值得，不要投入进去。思辨的英语单词就是什么？叫 Speculation。我们偶尔也思辨，只是偶尔，这时候马上就跑了。那么你学西方哲学就要进入思辩，speculation，我们进入西方的哲学，西方的智慧当中，首先就是思辨的智慧。

好，我们反正试试看啊。我们这样的一个讨论就是一个课程对吧？能不能，我能不能成功的把大家多少带入一点思辨中去？如果各位受不了，我再把大家救出来。我还有救的本领的，各位相信我这一点。就坐禅你不能走火入魔对吧？就欧洲伟大的哲学家，同时保持了健全的理性，疯掉的没几个。但有的，尼采就疯掉的。尼采最后的十年就是在黑暗中过去的，他真被送到精神病院去的。

好，那么我们今天就开始讲第一讲，这是第一讲的标题，西方智慧的起点。

各位如果这标题抄过了，我就擦掉了。翻译一下。今天的希腊，还有小城市被称为米利都的，古希腊的时候这个米利都是个城邦，古希腊有好多城邦，最出名的是雅典，那么今天是希腊的首都。那么西方的哲学起步于米利都学派，米利都学派的第一个人物，叫泰勒斯，我们做一个简单的介绍就可以。

他为什么成了，被称为西方哲学之父？father,西方哲学的父亲，因为他讲了一句话，他许多的言论终于都没有能够以文献的形式流传下来。但有一句话后面的人都知道是他说的,什么话呢？水是万物的本源，就水，水是万物的本源。，因为他说的这句话当然也有翻译本原翻译成始基的，水是万物的始基，就是翻译的不同了。为什么这一句话就让他成为西方第一个哲学家，他因此被称为哲学的父亲。这句话有什么重要？而且我们今天听起来很荒唐，水是H2O，它根本不是本源，它是两个氢原子加上一个氧原子，不要去这样想这个命题。

这个命题让西方哲学起步的原因是什么呢？人类想要理解这个世界的起源，因为人类初民们后来体会到他们自己文明的创造活动，对文明创造本身有体会，因为人跟动物界告别就是人开始什么？以劳动的方式改变自然了。

那么有劳动就意味着工具的制造和运用，不制造工具、不运用工具的活动，不能叫劳动的，叫采集是吧？那么高级动物都采集了，劳动意味着工具的制造，那么工具的制造和使用，就是这里边，就有一个创造性被初民体会到了。

那么他们就想，想这个世界，它也应该是被创造出来的。谁创造了他？原始宗教来了，原始宗教提出了最初的创世说。后来的就犹太教基督教都有创世说，是吧？上帝创造世界，那么这时候没有哲学，只有宗教，原始宗教，然后编了许多的神话，来解释世界的起源，和它统一的根据。因为宗教才用了运用的是拟人化的想象，把人的品质交给了神，然后让神来充当世界的起源和基础。这就是宗教。宗教早于什么？哲学。

人类的思想意识的领域，最初的成果就是宗教，各个民族没有例外的。中国也有一点原始宗教，也创造了各种各样的神是吧？来解释我们生活的基础，但中国很快就摆脱了原始宗教，后来提出自己的一种中国哲学的宇宙发生论和宇宙构造论。

那么西方人呢，是通过一个人叫泰勒斯，当他说世界统一的基础是水的时候，一个重要的原则出现了，就我们不借助想象力的运用，拟人化的表达，来解释世界。我们用世界本身来说明世界，是不是这个原则？用自然本身来说明自然。水是一个自然物，同时又让它充当了整个世界的根据和统一的基础。由这句话说出来了，一个新的原则来了，叫理性发挥自己的作用，不借助想象，用自然本身来解释自然，就是理性的运用，对吧？用神话来解释世界，那是想象。

所以这一步非常的关键，所以叫哲学的开端，西方哲学的开端。这个开端，中国哲学怎么开端？中国人同样跟欧洲人一样，要追问世界的基础、来源是吧？这个世界怎么回事？它的起源，在这个开端处中国人怎么说？把与中国曾经有的神话，古代神话我们撇开不讲，中国人开始凭借自己的理性开始解释世界的时候，他怎么解释的？

老子一句话非常典型，叫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么道是什么？道可不是自然物，知道吗？自然要排到后面才出来的是吧？要到三生万物的时候才来。

道是什么？无名，无就是无，道是无名嘛，就是你无法说它，叫道可道。可以看到，你不能正面说它，道就无名，能够说出来的东西已经不是道了，就是个具体事物，对吧？实际上中国的宇宙发生学思想，宇宙的起源和它统一的基础的思想是什么？关于无的领会，对无的领会。西方人第一个哲学家，泰勒斯说，这个世界的其实统一的基础，宇宙统一的基础是水，它可不是无，它是个确定的自然物。这里差别来了。哪一个高明？中国。我们不能不承认这一点。

道生一不是道产生一，道就是一，一无法言说，但一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二对吧？一生二，也不是生，一分为两个方面，哪两个方面？阴阳。各位是不错的，“一阴一阳谓之道也”是吧？阴阳。阴阳两方面一结合三来了，三就是具体事务，表示多数。三生万物，不是说三生出万物，万物每一个事物都是三，他把阴阳结合在自己身上了，它乃是一事物了。

所以我们对老子这句话就理解了是吧？从无开始说宇宙的起源，西方人觉得很奇怪，无怎么好生有呢？我们所领会的无，叫道啊，道就是不可言说。道不可言说各位听了慌。你不可言说，还得给它一个名称叫道，所以道可以说他，但一说出来就不是道，其实他无可言说。很对的啊。

如果道可以言说意味着什么？言说者在道之外，把道作为一个言说的对象说了，同意吧？这里面问题来了吧？如果我们说道，就说概莫能外，都在其中。可以游离到道之外的东西能够存在，它还叫道吗？道无处不在。你说要去说它是吧？说它什么意思呢？它变成一个object，对象。那么你言说他，你叫言说者，他叫被言说的道，那么言说者跟被言说的道是不是分开了？一分开它就不是道了。

中国的思辨啊，中国最初的思辨境界就极高，你一说，我在说道好了，你已经把道拿掉了，你在评价上帝，就把上帝取消了，你哪怕赞美上帝一样没用的。赞美不是给他最高的评价吗？如果上帝是你评价的对象的话，你就跟上帝齐肩了，你知道吧？他还叫上帝吗？西方神学的谬误，从中可以看出。

我们刚刚开始做一点点思辨。所以老子是很清楚的。道不可言说。那么我们总想说，如果真不可言说，你道德经就6个字结束了呀，对吧？你还5000言，你道德经应该就是6个字“道可道，非常道”，好了，你还诵5000言。你不是自相矛盾吗？初看如此，仔细体会没有矛盾，怎么没矛盾？老子说道从来不说道是什么，而是说它不是什么，明白这个意思了？你正面的说它是什么，肯定错了是吧？一旦说它就不是道了。你一定要排除什么？不是道，你别以为这是道，那是道，它都不是，你知道全排除完了，你才知道，道是什么。那叫否定性的说明，才能说出那个不能肯定性说的东西。

它实际上不是直接被说出来，而是被排除了许多对它的解释之后，你才明白它是什么。所以要5000言。后来庄子还不止5000言，一部老子一部庄子都在论道，但是，不是正面说它是而是说什么不是道。所以老子庄子的著作值得我们去阅读的原因是什么？教我们做减法，就这个意思。

你别以为你在人生或者工作当中积累一些或某一条你认为十分宝贵的经验，你以为这就是道了，然后你读老子他告诉你这不是的，你读庄子书它不是的。你经过多少次不是之后，就“为道日损”，损就是拿掉减掉，“损之又损”。什么时候你体会到天道了，因为天道没写在天空上，让你看到是吧？什么时候你体会天道了呀？当你把来自，你人为的因素统统去掉之后，去干净了，你就理会天道了呀。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学老子庄子的，这是必修课，中国人要进入自己的思想智慧，这是肯定是必修课之一。我们学他们，就是学做减法。大家都说学道家就是能够放得下是吧？儒家让我们拿得起，道家让我们放得下，佛家让我们想得开，是吧？这三句话都是对的，但放得下难呐，你为什么放不下？因为你减法做不来，你不做减法你就放不下的，但做减法不是天生会的噢，要被教的。

我们在一个文明当中逐渐的成长着生活，我们就自然而然做加法的。是吧？知识要增多，经验要积累，全在做加法。当然有好处的，但是跟道越走越远。你做了加法之后要学会做减法，你才有智慧，否则全叫知识。有了智慧，你再来用那些知识才能用，知识要用智慧来运用的。你怎么办？到老子庄子那里去，学习他教你的学会做减法，就是这个意思。是我想西方，突然也讲到中国，这是做了个比较，中国思想的起点多么高，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无开始的噢。

西方人哲学思考是从有开始的，而且很确定的一个有，叫什么？water,水。水是万物的始基，这个命题非常重要，第一个原因我刚才说了，他要用自然本身来解释自然，摒弃了宗教的想象，这是第一个重要性。第二个重要性，它通过命题，昭示欧洲人不管世间的事物多么千变万化，他们是统一的。世界统一与水，就承认世界的统一性，这是个重要的思想。我们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比方说地球上所拥有的元素，你可以研究它的是吧？多少种。后来谁，门捷列夫发现了元素周期律，把未找到的元素都已经列在那里了是吧？而且按照元素周期律可以判断一个未发现的元素，它的原子量应该是什么？可以推算的。后来找到了这个元素，果然原子量就这个份量。

实验上的数据的差距，只不过是实验上的什么？误差。原子量是可以称的，是吧？原子量就是原子的重量对吧？它是可以称的，是个经验的东西。居然用理性推出来它有多少量，那叫元素周期律的发现，元素周期律的发现，里面暗藏一个什么哲学原理啊？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统一的，统一原子，原子有多少种推得出来，舍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原子了。你信不信？你不信你到星外，你到火星上去找一个地球上没有的元素，你永远找不到。我们未去过的星球，你不要以为它会有在地球上没有的元素，这是不可能的啊。这是不是世界的统一性啊？你可以说在火星上没有iPad，这是对的。根本他们那么你还没有技术文明，但你不能说火星上拥有着地球所没有的元素，这是不可能的。思辨啊，第一个思辨就来了是吧？

水是宇宙的本源。第一条思辨，虽然他错了，错在因为水并不是本源，水是H两O，但是他的思辨在里边。不管多种多样的事物千差万别，他们最初可以什么，找到本源的统一性，这个思想就有第一条命题显示出来了，所以这个命题因此伟大了，因此让西方哲学起步了，介绍到这里就可以了。

那么米利都学派，因为是他所在的城邦叫米利都因此得名的，我没到希腊去，如果我到希腊去，我要到米利都去一下，看看西方哲学起步的那个城市对吧？只不过说怀旧了。

那么米利都学派有三个代表人物，泰勒斯有他一个学生叫阿纳克西曼德，那么阿纳克西曼德又有自己的学生叫阿纳克西美尼。三个人，构成了米利都学派的代表人物，三代，师生三代对吧？很有意思。西方的哲学，西方的思想学问起步的时候就表现出一种伟大的批判精神，学生是来批判老师来的。

阿纳克西曼德先从泰勒斯那里学到了这样一个世界统一性的思想，但是不能同意他的老师说水是本源，因为水毕竟是具体的事物，还有的东西是绝对干燥的是吧？里边根本没水，它还存在呐。简单的思考来了是吧？

但是他提出一个挑战，就我们找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来，拿它充当世界本源肯定错了。那么他给出他的命题了，什么是世界的本源，什么是世界——无限，他给了一个无限。我们现在译成了无限，那也有译成无际的，好像我的手里罗素，伯特兰·罗素的《西方的智慧》，谈到阿纳克西曼德的时候用了无际的翻译方法，译成汉文叫无极，但通常一般西方哲学史的汉文著作，都是译无限，但这个无限不是跟有限相对立的这样一个范畴，无限是指什么？原始混沌的未分化的物质，原始的混沌而未分化的物质。叫无限。这就是阿纳克西曼德对他的老师的一个重大修正。不能把本源落实到一个具体的事物上，那么落实到什么？原始物质，实际上他推想出来的噢，未分化的原始的混沌一片的物质叫无限，那么这个思想来了，这个思想有意义吗？有意义的。

他准备了他的学生来批判他，为此做了一个准备。他的学生叫阿纳克西美尼，阿纳克西美尼对自己的老师又要批判了，就像他的老师曾经批判他的师爷一样，对吧？

那么阿纳克西美尼认为你说的无限只是你的虚构，你拿不出来对吧？我们既然要追问世界的本源，我们总得拿出点什么来？要肯定地说出它是什么来？于是他提出他的命题了，叫阿纳克西美尼提出的宇宙的本源是什么呢？qi,这个qi是什么？他说是什么，让所有的事物彼此之间可以互相作用的普遍的媒介，就这个意思。qi的特征叫聚散，他是一种聚散的状态。聚散状态，就是聚散。

阿纳克西美尼说ju就是这个气才是宇宙的本源，这个qi肯定不能用英文来翻译的，你把它翻译成air，那叫空气了。你把它翻译成guess，它叫气体了。

古希腊的哲学到阿纳克西美尼提出qi这个概念是无法用今天的科学来说的，但曾经又是西方物理学很依赖的一个概念，叫以太。所以后来物理学到了现在，以太这个概念没有了是吧？一度以太概念是一个说明超距作用的基本概念，超距作用。

什么叫超距作用？爱因斯坦十几岁的时候呢，他父亲的朋友到他家里来做客，带了个小礼物，给小爱因斯坦。什么礼物？指南针。给他玩。但是爱因斯坦是个天才，小小的十几岁的，大概12岁左右，它就拿着这指南针在想一个问题。我怎么转，它这个指南针执拗的指向一个方向。那么它就想，谁拖着它，谁在拖着它。因为小爱因斯坦认为一样东西拖着它要去吸根线上去是吧？比如说我在针尖上吸了根细细的线，你怎么转我就拖着它，让它在一个方向，现在没有那根线，对吧？系着这个指南针。它就指南，总要有东西作用于它是吧？作用于它东西我看不到。我推这个桌子它动了，我推小车它滚动了，那么推门就看到了是吧？直接作用。有什么东西让这个指南针执拗的指向一个一定的方向，这种力量是没看到它接触，没有接触到啊，这叫什么？超距作用。难道超距作用就没有作用的媒介吗？应该有。于是物理学提出了什么，以太。以太这个物理学概念的前身是什么？阿纳克西美尼讲的，qi。他把qi解释为聚散状态。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什么？中国宇宙论思想跟阿纳克西美尼在这一点上，惊人的相通。中国人认为宇宙怎么构成的？气，大概有5种，阴阳五行之气，金木水火土，就是气。后来我一直想，如果西方的自然观，西方的宇宙论就按照阿纳克西美尼的路子走下来，走到后来就跟中国差不多了。

是吧？你现在跟洋人讲，宇宙是什么构成的？阴阳五行之气的浩转流变，金木水火土，人体也是小宇宙，也是阴阳五行之气的凝聚和流转。金木水火土。

比方说肺属金的，肝属木的，脾胃属土的。肾脏属水的，心脏属火的，他们听了傻掉了。

“你的意思难道说肺是块金属吗？我们的肝是个木头，我们肾是一泡水？”然后我们马上跟他们解释，“不，我们中国人讲的金木水火土不是化学元素。”“不是化学因素是什么？”“是气。”什么叫气？他们全忘了阿纳克西美尼。其实阿纳克西美尼才说出了什么叫qi，就是聚散状态。比如中国人讲的五种气,当中哪一种聚的最厉害？金，金是收敛是吧？哪一种发散的最厉害？火。当中几个是中间状态，而这种事情欧洲人终于已经不懂了，他们曾经有过一个人懂的，那叫阿纳克西美尼，他想这样来解释宇宙的基本构成，就是qi,这就是米利都学派，也就是西方最早的一种哲学，叫关于宇宙本源的学说。

但是到了阿纳克西美尼虽然提出了气，仍然有基本的问题没解决，什么问题没解决呢？西方思想有它的道路的。中国人满足了，五种气就好了是吧，还多说什么呢？他们认为没解决问题，为什么没解决问题？qi不管你怎么描述它聚散也罢，其实它还是有限物，我们如何担保这一个有限物，可以推出所有其他所有的有限物呢？

有限的事物，所以宇宙本源学说到了阿纳克西美尼那里就陷入困境，再也走不下去了。我们讲西方哲学的智慧的起点，而不是像西方哲学的起点。西方哲学的起点是什么？泰勒斯，米利都学派，智慧还没来。要谈西方智慧的起点，一定要谈谁呢？毕达哥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