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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山是浙东一大名山，《吕氏春秋》、《准南子》中，将会稽山与泰山、王屋、太华等山并称为“九大名山”，并将其列于首位。从秦到清，历代王朝均有祭祀名山大川礼制，对象一般为“五岳五镇四海四渎”，而会稽山就是“五镇”中的南镇。 会稽山风景优美，春和景明，花团锦簇，烟霭飘渺、层峦叠翠、山水映趣、钟灵毓秀，四时风光，令人应接不暇，美不胜收。李白、贺知章、白居易、元稹、孟浩然、孟郊、张继、李绅、秦观、王十朋、袁枚等多位诗人，留下了咏赞之作。李白《送友人寻越中山水》：“闻道稽山去，……千岩泉洒落，万壑树萦回”。《别储邕之剡中》：“东南指越乡，……水入会稽长。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贺知章在《采莲曲》中，曾赞：“稽山罢雾郁嵯峨”。白居易《元微之除浙东观察史……》称：“稽山镜水欢游地”。元稹《送王十一郎游剡中》：“越州都在浙河湾，尘土消沉景象闲。百里油盆镜湖水，千峰钿朵会稽山。军城楼阁随高下，禹庙烟霞自往还。想得玉郎乘画舸，几回明月坠云间”。在《寄乐天》中盛赞：“天下风光数会稽”。晋顾恺之也写下了“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的评语。康熙也留下了《谒大禹陵》诗一首：“古庙青山下，登临晓蔼中。梅梁存旧迹，金简记神功。九载随刋力，千年统绪崇。兹来荐蘩藻，瞻对率群工。”帝王与诗人的立意自然不同。 会稽山脉绵亘浙东大地100余公里，大部在绍兴境内。有宛委山、秦望山(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天柱峰因而更名秦望山)、香炉峰诸峰雄峙，千岩竞秀、层峦叠翠，鉴湖、若耶溪、小舜江诸水长流，清彻如镜、漾漾清波。 我读小学、初中时，学校每学期都有一次远足(按现在的叫法，远足就是春游和秋游)，远足是有别于私塾的新式学堂，一种约定成俗的教育内容。可能目的是为了让学生接触大自然和社会，能够去体会知与行的结合。远足归来照例要写作文。远足是学生时代最让人兴奋的趣事。一宣布要远足，我们会充满期待，兴奋好几天。出行时，会象出笼小鸟一样活蹦乱跳欢呼雀跃。当然活蹦乱跳欢呼雀跃的只是男学生，女学生总是安静地围绕在老师周围，不敢走远。 绍兴风景名胜很多。小学低年级时，多在城区远足，游鲁迅纪念馆、府山、塔山……。小学高年级和初中，远足的首选是离绍兴市区近的禹陵和东湖，记忆中学校没有按排去过较远的兰亭、香炉峰等地。每学期一次的远足不能少，但学校、老师都担着责任，毕竟学生的安全最重要，所以不敢走远，更不敢带学生去爬山。 游东湖出五云门，可以沿着萧绍公路步行(那时没有公共汽车，烧木炭作为动力的长途汽车不停靠)，也可以坐埠船，这是一种有蓬的大船，可载人二、三十个。为了防止公路上行走不安全，首选是坐船。 游禹陵出稽山门，那时候还没有通公路(公路是1958年开始修的，本人曾参加过修路的义务劳动)，沿一边稻田一边临水的塘路步行。也可以坐船，是乌篷船，绍兴人俗称小划船(也有不载客的小划船，没有篷)，只能坐四～五人，从未坐过。 东湖的景色在目的地，十分精致、委婉、旖旎，但一路上几乎没有风景。禹陵的一路上都是风景，出稽山门首见两座白色的坟茔，那是为反抗日寇侵略牺牲的稽山中学学生的墓地。塘路是横铺的石板路，一边稻田，一边是景色如画的若耶溪。南朝王籍泛舟溪上，写下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诗句。 塘路上有凉亭两座，内配有石条凳，供路人歇息。走累了，特别在夏日的骄阳下，有这样的遮阳歇脚之处，真是十分恰意。绍兴人历来把修桥、铺路、造凉亭当做善事，功莫大焉。一路走来，一马平川，稻浪翻滚，波光潋滟，隔水远眺，可以望见如浮在水面上的禹王殿，飞檐琉瓦，高大巍峨。 禹陵去过多次，印象最深刻的有两次：一次是高一下学期，班主任陈克敏老师带我们在禹陵露营；另一次是2017年，高中同学聚会到过禹陵。当时想见一见李斯小篆嶧山碑，该碑原立在稽山中学校园内，后奉政府令迁址禹陵。不知是功夫不到，诚心不够，还是深藏不露，错过了缘分，终未找到。 大禹的一生与绍兴结下不解之缘。他在茅山表彰天下诸侯治水之功，会聚一起计算功劳，茅山因此更名会计山——会稽山。大禹封禅在会稽山，他娶妻在会稽山，妻名涂山氏，传说是狐仙，他死后葬在会稽山，名禹穴。至今在绍兴还留有姒姓后代。 站在禹王殿后的山顶上，俯瞰绍兴城区全貌，历历在目。很容易看到绍兴城内三座突兀的山峰：府山、塔山、嶯山，实际是会稽山的延伸。若干年前应是海上的孤岛，沧海桑田，随着泥沙的沉积而连成陆地。府山顶上有望海亭，小时候登山远眺，似隐约可见烟波浩渺的大海。 从禹陵出发，过南镇，不远处是有名的香炉峰。香炉峰海拔354米。峰顶有数十平方米平台，形如香炉而得名。白居易在《和微之春日投简阳明洞天五十韵》中有“耶渓岸回合，禹庙径盘迂。……石凹仙药臼，峰峭佛香炉”诗句，南宋状元王十朋形容香炉峰谓“郁郁苍苍，岩岩巍巍，磅礴蜿蜒”。 当年只知有螺蛳旋，轿路两个上山通道。轿路是达官贵人坐轿上山下山之路，我辈没有坐轿的福气，但在轿路上行走还是可以的。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有经验者告知，上山时宜途经南镇后，走螺蛳旋台阶，下山时可走轿路。这是因为上山时，血气方锐，任山路陡峭，可以心无旁骛，一鼓作气登顶。螺蛳旋上山台阶是石砌的，宽仅1公尺多，可与下山之人侧身交会通过。有人数过，台阶共1508级。两侧是杂草竹林树丛，别无可走之路。下山时省力气走轿路，轿路沿山脊走向，十分平缓，是泥路，可以自由散漫地离开路，到两侧的山坡上去采摘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听说在潮湿背阴的山岩下可以釆到兰花，除一般的草兰外，幸运者也有采到名贵品种的。我上山数次，从未采到过兰花。兰花高雅，与我这样的俗人是无缘的。 在螺蛳旋石阶和轿路汇合后，只有一条路通顶。途经一处叫“瘦牛背”的地方。这是去香炉峰最险峻之处，记忆中是从山岩中凿开的路，右边是笔立的峭壁，上有镌刻文字，左边是深谷。路面是凿开的岩面，宽不足3米，靠山谷侧没有栅栏。人少时不算难走，人拥挤时十分危险，但从未听说过发生险情，老人们说这是菩萨在保佑。山顶上是一座占地不大，名叫南天竺的供奉观音菩萨的佛教建筑，依山而建，记得进出庙的台阶是整块山岩凿成。 老辈人说，香炉峰顶庙内的观音菩萨十分灵验。每年农历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一说还有九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生日。为什么有两个生日，据说一个是观音菩萨出生的日子，另一个是观音菩萨修炼成佛的日子(佛菩萨中只有观音菩萨是女性，据老人说，观音菩萨修炼成佛，未修成男身，只修成了一双男人的大脚。使人想到当时男尊女卑之严苛。我深深为观音菩萨抱不平)。每逢这两天，善男信女朝山进香拜佛，求菩萨保佑，络绎不绝。每个人怀着不同的希望虔诚而来，了却心愿后满意而归。为示诚心，还有在庙内宿山(过夜)的。 在禹陵到南镇的道路两旁，排满了摊贩。有卖香烛銀锭的，有卖水果糕点的，有卖艺变戏法的，有拉洋片看西洋镜的，也有卖玩具的。记得有竹制的龙，一节一节接成，可以左右但不能上下摆动，还有可以发出格格声音的竹制枪，竹制笔筒，竹笛，竹骨折扇(俗称油纸扇)等。可叹的是还有乞讨者。 记忆中，我最后一次登顶是一九六二年暑假返乡，与赵圣泉、朱炳清三人同行。以后没有再登上过香炉峰。父母亲逝世后，安葬在南镇旁会稽山麓的公墓内。每年清明、冬至，我都会偕同姐弟来到会稽山麓给父母上坟扫墓。年复一年，二十年没有中断的祭奠，后来被新冠疫情打断。眼看着山下热闹起来，修起水泥路，建起了宏大的寺庙，建起了公路和停车场。 站在父母亲墓旁远眺，可以望见香炉峰巅顶重建的观音殿。眼前看见的是寺庙内升腾的缭绕烟雾，耳闻的是寺庙内飘逸出来的钟鼓奏鸣。俗尘荡涤，凡心中油然升起宁静，有如入仙境的感觉。 会稽山风光秀丽无限，物产富饶，人文积淀丰厚，自大禹至今胜迹无数。非大才之如椽之笔不能叙述透彻完整。我的拙作只叙述了少年时代的些许回忆，孤陋寡闻，犹如汪洋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滴。错讹不当之处难免。游戏之笔，尽付东流之水，笑谈之中。 注：大禹治水，八年在外，三过家门而不入。司马迁赞曰：“娶妻有日，过门不私”。 注：传说大禹在香炉峰觅得《金简玉字书》，“知山河体势”，治平洪水，分定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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