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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院归来:京华梦如浙江潮

 zhb学习阅览室 2024-03-10 发布于上海

作者:时晓

初见

到鲁迅文学院进修,是我多年的夙愿。为了保证学习时间不受干扰,我在年初放弃了一个不错的工作机会,专心地等待鲁院的召唤。收到鲁院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正在合肥参加一个文学活动,得知消息后,仍不放心,让家人把通知书拍了照片发给我,看到枚红色的通知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一颗心才算踏实下来。为了从身心回归一个学生的身份,启程那天,我没让家人开车送,也放弃了乘坐出租车,而是坐地铁转高铁,拖着个行李箱,风尘仆仆却心情雀跃,一点都不觉得累。我想起了当年做学生的时代,仿佛有个少女的背影在前面引领着我。

到了北京,经过一路的高楼大厦,最后一站是现代文学馆。我在马路对面下了车,望着这座不起眼的建筑,心里激动又安稳,我在北京是过客,但隔一层树荫,它给我一种家的感觉。当时已是傍晚,文学馆的门已经关了,我需要绕行一大圈到后面的鲁院东门。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跟文学馆的门卫打了个招呼,问能不能从这里进去。门卫听说我是鲁迅文学院的学员,马上拿了钥匙帮我开门,我心里感觉暖暖的。进门左拐,一抬头看到鲁迅先生的雕像,我在许多地方看到过先生的像,现实中,书页间,唯有这次,却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我是专门来向他请教的,他也从遥远的年代走到了我面前来。我走上前去向他鞠了躬,感觉如此亲切,同时感觉到院子里别样的安静,似乎有一种神圣高洁的气息,让我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到了鲁院教学楼前,看到门旁石碑上刻着的“鲁迅文学院”几个大字,心里又掀起了一阵涟漪。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班主任崔君和几位鲁院老师还在一楼大厅等候着,热情写在脸上,让人如沐春风。我签了字,领了门卡,从那一刻起,我正式成了鲁迅文学院第44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的一员。

莫言讲授“开学第一课”

入院第二天举行开学典礼,典礼后,由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给我们讲授开学第一课。我不追星,但一直喜欢莫言的作品,他的作品有浩荡之势和苍茫之气,苍茫中又透着诡异,阅读他,我像一叶小舟飘浮在波涛中,很容易被带走,也很容易产生读者之轻。但面前的莫言讲起课来却轻声细语,与其作品的面貌迥异。我按捺住在思绪中漫游的心跳,仔细听。

莫言从小说与戏剧创作的关系谈起,探究文学写作诸多方面的重要话题。莫言老师让我们要有写长篇小说的雄心,要立足中国大地,借鉴西方的叙事技巧,讲好中国故事。借鉴的过程是寻找自我的过程。写长篇小说需要毅力,需要长期的酝酿,平时要注意观察生活,积累生活细节,借助日常生活经验发挥想象力,构思成熟后,一鼓作气写出来。完成初稿后,再反复修改。让我们多读经典,多向大师学习,学习之后是逃离,逃向自我,逃向故乡,逃向灵魂深处。还建议我们要善于从民间艺术里汲取创作灵感,艺术之间有密码可以相通,比如他的《檀香刑》就是来源于民间艺术。他还提到,要关注儿童文学,好的儿童文学老少皆宜,历史、文化、哲学都可以用简单的故事表现出来。除此之外,莫言老师鼓励我们在鲁院学习期间修学储能,交流切磋,开阔视野,提高审美,写出更高水准的作品。随着讲课的深入,我似乎在渐渐忘记他的声音,醍醐灌顶的,是文学本身的声音,并被这声音牵引着,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新的文学世界中漫游。莫言视域广阔,口才极好,把深奥宽博的文学讲得深入浅出,妙趣横生。他很会讲故事,幽默感十足,他提到当年在鲁院读书时和余华老师的一些生活和写作上的趣事,引来大家阵阵笑声,也把我的思绪一次次拉进现场里来。这就是大家之声的吸引力和控制力吧。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莫言老师的到来,食堂中午特地准备了手工水饺,我们也跟着沾了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那天的饺子格外好吃。

名家讲堂

名家开坛,饕餮盛宴。继莫言的第一课之后,刘庆邦,徐可,陈宇飞,刘华杰,王勇,张柠,郭艳,李建军,毕明辉,陈述,张清华,王忠汝,许燕,白烨,付秀莹,彭学明,石一枫,张莉,戴锦华,何平,周熙明,梁振华,张源,乔叶,顾春芳,李洱,汪政,孟繁华等诸多前辈也陆续来到鲁院大讲堂,给我们带来一堂堂精彩纷呈的讲座。涵盖文学,博物,党史,音乐,美术,心理学,编剧,电影等等,我的认知不断被刷新,被拓宽,被提高。比如郭艳老师不仅给我们讲授文学史,还让我们要有目标和野心,要对出版社和大刊去魅,不要在意一时的出版和上大刊,也不要一味追求获奖,而是要写出真正优秀的作品,待二十年、三十年后梳理文学史的时候,还能够榜上有名。让我感受到文人的坚持与风骨。徐可院长给我们讲了鲁院的发展史,并且强调我们这届学员的录取经历了严格把关和层层筛选,既有对我们的认可,又有对我们的期许。北大博导王勇老师的国际关系课,让我们以比较专业和理性的眼光来看待中国在国际关系中所处的位置,以及面临的挑战与机遇,让我们在创作的时候,有了大局观。张柠教授不仅教给我们编故事的方法,还强调编故事并不难,难的是让故事成为艺术品,要追求作品的审美价值。他说小作家是可以模仿的,而大作家是用来滋养你的。石一枫老师建议我们要写出独特性,不要去写有标准答案的小说,小说妙在一言难尽。付秀莹老师让我们既要深入生活,又要保持手热的状态。她提出写小说是把握一个小与大的问题,是小人物、小细节、小的切口与大时代的碰撞融合。新晋茅奖得主乔叶老师说,作家要将你对生活的认知,你最好的情感,你最深刻的生命体验,放在你的文本中,让作品替我们活着。汪政老师建议我们要找到自己的创作母本,进行新的融合与创新。孟繁华老师指出世界上的著名文学都与两性有关,两性关系构成小说创作的主体,并提醒我们,女性文学不能走向另外一种性别歧视,否则是走不远的。知识点太多,这样的罗列显然贫乏。总之,每位老师都拿出了独门绝学,让我感到收获满满。我一边用耳朵听,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以备将来慢慢体悟,同时把即时的感悟发在微信里,有时仅仅是一两句话,像是在为自己的文学小世界点灯。

诗意浙江,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

在鲁院,我属于小说组,但一个意外的收获是,我常常和诗歌组的人混在一起。这些年我默默写诗,但与诗人、诗歌圈几乎是隔绝的,没想到在鲁院竟然破圈了,和张常美等诗人聊天,参加北京诗人的聚会,月光下在楼前的台阶上读诗、讨论诗歌,三个月下来,对于诗歌的感悟,竟然比小说还多,好像和诗歌的某种血缘关系一下子接通了,创作诗歌近五十首。独自在房间读那些大师的作品,每每有开悟的感觉,我在想,是不是诗神在帮助我打开诗歌的这扇窗?如果是的,我希望它永远开着,不要关闭。

因为诗歌的关系吧,遇到的人和世界都变得诗意起来,我甚至觉得,很多地方,或者物品上,都藏着我要写的诗。11月份去浙江社会实践,并观摩茅奖颁奖,文学大咖齐聚乌镇,像极了文学界的武林大会,热闹非凡,空气里弥散着文学的味道。作为一个文学新人,置身其中,感觉到了文学不一样的魅力,但这已经不是重点,更吸引我的,是古镇里藏着的亘古诗意。有天中午我一个人在两府客栈后面的那条水街散步,水街路边有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江浙分府,我就很好奇,一路走过去,追根溯源,知道这里在明朝时候是江浙两省的交界处,为了方便管辖,设立了江浙两府分府府衙,“两府客栈”也由此得名。知道这些背景之后,走在石板路铺就的水街上,感觉就变得丰富起来,当时正是午后,香樟树的叶子落下来,投影在石板路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我想象如果是在明朝,此时此刻,会不会正有一些穿着襕衫(明朝时读书人的服饰)的人,正在和我并肩而行,或者擦肩而过。拐过这条水街,旁边有一条河道,河道里有一艘石膏船,船上有几个石膏做的巡视兵雕像,远看活灵活现,近看当然是静止不动的。这静止不动仿佛不是因为石膏,而是由于岁月。而在江浙分府府衙大院内停放的钟楼和鼓楼,仿佛在等待有人来重新把它们敲响。看到这些场景,很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也因为这些灵感,我写出了诗歌《在水街》。

文学与生活的交融

除了鲁院内的名家讲堂,走出去的机会也不少,各种形式的文艺活动,比如去广电总局看电影,去人艺看话剧,去北师大听苏童讲小说课,去北京文联听徐则臣讲《帕慕克、萨拉马戈与肖洛霍夫》,去小众书坊听臧棣谈诗,去中国出版大楼拜访名刊名编,以及各种研讨会、改稿会、交流会、见面会、运动会、联欢会等等,让我见识了鲁院的开放性和丰富性。在京三个月从秋到冬,衣服虽越穿越厚,身体却越来越轻捷。三个月虽短,但文学的洗礼,比我过去的三十多年还要深刻,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头脑风暴,今后,怎样驾驭这团风暴在最前沿的文学现场里前行,是我创作的一大命题。

感谢鲁院,感谢中作协,也感谢给了我深造机会的安徽作协,感谢可爱的同学们,还有那些关于文学的场面和声音,它们已成酵母,已成友谊,在我今后的创作生涯中,必将不断发酵。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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