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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 屁大的事，或天大的事。 一般来说，屁大的事不会变成天大的事。除非，你的屁崩到了天。 假如有这么一个读书人，生于北宋，颇有才华，中了进士，成为官员，经常面圣……那么，此人应该算个成功人士了。 这个假如，是真的；这个读书人，叫邵篪。 邵篪是江苏镇江人，生卒年不可考。但是此人在北宋熙宁六年，也就是1073年中了进士。这一年，苏轼正在杭州当通判，转年就要当密州知州，写下那句“老夫聊发少年狂”。由此，可以判断邵篪大概比东坡年轻20来岁。 中了进士，进了官场，是否意味着飞黄腾达？这就像985毕业生，考上了公务员，是否意味着官运亨通？
北宋的官员们 答案太冷酷。邵篪和很多年轻的公务员一样，不停换部门、转科室、被借调……一晃二十几年，从生瓜蛋子磨炼成了老油条，但县处级成了天花板，就是提拔不上去。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邵篪换了个新工作：朝请郎，兼陕西路转运副使。虽然还是县处级，但这个“朝请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参与朝会，和皇帝、朝臣混个脸熟。这个机会，你懂的。 元符元年，也就是1098年的六月，开封的天气有点闷热。用过早餐，穿上正装，邵篪觉得胸口有点闷，就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顿觉神清气爽，舒服多了。朝会上，年轻的宋哲宗正在给宰相布置任务，布置完了，宰相应该回复，“遵旨”，或者“是”。可这时候，人群中却传来一个洪亮而悠长的声音：“不——” 群臣循声望去，同时下意识地用衣袖掩住口鼻。这个动作，一来可以遮挡气味，二来可以憋住笑。唯一一个没有做这个动作的是邵篪，他满脸通红，低着头瑟瑟发抖，心中暗想：都怪出门前那飘凉水…… 邵篪一个响屁，彻底激怒了皇上。一心想借机高攀的他，转天就接到了一道圣旨：“特降一官，展一期叙。”这就是降级处理，以观后效。一屁过后，邵篪的“朝请郎”是当不成了，下放到东平当了个小官。
永远年轻的宋哲宗 古往今来，因言获罪者数不胜数，但因屁被贬者，邵篪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一个。放屁，是生理现象，谁都憋不住。俗话说，“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诶，屁崩到了天子面前，邵篪的仕途就这么芭比Q了。 南宋笔记记载，邵篪相貌怪异，鼻孔上翻，胡子自来卷儿，活脱脱像个狮子。放屁事件之后，民间送了邵篪一个绰号：凑氛狮子。一个官员，不因为才干出名，而因为放屁出圈，就像前几年的“表哥”“房叔”一样，这也太丢人了。 当着地方小吏，顶着放屁名声，邵篪的人生跌入了低谷。 四十多岁的臣子，遇上二十多岁的皇帝，赶上放屁这件事，政治前途基本报销了。 可是，邵篪的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他在地方基层郁闷了才两年，一个爆炸性消息传来：25岁的宋哲宗驾崩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哲宗无子，端王赵佶便摇身一变，成了宋徽宗。 一屁崩到泰山脚下的邵篪，又因为一项特长被召回了朝廷。 他的字，写得漂亮。
邵篪手札之一
局部1
局部2 宋徽宗是书画高手，所以他把字写得好的，贬官在外的，但凡能用的一律召回、重用。邵篪没犯过严重错误，不就屁大点事儿嘛，所以很顺利就回朝了。 不但回朝，还要重用，从知东平直接提拔到朝散大夫，相当于从副处级直接跳到了副局级。如果说一个不合时宜的屁让邵篪跌入低谷，那么一手好字则让邵篪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在书法上，邵篪受益于颜真卿、杨凝式，字写得劲健、轻灵，气息很是不俗。从他流传下来的两幅手札看，这水平与他在正史上的籍籍无名很不匹配。 不过，中国书法的传统，向来是字以人传的，没有流芳百世的功绩，也没有遗臭万年的恶行，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公务员，你的字多好多坏，几个人会关心呢。
邵篪手札之二
局部1
局部2 尽管回到了朝中，尽管字写得不赖。但在朝为官，总要做点功绩才行。但邵篪没啥业绩，还掺和党争，于是在宋徽宗看来，一笔好字也算不上什么优点了。两年后，邵篪被外放常州，几年后又被调到苏州，最后死在了那里。 几百年后，还有人记得邵篪。明朝的赵南星在《笑赞》中说，“邵篪流风余韵，他无所闻，以上殿泄气，至今传之。不然，几与草木同腐矣”。 赵南星是政治家，当然看不起政治上无所作为的邵篪。 900多年过去，邵篪为世间留下一个屁，两张字。 一个屁成为穿越千年的谈资，让人忍俊不禁；两张字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令人肃然起敬。 所以，邵篪不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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