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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过，只要是用五官可以组合出来的现实：这个世界的一切 ——，最多只是头脑的产物，我过去用“念相”来表达。 现在仔细想，我们自然会明白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然而，比较难体 会的是，连我们心中所体验的一切，包括我们的情绪，一样的，都还只 是念相。 情绪，本来是身体运作最好的联结工具，我指的是作为头脑、神经和身体每一个细胞之间的联结。通过情绪，能快速转达头脑的指令，让这些信号几乎同时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各种情绪，无论恐惧、悲伤、绝望、沮丧、愤怒，乃至于兴奋、满 足、快乐，本来是为了对眼前的体验做一个快速的评估，让我们的身体 可以随之迅速地反应，而争取到最好的生存机会。没想到，经过了千万 年的演变，情绪的运作本身活了起来，好像成了一个“体”，我过去称之 为“情绪体”。这样的体，大多是由不好的情绪所组成，而让我们每一个 人随时都在萎靡的状态。 也因为如此，我们不知不觉，自然追求认为是正向或好的情绪。例如，我们每个人都希望通过饮食和触碰得到满足，也希望通过亲密关系得到一种圆满。就好像我们平常都在萎靡的状态，自然会想通过正向的情绪来得到一种平衡。不知不觉间，追求快乐、满足、安全、舒适也就变成我们人生的目标。 仔细观察，在修行里，我们也一样的，会自然想追求正向的状态。会强调欢喜、宁静、爱、满足，或者哪个部位发麻、发热、气脉打通、感觉到心打开、和宇宙融为一体、无边无际、自由自在的感觉。也会强调开悟、解脱的重要。然而，这些转变，都离不开头脑再加上情绪扩大的作用。 你我都一样的，随时忘记这些情绪的状态和转变，最多还是在反映念头的状态或念头的变化。稍稍进一步分析这些情绪的转变，就会发现最多只是感官的资料和数据，会生起，也会消失。都是无常，是靠不住的。最可惜的是，任何人只要体验过，都自然会想再重复这些经验，还把它当作修行进步的指标，甚至当作这一生最大的追求。除了追求正向的情绪转变，我们人类其实还有更复杂的运作。常见 的一个例子是通过失望，造出情绪上的萎靡。例如，一个人好不容易见 到一位上师，没想到，上师没有对他谈法，还很随意地和身边的人闲 聊，讲话像小孩一样口无遮拦，甚至一点都不庄重，达不到他心中对上 师的期待。他不光会失望，还从失望转出一连串负面的情绪——也许接 下来很讨厌这位上师，或者反过来开始自责、懊恼，觉得是自己不够成 熟，才会产生这些批评的想法。 此外，有些修行的朋友，会认为身心应该受苦才可以成就。认为自己要忍受静坐时各种发麻、发痛的感觉，要忍住各种不好的情绪，不要让它发出来，或者要不断地忏悔，把全部过去可能犯过的错通过头脑不断重复反省，才可以得到一个彻底的消除和净化。心里好像认为，如果没有经过这些苦修或磨炼，没有累积一些修行的年资，没有在情绪上为修行吃过苦，也就不可能有成就。 仔细观察，这些认定，其实还是头脑的产物，离不开“我”的运作。 然而，你我也是一样的，即使读到这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面对情 绪的变化，它还是有压倒性的吸引力，让我们很难过得了这一关。一遇 到状况，我们往往会忘记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具体的实体叫情绪，而情 绪本身一样是头脑的产物。前面提过，情绪本身是头脑和身体每个器官与细胞之间的桥梁，有 着信号放大的作用。它其实不仅是前面说到的“头脑的产物”，情绪的影 响还会落在每一个细胞上。一个人遇到情绪上的失落和创伤，会结结实 实地落在身体，在细胞的层面留下一个疤、一个印记。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人受到很大的创伤，很难去解开。 虽然头脑有时候可以想通，去把它解散，但是，身体的细胞好像还是在不断地重复同一个反应路径，一直要不断地重复创伤的经验和痛苦。也就好像细胞所接受到的创伤的信息，已经凝结在细胞的层面。而它本身已经建立了一个完整的回路，反过来希望头脑不断重复它。 我们从心理学的角度也都知道，情绪带来的失落和创伤，是相当难化解的。不光影响这一生，还可能带到下一生，就像能量已经冻结在细胞的层面，特别难打开。 但是，无论如何，情绪还是头脑的产物，还是从头脑延伸出来的。到最后，我们倒不是从细胞的层面去解答，也不是不断重复过去创伤的经验就可以解开。反过来，是到源头——通过念头，一个人不断地臣服，不断地参， 不断去体会到情绪创伤的来源是念头，而念头本身是空的。只有这个方 法，一路探到最上游的源头。参到最后，发现连这个源头都不存在。一 个人才自然可以让任何情绪来，而接着放它走。 不去干涉它，不去干涉眼前的念头、身体任何部位的萎靡，一个人其实也就自然懂得放过这个世界。陆陆续续把过去的结，自然一层一层打开，而可以彻底从情绪的创伤中走出来。 随时可以观察到自己的情绪，而接下来又可以随时放过它，不去干涉它。彻底地体会，每一个情绪和念头都是一样的，都是虚构的。倒没有必要去追究、分析或解释任何眼前所带来的萎靡。 除了观察、接受、随时放过，我们也可以不断地参：“为谁，有 这些情绪?有这种萎靡?有种种的感触?”通过参，我们自然可以发 现，其实，可以感受到情绪的这个体，是不存在的。这样的 sādhana 或练习功课，是我们一天随时随地可以做的。甚 至，在睡觉时也可以做，是最好的 sādhana 。 我会提到睡觉，是因为一个人如果创伤很重，通常会有噩梦。假如我们刚睡醒时，可以观察到这个噩梦所带来的情绪的萎靡。接下来，一样可以接受、放过它，或者一样地去参。也就那么简单，从任何创伤，我们都可以彻底转出来。我才会说“全部生命系列”所带出来的方法，不管是臣服、参或相关 的练习，其实是最好的心理疗愈。不光如此，我会不断把“全部生命系列”当作一个反复的工程来提 醒，也就是在表达——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倒不认为一个人从早到晚专 修，通过各式各样的静坐方法，可能找回他自己。 既然念头和情绪两个本身都不存在，都是虚构的，我们通过念头去专注在一个点，集中注意力，最多只是再加上一个层面的束缚。只要我们没有集中注意力，杂念一样随时冒出来，而情绪也没有停止过萎靡。 反过来，一个人假如让情绪和念头本来就有，随时就有，不去抵抗它们，而甚至可以当作一个最宝贵的意识转变的工具或门户，也就这样子，轻轻松松地，一整天下来，就连睡觉，也随时在修行。 我们夜里一醒过来，看到情绪。看着它，接受它，清楚知道它跟真正的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不接受它，不放过它，它还是虚的。放过它，也是虚的。不放过它，也是虚的。我们用这种中性的方法看到念头，它也自然就化解掉了，反而不需要再额外加上一个肯定或反对。只是利用每一个瞬间，把每一个瞬间当作最后一个瞬间，都可以彻底转变。 我提到念头和情绪是虚的，还不光是指坏的念头、坏的情绪，而且是任何念头、任何情绪。不分好坏，我们都要通过每一个瞬间把它看穿。 通过前面所谈的练习，面对每一个念头、每一种情绪，我们自然会发现好坏还是人主观的判断。好坏其实都不存在。有了好的念头和情绪，接下来，可能就变成坏的。而坏的，又转成好的。也只是不断重复这样的起伏，没有一个终点。不知不觉，我们也就这么陷入人生。 我们彻底知道，一件好事，也许带来快乐和兴奋，严格讲也没有好到哪里。坏的事，可能带给我们愤怒、失望，也没有坏到哪里。两个都一样在头脑的层面。我们也自然发现，自己的念头和情绪起伏愈来愈少，也才会宁静下来。 不知不觉，我们自然会发现，一个念头或情绪还没有来，我们也就好像已经活过它了。无论好坏，再也不会有个诱发的作用。我们通过每一个瞬间，自然可以活出来我们的圆满。然而，这种圆满，跟任何状况的好或坏都不相关。这种提醒或 sādhana ，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活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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