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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兵】我的“2·18”——喋血658|号兵|喋血658|弹药|战壕|机枪|步兵战术|炮火|炮连

 血色记忆忆 2024-03-14 发布于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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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2月18日

喋血658高地

昨天傍晚开始接敌,全连接近藤条河,那发大桥和对面的地形一览无余。对面高地没有一丝生机,只剩一堆堆残火慢慢燃烧,在逐渐暗下来的黄昏十分扎眼,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战斗已经停下来,看来双方都需要喘口气。

三天前,借了解二排思想状况我曾到过这里,对巴南棍的地形有所了解。不过,大桥和巴南棍已被攻占,上面的658才是我们的攻击目标。借助几天前王登科的介绍,头脑中的地形概念还算清晰,燃烧着的山头就是658高地,只不过比白天略显高一些,山腰以下没有火光,黑黝黝的更加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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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后远眺658高地(许向斌·2009年)

作为副指导员,战时主要任务是带领后勤组保障全连的弹药供应,同时指挥抢救伤员、转运烈士。所谓后勤组,实际上就是司务长、卫生员和炊事班那几个人,眼下战斗没打响,一时还用不着送弹药。全连随二营摸过大桥,眼下大概在第一道战壕附近。按原方案,后勤组在大桥北侧待命,发起冲击后随时前送弹药。我和司务长商量:最好也到桥那边去,尽量离连队近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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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两国的那发大桥(许向斌·2009年)

横在桥上的铁丝网拒马早已不知去向,一行人随我快速通过大桥,摸到公安屯的营房附近,屏气卧在西侧土坎上。我掏出望远镜,黑洞洞的根本无法判定方位。在教导队学习时,听说外军有一种用于夜视的红外线望远镜,可惜咱没那东西。这一带虽然上午已落到我们手中,但周边依然危机重重,一不小心就会钻进敌人的雷场;窝在这里更不行,一旦遇到特工,肯定变成靶子。我紧贴卫生员张开祥耳边悄悄说:“告诉炊事班长,先撤回桥北,打响后再根据弹药需求调整方向”。看来,让我们“在桥北待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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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发大桥的正式名称为“中越友谊桥”。

大家随我返回桥北,七八个人坐在边防团修筑的土木掩体内,没人说话,互相似乎听得到心跳声:毕竟第一次上战场!为了稳定情绪,我把炊事班长周德祥拉出掩体,趴在战壕沿上安排下步行动。“我们的站立点是藤条河北侧,后面是二排白天作战那片芭蕉林”。我按平常训练时的方式先介绍方位,然后开始交代任务:“全体备足弹药,炮火袭击一开始,大家迅速随我过桥,然后向右,插到刚才到过的公安屯西侧,顺营房背后的小路上去。”

对面一片漆黑,根本无法分辨地形地物,全凭几天前现场勘察时留下的印象,周德祥却连连称是,看来刚才到桥南走一圈管用。我接着布置:“派人去找司务长,把我的意见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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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后远眺巴南棍

这会儿,司务长邱明福在我们身后一二百米的地方守护着准备运送的弹药。

还好,两天没下雨,掩体并不潮湿,弟兄们席地而坐,周德祥小声传达我的命令,几乎一字不差,末尾还多了个交代:“出发前要排除大小便,别临上阵屎啊尿地,拉裤子里也不许掉队!”随后,又凑到我耳边:“还做早饭吗?”“不用,配属分队用餐由步兵保障,把炊具全放到司务长那里。”

早7点左右,空中由远而近传来一阵呼呼声,大家纷纷挤出工事仰望:“飞机?飞机来啦?”话音未落,对面阵地一片爆炸。

哪有什么飞机?是我军的炮弹,冲击前的炮火准备开始了!炮火延伸,步兵马上会发起冲击,这是进攻战斗的一般常识。我下达命令:“背好炮弹,随我过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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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卫生员张开祥、文书张河东,那支带脚架的冲锋枪是战利品。

比预想顺利,敌人忙着躲炮弹,根本顾不上我们这几个人。太阳冒出来,能见度极好,步兵利用炮火急袭的机会排雷,在山下就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分析当面地形,无坐炮阵地很可能设在第一道战壕以上的位置,必须迂回到公安屯侧面上山。

炮击刚停,步兵发起冲击,我们一行背着炮弹跳进战壕。卫生员张开祥气喘吁吁地拉住我的衣服:“副指导员,快看,是咱'82无’!”顺他手指方向望去,几门无坐炮正在射击,看不清是不是我们连——营属炮连也有无坐炮。

不管是谁,肯定不是敌人。张开祥起身爬上战壕,被我一把拉下来:“小心地雷!绕那边,看有没有交通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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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无坐炮炮身21.5公斤,炮架7.5公斤,破甲弹射程超千米,可打击装甲目标。

沿战壕走了几十米,没找到往上的交通壕,却意外见到四连指导员王志义。

王志义是我的老乡。原计划他们连今天主攻,没想到昨天下午刚接近大桥连长李元本就牺牲了,这位刚从军校进修归来的高材生,打响第一天就与战友们永别,临终只留下一句话:“指导员,我不行啦……”这是全团牺牲的第一个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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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2月,我在李元本烈士墓前,拨通了数山里外王志义的电话。

战场见到老乡,王志义格外惊喜,寒暄之后马上蹲在战壕里介绍情况:“敌人火力太猛,特别是打平射的那几挺高机,一直压着我们,还不断变换发射阵地,你千万注意!”随后,志义握着我的手,只吐出俩字:“保重!”

高射机枪火力点正是无坐炮设法寻找的目标,连队打了十多分钟,恐怕急需补充弹药。我朝身后挥手刚要起身,一排子弹扫来,战壕上的土崩了一脸,上面有人滚下来。好险,没有志义拉着我耽搁一会儿,说不定躺下的就是我啦!

我们七个人连滚带爬找到82无坐炮连

二营把无坐炮连三个排分别配属到三个步兵连,步兵指挥员不熟悉无坐炮,又把火炮分到尖刀排,这种地形根本无法发挥直射炮优势。经连长老吴解释,营首长同意收拢无坐炮统一指挥。眼下的地形不错,距山顶不过五六百米,视野还算开阔。脚下是越军留下的一条战壕,一排和三排的火炮在战壕前展开,除瞄准手外的其他人都可利用战壕隐蔽。我们上来之前,弟兄们已经干掉几个火力点。二排作为机动力量隐蔽在战壕后面,李建平趴在壕沿上。李建平,江苏海门人,南京部队调来的老兵,昨天冷少明负伤后被任命为二排代理排长。

我们的到来并没引起惊讶,倒是背上来的炮弹让大家兴奋不已。连长老吴喊:“弹药来了。一排各炮瞄准高机,狠狠打!”

我这才注意到,一排弟兄们早把炮弹接过去,排长丁克明指挥三个炮班运动到前面的土岗上。第一组炮弹过去,高射机枪炸飞了。

老吴提着望远镜正想观察战果,侧面扫来一排机枪弹。毕竟是老兵,他回身一滚落入战壕,还是没躲过,大拇指被子弹咬了一口。老吴捂着右手大骂:“狗日的还敢打我?老子要你们的命。一排,先干掉那边的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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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无坐炮,可灵活利用地形肩炮射击。

三门炮齐射,眼见两个戴盔帽的敌兵炸飞了。回头看去,炮尾喷火把战壕的土坎冲出一道沟,看来教程中“无坐炮实弹射击时后方必须留有开阔地”的规定,也该因地制宜了。精确火力加上特有的炮尾喷火,终于引起敌人的注意,各种火器从不同方向集中射向我们,战壕沿的虚土打得噗噗乱响,一排长丁克明被压在土岗后面,几个炮班滚到战壕里。三排长宋金平趁机指挥各炮侧移,对准重机枪齐射,重机枪哑了,步兵趁势冲进那道战壕。指导员老周朝宋金平大喊:“三排打得好!迅速转移!”连长向二排方向招手:“李建平,掩护三排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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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中的无坐炮兵。

就在三排为一排解气的时候,跳起来叫好的二班副和文祥被打中,张开祥疾速匍匐过去。正指挥架炮的四班长乔国林也倒在血泊中,弟兄们把他拉进战壕,我扯开急救包捂在他胸口上,热乎乎的血还是咕嘟嘟地冒出来。张开祥把包扎完的和文祥放在战壕里,爬过来扯开乔国林的上衣,转身朝我摇摇头:“心脏!不行啦”。生命如此脆弱!朝夕相处的战友竟转瞬永别……

二班副和文祥伤势虽然不轻,但神志还清醒,这地方离国境线不足千米,及时后送很可能有救。我朝炊事班大喊:“快,别等担架,直接背过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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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在金平烈士陵园的乔国林烈士(许向斌·2009年)

利用敌人火力集中对付无坐炮的这几分钟,步兵一鼓作气冲上高地。

二营长“追剿残敌”的命令刚出口,山下却出现猛烈的机枪火力,冲上高地的步兵被死死压在战壕里。莫名其妙,后面哪来的情况?

回头望去差点没把我气死:配属我们的三辆坦克停在公路上,瞄着大致方向拼命狂扫,更要命的是我们与坦克之间没有通信工具。坐镇二营的副政委吴文忠急了:“派人去通知坦克,去个干部!”随后不由分说,“老许你去,要快!”

邓爱和随我下到公路,只见坦克的机枪还在不停乱扫。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真坦克,谁知咋跟这家伙联络?邓爱和找块石头,在坦克上叮叮铛铛敲打半天,人家躲在里面就是不睬——大概带着耳塞。

还好,后面那辆没动静,我俩绕过去,一人一块大石头紧着敲,终于有人掀开下面的小盖儿。邓爱和连喊带骂:“你们他妈的找死啊?快告诉那两辆,别瞎打啦!步兵冲上去了!”我也气急败坏地挥着手枪:“快!快点!”真想把那几个小子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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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军区庆功会的92团代表,持“一等功臣连”奖旗者是我连老指导员周国顶。

野战军的战斗力自然没说的,不到三小时,658高地全部拿下。步兵忙着搜缴残敌,一时用不上无坐炮,弟兄们趁机坐下喘口气。全连伤亡7人:四班长乔国林牺牲,二班副和文祥腹部贯通伤生死未知,其它几名伤员没下火线,估计问题不大。

这是开战第二天,下一仗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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