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由山河有记忆授权发布！！！ 前不久热播的电视剧《侦察英雄》引发了一个话题：师侦察科长梁辰是什么级别？ 1952年的全军干部评级是有标准的。例如，1951年2月颁布的《中央军委关于干部评级工作指示》，规定了干部从军到排共分为六等十五级。
（见总政治部办公厅编写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政治工作历史资料选编》第十一册） 按文件，师部的科长为正营级到副团级，参谋、干事为副连级到正营级。但是，有两点需要注意：从正营到副团是三级，中间还有个“准团级”；副科长没说，但应放在科长这一层。如此，副科长大多对应的是正营级。 梁辰顶格可以评到副团，电视剧说他是正团，显然是瑕疵。 接下来，咱们看一位真实的侦察英雄往事，其精彩程度比起电视剧可以说毫不逊色。 （原新四军一师侦察科长严振衡） 1939年初，16岁的严振衡在上海地下党的安排下来到皖南，参加了新四军。他先参加了教导总队，之后被分配到工兵连任军事教员。 严振衡很幸运。 1940年10月的皖南秋季反“扫荡”中，工兵连承担阻击任务。战斗十分激烈，当增援部队赶到时，他所在的阵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年12月，军部组织直属人员分批先行撤离皖南。严振衡随薛暮桥率领的300人的大队撤离，和严振衡编在一组的有位女同志叫张西蕾，是张太雷同志的女儿。当他们分散穿过日伪的封锁线渡江后，传来了皖南事变的消息。 中央决定重建新四军军部，陈毅任代军长，刘少奇兼政委，华中新四军、八路军统编为7个师，严振衡被分配到一师侦察科。巧的是，科长冯伯华和张西蕾是恋人。
（冯伯华和张西蕾夫妇） 一师师部机关很精干，总共20多人，侦察科只有冯科长和严振衡两个人。 冯科长是地下党出身，侦察经验丰富。通信科科长李景瑞是1930年参加红军的长征干部，先后在红一、四、二方面军任报务主任、无线电分队长等职务。在黄桥决战中，李景瑞首次采取有线电、无线电结合运用，在战前迅速架通了指挥部与三个纵队之间的电话、电台联络，保证了粟裕在前线指挥的畅通。 严振衡与侦察工作有缘分。他在教导总队学习时，国民党52师进行野战演习，方向冲着新四军军部驻地云岭。他以公务员身份随参谋处长赵凌波来到52师，在师指挥部趁其不备拿到了演习计划，扎到同行的参谋的绑腿里，带回军部。 冯科长交给严振衡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对照地图和《情况汇编》，将苏中当前日、伪、顽军的番号、主官姓名、兵力部署及派系矛盾等，以及主要地形道路、城镇方位等都记住；不然一旦打起仗来，要完成临时受领的任务就非常困难了。 几天后，粟师长来到侦察科，这是严振衡第一次见到他。从这时起，到渡江战役后离开三野司令部，严振衡在粟裕身边工作了八年。粟师长肯定了冯科长的要求，并要他开会不记笔记，全凭脑子记。因为侦察工作很危险，一旦发生意外，敌人搜不出有用的东西。 这让严振衡练出了好记性。1943年夏，他在外执行任务时，接到粟裕命令，让他第二天赶到军部。他第二天中午赶到后才知道，下午首长们要听汇报。参加会议的有张云逸副军长、赖传珠参谋长、陈锐霆参谋处长等，年仅20岁的严振衡在军首长面前毫不怯场，一口气汇报了两个多小时，敌情、我情和分析讲得如数家珍。 这时，冯科长因病离开侦察科已经一年了。在他们共事的一年多中，冯科长对严振衡这个新手悉心指导，并带着他跑遍各县乡，组建情报网、交通站，培训人员。 严振衡加入一师不久，就参加了讨伐李长江战役。当时国民党刚发动了皖南事变，日、汪一面策动国民党鲁苏战区李长江部投降，一面发动江北作战，企图趁机消灭新四军。 日本第十三军作战计划的第一条就是“消灭江北之兵匪，尤其是新四军，覆灭其地盘。”
（见日本防卫厅战史室编写《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第三卷） 李长江不顾新四军劝阻，于2月13日公开投降附逆。陈毅、刘少奇下令讨逆，粟裕、叶飞分任讨逆正副总指挥，刘炎任政委。陈军长亲临指挥部坐镇。 讨逆战役后，根据华中局和军部指示，部队由运动战为主转向游击战，由城镇转向农村。当时苏中根据地并不稳固，日伪顽匪等敌情复杂，战斗十分频繁，师部及直属三四百人，经常在敌人的包围圈中利用缝隙转移。 1942年除夕，师部转移到三仓与琼港之间休整。情报纷至沓来，日军连夜在周围增兵。粟裕判断敌人明晨有行动，决定立即采用敌进我进，跳出合围圈。 拂晓行至河前，部队人困马乏等着小船摆渡，有人建议先宿营。粟裕一听急了，命令冯科长率侦察连占领旁边的村庄，掩护机关渡河。刚全部渡过河，冯科长他们就和敌人交上了火。 部队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在一个叫张家灶的村子停下来。这里刚被敌人袭击，按说比较安全。很快，侦察员报告，附近村子的鬼子在麦场集合，一部分日伪军押着老百姓运送抢来的东西。 粟裕判断敌人要杀回马枪，如果是回据点，完全可以等到天亮再走。 等部队险而又险地在两支敌军间隙中穿过去，留在张家灶监视敌人的侦察员也回来了，鬼子果然杀了个回马枪。 情报网消息充分、及时，侦察科工作出色，对敌情摸得透，保证了师部在复杂的斗争中没遭受损失，保障了部队对敌斗争的需要。 战争是最好的老师，严振衡在残酷的反“扫荡”和反“清乡”战斗中，从一个侦察新兵迅速成长为干练的侦察参谋。 1943年10月，侦察科又充实了一批抗大学员，年仅20岁的严振衡提为副科长，主持侦察科工作。 他在抗战期间执行的最大规模、非常成功的侦察行动，就是在1944年底组织的渡江侦察。 开辟苏浙军区，原为配合美军设想的在杭州湾登陆行动而实施的，是反法西斯联盟的一次反攻行动，后来美军未能实施。 9月27日，中央给华中局电报指出： “我军为了准备反攻，造成配合盟军的条件，对苏浙地区应有新的发展部署，特别是浙江的工作，应视为主要发展方向”。 “苏南部队除巩固现有地区外，中心工作应放在太湖西南岸，沿京杭国道深入天目山，造成过钱塘江与浙东打通的战略形势”。
（见《粟裕年谱》第115页） 这一任务由新四军一师主力承担，先期部队包括三旅七团、特一团、特四团共7000余人，加上师部、地方干部共近万人。如此规模的兵力想要成功偷渡日伪封锁的长江，难度很大。 粟裕把渡江地点选在仪征和六合之间。他认为虽然这里离南京近，敌人重兵把守，但以往我军很少经过那里，大部队突然由此过江，出敌意外，更容易成功，等敌人醒悟过来，我军早已过江进山了。 严振衡带领几名侦察参谋和十几名侦察员，携电台潜入预没地点，侦察敌舰艇活动规律、水流速流向，以及敌人在江两岸布防情况等。 侦察了半个多月，他们综合考虑，确定了比较适合的渡江码头。例如，有的地点别的条件都合适，但对面是沙滩地，一脚踩下去陷很深，显然不利于大部队负重行军。 渡江部队分东、西两路，一举成功渡江，至1月中旬，全部到达浙江长兴县，与王必成十六旅会合。二、三月间，新四军以两次反顽战役打退了皖南事变凶手——国民党三战区的进攻；四月，留守苏中的叶飞渡江前来，“叶王陶”合璧，取得了第三次反顽战役的胜利。 五月，苏浙军区进行了调整。粟裕任司令员并代理政委（谭震林政委未到任），叶飞任副司令员，参谋长刘先胜，政治部主任钟期光。
天目山斗争异常艰苦，尤其是缺粮。当地不是产粮区，老百姓把山里的竹木运出山外换粮。日军和顽军封锁粮道后，又赶上灾荒年，问题更加严重。 部队因此停止操练，减少用餐次数，改干为稀，但搞侦察的严振衡还得照样跑。不久，他得了夜盲症，这对侦察员来说简直是要了命。粟裕特批买了一只羊给他吃，严振衡知道首长们和大家一样喝稀饭和野菜汤，对此很不好意思，粟裕说“就当药吃吧。”就这样，夜盲症很快痊愈了。 渡江前，严振衡已提为正科长，职务和红军干部李景瑞一样。按说李景瑞如果放到战斗部队，职务早升了。可是通信工作专业性强，又和粟裕配合这么久，再换新人难保不影响工作。 先辈们当年为了事业的胜利，只考虑工作需要，不计较职务高低，更没有后世某些庸俗的的价值观。
（李景瑞与夫人徐以宁） 抗战胜利后，为了争取和平，中共在重庆谈判中做出让步，撤出南方八个解放区，严振衡和战友们又回到了苏中。之后，他又参加了军调执行小组，并佩中校军衔。 这个军衔是有说法的。发表在《党史博览》2009年第8期、署名刘岩的文章引用了1946年2月24日中央《关于军队整编的若干问题的指示》，提出我军即须执行将校尉的正规制度，对新四军的规定为： “新四军军长为上将，师长为中将，旅长为少将，团长为上校，副团长为中校，营长为少校，连长为上尉，副连长为中尉……” 这时，严振衡任华中军区作战科副科长、华中野战军作战科科长，按上述标准，中校为副团级。 军调工作结束后，严振衡结婚了。按“二五八团”规定，严振衡23岁，7年军龄，只有职务符合。新娘子名叫顾征，但严振衡的初恋却是她的姐姐顾燕。 电视剧《侦察英雄》拍得不错，但爱情戏稍嫌逊色。与之相比，严振衡与顾燕的爱情故事纯洁而又凄美。
（顾燕） 顾燕是个文静的上海姑娘，1939年初到皖南参加新四军。一年后，她又动员哥哥、妹妹也参加了新四军。 顾燕和严振衡几乎同时参军，又都来自上海，但在皖南时二人并不认识。他们相识是在1942年春。 当时，顾燕调到师部任粟裕的机要秘书，和严振衡的工作交往比较多，慢慢地，二人产生了感情。 师部有位年轻的科长，是严振衡教导总队同学，他不知道二人的恋爱关系，也在追求顾燕。尽管他知道情况后退出，但还是让师首长都知道了。严振衡是个不满20的参谋，不符合“二五八团”结婚条件，为了不影响工作，粟裕亲自找二人谈话，顾燕调到王必成二旅。 顾燕离开师部那天，严振衡早早起来送别，二人平生唯一的一次亲密动作，就是送别时的握手。 一次握手，即成永诀。 再后来，顾燕随二旅主力渡江，与坚持江南斗争的十六旅合编。在一次反“清乡”战斗中，顾燕骑马跌入壕沟，她的肋骨、腰椎多处骨折，组织上把她转移到上海治疗。顾燕卧床不起，结核病也加重了，只有靠鸿雁传书寄托情思。 严振衡参加完车桥战役回到师部，就再也没有了顾燕的消息。顾燕在这年11月病故，临终前，她嘱咐正在执行地下任务的妹妹，将来一定要去部队找严振衡。 严振衡5月份结婚，7月份就参加了苏中战役。1947年1月底华东野战军整编成立，严振衡要求下部队，粟裕还是把他留在司令部当侦察科长。老红军李景瑞的职务提为华东军区司令部通信局副局长，仍兼华野司令部通信科科长和政委。 近现代战争是立体战争，名将打仗不是“一个人的战斗”，他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团队。 解放战争开打后，战争形式转变为大规模运动战，过去的情报站已远不能满足战场侦察的需要，侦察口的同志们不断总结经验，如化装深入敌后侦效果更好等等。 根据粟裕指示，过去各纵队向司令部要敌情，现在要求各部队都要随时掌握敌人动态。野战军和各纵侦察部队进行了扩建，纵队成立侦察营，师成立侦察连，团成立侦察排。 各级侦察队伍、“四中队”空中技术侦察、隐蔽战线和地方群众的情报，构成了立体情报网，大大加强了战场侦察能力。在孟良崮战役中，立体情报网发挥了重要作用。 对于改打74师的决心过程，严振衡回忆： “我情报部门截获汤恩伯电令：限第七十四师于5月12日攻占坦埠。 粟裕立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宿营，夜晚就在公路旁，作战参谋们立即挂起了地图。粟裕围着地图转来转去，有半个小时没吭声。这时不断传来新的情报，粟裕要情报处核查情报的准确性。从密息材料中获得了汤恩伯兵团的作战部署……”
这些情报中，就有九纵侦察英雄齐进虎“捉舌头”获得的整编74师作战计划。齐进虎，华东军区一级人民英雄，电影《渡江侦察记》原型，后在长津湖战役中牺牲。 豫东战役中，严振衡奉命率侦察营转移开封战役部分伤员共二千余人，由于后方支前没跟上，他找大车、船，背伤员，挨家挨户找到藏在群众家的重伤员，最后全部运回黄河北岸。侦察科副科长刘志平率侦察营两个连和骑兵排，及时发现胡琏先头部队抵达太康地区，使我军得以在蒋军合围前顺利撤出。 豫东战役后，严振衡率侦察营加入渡江先遣纵队，这是一段令他终生难忘的经历。 组建先纵原为遂行渡江南下计划。1948年5月初，主席和书记处在城南庄会议上采纳了粟裕“暂不渡江”建议，同时指示派出十个营，附地方干部先遣渡江，发展游击战争。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四卷459页） 豫东战役后，主席电示粟裕“不消灭五军、十八军不走”。粟裕并未因此放松执行先遣渡江指示，进一步增加了先纵力量。 先纵由一、四、六纵抽调共约三千人，加上四纵下放淮南军区的特务团、33团组成，编为5个支队。纵队司令员孙仲德，政委由原一纵政委、江南工委书记谭启龙兼任。严振衡率领侦察营除渡江侦察任务外，主要负责纵直警卫。 先纵没有参谋长，严振衡干过侦察、作战科长，平时协助谭启龙指挥作战，后来谭启龙回忆录还说他是先纵参谋长。严振衡说首长只布置了任务，没说职务，自己不承认。 1948年9月24日，粟裕向西柏坡提议发起淮海战役的当天，下令先纵渡淮河南下。先纵兼程急进，于10月5日抢渡成功。谭启龙随后率纵直、干部队与江北的孙仲德会合。当他们驻进距江边约40华里的和县西陈村筹划渡江时，被敌人发现。整编46师一个团、2个保安团、一个守备队，分多路夹击先纵。纵直手上只有5个战斗连队，情况万分危急。 独立支队3个连护卫纵直、干部队突围后，一夜急行军120里甩开了追兵。担任掩护的侦察营两个连，三天后甩开敌人与他们会合，伤亡近80人，其中40多名掩藏起来的重伤员被敌人发现后遇害。闻知这么多战友牺牲，严振衡洒下热泪。
（毛主席和谭启龙） 淮海战役期间，先纵奉命配合江淮独立一、二旅全力破袭淮南铁路和津浦路的蚌埠至浦口段，切断徐蚌之敌与后方的交通动脉。对手是蒋军66军、46军、20军及交警。先纵没有后勤保障，没有稳固的根据地支持，部队遇到了很多困难。他们采用夜间长途奔袭，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淮海战役胜利后，先纵解放了合肥，抽调的各部大多归建。侦察营出发时两个连都是180多人，回来时一个连120多人，另一个连只有八九十人。 侦察营副教导员范豫康说： “侦察营的老兵到了淮海战役的时候，他们当了近十年战士，他们的军阶稍高一点，每月三块钱。” “这些老兵出生入死，吃了很多的苦，他们没有什么思想问题。因为那个时候，今天十个战友在一起吃饭，也许下一仗打下来，不知道还能剩下谁。所以，大家从来不去想自己该是什么级别、应该享受什么待遇。” 十年老兵，放在战斗部队，至少也是营级干部了，但他们从来没想过。
（先遣纵队部分同志合影） 后记 渡江战役后，严振衡离开了三野司令部，先后任教导师参谋长、南京警备区参谋处长，后转入装甲兵工作，曾任装甲兵司令部参谋长、顾问。1955年被授予上校军衔。 老红军李景瑞一直在通信兵工作，历任华东军区、第三野战军司令部通信处处长，通信兵部副主任，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