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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辛《回到本源》连载32 Claudine：我在北京学过的教科书Essentials of Traditional Acupuncture（《中国针灸学概要》）里说：“艾灸有温热和通经化滞的效应，可以祛除风湿、促进脏器的正常功能”，你对于艾灸有什么经验？李辛：艾灸的主要效应是“温补”“阖”。艾灸不是直接来驱寒，而是因为寒邪因虚而入，停留不去。所以，灸后正气复而邪气自出。艾灸在古代也常常用于局部热证，比如：对于蜂窝组织炎（痈疮），可以隔大蒜片，直接灸局部，以助邪气“聚合”而托毒外出。针刺长于调气，以“泻”和“开、通”为用，以平为期，平衡上下、内外、表里、左右之气机；艾灸长于“阖”，可以补中焦、补下焦、引气下行、引火归元。我常用的“阖补”的穴位有：躯干前面的募穴、后面的背俞穴、任脉和督脉的穴位。以太溪、涌泉、命门、关元来“阖、收、降”。在膏肓俞和肚脐（隔盐）艾灸，可以治疗精血不足的虚性发热。李辛：有一位中年男性，高血压、头晕、咽喉痛、面部潮热、严重口渴，但下肢和足部寒冷，夜尿频（几乎每小时一次），腰部及承山穴周围疼痛。这是典型的下焦阳虚，伴有虚火上冲。艾灸太溪、涌泉、肾俞和命门后，病况很快改善。下一个案例是关于艾灸调神的：一位26岁的广州女性，严重的阴道感染半年，各种抗生素、抗真菌药治疗不效，来北京求治。她非常瘦、面色晦暗、怕冷、夜间不能入睡，自述感觉房间里有鬼。她在北京现接受一位名医的“火针疗法”两个月（用长针在酒精灯火加热至针尖变红或白色，快速点刺穴位，其更适合祛风除湿、开痹通络，偏于“泻法”），显然，使用火针的医生关注点在“祛邪”，但没有什么效果。我安排学生给她艾灸命门、肾俞、关元、至阳、心俞，配合内功按摩和汤药：以附子理中汤加菟丝子为主。两周后，她不再害怕，可以正常睡觉，妇科感染也大为改善。Claudine：关于艾灸，你有什么建议给我们吗？李辛：艾灸时，我们需要专注而放松，不要紧张或担心，这会帮助患者放松安静，也能更好地联通气机、产生“灸感”。如《黄帝内经》所言，施术者如果能安静而虚己，更容易在操作时体会到与患者的神气“相合互感”。每个穴位需要10~15分钟的时间，以保证灸量。气候和环境也是重要的环节，如果有大风、雷暴、大雨，或者有其他让我们不安的情况时，不要施行艾灸和针刺。李辛：单纯的阳明热证，艾灸不是适宜的方案，但其他类型，尤其是虚性的发热，可辨证施灸。有一个关于艾灸治疗发热的有趣案例。一天晚上，我刚下班回家，朋友来电求助，她先生下班到家后开始发烧。我问了一些问题，确保他没有咽喉肿痛、便秘、口大渴等阳明症状，并了解到他最近一直忙于工作，睡眠很晚且不足。他发烧的根本原因是“虚性发热”。我的处方是口服附子理中丸，艾灸中脘、关元，以阖收本气。当时体温38度，原本他正准备服用清热散表的感冒药，但对于虚性发热来说，这是错误的治疗方向。第二天早晨，他退烧了，感觉精神好转许多，可以正常上班。在这个案例中的发热，是提示病人的阳气外散而不阖，艾灸阖收固本，是正确的治疗方向。我观察到，现在很多儿童的发热都属于这一类，并非实证之发热，而是中下焦不足。Claudine：艾灸的好处是，病人可以在家里自己完成。李辛：是的，这也是非常容易普及的预防手段。对于老年保健，可以不定期艾灸命门、关元、中脘，帮助阖收中下焦之气。在宋代名医窦材的《扁鹊心书》里也有类似的观点。艾灸足三里、内关，有助于气血流通，祛除体内郁滞。唐代名医孙思邈在《千金要方》里有记录。我也会推荐阳气不足、身形壅滞的中年女性，给自己艾灸关元、命门，配以太溪、昆仑，每周两次，可以改善更年期症状。在虚实判断正确的前提下，以上方法是非常安全且有效的。
Claudine：我个人并不喜欢拔火罐，但我发现很多中国人，尤其是老年人很喜欢，他们常常会主动要求医生拔火罐。它有什么特别的神奇效果吗？李辛：这种传统的外治方法，老年人觉得既熟悉、又舒适，因为它很温和，可以直接消除疼痛和沉滞感，操作上也简单。拔火罐作用于体表，使用的数量也会影响其效果，一个火罐固定不移，相对偏于阖；几个火罐发布各处，偏于开，如果走罐，开的力量则更大。比起针刺，拔火罐开表的效能更大。用于急性病症且患者不是特别虚弱的情况下，火罐是对机的。比如，患者感冒初起，可以用火罐来开表，帮助邪气外散。在皮肤瘙痒症的初起阶段，也可以用火罐，因为邪气在表尚未深入。对于慢性疾患，火罐可以推动邪气外达，但必须先阖中，可以用针灸或汤药来增加内部能量，帮助人体形成向外排邪之势。否则，单独用火罐开表，会导致气之外散，而里气更虚。Claudine：在门诊中你曾提到过，拔罐后如果皮肤颜色暗红甚至紫黑，提示体内有寒邪或瘀血。李辛：可以这么说，但并不尽然如此，体内是否有寒邪或瘀血，还是需要四诊合参，皮肤的颜色变化还与火罐的时间，真空压力的大小有关。加大排邪力量的一个方法，是刺络加拔罐，可以用三棱针在需要拔罐部位先点刺出血，然后留罐，适合于邪深停滞日久，或有热毒之邪的情况。Claudine：你有推荐的常用拔罐部位吗？这里有什么原则吗？例如，对于中焦虚弱者，不要过多地在四肢拔火罐，因为会把能量导向四肢和外周，而致中气更虚。也不要在第七胸椎（至阳穴）以上的位置过多操作，因为有可能把能量过于引至上部，而发生头晕、失眠等情况。如果病患的整体调治方向需要阖收或补充能量，也不能过多或频繁使用火罐。如果中气虚而有腹泻，我们可以在脐部留罐，用来阖收能量，患者会感觉舒适。如果下焦虚，肌肉丰厚者，可以在命门拔罐，瘦者可以在肾俞处拔罐。对于上焦郁滞，或者有风寒湿热留滞上焦，可以在大椎拔罐。Claudine:是否可以用一个案例来介绍以上原则？李辛：有一个1993年我刚开始工作时的案例，一名17岁的男孩，慢性荨麻疹多年，体瘦、有力，每晚8~10点发作，瘙痒严重，持续1~2小时后逐渐缓解消失。病程已持续两年。诊断：脾胃虚，湿热停滞中焦，发于体表，此乃被动排邪反应，虽每晚有痒疹发出，而邪气不能充分排泄，故每晚复发。治疗：早饭后服用防风通圣丸（大黄、芒硝、石膏、滑石、桔梗、川芎、当归、白芍、薄荷、麻黄、连翘、荆芥、白术、栀子、防风、黄芩、甘草），以开泄上焦、通达表里之湿热；午后服用补中益气丸（黄芪、人参、柴胡、升麻、当归、白术、陈皮、甘草），以补中、运通上焦。晚上发作前，在肚脐拔火罐，留罐半小时，以阖收。
作者简介 
李辛 北京中医药大学毕业，天津中医药大学心身医学硕士。师从国家级名老中医宋祚民先生。著有：《儿童健康讲记》《经典中医启蒙》《精神健康讲记》《回到本源》（2022，中文版；2013，瑞士，英文版；2020，法国，法文版） 
ClaudineMérer（克劳迪那·梅赫） 毕业于巴黎西区医科大学,在新加坡针灸科学研究院学习针灸，在伦敦完成了中草药的学习课程。在北京生活四年期间，与李辛医师一起共同完成英文版《回到本源》，于2013年在瑞士出版。曾任法国针灸无国界协会主席、瑞士哥伦比亚预防医学中心全科医师、针灸师、中医师和自然疗法医师，主理内科及妇科。创办法国蓝之树学会，每年主办《地球生态学》研讨会和中医临证继续教育课程。
两位作者的详细简介请移步《回到本源》连载02或03 购买英文版、法文版请移步《回到本源》连载04或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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