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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在听《为你读诗》，好久才想起听它。闲暇时，依靠窗前，你会想起什么？明朝的时候有一个闲人，叫陈眉公，他呢，写文章好，书法好，画画也不错，还是上海人，居住在佘山。写了一本书，就是他闲倚小窗而作。共计十二篇，有很多名句。被誉为三大奇书之一。语言隽永、优美。想学习写散文的朋友，可以多读读这本书。每一篇，眉公都会做个释题的小序，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也就和大家一起探索一番。插图都是眉公的画作局部。十二篇，都是以集“X”篇为题。中间的这个字，就是要义。
集醒篇 醒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集醒第一。 小窗幽记十二篇，是十二剂方药。这第一剂药是清凉醒神药，治疗的是人的迷醉于功名利禄，声色犬马。
集情篇 语云，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明乎情者，原可死而不可怨者也。虽然，既云情矣，此身已为情有，又何忍死耶？然不死终不透彻耳。韩翃之柳，崔护之花，汉宫之流叶，蜀女之飘梧，令后世有情之人咨嗟想慕，讬之语言，寄之歌咏；而奴无昆仑，客无黄衫，知己无押衙，同志无虞侯，则虽盟在海棠，终是陌路萧郎耳。集情第二。 深情于世，活得彻底，尽情。喜怒哀乐，尽其情，活得真实，有真性情，有烟火气。这一剂药，专治麻木不仁、薄情、油腻之人。
集峭篇 今天下皆妇人矣，封疆缩其地，而中庭之歌舞犹喧；战血枯其人，而满座之貂貚自若。我辈书生，既无诛贼讨乱之柄，而一片报国之忱，惟于寸楮尺只字间见之；使天下之须眉而妇人者，亦耸然有起色。集峭第三。 “如今整个天下的人都像妇人一般，国家的疆土在不断缩小，而宫廷中的歌舞却仍旧喧闹不止；战士们的鲜血已经流干，而满座的权贵们却依旧心安理得地过着奢华的生活。我们这些书生，虽然没有掌握诛杀贼寇、平定乱世的权力，但我们的一片报国之情，只能在这方寸之间，通过文字来表达；希望能让那些身为男子却如同妇人般无所作为的人，也能因此有所触动，振作起来。此为《集峭》的第三则。” 峭啊，本是形容山之高且陡峭，此处，是挺立为一种风骨。也是一种大丈夫心，大丈夫之行。这一篇的诸文，特别有力量，可振奋人心，可坚定心行，当坚韧不拔，直下承当。
集灵篇 天下有一言之微，而千古如新，一字之义，而百世如见者，安可泯灭之？故风雷雨露，天之灵，山川名物，地之灵，语言文字，人之灵；毕三才之用，无非一灵以神其间，而又何可泯灭之？集灵第四。 天下有些微妙的言辞，虽然只是一句话，却能让千古之后的人读起来仍然感觉新颖；有些字，虽然只有一个，但其中的含义却能让百世之后的人读来仍历历在目。这样的言辞和字句，怎能被泯灭呢？风、雷、雨、露，这些都是天地的灵气所化；山川、名物，也都是大地的灵秀所在；而语言文字，则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天地人三者，各自发挥其作用，但都离不开一个“灵”字来赋予它们神奇。这样的灵气，又怎能被泯灭呢？ 这一篇很有灵气，读完觉得人间值得，有很多有灵趣的人，有灵趣的事，有灵趣的物，真有意思。以一颗干净透彻的心，观照这个世界万物，安住其中，逍遥其中。如果你觉得生活枯燥、无趣、乏味，这一篇正是对治的良药。
集素篇 袁石公云：“长安风雪夜，古庙冷铺中，乞儿丐僧，齁齁如雷吼，而白髭老贵人，拥锦下帷，求一合眼不得。呜呼！松间明月，槛外青山，未常拒人，而人人自拒者何哉？”集素第五。 袁石公（袁宏道）曾说：“在长安的风雪之夜，古老的庙宇或简陋的客栈中，乞丐和流浪的僧侣们酣然入睡，他们的鼾声如雷鸣般响亮。然而，那些白发苍苍的尊贵之人，虽然身处锦被之中，却难以合眼入睡。唉！山间的明月，栏杆外的青山，它们从未拒绝过任何人，但为何人们自己却常常拒绝这些自然的恩赐呢？” 这一篇我是爱极了，是整个《小窗幽记》中，我最爱的一篇。展现的是一种自在、自得、自足的生活方式，可高、可低，不离真心，是我的梦想生活。我喜欢《小窗幽记》，亦是因为此篇之因缘。发现啊，还可以这样活！当时的惊奇感，至今犹记！
集景篇 茅屋三间，木榻一枕，烧高香，啜苦茗，读数行书，懒倦便高卧松梧之下，或科头行吟。日常以苦茗代肉食，以松石代珍奇，以琴书代益友，以著述代功业，此亦乐事。 有三间茅屋，一张木制的床榻，燃起清香，品尝苦涩的茶水，读几本好书，感到疲倦时便在松梧树下高卧，或者光着头漫步并吟咏诗歌。日常生活中，用苦涩的茶水代替肉食，用松树和石头代替珍宝，用琴声和书籍代替好友，用著书立说代替建功立业，这些也都是令人愉悦的事情。 天地有大美，若无闲心逸情，一生错过。
集韵篇 人生斯世，不能读尽天下秘书灵笈。有目而昧，有口而哑，有耳而聋，而面上三斗俗尘，何时扫去？则韵之一字，其世人对症之药乎？虽然，今世且有焚香啜茗，清凉在口，尘俗在心，俨然自附于韵，亦何异三家村老妪，动口念阿弥，便云升天成佛也。集韵第七。 人生在世，不能读尽天下的秘笈宝典。有些人虽然有眼睛却看不见，有嘴巴却说不出，有耳朵却听不见，而脸上更是堆积着厚厚的俗气，不知何时才能扫去。那么，“韵”这个字，是不是世人针对这些问题的解药呢？然而，即便在现在，有些人焚香品茗，口中享受着清凉，但内心却依然充满俗气，他们俨然自认为是有韵味的，这与那些乡村老妇人动口念阿弥陀佛，便自称能升天成佛，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一剂去俗气之药。 眉公真有一颗七巧玲珑和清澈透亮的心啊！给我们备了这么多去俗气的药啊！在他眼里，我们这个俗世、俗人啊！药不能停！
集奇篇 我辈寂处窗下，视一切人世，俱若蠛蠓婴媿，不堪寓目。而有一奇文怪说，目数行下，便狂呼叫绝，令人喜，令人怒，更令人悲，低徊数过，床头短剑亦呜呜作龙虎吟，便觉人世一切不平，俱付烟水，集奇第八。 我们这些人静坐在窗下，看待世间一切，都像是微小的虫豸，或是婴儿般无知，简直不堪入目。然而，每当读到一篇奇特或怪异的文章，只需浏览几行，便忍不住狂喜呼叫，赞叹不已。这些文章有时让人欢喜，有时让人愤怒，有时更让人悲伤。我反复品味这些文字，床头悬挂的短剑也似乎随之发出龙虎般的低吟。在这样的时刻，我感觉世间所有的不平之事，都随着烟雾和水汽消散而去。 这是一剂口味奇特的忘忧药。读者一篇，特别治愈。
集绮篇 朱楼绿幕，笑语勾别座之春，越舞吴歌，巧舌吐莲花之艳。此身如在怨脸愁眉、红妆翠袖之间，若远若近，为之黯然。嗟乎！又何怪乎身当其际者，拥玉床之翠而心迷，听伶人之奏而陨涕乎？集绮第九。 朱红色的楼阁，绿色的帷幕，欢声笑语间勾画出另一座春天的乐园。越地的舞蹈，吴地的歌声，巧舌如簧，吐露出如莲花般艳丽的话语。我仿佛置身于那些面带幽怨、眉梢紧锁的女子之间，她们身着红妆翠袖，与我若即若离，让我心生黯然。唉！又怎能责怪那些身处其中的人，被玉床上的翠绿所迷惑，听到伶人的演奏而泪流满面呢？ 美丽的景象和动人的情感，这是世间的美好，得到时当珍惜。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学会珍惜拥有的美好。这是一剂明眼汤。
集豪篇 今世矩视尺步之辈，与夫守株待兔之流，是不束缚而阱者也。宇宙寥寥，求一豪者，安得哉？家徒四壁，一掷千金，豪之胆；兴酣落笔，泼墨千言，豪之才；我才必用，黄金复来，豪之语。夫豪既不可得，而后世倜傥之士，或以一言一字写其不平，又安与沉沉故纸同为销没乎！集豪第十。 当今世上，那些墨守成规、按部就班的人，以及那些守株待兔、不思进取的人，他们就像是没有被束缚却自己跳入陷阱一般。在这广阔的宇宙中，想要寻找一个真正豪放不羁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找到呢？家境贫寒，却一掷千金，这是豪杰的胆识；兴致高涨时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下千言万语，这是豪杰的才华；坚信自己的才华必有用武之地，黄金自然也会随之而来，这是豪杰的豪言壮语。既然真正的豪杰难以寻觅，那么后世那些洒脱不羁的士人，他们用一言一字抒发内心的不平，又怎能与那些沉寂在故纸堆中的文字一同被埋没呢？ 意志消沉时，读一读此篇最好不过。是提气、立志的良药。
集法篇 自方袍幅巾之态，遍满天下，而超脱颖绝之士，遂以同污合流矫之，而世道不古矣。夫迂腐者，既泥于法，而超脱者，又越于法，然则士君子亦不偏不倚，期无所泥越则己矣，何必方袍幅巾，作此迂态耶！集法第十一。 自从方巾长袍的装扮遍布天下，那些超凡脱俗、杰出卓越的人士，便因为要与这种潮流保持一致而失去了自己的特色，从而导致世道不再像过去那样古朴纯真。那些迂腐的人，往往拘泥于旧法，无法变通；而那些过于超脱的人，又常常超越法度，行为放荡。然而，真正的君子应该既不偏袒任何一方，也不偏离法度，既要有所坚守，又要有所变通，这样才不会受到法度的束缚和超越。因此，何必一定要穿着方巾长袍，做出那种迂腐的姿态呢？ 此一章主修身、处世之法，行中庸之道，无过无不及也。养性命之大药，上品也。
集倩篇 倩不可多得，美人有其韵，名花有其致，青山绿水有其丰标。外则山臞韵士，当情景相会之时，偶出一语，亦莫不尽其韵，极其致，领略其丰标。可以启名花之笑，可以佐美人之歌，可以发山水之清音，而又何可多得！集倩第十二。 倩丽的女子是难得一见的，她们身上有着独特的韵味；美人有着她们特有的风姿；名贵的花卉有着它们别样的雅致；青山绿水则展现出它们丰富的自然风貌。同样，那些外表看似瘦弱却充满韵味的士人，在情境交融的时刻，偶然间说出一句话，也无不展现出他们独特的韵味，达到极致的雅致，让人领略到他们丰富的内涵。他们的言语可以逗得名花绽放笑颜，可以辅助美人吟唱歌曲，可以引发山水间清脆的声响。然而，这样的倩丽之士又怎么可能轻易得到呢？ 还是那句话，得一知交，足矣。这里是眉公的求友标准。真是个妙人。
这本书适合放在床头，随意地翻开一页，或许正对当下之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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