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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放寒假了。班主任忙着组织学生打扫卫生，评“三好”评优秀；任课老师忙着布置作业，印发习题；学校后勤忙着发放年货，每人一箱苹果，两桶花生油，十斤牛肉。最后学校召开全体教职工会，宋校长布置假期工作，又强调了安全问题、勤俭过年问题、送礼问题、喝酒问题、燃放鞭炮问题，最后向全体教职工拜早年。教育局统一规定正式开学时间是正月十六，但全体师生要在正月初六返校补课。本来计划高一不补课，得到消息说实验中学高一也补课，就临时改变决定。以前有过这样的教训，要是不跟实验中学一样，社会上就议论说一中不如实验中学抓得紧。山晨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收拾一阵儿，心里总像还有什么事儿似的。想想，又来到办公室。他又拿出谢老师发给他的“高二 . 一班期末全市统考成绩单”，横着竖着看一阵子，拿起圆珠笔在几个学生姓名后打上小三角号。跟上次期中考试比，这次语文成绩有些下降，但也不算差，高分率和平均分都在全年级中上游。谢老师还给他一个纸条，上面是对他教学情况的调查。学生对他课堂教学满意率是百分之九十三点五，课外辅导满意率是百分之九十点一，作业批改满意率是百分之九十四。谢老师分析说：总起来说学生对你比较满意，可考试成绩为什么下降了呢？这是因为课上对学生要求不严，课下辅导没跟上，以后一定注意这两个方面。谢老师心里有点儿上火，因为这次考试班里总成绩在全级下降三个位次。山晨还是觉着心里有什么事儿，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想着今天是不是回家。“没有，还、还有点事儿。” 他心动一下，脸也红了。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事儿了。“我这次呀，平均分高分率都占下游，刚挨了谢老师训呢。”他笑笑。“怪不得你嘴噘老高呢，挨老师训了呀。我也是，没看我不敢回家么，因为没考好啊。”“怎么，谢老师也训你了呀，他怎么说的？”子洁看着他笑。“看把你高兴得，幸灾乐祸！多亏当年他没教过我，要不还不知怎么训我呢。”山晨学谢老师的腔调说：“山晨哪，我没教过你，你不是我亲学生，可也在我学生份儿上，我说你两句你别介意。学生对你认可程度虽然还可以，可成绩是硬道理呀。成绩下降，旁的再好也说不过去。你年轻有精力，又没谈女朋友，有的是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课下为什么不多进教室几趟呢？教学经验少不要紧，多下点儿功夫不就补回来了吗。”子洁捂住嘴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他真跟你那么说呀，跟我也这么说的，笑死了！”“去去！”子洁故做生气，又笑笑说：“谢老师说教学可不是哄小孩玩儿，光哄得学生欢天喜地的，成绩提不上来没用。说我在学生面前没个老师样儿，嘻嘻哈哈的，学生不怕我，肯定不出成绩。”“我可不会，天生就这个样儿。”子洁叹口气，又说：“寒假开学回来又得开分析会，总结呀，比较呀，排名次呀，想起来心里就发慌，真受不了。我自己上高中的时候还没觉着有这样的压力呢。”“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吧，背这么大包袱怎么过年呀。我们刚参加工作，这就不错了，老教师还有考砸的时候呢。再说，学情调查你的满意率不是很高么，这就说明问题呀，只要学生理解你喜欢你，教学成绩最终肯定错不了！”子洁蹙眉想想，又一笑，站起来舒展一下身体。“我不管了，挨批就挨批吧。走吧，今天下午我请你吃饭。上次你请我，年前我得还债呀！反正学校伙房关门了，你也没地方吃饭。”山晨要倒水，子洁抢过水壶，说：“今天我是主人，我给你倒水。”“酸死了，什么意思呀！”她笑了，又说：“放假了，没人管我们了吧，要瓶葡萄酒咱俩喝喝！”两瓶葡萄酒，一人一瓶，各自倒上。子洁端起杯子，笑着说：“来，快过年了，碰一杯，新年快乐！”喝过两杯，他看看子洁，她两颊微红，显得娇美可人。“看你喝酒挺像回事儿的，大学里没少喝吧？”“嗯，喝过，很少。不过毕业那天我喝醉了，整个晚上都没睡觉。”她拿手贴贴两颊，又轻轻拍两下，说：“怎么，你看我脸红了是吧。别说，毕业后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别忘了，我可是跟你一块儿喝的！”“谢谢你给我这样的荣幸！来，为我们胜利毕业参加工作，为我们相识共事半周年，干杯！”他端起杯子对着她。“喝葡萄酒你可比不上我啊。”她看着他笑笑，端起杯子说：“为了光荣的人民教师，干杯！”他放下杯子看看她。“这半年怎么样，有什么感受啊周老师？”她手里转着杯子，叹口气，摇头笑笑。“说老实话，没想到有这么大压力，比上学压力还大。我上高中的时候爸妈在学习上一直不怎么管我，我学得很轻松。当时还觉着爸妈太冷漠无情了，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幸福了。谢老师说我要不是贪玩儿能考个名牌，就不至于上师大了，到现在他还说我可惜了呢。”“你家是一个民主家庭啊，从你身上就看出来了，活跃，有主见。”“也许是吧。大学毕业的时候也这样，我妈建议我考研，我爸让我自己拿主意。我说我回来当老师，就回来了，谁也没拦我。”子洁歪头看着他，认真地问：“你说我活跃有主见，真是这样吗？还有不严肃，任性，对吗？”山晨笑了。“其实都一回事儿，就看怎么说了。你这性格学生喜欢，我想学你还学不来呢，像我成天板着脸谁爱看呀。”“我这样好吗？我觉得不好，成天跟没长大似的，谢老师都说我还像个学生。我不想这样，我想再让自己深沉一点儿，成熟一点儿。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能再任性了。”她一手撑住额头，自言自语。又抬头笑笑，倒上酒，端起杯子。“过年又长一岁，为我们的成熟，喝。”说完自己先喝起来。“看我像小孩子对吧，其实我长大了，我会思考了。我现在心里很担心，害怕考试，比学生还要怕。我上学的时候从没这样害怕过考试，真的。我怕这样下去受不了，怕自己不是当老师的料，怕自己当不了高中老师。我真有点儿后悔没听妈的话，没考研究生，大学四年就那么玩儿过去了。其实，毕业的时候我有进省城外企的机会，都要签约了，又放弃了。唉，什么也不说了。对不起，我有点儿头晕，不陪你了，你自己喝吧。”子洁两手扶住额头，摇着头说。“喝点水吧，我也不喝酒了。” 山晨给她倒水。“也许当中学老师委屈了你，可你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中学老师，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吗？其实我的感受跟你差不多，当老师真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工作压力大不说，关键是心情不舒畅，干工作不能痛痛快快的，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儿放开手脚干。怎么办啊，适应吧，尽力找到一个契合点，尽量让谢老师满意，尽量让学生快乐，也让自己得到一点儿安慰。”子洁抬头看着他笑笑，眼神儿有些飘忽。“原来你也这么想啊，你也这么累呀。好吧，尽力。今晚咱俩就尽力把这酒喝出来，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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