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过去的2024年春节，无人机编队飞行表演成为空中“顶流”，也收获了这个兼具科技感与浪漫感的称呼——“赛博烟花”。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春晚沈阳分会场，3000架无人机化作硬核大国重器。在香港，千架无人机将粤剧花旦脸谱、兰桂坊庙街等香港打卡点一一呈现，展现出东方之珠的独特魅力。表演最后，无人机汇成一幅巨型二维码，观众还可扫码领取消费优惠券。在广东深圳，无人机组成立体巨龙，展现科技之城的风采；在四川成都，无人机演绎芙蓉花开、大熊猫拜年；在浙江绍兴新昌县，无人机勾勒出当地特色美食……不论是大都市，还是小县城，各具特色的无人机表演，扮靓新春夜空，将节日氛围感拉满。
据业内人士介绍，2012年，外国企业开创了无人机表演这一新形式。而国内首场有视频记录的无人机表演则出现在2016年，当时表演架次是80架。仅仅约8年时间，我国无人机编队飞行表演产业迅速发展，技术日益成熟，应用场景更加丰富，不仅国内市场需求大增，还走出国门、走向世界。据深圳市无人机行业协会介绍，在这一细分市场上，中国企业的表演质量和市场占有率已经处于世界领先位置。中国智造“赛博烟花”，为何能“霸屏”夜空，又能否一直长红？01 “2024年春节期间，企业无人机编队执飞架次超过80000架次，相继在沈阳、深圳、宁波、郑州、福州、济南、襄阳、淮安、遵义等多地亮相。”无人机编队飞行表演有多火爆，从深圳这家行业头部企业在春节期间的忙碌中，可见一斑。这家企业的负责人覃海群表示，2023年以来，国内无人机表演市场迎来大爆发，“根本忙不过来”，公司去年全年共有约200个项目，其中不乏每天都要表演的常态化文旅驻场项目。2024年春节前一个月，春节档期就被预定一空，仅春节期间表演场次就比去年同期增加了一倍，整个团队都处于马不停蹄的赶场状态。 此前，旅文数据研究院联合旅游数据创新联盟（TDIA）曾发布《2022年文旅行业无人机编队表演数据洞察报告》，报告显示，2021年国内无人机编队表演达到7228场，并表示市场将迎来高速增长期。“高速增长期”如约而至。从多家头部企业公布的2024年春节期间表演场次数据可以看出，与2021年相比，国内无人机表演场次已达到另一个量级。与场次激增相伴的，还有地域下沉，不仅在大城市，无人机表演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小城市和县城的夜空中。整理发现，2024年春节期间，浙江省绍兴市新昌县、江苏省南通市如东县、甘肃省平凉市静宁县、云南省临沧市云县、山西省忻州市保德县等众多县城都举办了无人机表演活动。△2024年2月13日，浙江绍兴，新昌县康乐广场举行无人机表演。 “我第一次在县城看到大型无人机表演，真是过年新体验！”浙江省绍兴市新昌县一名居民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覃海群介绍，几年前，无人机表演主要还集中在沿海大城市，2022年、2023年至今，小城市占比不断提升。但小城市的表演架次相对较少，单次表演费用也较低。市场的不断发展成熟，还体现在应用场景和客户群体的多元化。无人机表演发展之初，因技术研发、单架无人机费用等各方面成本高昂，且能够提供相关服务的企业较少，“物以稀为贵”，主要运用于大型活动和庆典。如今，随着技术不断发展成熟，入场企业增多，表演费用已经市场化，购买相关服务的门槛大大降低，应用场景和客户群体也更加广泛。不少文旅景区购买常态化无人机表演服务来吸引游客，大型企业也通过无人机表演将品牌广告打到天上，甚至有个人购买无人机表演用于庆祝生日、求婚等重要场合。《2022年文旅行业无人机编队表演数据洞察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已经有超过158家景区及乐园项目引入过无人机编队表演，长期驻场表演项目比例为22%。经过计算可以得知，当时仅有35家左右景区有过无人机长期驻场表演项目。
而根据国内某无人机表演头部企业最新发布的数据，截至目前，该企业已相继入驻过国内50多个主题公园及景点，市场份额达60%。将数据两相对比，可见文旅驻场这一市场发展的迅速。而且，相比于单场表演，文旅景区常态化驻场表演的费用也更加优惠。
△2024年2月12日，广西南宁某主题公园无人机表演。无人机表演能够有效带动景区流量，促进消费。江苏淮安西游乐园景区负责人说，因为有无人机表演项目，景区在今年春节期间单日游客量突破35000人。“本来游客只想游玩一天，但如果晚上有精彩的无人机表演，就可能会吸引游客多住一晚。”深圳市无人机行业协会秘书长庞伟介绍，“中国这么大，没有无人机表演驻场的景区还非常多，这会是一个巨大的市场。”除此之外，地标广告也在成为无人机表演新的业务增长极。成百上千架无人机组成品牌标识和宣传语，升入空中，与城市地标“同框”，视觉效果震撼，还会吸引不少观看者拍成短视频进行二次传播，从而大大提高品牌曝光量。业内人士透露，因城市地标场地租金较高，所以地标广告的费用相较普通表演更加高昂，但因传播效果较好，颇受大企业欢迎。“地标广告业务刚刚崭露头角，还处于上升阶段，未来发展空间将非常大。” 中国无人机表演企业的业务不仅在国内“遍地开花”，而且正在加速走向世界。2023年夏天，法国凡尔赛宫上演了一场烟花与无人机结合的表演，无人机编队组成的精致图案与绚烂的烟火相得益彰。这场飞行表演正是来自我国深圳的一家企业。据该企业介绍，其在阿联酋、韩国、美国、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都进行过表演。2024年春节期间，韩国釜山上演无人机表演“青龙戏珠”，而其使用的产品和技术均来自覃海群所在的企业。该企业海外业务已覆盖了美国、俄罗斯、韩国、日本、英国、澳大利亚等20多个国家。覃海群介绍，考虑到运输、人力、时间等各方面成本，公司的海外业务主要集中在整套软硬件系统的打包售卖，并提供技术培训，售卖对象主要是文旅景区和活动公司。 02 “赛博烟花”何以绽放？ 2021年，来自深圳的一家无人机表演企业携自研无人机在深圳龙岗大运体育中心一举刷新了四项吉尼斯世界纪录——最多5164架无人机同时飞行、最大的由无人机形成的光源影像、最长时间由无人机表演的动画、同组无人机连续组成最多队形。目前这四项纪录仍由这家企业保持着。从最初的80架到如今创世界纪录的5000多架，从平面到3D，我国无人机表演产业一路高飞、一路突破。首先，如果说编队表演是无人机产业细分领域开出的一朵科技之花，那么它植根的沃土便是我国完备的无人机产业链。2023年底的数据显示，我国无人机设计制造单位约2000家，运营企业接近2万家。国内注册无人机126.7万架，同比增长32.2%。
△消费者了解无人机产品 有着“无人机之都”之称的深圳，集聚有产业链企业1700余家，形成了集研发、设计、制造、运行、保障于一体的完整产业链，2023年产值达到960亿元。目前，深圳消费级无人机已经占据全球70%以上的市场份额。深圳市无人机行业协会秘书长庞伟介绍，在自研无人机的基础上，企业在进行编队表演时才能更好地做到减少失误、控制成本。目前市场上的多家无人机表演头部企业，不仅是从事表演业务，同时也具备无人机研发和制造能力，拥有自己的制造工厂，是综合型无人机企业。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无人机表演的火爆也促进了消费级无人机产业的发展。天津的一家无人机企业负责人介绍，短短几年间，公司主营业务就从飞行表演转变为无人机表演加无人机生产双支柱模式。到2023年底，无人机生产、销售业务已占该公司总营业额半数以上。强大的生产制造能力使企业拥有庞大的无人机编队机群成为可能，下一步，如何让它们“乖乖听话”，在空中变换出各种图案呢？无人机编队飞行表演，背后是跨越多个专业领域的技术融合，包括单机控制技术、集群控制技术、航线规划技术、定位技术、通信技术等。在设计环节，设计师将线状的图案转换为点状图，每个点对应一架无人机，通过编程提前规划好每架无人机的路径，并直接导出集群控制系统需要用的文件。现场表演时，工作人员将相关文件导入主控电脑，主控电脑通过无线电信号向无人机发送指令，总控员只要按下地面站主控电脑的启动键，无人机就能自行完成表演。此外，现场还会配备基准站，让无人机的定位更加精准。各方面技术的进步，使无人机表演跃出2D平面，进入3D时代，可看性大大增加；定位技术的提升让表演无人机的空中最小间距不断缩小，使画面更加活灵活现；“智能收纳”技术使无人机可以从收纳箱中直接起飞并自动返航，大大节省人工摆放的成本……这些年来，我国无人机表演相关技术发展迅速，背后是一家家从业企业的锐意创新。回顾这些年的技术发展，覃海群颇为感慨，“各个企业的软硬件技术正处于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技术进步真的是一年一个样，可能还要经历3到5年，才到成熟阶段。”无人机表演越飞越精彩，还依托于我国各类新型基础设施的高效运行。要完成一场精彩的表演，需要通信、地面站等多点配合。深圳市无人机行业协会秘书长庞伟介绍，我国5G等先进通信技术为无人机表演提供了有效支撑。根据相关报道，在采用5G技术的基础上，实现对每台无人机的协同操作，能够确保通信延时不超过10毫秒。同时，每架无人机都要接收精确到纳秒的卫星定位信息，需要强大的计算能力。“东数西算”八大枢纽节点平稳运行、一批新建数字基础设施启用，这些“看不见”的力量都在默默为看得见的空中画卷助力。
03 “赛博烟花”飞向何方？ 随着无人机表演“刷脸”次数越来越多，新鲜感、神秘感逐渐消散，近年来对无人机表演审美疲劳的声音开始出现，价格下降也被热议。对于价格下降，深圳市无人机行业协会秘书长庞伟表示，无人机表演是市场经济行为，随着行业发展成熟，不再“物以稀为贵”，价格会出现一定下降。但另一方面，企业不能进行恶性低价竞争，要保持合适的利润空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企业有足够资金投入各种技术研发，才能推动行业进一步良性发展。协会曾组织头部企业召开会议，引导合理竞争。 除了直接开展表演服务之外，不少头部公司也选择将无人机产品、技术系统等整套软硬件设备打包售卖，并为客户提供培训服务。面向的客户主要是景区和活动公司，景区用于自行组织常态化表演，活动公司也可以自行开展表演业务。 有业内人士表示，随着无人机表演市场需求的增加，在以量换价的市场驱动下，无人机表演会越来越普及。目前无人机表演成本逐步降低，经过一段时间的优胜劣汰，市场会重新洗牌。“虽然目前市场尚未完全打开，但还是比较看好未来。”除了价格下降，“审美疲劳”也是无人机表演企业必须面对的一道必答题，答题思路可以总结为两个字——创新。 无人机表演融科技与创意于一体，在技术创新之外，也需要在玩法上不断创新。从平面变为3D立体，创作空间大大拓宽；环绕建筑物飞行，视觉效果震撼；无人机与烟花配合，兼具智能和绚烂；改变无人机外形，加入仿真灯笼、孔明灯等中式元素，与古色古香的表演环境融为一体；灯光色彩更加丰富细腻，甚至能组成惟妙惟肖的人像；将无人机更好地与环境、音乐、灯光结合，打造更多创意场景……不论是大突破还是小巧思，擅于创新才能持续带给观众新鲜感。
△无人机搭载仿真孔明灯进行表演
另一方面，从大型活动到文旅驻场、地标广告，再到求婚、生日等私人定制服务，无人机表演的应用场景不断拓展，未来还有无限想象空间。覃海群表示，未来，无人机群将向着自动化、智能化方向发展，甚至成为新基建，可以一键起飞，自动返回、收纳、充电，在表演之外，还能够满足各种各样的定制服务。“这个产业一定会长红下去，我们现在可能很难想象它在五年后具体的样子，但要敢想。”覃海群所在的企业位于深圳，近年来，深圳相继出台《深圳市低空经济产业创新发展实施方案（2022—2025年）》《深圳市支持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措施》《深圳经济特区低空经济产业促进条例》等，从政策、法律等多方面为深圳先行先试制定民用无人机管理规则和运行标准提供有力支撑。覃海群表示，低空空域管制逐步开放，并且管理越来越规范化和科学化，对企业来说是非常大的利好措施。同时，无人机空域申报流程也越来越便利，通过民用无人驾驶航空器综合管理平台（UOM），可以线上申报，省时又省力。近年来，全国多个省份开展了低空空域改革试点，在优化空域使用机制、简化飞行审批程序、确保飞行安全等方面取得不小进展。面向未来，低空经济正在迎来新的“政策风口”，作为其重要组成部分，无人机产业也将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今年1月1日起，国务院、中央军委发布的《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正式施行，无人机产业进入规范化发展新阶段，各项配套政策、规章规范也正逐步落地。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重点提到了积极打造生物制造、商业航天、低空经济等新增长引擎。这是低空经济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代表，低空经济正日益成为国家聚力发展的产业“新赛道”。2024年或将成为“低空经济元年”，在这个春节，无人机表演“赛博烟花”在全国各地的夜空升腾、绽放。这可以看作一个生动的缩影，背后是这些年我国低空经济发展的成果；这也可以看作一个激昂的前奏，我国低空经济将开启崭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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