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盗匪之患，历代皆有，匪患问题虽然不是近代中国独有，但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突出的社会问题。历朝历代之匪，均未有民国时期规模之大、影响之深，这一病态社会问题的产生，与民国时期的社会转型有直接联系，在一定程度上，匪患是近代社会转型过程中各种矛盾的产物。 云南地处中国西南边陲，西南部与缅甸接壤，南部与老挝、越南毗邻，东连黔、桂，北邻川、藏，地缘关系复杂，加之境内崇山峻岭、森林密布，为土匪的滋生提供了天然的环境，因此素有“老匪区”之称。近代以来，政局不稳、军阀混战，军阀官僚收编土匪扩充实力，以夺取统治权，匪势因而迅速蔓延遍及全省。 今天我们要说到的这名土匪，却非常特殊，她本是白富美，却因被土匪劫掠后，进而“爬龙背（上山为匪）”成为女匪首，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滇中地区，名噪一时，她就是被叫做“小观音”的庞帼英。 壹 庞帼英，幼名小兰香，云南安宁八街杨兴庄人，身材苗条，面容秀丽。祖父乃清代进士庞继瀛(字仙舟)，曾在省内任过县级学官。 小兰香幼年丧母，父亲教她读书识字，10岁上就能写会算。小兰香从小喜欢读的书就和别人家的女子不一样，别的小姑娘在家读《女诫》、《女训》、《女论语》、《红楼梦》等等时，小兰香却对《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特别着迷，进而对书中那种刀头舔血的生活特别向往。 由于她长得肤白貌美，又聪慧过人，村邻于是替她取了个“小观音”的绰号。  民国六年的腊月，活动于楚雄、大理一带的悍匪杨天福及其大头目普曙明(又名普小洪；普鸡棕)，率所部匪帮三百余人，东下安宁，准备洗劫县城，谁知县城防备充足，匪徒未得逞，于是掉头往南劫掠近郊，随即便来到了杨兴庄。 普曙明亲自带队砸开了庞家宅门，在搜寻财物之时，突然发现人群中一少女长得犹如画中美人，顿时动了邪念，将这少女一并抢了回去。此少女正是庞帼英。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庞帼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被普曙明抢走的当晚，普曙明便强行逼着庞帼英与其成了亲，将之霸占。不日，抢劫回到滇西后浦曙明，又大摆喜宴，匪众一向唤普曙明为'司令官'，这一拜堂成亲，庞帼英自然就成了土匪喽啰口中的“官太太”。 庞帼英本来自小就有英雄情结，并就对这种居无定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银的生活很感兴趣，于是很快就心安理得的做起了自己的压寨夫人。 普的手下基本上都是些大字不识的糙老爷们，要说打家劫舍，一个二个都还是能对付，但是有时总需要写个信，算个账什么的，大家就难搞了。 庞帼英本来就受过良好的教育，能写会算，加之她头脑灵活，活泼好动，所以很快就受到了普曙明的格外宠爱。  普曙明每次外出打劫，都要将其带在身边，让她帮忙出谋划策，后来普曙明又开始教她骑马射击，打劫技巧，庞帼英天资聪慧，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 最先普曙明还是带着庞帼英打家劫舍，后来，庞帼英上道后，对土匪抓肥猪，劫村寨等行动已经了如指掌，于是在普曙明不方便的时候，庞帼英有时就开始自己带着人马四处劫掠。有时又可以和普曙明分头行动，两口子配合得默契无比。  庞帼英天生有股豪气和领导力，加之她能与大小匪徒们同甘共苦，所以得到了大多数匪徒的拥戴，背着普曙明，大家私底下都称她为'庞司令官”。 特别是民国九年（1920年），4月19日吗，夫妻二人带着匪帮数百人人由西门夜袭嵩明县城，大肆掳掠，民间损失甚巨，并烧毁县衙五马楼及西厢办公室。此事记录于嵩明县志中，可见为害之烈。 贰 在匪风炽盛的年月里，较为富裕的人家无不惶恐，有的把老人和小孩安置到县城居住，巨富人家则迁居昆明，乡村里一近黄昏即关门闭户，不见人影，直至次日，日上三竿才见行人。至于山区贫苦人家，则过着常年两头受气的日子。匪众到家住宿如不接纳，则不死即伤。 鉴于云南全省土匪越来越猖獗的情况，云南督军兼省长唐继尧本欲剿匪，却因省内陆域辽阔，土匪出没难测，清剿不易奏效，因而决定招抚，于1920年10月决定委各匪首以各种官职，他认为这样做，可望消除匪患，安定地方，几经反复，终于使省内两大匪首——吴学显和杨天福就范，接受招抚。  杨、吴两匪，受委担任游击队第一、二两支队支队长，以下头目，等收编后正式委派军职，此时，普曙明所部已接近1000人，奉令开往庞帼英老家安宁县境待命，接受招抚的匪众，民间呼之为“招安军'。 匪帮进入安宁后，普曙明夫妇住于县城内的水升楼旅馆，旅馆老板的女儿杨四妹，为人机灵，善解人意，深得庞帼英欢心，从而使庞联想到一件“终身大事”上来，普曙明一介武夫，毫无远见，接受招安后，志得意满，每天在水升楼大酒大肉，与手下头目尽情欢宴。 庞帼英毕竟读过几年书，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规劝普曙明说，你马上就是政府官员了，你得有个当官的模样，不要再像过去那样随性而为了。  然后她提出要普曙明在昆明购置“公馆”。还表明自己生育无望，劝普另娶一房，将来才能传宗接代，养老防老，然后替普曙明出主意说，旅馆老板的女儿杨四妹聪明灵活，伶牙俐齿，人又长得好看，她准备向杨老板提亲，让杨四妹来做她的助手，共同侍候普曙明。 普曙明自然高兴万分，于是不久在庞帼英主持下，永升楼摆出喜筵，普曙明果然和杨四妹结合了。 叁 这些所谓的“招安军”，本来平日就活动猖獗，现在虽然招安了，但是大多数都是恶习难改，每天仍然四处骚扰，在安宁驻扎期间，不但一边要县府提供大量军饷，一边还到处劫掠，百姓叫苦连天。 最后在得到命令移防昆明干海子营盘待编时，还将城乡的粮仓一扫而空。 在到了昆明不久，庞帼英就在昆明大东门外打草巷中，相中一大宅院。然后杨四妹和新买的两名使女，先住进了这座“普公馆”。  唐继尧 也就是在这一年，由于对唐继尧入侵和压迫四川的不满，川军将领组成联军，发动了驱逐唐继尧的靖川之战。这场战争最终以唐继尧的滇黔联军退出四川境内宣告结束。唐继尧的一系列军事失败，也引起了麾下实力派将领的不满。 入川滇军将领顾品珍在退出四川之后，趁其他滇军将领反对唐继尧之际，突然进军昆明，使得兵力空虚、无力抵抗的唐继尧逃至蒙自。 1921年2月，唐继尧被迫下野。新任滇军总司令顾品珍顺应舆情，派部解决民愤很大的招安军，可惜机密外泄，在城中仅捉到杨天福，吴学显连夜逃回干海子，鼓动哗变，带着两个支队，退往滇南而去。 普曙明夫妇当时正在军营，准备次日返回省城公馆，闻此巨变后，普曙明一介武夫，忐忑之余一时没有了主意，最后决定和吴学显共同行动。 途中，吴自封司令，对部下颐指气使，引起庞帼英不满，从而向普指出，吴阴险奸诈，不可共事，干脆分道扬镳，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夫妇俩于是带领所部，窜往梁王山盘踞，日常四处抢捕过往客商，此期间围攻白邑村，烧毁苏海村、上下纳堡三村民房十余所，又到杨林抄抢孔庆尧，掳掠戴秉经。并向村户勒索巨款。 庞帼英不但能单独带领匪众下山抢劫，还是普曙明的“智囊”。在嵩明期间，她出谋划策，袭用杨天福当年劫持“洋人'，威胁政府的故伎，认为带着洋人去打家劫舍，不管是地方民团还是政府军都怕伤害人质，一定不敢还手。 于是她从嵩明的一个基督教堂中，掳来英国籍的巴牧师，带上这位外国人，随之出动剽掠。此事文献有缺，详情不明。仅《嵩明县志)中，留下“(民国十年)中秋节日，(匪)挟英人巴牧师围攻凤邑村”，经民团和城中驰援的游击队前后包围，“匪始退，巴牧师亦被我军救出”的一段记录。 1922年3月，唐继尧派人联络包括吴学显、普曙明在内的原招安军，使他们作内应，接着率领驻桂滇军打回云南。 顾品珍 顾品珍被吴学显所部牵制，陷于重围，自杀身亡。唐兼程疾进，重返昆明，重掌政权。他获悉金汉鼎(前代理滇军总司令兼代云南省长)等正要向西撒退，立即提升普曙明为挺进军司令，普部大头目张绍武、张松两人，分任该军一、二两支队长，星夜向滇西追击金汉鼎等一行。 庞帼英一直留在善曙明身边，普部追到姚安县，仅追获了罗佩金(前滇南巡阅使)、何国钧(前蒙自道尹)两人，因听说金汉鼎等意图由滇入川，于是率军北进，抵达滇北水仁县属苴却，获悉金汉鼎等已顺利渡过金沙江，退入四川。 普大失所望，未听庞帼英劝告，悍然杀死了罗、何两人。 肆嵩明旧照 普曙明回昆复命，受到唐继尧嘉奖，让他依然回驻嵩明，镇慑在县境任意派粮派款的另一“招安军”支队长张兴洪，以及自封“司令”的唐洪章。 普曙明早就和张、唐相稔，且结为异姓手足，不但不对他们加以劝告和约束，反而资助枪枝弹药，自已坐地分赃，唐继尧接获县知事张靖关于“匪焰愈张”的报告，十分恼火。 1923年6月，毅然下令，把普率领的挺进军调驻滇中路南县，另派步兵一团赶赴嵩明，团长徐守忠率两个营守卫县城，另一营驻扎县属重镇邵甸，相机剿匪。 军队和地方同心协力，张兴洪的支队很快就瓦解了。团首李坤接着建议，从土匪内部进行分化，挑动火拼。 结果，唐洪章的副手李富林，因政府许诺他出任县自卫大队长，杀死了唐。李坤事后奉命，把唐的首级亲自解送上省。 唐继尧正为消除滇中匪患而殚思竭虑，据报后非常高兴，吩咐把唐洪章的头悬挂示众，并定于三天后召见李坤，他将亲自询问土匪内部火拼的详细情况。 昆明旧照 普曙明和庞帼英两人，自部队移调路南后，留住昆明的时间多，他们家资巨万，过着养尊处优的闲适生活。时值春节将到，张松前来汇报军中情况，也谈起哄传滇中的唐洪章被杀事件，并提到李坤解送唐的头颅上省示众，此刻就住在会馆中的消息。 普曙明迁怒于李坤，马上筹划为唐洪章报仇。他和张松议定，由张以旧友身份，送请柬到会馆，约请 李坤次日下午到普公馆，参加“普小少爷”的百日宴。等李到来，加以杀害。 庞帼英看完午戏回家，普曙明要她填写柬帖，才知道普、张的计谋。她不赞成在家中杀人，劝丈夫多加考虑。可是，普盛怒之下，坚持原议。 请柬当晚送出。第二天下午，张松亲往邀客。一见面就询问，普少爷“百日”的贺礼是否备下了?李坤和普、张相识，心怀畏怯，本不敢去赴宴，但张的话解除了他的部分顾虑，在张力劝下，推脱不得，只得暗带手枪，随之前往，这一去，可就没有再回来了。 事有凑巧，唐继尧派副官到会馆通知李坤接受召见时，却找不到人，从会馆司事口中获知普司令官头晚邀他赴宴，一夜未归之后，即到普宅寻找，回答是席散便已离去。打电话到嵩明询问，也没有返回。 李坤失踪了，唐继尧限令市警务课，迅速找到李坤。课方发动所属6个警察署的得力暗探，四出侦缉。两天后，终于从普宅一名随从口中，探知李坤当晚被普曙明在普宅客厅中开枪击毙。经此人引路，在小东门外乱葬岗间，据出了李的尸体。 唐继尧原来希望，普曙明仍能为他所用.故对普的“挺进军”一直未采取果断措施。接获李坤被杀的报告，始不再姑息。从警卫团中派出一班人，晚间出动，包围普宅。 普曙明、张松、杨四妹同时就逮。只有庞帼英，乘乱从后门逃出，走得无影无踪。 唐继尧指令军法处，严加审讯，迅速处决。普、张两人，被迫供出合谋枪杀李坤的经过。元宵节次日，他们镣铐加身，被放进“囚轿'，抬往南校场刑场，执行枪决。从李坤遇害到全案定谳，仅20多天。对于普曙明所部，唐继尧命令派兵监视，剿抚兼施。 普曙明死后仅四五天，安宁西远郊突然出现股匪，匪首正是披麻戴孝的庞帼英。但进行抢劫后，即匆匆离境而去。《安宁县志稿》留下“女匪普本庞，在县西大肆掳掠”的记载。 原来，庞帼英从昆明逃至路南后，一时冲动，即挑选精锐，妄图营救普、张。因驻地邻近滇越铁路，北上风险甚大，于是带领百余匪众，绕道来到她熟悉地形的安宁西陲，暂驻下来，派探子赶往昆明打听消息，等到确知丈夫伏法，头脑清醒过来。于是“为夫报仇”，洗劫村镇后迅速赶回路南，准备集合全体，重归“绿林”。 其时，政府派来的部队已开始组织进剿，包括“庞司令'在内的、负隅顽抗的匪徒，全部就歼。 结语土匪，这一社会生活的叛逃者，真实的存在于中国历史进程的每一个角落，其数量之多，来源之驳杂，分布之广泛远超常人想象。 而其中的女匪首，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性，往往更容易得到大家的关注，在近年的影视剧中，我们经常会看到跃马横枪的漂亮女匪形象，或多情，或正义感十足，或果敢坚毅，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一个真实的故事可能会毁掉很多幻想。 历史上，被抢上山当压寨夫人的女子多不胜数，但是进而心甘情愿成为女匪并做得风生水起的，不是没有，但是确实不算多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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