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是好吃得让人为难啊！” 一位老者和男主对坐，吃着烤白子。 然后为了这一幕我在若干年后去吃了回日料，点了烤白子。 果然，好吃得让人为难。  所以文青们通常看电影着迷的点可能有很多，我的入迷点却很迷，比如吃。 让我入迷的还有导演泷田洋二郎，他也是个有趣的人。从电影《秘密》开始入坑，再看了他的《阴阳师》和《阿修罗之瞳》，再到《入殓师》，个人认为他选择的题材都比较偏，但拍得都比较好。 此外偏一句，我后来看《人生大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把它同《入殓师》联系在一起。只是《人生大事》也符合中国国情，更能引起中国观众对生死的思考。  至于《入殓师》，总体看完后给人一种淡淡的感动，是的，淡淡的，没有那种痛彻心扉却回味绵长，和日本的清酒一样后劲大。 故事看似励志，其实主题是“和解”，与童年和解，与自己和解，与生死和解。 殡葬题材无论在哪个国家的影视剧里都是冷门，日本也不例外。虽然日本文化中对“死亡”似乎有着近乎病态的痴迷——  我指的是凋落的樱花和切腹的文化，以前日本武师们腰间除了别着一把武士刀还插着一把“协差”，长的砍人，短的切腹，切腹的时候身边一定要站着一个“介错人”，即在切腹过程中实在忍受不了剧痛导致无法进行下去时由“介错人”在一边挥刀结束。 直到二战后在西方文化的影响下，切腹这种事情不再被大众奉为武士的自我修养，当然在一些影视剧中还是能看到硬汉们荣誉受损或失败后搞一套非常有仪式感的切腹场面。 但对于平民而言，这只是专属于某个阶级的特权。  一般平民是没有资格，也不大愿意动辄寻死的。所以像《入殓师》这种很有生活气息的电影反而能让大多数人接受。一方面男主在故事中时常闪烁的童年阴影令观众同情，另一方面在影片后期他掰开手心看到的那块幼时与父亲打赌的石头时，竟让人生起一阵唏嘘： 人已逝，一切恩怨在见到石头的刹那似乎都不重要了。 故事像一条涓涓细流，让人渐渐带入到一个失意的男人身上，看着他失业，看着他病急乱投医，看着他不情不愿为了丰厚报酬当了入殓师，看着他在死者面前从恐惧、呕吐到肃穆，看着他心态慢慢转变，从承受不了工作压力和世俗偏见到对死者保持敬畏，再看着他在忍受爱人和朋友的冷漠再到人们亲眼看着他替死者入殓的那一刻的神圣庄严开始理解他。  事实上即便在现实中，入殓师于各国都是一种禁忌，这是人类情感的共同之处。 古时诸侯王公秉着“侍死如侍生”的想法对待死亡无所不用其极，从最早的人牲陪葬到金缕玉衣，再到活着时就修地宫。普通百姓人家以前的老者最稀罕的就是一副上等木料打造的棺木，若是有人送给高寿老者，人家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感激涕零。 但即便如此，没有人说“我就想着赶紧去死。”  毕竟人死之后的世界如何，目前好似没人能说得出来。当然，未经科学验证的那种死而复生描述阴间传奇的不算。 因此入殓师和医师差不多，待遇丰厚，但人人避之不及。唯一的区别是医师稍好一些，和活人打交道社会地位高。男主面临的就是“钱多但不遭人待见”的境遇。 此前说日本人的文化作品特别注重个人意识，《入殓师》也一样，它很“自我”，偏重的是个人对生死的理解以及对自己不得不做的职业的理解。包括爱人后来的释怀和朋友对他的认可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导演泷田洋二郎在豆瓣上说： “离别，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无法避免的一课，也成为了这部电影的出发点。我们以'人人终将面对的事’为线索，不停地做采访，甚至亲自参与到入殓仪式中，不断摸索我们为自己设下的课题，《入殓师》就在这样的摸索和尝试中诞生了。也是拜它所赐，我们有幸体验了一些其他人未曾有的经历。影片到最后也赢得了大家的褒奖。13年后还能像这样，以修复后的面目重新上映，是我作为导演的无上荣誉。” 所以，再加上一条“与离别和解”。  影片中老前辈佐佐木生荣（山崎努 饰）在一旁看着男主小林大悟（本木雅弘 饰）一路走来的纠结，于是在对坐闲饮时以过来人的身份同他交心。这一幕也是后来打开男主心结的“钥匙”： 入殓师是恭送死者的陪伴，也是生者在世上为死者留下的最后一番尊严。 一句“好吃得让人为难”又似乎不是单指烤白子，“为难”二字颇合日语的语境，委婉地表达对某种情绪的理解。  电影里当男主入殓师的身份隐藏不下去时，他也要面对“离别”，爱人惊恐逃去是一种“离别”、老友嫌弃不满是一种“离别”、过去职业生活几乎断绝是一种“离别”。当然，最主要的“离别”还是过去自己对死亡的理解及重塑职业意义的“离别”。 种种离别赋予了之前我说的《入殓师》观后那种“淡淡的”感觉。 这种感触在男主当上入殓师之后就渐渐散发开来。 一箱不值钱的遗物，一对遗下的母子，一次失败的婚外情，一份普通的工作，一间家徒四壁，一场空。  直到扳开僵硬的手，看到自己儿时的愿望，才记起那张微笑看着自己的脸，一双监督自己拉大提琴的眼，一对提着年幼的自己去泡汤的双臂，一双带着温度，交给自己沉甸甸心事的手，也唯有用自己的一双手，像是要耗尽半生的爱恨。 我们都会说，未知生焉知死，未知死，又怎么知道生之所依？ 爱人小林美香（广末凉子 饰）说： “我到现在都没有反对过吧？你说不想拉大提琴时也是，说想回乡下时也是，我只是笑着跟着你而已。其实，我真的很难过，但是，因为你喜欢，所以，只有这次，求求你，听我的吧！” 得不到答案的妻子回了娘家，一个人住在母亲留下的屋子里，做着入殓师的男主索性投入工作中，不做饭不打扫，仅有的休闲是坐在道路旁的山丘上拨弄他孩提时代的大提琴，目所能及的一切终于汇成一曲婉转悠扬。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他始终都是孤独一人的。好在日式的柔情给到他一个不错的结局。 因为当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入殓师”的时候，在他眼中的世界就变得清晰起来，如生者跪在地上痛哭祈求死者的原谅，如父母在孩子死去之后才意识到无论孩子是什么样终究是自己的孩子…… 这一幕幕，无论中外都是人之常情。 似乎只有“离别”发生时，人们才品尝到命定却仓促的失之交臂。 包括男主本身。 可人生只有一次，多少人总是悔之晚矣。 那一刻目睹一切徒劳的入殓师，终究让《入殓师》成了一部轻叩人们心门的智者。 ◐ 《四味毒叔》是由谭飞、李星文、汪海林、宋方金等人发起的影视文化行业第一垂直独立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