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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80后榆林警察,那个最有名的口语诗人

 新华书店好书榜 2024-03-23 发布于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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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文 l 宇文恺  编辑 l 拓跋睿
本文12908字,精读完需要4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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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像 ·
榆林学院文学院大楼前那条灰色方砖大道上,那群头脑发热的女文学爱好者尾追着他,她们要签名、要合影,或者什么也不要,只是想跟着他,亲眼实证这个人的确就是刘天雨。
那是15年前,刘天雨刚刚考入榆林学院中文系不久,辛辣叛逆的文笔就收割了不少热情的簇拥者,作为一个20岁出头的大学生,他获得极大满足。
那时候,他还不是中国当代最优秀的口语诗人群体中的一员;他的诗歌还没从几万首中被圈定出,携刻在汶川大地震纪念墙上;他还没穿上榆林市上郡路派出所的警服;他还没放下吉他、剪去长发……
一头长发,刘天雨本世纪初在三线城市的大学校园,呼东啸西,顾盼自雄;像当年退学的韩寒,他故作惊人之举,引人之态。他希望从看似均等成名机会中锥出冒尖。况且他有成为文学偶像的条件:才气逼人,独特叛逆,形貌清癯,匈奴刘氏奇崛的异域长相。果然没多久,他成了校园风云人物。
刘天雨后来在微博客中无不得意地回溯:“那一年,我逍遥自在,身边朋友如狼美女如云,夜夜烂醉。”——在这带着夸张的履历中,他完全符合一个摇滚歌手、浪荡诗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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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天雨(右)
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在榆林榆阳区上郡路派出所一间摆满架子床的宿舍,我第一次到了刘天雨,他单眼皮儿,精干,鹰隼之眼,有显见的警察职业表征。他表现得客气礼貌,我很虚伪地装作一个文化人和他聊天。
宿舍的一角堆着刚拆开黄牛皮纸外封的新印诗集——《肉身成佛》。
“肉身成佛!是不是武功?”/他拿起书翻开/很快又丢回纸箱/出去玩了/没关系/这些书可能要在他家的角落/放好几年——《肉身成佛》
临走时他抽出两册,签名送给我和另外一名记者,那是一本装帧简朴甚至劣质的诗集。据说缘于榆林市公安局要做一套“公安作者文丛”,选定了包括刘天雨在内的5个公安作者。
作家出版社没有给刘天雨和这本诗集起码的尊重,或者可以推断是两个蹩足的编辑在晚间体乏力疲时草草编辑成册的。刘天雨对作家出版社的行径强烈鄙视:竟然将我的序印的不翼而飞,一首诗丢了半截,一首诗分行不见了。
几年后,我和西安一位诗歌爱好者、撰稿人乘火车到榆林会他——他一如既往地消瘦,却豪爽热情,似有旧友来。
又一年,那是2018年5月上旬的一天,当我到达榆林时,榆林的朋友们在传:刘天雨结婚了。
“什么时候。”“刚好在今天。”
这位穿警服的诗人暂时放下手铐、穿上礼服,拿起了玫瑰。他已经过了30岁。在陕北,年逾而立已算大龄,但“诗人”的标签为刘天雨暂不结婚带来了似乎理所当然的庇护和辩解。
2018年深秋,他婚礼4个月后,我再见到他。在榆林一条不久前铺设好的街道旁的川味火锅店里,刘天雨在那里等了我10多分钟。火锅热气氤氲而起——这次他终于带着他妻子来了。
此前的传闻中,他被几度猜想,甚至被一厢情愿地渲染成一个行吟放浪诗人的形象,所以认识和听说过他的人都想知道嫁给他的人是谁。
那个女孩儿温婉漂亮,是刘天雨母校榆林学院设计系的教师。她的价值观中间偏左,在争论中每每逼得刘天雨让步。
川西火锅味弥漫,我们偶尔不得不弃用方言——话语的内容设置和维度在文学,在诗歌,不得不用装腔作势的普通话阐述对答,但我们都是地地道道的榆林人。
天南地北聊,他话匣渐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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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逆 ·
像多数文学王国领域内独裁者,他沉浸的是自己的文学领地,而不是世俗的经历,刘天雨自己看来,文学之外的自己似乎并不令他引以为傲,但比起同龄人,他的确够传奇。
刘天雨1982年出生在距榆林城区不太远的村子,不过他很早就到城区读书。他所历所触远超一般县区的同龄人。
高中年代,刘天雨曾因染发遭到训诫。他就学的那所高中理所当然不让留长发,他索性染成黄颜色,校长也没对他客气——将他提着站在校门口。
录取他的家门口这所大学,对他没有丝毫吸引力,不过大学稍微开放的环境给他报复性的反叛提供了土壤。他没再把头发染黄,不过沿袭了西方摇滚歌手的习惯,留了长发。或许他就是要表现出叛逆的姿态:我和别人不一样。
那时,刘天雨就开始组队,玩摇滚。中国西北素来贫瘠,但或许贫荒的底色本来就有生命感的描摹,西北的西安、兰州和银川都是中国的摇滚重镇。榆林的氛围差了很多,但从上世纪90年代起,打口磁带和碟片已经在榆林市面上悄悄出现。不光The Beatles 、老鹰乐队、Wham乐队等稍微向大众妥协乐队的打口带,甚是玛丽莲·曼森等极端反传统的声音,也能在榆林青年的随身听里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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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口磁带
摇滚是信息相对闭塞地区和时期叛逆青年最好的疏通渠道之一,刘天雨高中就喜欢摇滚,后来他青睐的方向缩小到金属摇滚门类。一度他的博客中尽是摇滚演唱会的照片。
入校不久,榆林学院为他在校报辟出专栏“天雨在线”,定期刊发体例相对随意的文章。这是刘天雨早期文字最重要的驰骋地。不久,可能源于他没有在尺度上节制,同样有他拥趸者头脑热血单纯的缘故,大约在2006年,“天雨在线”专栏被“叫停”。而就像当初追捧他一样,稍后要锤击他同样出于头脑发热。
叫停缘起刘天雨专栏一篇名为《大话校园爱情》的文章。他调侃榆林学院各专业女生的恋爱心理,结果备受男生热捧,但据说女生、尤其是艺术系的女生开始反击了。
这篇并不长的文章中,刘天雨极尽调侃、嘲讽之能事,他否定大学爱情,认为这是体内荷尔蒙过盛时的副产品,是“力必多”作用的结果,几乎每一笔都令女权主义者恨之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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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榆林学院
他说:每每开学季,是长期积压滞销的高年级男生极度亢奋的发情期,转而又奉劝,哪些女生不能追比如,他损艺术系女生,喜欢搞“行为”艺术,重实操,不重感情联络。
然后从艺术系到中文系,再到理工科系的女生,逐一数落。
刘天雨有意树立榆林学院所有院系女生为敌,难怪女生要联合起来收拾他。一场罢课风潮随之由此而起,各系女生联合署名要求榆林学院“开除刘天雨”。刘假意悔改,以调侃的口吻写了封检讨,他的专栏被关停,学籍当然没被开除。
不得不说,这客观上促成了对他绝佳的偶像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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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歌 ·
大三时候,中文系老师王文彪在课堂上给刘天雨讲北岛的诗歌,王文彪80年代最后4年身浸中国朦胧诗重地北京,后来又站到榆林学院的讲台。课后,刘天雨在榆林学院图书馆里翻出一本《北岛诗选》。
北岛早期朦胧诗《回答》、《一切》、《宣告》、《结局或开始》等叛逆的气质、铿锵有力的冷抒情、无处不在的思辩、清醒的理性精神,还有高度概括力的悖论式警句,都对一个敏感于诗性的少年,有不可救药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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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岛与《回答》手稿
按刘天雨的分类,北岛是一位意象诗领域的诗人,但最早吸引他的是北岛诗歌中现代主义部分。
2000年后,中国互联网行业井喷,不能不说的是,互联网的兴起为诗歌爱好者提供了相对自由认知和表达的空间,诗歌刊物和报纸副刊主编不再有绝对的话语权。当时论坛和QQ霸占着社交与传播的垄断地位。“我接触论坛比较早,自己就开始写诗。”
“诗江湖”论坛吸引了刘天雨等体制外的文字爱好者,他在“诗江湖”注册网名“驼城刀客”,驼城就是榆林城。
“诗江湖”论坛在文学领域非常出名,一众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中国口语诗翘楚——伊沙、沈浩波、徐江、马非和朱剑等人集聚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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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伊沙
论坛表达相对自由,后来中国很多写诗人都受“诗江湖”影响颇深。然而新浪微博跳出来后,论坛几乎一夜倒闭,“诗江湖”门庭冷落,诗人转到微博上,自此各自为政。微博时代,伊沙在微博上主持“新世纪诗典”,这成为中国诗歌史上不可回避的重要阶段。
伊沙在“诗江湖”发现了刘天雨:“我是在编《陕西诗选》时发现的,去年冬天某个上午,我读之大悦(尽管带有沉重和隐痛)。能够叫我这样的人有阅读消费感的诗,必是佳作无疑!我曾怀疑陕北这块黄土高原能否长出纯粹的现代诗人,榆林片警刘天雨同志彻底打消了我的疑虑。”
伊沙的评判标准不是常规的抒情诗或者意象诗,而是来自口语诗。
口语诗是基于常见事实,不做阐述和字面诗意表达的一种诗体。一个特点是构成事情的本身就有诗意,而不是创造诗意,即“事实的诗意”——这是一种很现代的概念。
口语诗对古典诗歌的反叛也最彻底,它最大的反叛是挑战了诗歌修辞的尊严,这也是口语诗与意象诗等诗歌门派互战的根源之一。
80年代,口语诗作为现代诗重要的概念,随着朦胧诗的繁茂崛起。他甚至能顺接中国80年的文学启蒙和复兴的一个重要的支脉。然而,80年代最后一年的3月26日,随着抒情诗人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口语诗被因海子死亡而甚嚣尘上、摧枯拉朽的抒情诗歌发展势头逼得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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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海子
新世纪,互联网带来了新的说话空间和诗歌表达的言语体系,学院派霸占的评判标准和刊登诗歌的垄断渠道被互联网传播击得粉碎,意象诗人无法独自或者一厢情愿地定义“诗歌”,同时口语诗也无法偏激地否掉诠释的诗意——诗歌的圈子必须要接受多元,更多元。
刘天雨写诗之前他受过现代文学的熏陶,王小波、卡夫卡、塞林格这些他书架上的现代小说现代意义的内涵,让他更容易接近和接受现代诗,“我觉得口语诗有天生的亲切感,我搞不懂甚至反感那种反现代性的意象诗。”
比如刘天雨到目前最好的几首诗中的一首《喜羊羊和灰太狼》,似乎完全不是“诗”的写法了,它就几个镜头,有强烈的现代主义意味。
 “到那屋写作业去!” / 看儿子嘟囔着嘴 / 走进里屋 / 她锁上门 / 不好意思 / 笑笑 / “孩子不听话 / 不好好学习 / 就知道玩” / 说着 / 开始脱衣服 / “有点乱你别介意” / 她麻利的将 / 散落一床的杂物 /堆在一边 / “一个女人带个孩子 / 总是这样” / 闭上眼睛躺下 / 她又像想起什么 / “要戴套吗 / 放心 / 我是干净的” / 做到一半 /里屋电视 /传来歌声 / “喜羊羊它是一只羊 /灰太狼它是一只狼 ……” / “关电视写作业 / 王八蛋小兔崽子!” /她欠起身喊 / 又满脸歉意躺下 / “不好意思 /你继续”   ——《喜羊羊与灰太狼》
刘天雨的榆林学院中文系时代,手机没有普及、没有微信、没有抖音,很少受到垃圾信息的干扰。他的思维在彼时彼地尚有明显的优势,后来跟伊沙这帮诗人一接触,这个优势就消失了,伊沙等人可能走得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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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 ·
2005年,刘天雨从榆林学院毕业。
榆林媒体为他提供了接近他文学专业的工种,他在《三秦广播电视报》做了一年编辑。这对于刘来讲是一份无聊的工作。业余的工作设置、人浮于事的地方媒体人的作风,让他很快就厌倦了媒体,“广告软文多,稿子没法看,记者都懒得写。”他说。
他若用心做这份工作,必定消耗过多创作的力比多,那是几乎是所有真正文字人不屑的,他只得离开。随后电视台新成立《时尚生活》栏目,策划、撰稿、摄像、剪辑,刘一人统揽,但在此也仅待了两三年。
本世纪以来近20年,榆林能源经济迅崛起,行业暴富、监管失责、纰漏百出为假记者、真记者敲诈勒索提供了广阔、宽松和自由的土壤,刘即便不屑于此,“榆林记者”的声名也让爱惜羽毛的他不得不尽快偏离此道。
他的父母没有精力去管他,也不干涉他择业,于是他彻底离开了媒体。
有一天,刘天雨忽然穿上了警服,走进上郡路派出所报到。据说他的老师王文彪对他“警服”的选择甚为吃惊。他的朋友说:“搁几年前,警察抓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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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为稻粱谋基本不太可能,为自己寻求一份能够维持生活的工作,将剩余的时间用于艺术创作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这是刘天雨自己的解释。
刘天雨说:“我换工作时就一个念头——离文化越远越好。离文化距离越远,受到文化浊气侵蚀越少,反而能保持写作上的纯粹。于是就选择了这个和文化八竿子打不着,甚至有点反文化的职业。”
他曾在一首诗中写道:“如果我连最无诗意的职业都做了∕一个诗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警察这个职位时刻会将你置于人性之善恶极致冲突中。《总有一种痛不便言说》、《喜羊羊与灰太狼》这样的诗歌也只有警察能写得出来,这个职业对刘天雨写诗的丰富性和深度上有不可或缺的影响,“期间表现出来的人性是最真实,最震撼的。你要是诗人,恭喜你,你找到了一扇观察社会、人性的最好窗口。”
我当年问过一个很低水准的问题:“你更倾向于警察还是诗人身份?”
“诗人,毕竟我们是警察国度,不缺警察。”
刘认为,工作是职业,写作是事业,分清这点就行。博尔赫斯是图书管理员,卡夫卡是保险公司职员,艾略特是银行职员。中国古代诗人大多都是政府公务员,诗写得好,政绩同样优异。当代诗人中沈浩波是一家大型图书出版公司的执行总裁,这些诗人诗歌与工作同样出色,并没有发现写诗会影响到工作。
警察领域也有出色的诗人、小说家,比如侯马,阿乙,曹乃谦;侯马目前官至某自治区公安厅厅长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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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马、阿乙、曹乃谦
很长一段时间刘对媒体毫无好感,一方面是榆林媒体环境、媒体人环境作妖作恶,另一方面,他认为要写作就要离文化远一点。
海明威早年认为,记者职业是当作家最好的训练,但没多久他就意识到,过了一个特定时刻,新闻工作对一位严肃又有创造力的作家会是一种日常的自我毁灭。
过去榆林公安系统让刘天雨写材料,他不去;他不喜欢在外面发东西,一年来从不投稿,很多接受约稿。——真心码字的人都知道,创作就像做爱,给了这个女人,就无法同时满足与其他女人——力比多的消耗对创作伤害太大,这种伤害和消耗不光是写作方式上,更是思维上的。
不过有时候他也无法推托:“我分管治安不分管宣传,但有时(派出所)所长拿过来最近的案子,觉得不错,那我就写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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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仗 ·
警察身份还没给他带来肢体上的冲突,“笔仗”就来了。
中国文人圈层古来有个“清奇”的传统:假若一少年忽然冒尖,才华横溢,技惊四座,前程不可限量——他该做什么?应该赶紧找文坛盟主,寻找传说中的组织。面见后假言道:“受老师等影响,小生今日才被看好,望老师日后继续提携,晚生倍感荣幸,感激涕零。”盟主们眼睛笑眯了。
懂事的少年把出风头的事情让盟主们做了,盟主便认得少年是可造之材,等他们进了棺材,就轮到少年成名了。否则,不懂规矩,便有儒典中有害名教之嫌。这似乎传统的尊师重教一路传来。
到90年代,藐视规矩的“文坛钉子户”王朔、言“文坛是个P,谁都别装B”的韩寒等反骨之辈戳破了假崇高、真虚伪——玩儿不下去了。
其实不要说文化人集中的京沪一带,即便在中国地市、县城这样的地方,文化圈的话语权与门槛也被固定的阶层、圈层垄断。作协主席们都是政府官员、既得利益者;余下的会员充其量是文学爱好者,绝少成熟的作家。
刘天雨年少就受到小范围内热捧,他需要成名,需要认可,在榆林学院撰写专栏和诗歌时,他就加入榆林作协。
文学是凤毛麟角者的行当,80年代全民浸淫文学,言必称存在主义、朦胧诗、伤痕文学,本就是昙花一现的奇观,文学伪高潮的短暂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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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雨此类真正钟情文学、艺术人眼中,会把文学和文学讨论当成一件严肃的事。他当时还在电视台供职,一个青年创作研讨会邀请他出席。
那是2009年5月底举办的一次“青年作者创作座谈会”——这几乎是刘天雨第一次出席类似的会上发言。
他当时早已在陕北大名鼎鼎,所以被安排在受邀青年作者中第一个发言。
刘天雨大约10分钟的发言后,全场回敬了他可怕的沉默——没人赞同、没人反对、没人表态、没人对此当场做出任何反应。如今再看刘当年的发言,其实并未说多过激的话,只不过是他稍作惊人之语与诗人惯常的直率。
刘发言中说,柳青、路遥之后榆林真正在文本意义上取得成就的唯李岩一人;榆林文学目前成就最高的不是小说而是诗歌;80后诗人为榆林提供了新鲜的诗歌文本,他点了几个80后诗人的名字。
问题是,刘天雨在开口之前就错了,甚至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类似会议的发言席上。参会前,刘天雨等青年就被告知:要谈自己创作的困惑,由在座的“前辈作家”答疑解惑——让你来充当学生,刘却硬要否定、调侃老师,那还得了!
上座的老师没能解决刘创作上的困惑,只解决了他如何投稿、如何进鲁院学习。刘天雨说他的错在于“没像其他青年对在场的榆林作家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随后作协的代表回击,称刘是“恶意的人身攻击”;“自己一无是处还批评别人”、“胆子大、脸皮厚”云云。
倒不是体制内的文人脆弱,而是刘天雨打破了虚假的繁荣,戳破了人所共知的泡沫,这个虚荣和泡沫维系了一大帮人的声名和饭碗,刘言语之间欲占领榆林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小文人的土壤,还试图制定新的文学评判标准。
嫁接在官方语系、体系中文学的内涵是反文学的,刘天雨当然清楚,这也是绝大多数作协主席、副主席都在生产文学垃圾的缘由。刘天雨是现代主义文学池子捞出的鱼,自然与行政文学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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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事件”之后,刘在他的博客中表达了一贯直率的自鸣得意:
“看到几个老东西惶恐不安、恼羞成怒,我暗自得意。我愈加肯定了我在发言中讲到的问题。我看到了他们的软弱与无能。我成功的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成功的谋杀了一次“和谐”的平庸的以他们为中心的会议。我向他们传递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今后他们会愈来愈强烈的感到不安的。这次会议也正式宣告了我与榆林腐朽的、固步自封的、自以为是的、狭隘保守的、农民意识的、主流的、官方的文学界彻底决裂!”
不过这样对他也落得清净。自那之后,刘天雨就基本退出了榆林作协,但他偶尔还和体制内文人开撕。
很多年后,他还略带嚣张地回忆:“我懒得去见他们,懒得开他们的研讨会,我通过别的渠道反击,他们加起来也骂不过我。”
不久之前,我注意到他在某地方作协群里怼“伪诗人”,“你一文盲装什么作家?”,“瞧你写的啥玩意儿!”简单直接的口语。
那是过往几年很没有技术含量、甚至有来无往的地方文学圈子的笔账。论才华、论心力、论锐气、论舍得自己的身段,体制内一票文人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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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 ·
刘天雨年少博得大名,又常年虎踞榆林,榆林作协年少的文学爱好者,自然愿意靠近。作协的朋友私下叫他参加活动,他冷眼旁观,一副不搭理状。倒不是他清高冷傲,而是眼前一帮年纪轻轻就加入作协的小孩儿——开口崇拜权威领袖、向体制怀抱靠拢的姿态——他看不惯。
“我很搞不懂,年青一代刚起步就失了锐气。”他说,“现在加入作协的小孩,年纪轻轻心思不放在写作上,很不能理解。50、60后作家起码没有情感还有情怀,你们崇拜靠拢的是哪一门子?”
骨头和判断力似乎一直都比较稀缺,这不是一域的特征,是整个中国和一个时代乃至几个时代的文字人、文化人的通性。
刘还认为这些青年文学观念实在太老套:“他们依旧兜转在路遥的树荫下。”
在陕北的谈话场域,我们的话题无法绕开路遥。虽然不像鲁迅那样——养活了几代靠研究鲁迅吃饭和吃干饭的,但路遥在陕西,尤其在陕北,一直是不容随意质疑和撼动的标杆。
刘天雨笃信现代主义文学理念,排斥路遥,似乎在情在理:“榆林作协开口路遥闭口柳青,你学路遥什么,从现代性来看,路遥贡献甚少。”
我提醒他:“从文学技术和表达手段的贡献来看,路遥贡献无几,但是《平凡的世界》、《人生》等著述提供了个体在困境下对存在的改变,这种贴地的叙述体现出的质感是感人的……”
我没说完,他立马反击:“情绪是廉价的,韩剧也感人,韩剧能给你什么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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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路遥
刘天雨看来:“路遥人品挺好,但人品和作品是两回事,他是苏联革命现实主义作家,他的观念和写作是很土的。路遥写《人生》写《平凡的世界》时,现代主义小说已经起来了,很不能理解他骨子里的反现代性,他跟陈忠实比都落伍了。”
路遥那本创作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中说,他写《平凡的世界》期间,书桌上放着数十本《百年孤独》、《卡拉玛佐夫兄弟》和《城堡》等西方现代主义小说。吊诡的是,《平凡的世界》在文学技巧和技术上似乎丝毫未受到这些小说的影响,反而有意避开。
很多年后我才在路遥的著述中才注意到,原来他认为:
“'现代派’作品在中国的读者群小,我们不能不负责任地弃大多数读者于不顾,只满足少数人。更重要的是,出色的现实主义作品甚至可以满足各个层面的读者,而新潮作品至少在目前的中国还做不到这一点。”
用路遥这个说法,就能解释他写《平凡的世界》中为什么有意避开现代主义的叙述了。
从根本上说,任何手法都可能写出高水平的作品,也可能写出低下的作品。问题不在于用什么方法创作,而在于作家如何克服思想和艺术的平庸。
但与路遥的小说相比,他在当代陕北的模仿和追随者更让刘天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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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当下环境、矛盾、个体和集体心态都完全不一样了,而榆林作家还像路遥那样写,农民在田地里如何淳朴。
刘天雨叫嚣:“挖煤的,都开宝马了。已非过去的时代了,你还是那样写。没有把握到这个时代的脉搏,都是意淫式的伪文学。”
陕北的小说创作还匍匐在现实主义大道,朝着柳青、路遥的墓碑一路狂奔而去;一些同龄人的诗歌则让刘读出一股棺材瓤子气。“他们唯一的贡献是告诉人们传统写作有多糟糕。”——刘天雨够毒舌。
“路遥对陕北文学负面影响挺大。柳青文字挺好,但仅文字好,其他的没一处可取的。因为在他那个年代,不能这样苛求他。”
我在当年的文章中写到,整个陕北,具备现代美学素养,和现代意识的写作者也就刘天雨等一二人,更多人还是攀着路遥出发,一直上溯到柳青觅食。
在极度时尚使人的注意力变得支离破碎,敏感性变得迟钝薄弱的时代,对诗歌的坚持本身就是重要事件——如今看来,这样的判断似乎并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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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 ·
刘天雨的文学偶像是反学院派的布考斯基和雷蒙德·卡佛之辈,前者是被美国文坛主流排斥、一辈子和流浪汉坐在公园长椅上醉酒的贫民窟诗人;后者是潦倒与苦难伴随一生的短篇小说家。他们共性是戳破了文字、文学、文化人的崇高、严肃,和学院派严整与典雅的表象。
刘天雨的诗歌与话语方式似乎也总想暗合一种戏谑和反讽,站在嘲讽权威话语和挞斥知识分子与精英的立场。
他说“不哀不怨不怒不争不装,不左不右;无普世心,无霸业梦,不忧国忧民,也不愤世嫉俗。”多伟光正的一句话!但随后又补了一句“因为懒。”
他的诗歌与话语总有种趣味性在里面,甚至能读出一点清淡的欧·亨利的结尾味道——“哦,姑娘,不是一粒毓婷就能解决你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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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语诗人
“雪让世界慢了起来/让一个人走向另一个人/也慢了起来”——这可能是他最早的一首诗,或许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写的。
《喜羊羊与灰太狼》是他最好的诗歌之一。警察身份让刘天雨能一线接触社会底层,这是他有别其他诗人,最大的优势之一,《喜羊羊与灰太狼》就缘于他的一次审讯。
有次他抓回一个暗娼,40来岁,和往日见到的其他这个年龄段的“失足妇女”不同,她不邋遢,也不神经质,字也写得漂亮。“我就一直在想她的故事。”
有一次和他外甥抢遥控器,那时动画片《喜羊羊灰太狼》正红,他外甥要看这个动画片,听到歌声响起,狼与羊,很古老的寓言故事……于是,小孩、母亲、嫖客就和喜羊羊灰太狼联系在一起,灵感就这么来了。
 “到那屋写作业去!” 
看儿子嘟囔着嘴 
走进里屋 
她锁上门 
不好意思 
笑笑 
“孩子不听话 
不好好学习 
就知道玩” 
说着 
开始脱衣服 
“有点乱你别介意” 
她麻利的将 
散落一床的杂物 
堆在一边 
“一个女人带个孩子 
总是这样” 
闭上眼睛躺下 
她又像想起什么 
“要戴套吗 
放心 
我是干净的” 
做到一半 
里屋电视 
传来歌声 
“喜羊羊它是一只羊 
灰太狼它是一只狼 ……” 
“关电视写作业 
王八蛋小兔崽子!” 
她欠起身喊 
又满脸歉意躺下 
“不好意思 
你继续”   
——《喜羊羊与灰太狼》
刘天雨微信名“不靠谱斯基”致敬布考斯基,但这首《喜羊羊灰太狼》比布考斯基的那首《鸡蛋》更冷酷、残忍、直接、极简、灰色,你无法哭,无法笑,甚至无法言说,读完后包围在几乎没有逻辑阐释的几个镜头中。类似的诗句在刘天雨的诗歌中频频现身,卡夫卡式的生、冷、硬。
伊沙第一次看到刘天雨这首诗那天也似乎失语了,只写了双关的四个字——“刘天雨日”。
刘天雨获得最大世俗的成功,应该是汶川地震大约3年之后,他的一首诗歌《让天堂再来一次地震》被携刻在四川省什邡市穿心店地震遗址公园内的地震墙上。组织方在中国超过2万首诗歌中遴选出20首,刘天雨这首是陕西唯一入选的诗。
“人死了会去哪里?”
六岁的小侄子突然发问 
此时我们正坐在电视机前
收看来自灾区的报道
'会去天堂。”
我哽咽着回答 
如果天堂再地震一次 
他们是不是就会回到地上?”
小侄子的突发奇想 
让他泪水汇聚的眼睛 
闪出点点光芒
——《让天堂再来一次地震》
他没理由排斥世俗的成功,媒体报道《让天堂再来一次地震》被刻上5·12地震诗歌墙,他事先不知情,感到非常意外;随即,他就在博客中戏谑“天生牛逼难自弃”。
  ▲ 《榆林晚报》对刘天雨的报道
在刘天雨的诗作中,《让天堂再来一次地震》并不是首质量上乘的诗,仅以诗的标准论,它可能不会进入刘天雨诗歌精选集中,但因为作者警察身份,以及地震、诗歌墙、口语等与公众接近的元素,这首诗一度成为介绍刘天雨时的代表作。
主流媒体更喜欢刊登刘天雨诗作中比较平庸的部分,比如这首有点像习作的《落日》
汽车沿着山路爬行/ 陕北高原十月黄昏/ 一枚红色图钉/ 钉在/ 蓝色帷幕上
他的同行在刘天雨诗歌“上墙”后祝贺他:“毕业于中文系的刘天雨坚持'诗歌是一门非学院的艺术’,做为一名白天的警察夜晚的诗人,他决心要跟这个浮躁时代匮乏的诗意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就像《第二十二条军规》的作者海勒一样,刘天雨很多时候是胡搅蛮缠、诡辩悖论者,面对虚伪时,他总是表现得异常积极亢奋。
刘天雨有段时间异常 喜欢崔健、张楚和罗大佑的歌词。陕西摇滚歌手同样令他着迷,“陕西出去的歌手写词都不差。最好的毫无疑问是张楚,其次郑钧,许巍最差。我另外喜欢的一位摇滚歌手谢天笑,虽说词写得东拉西扯,但能写出'潮起潮落是什么都不为’,也算没有辜负我的喜爱。”
刘天雨榆林学院的老师王文彪在《阳光总在天雨后(代序)》中说刘“从不标榜什么,只一字字一篇篇的去写,反反复复的去尝试。暗自发狠:写不到足够好,誓不以文学自命。这正是天雨的与众不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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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坐者为王文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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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舌 ·
在微博和微信朋友圈,他频频出惊人之言,故作肆无忌惮,不动声色地谈苍井空、小泽玛利亚、未央生、《肉蒲团》,然后转发美女照。
有一段时间,他烦死了海子和韩寒,3月26日海子的忌日,频频有对诗歌不懂装懂的媒体人问他海子。“谁再跟我提韩寒和海子,当场绝交,烦死老子了!你们就不能同我讲讲舒淇?”于是有一年的3月26日前夕我跟他提起了海子。
他还算对我客气:“喜欢海子的大多是坏诗人,不喜欢的多是好诗人。我大学时也读过海子,也曾经喜欢过他的一些抒情短诗,但当我读到北岛时,海子对我的吸引力就微乎其微了——当然,这些都是我写诗之前的事了。从现在来看,很关键的一点是,我抗拒这些感天动地撕心裂肺式的抒情,这抒情让我很尴尬。”
但他有时的叙述确实接近韩寒半不正经,又极力追求话语快感的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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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8年前的5、6月,他的母校请他聊聊诗歌,他侃道:“我与小师妹小师弟的聊诗活动将与今晚七点在榆林学院隆重举行,重中之重是免费派送本人诗集《肉身成佛》,届时有神秘美女嘉宾将光临此会,我虽也有正经演讲,但真正的任务是扯淡,现在我已剃须,正待沐浴、更衣,5点准时出发,提前到达现场,力争发挥我扯淡的最高水平!”
随后,在一次会议之后,他道:“不去参加会,去也尽量克制自己不要满嘴跑火车。还是没忍住,当着某领导面说他是外行。我本来想说他没文化的,忍住了。”
然而,他似乎对成名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热衷,不主动发表作品,除了《新世纪诗典》等一两个途径,我甚至找不到他的诗歌。那些成名的机会他也主动放过。又一年,我问他:“你在博客上发表诗歌?”发博客上,只是不知道诗要存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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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茫 ·
2006年3月,刘天雨大学毕业前后。他尚未感受到生活压力和更多对长远生活的思考。在周末空荡荡的编辑部里,他独身一人,音响拧到最大,上网冲浪,在论坛胡侃互怼,享受着单调的自在。
然而,现实不会给绝大多数诗人顺风顺水,后者志存高远,驾舟却无法御风。
毕业生惯常的焦虑,对未知的恐惧,有爱情的的烦恼——在他当年的一篇日志中,他表述了毕业不久后的苦楚与难掩之痛:
“我陷入一种空前绝后的痛苦中,难以言喻,只觉得突然间所有的东西都坍塌了……我努力建立起来的人生观、价值观被现实的墙壁撞击得粉碎……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价值,怀疑自己文字的价值。整夜整夜将自己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试图能找到答案。
他甚至对自己的文字感到恶心,不知道这样的文字有什么作用。
或许刘天雨厌倦了榆林,他出生在榆林,在榆林上小学、中学、大学,如今又要在榆林生活。重要的是,榆林这块地方无法为他提供足够地理和文学视野上的空间。
他说自己“一边追逐细腻而糜烂的物质享受,一头栽进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抚摸着自己对现代都市的迷恋,一边做人的良知又告诉我要直面血淋淋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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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持续到他进入上郡路派出所。
他提到,榆林走出的西毒何殇与刘斌在具备相对成熟与独立的个人审美体系,在创作上表现出一定的探索与发现,已经远远超越了陕北的前辈。
然而几年前,他还总是把他话语的疆域放在榆林,放在陕北,这种局限性在他堆集对一个城市文人群体的期望中愈加明显。
在《陕北新生代:你们准备好了吗》中说:“70、80后这一代人如雨后野草般蓬勃生长,对当下陕北文学现场的自我隔绝令人费解。”而今看来,陕北新生代作家群体似乎本来就是个伪概念。
比如,他老是把话语的范围放在陕北,他似乎没意识到,他的表述方式和内容早已超出了这片土地。甚至世俗点讲,他的影响不能放在一域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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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岩 ·
榆林是中国的缩影,榆林的问题也是中国的问题,身间这个急速变化的城市,一个诗人的感触当然最灵敏,何况他还是一名“介入者”——警察。
“我2009年当警察时,可能一天一个接警量都没有,最多也就四五起,事少报警也少。遇到多人打架,我们警察吼一声就住手了。”他说,“现在上郡路派出所每天接警在30起以上,每次出警最少4个人去,要不然没法控制局面。”
榆林过山车般的剧情在过去20年间上演,可惜这种冲突和转变至今没有被浓缩成一部像样的小说。
2018年下半年起,榆林开始收拾盘桓陕北10多年的假记者,作为一名警察、前媒体人,他自然对媒体事宜很关注。刘天雨在纸媒当记者时,他周围的一帮农民就学着谈广告、学着去煤矿、去单位,没多久他这帮农民朋友有车有房致富了。
世事难料,时局不易测。
有一次,榆林市公安局开新闻媒体座谈会,他一看台上请来的媒体人,当时就写了一首诗《我当年认识的那帮骗子全都被公安局请为座上宾》。
我曾问刘天雨,榆林还有哪位作家值得注意?
“李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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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岩
李岩是体制内文联的干部。他年龄远大于刘天雨,有意思的是,他年龄也大,人越愤怒,越来越先锋现代,完全没有老干部的气息。可能正因为此,李岩被榆林文化圈彻底孤立。
刘天雨彼时跟榆林体制内文人较劲时闹,就有人就劝他:“你不要像李岩一样被大家孤立起来。”那时刘天雨还和李岩不熟,后来他们熟了。
李岩散文写得好,画画也不错。他最早写意象诗,后来也开始偏口语诗了,“他喜欢跟我们这帮年轻人一起玩。”刘天雨说。
今年早些时候,李岩获得了长安诗歌节“现代诗成就奖”,这个举办了9年的诗歌节评判标准倾向于现代诗歌。“现代诗成就奖”旨在表彰现代诗创作中取得杰出成就,和为推动现代诗发展具有积极贡献的诗人。
刘天雨博客中的一张照片中,李岩是个面目粗犷的陕北汉子,伊沙在点评时认为,李岩身上,有种老诗人少见的、与先进诗歌理念俱进的精神。
“他不断地调整自己,他之前不是口语诗人,但能认识到口语诗是中国未来诗歌的发展方向,他硬是把自己改造成目前来看非常合格的口语诗人。”
与气息相通之人相遇,往往有偶发性,不久前,榆林有个叫居次的女孩儿突然冒出来,刘天雨认识了她,于是就引导她写口语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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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居次
古塔寺的和尚 /文G时期被迫还俗 /在当地娶妻生子 /村里人都管那孩子叫 /和尚儿子 /一叫就是几十年 /他本人也接受了 /这个事实 /乡镇府开民主生活会 /乡长喊:接下来由村民张斌发言 /张斌坐在台下 /丝毫没有反应——居次·《和尚儿子》
炕上摆着两口棺材 /一口是自己的 /一口是煤矿遇险 /瘫痪多年 /儿子的 /耄耋之年的 /老头说怕生虫子 /刚刷过漆 /他那个 /奄奄一息的 /儿子躺在棺材旁 /晒太阳——居次·《时刻准备着》
但事实上,愈发现代性,在榆林就越稀少,刘天雨感叹,诗歌在榆林是重灾区,一帮写古体诗的老干部霸占着主流声音,“动不动就来一句'塞上六月好风光’,都是什么玩意!”——刘够损的。
10年前,刘天雨的诗歌被刻在汶川地震遗址公园的墙上,那时他警察、诗人的双重身份成为媒体报道最佳的标题角度。
他的一个系列诗作就叫做“手铐与玫瑰”,或许手铐和玫瑰最能代表他的职业与爱好。
但被刘天雨印在纪念书签的一句话似乎最能代表刘天雨警察与诗人的身份——“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我必须录口供。”
(本文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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