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被这部大书的886页的厚度吓倒，如果你喜欢德国历史，或者说你喜欢那位铁血宰相俾斯麦，那么不能错过20世纪历史学家弗里茨·斯特恩在1977年出版的《金与铁：俾斯麦、布莱希罗德与德意志帝国的建立》。
俾斯麦，这个德意志帝国第一任首相，是欧洲政治历史上不可或缺的中心人物。而布莱希罗德，俾斯麦的私人银行家，普鲁士最富有最知名的商人之一，犹太人身份。一个被世人铭记，大书特书，一个却被刻意忽略和沉默。两个人的关系不仅仅是金钱与权谋交横，许知远的导读给了本书一个有趣的开场，也将两人关系定性为焦虑者的同盟。而导言中更为直白： 这是一本关于德国人和犹太人，关于权力和金钱的书。 这是一本聚焦俾斯麦和布莱希罗德的书，全书聚焦两个世界，通过历史上未曾披露的书信和档案来揭露历史的真相。
01 权力与金钱的同盟 穿越历史的隧道，无论是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开启丝绸之路，明朝停止郑和下西洋后其他海洋国家依旧在海面上航行不止，还是哥伦布拿着西班牙女王资助去征服星辰大海，都可以看出国家权力为世界发展铸造了各种铜墙铁壁，而商人则在缝隙中穿针引线，利用规则改变世界进而重整政治权力机构。回顾欧洲百年战争，叱咤风云的黑太子战争中屡战屡胜，但临死前已经濒临破产边缘，而中国晚清年间，钦佩左宗棠的“抬棺西征”收复新疆，背后有着红顶商人胡雪岩筹备军饷购买军械之功。掀开历史的端庄面具，哪一次重大历史变革不是权力与金钱的相互合作而推动促进的。 1815年出生容克贵族的俾斯麦，代表老贵族和政客，在1848年欧洲政局动荡中造就了他的政治现实主义，而从政后的俾斯麦对欧洲财富之首的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态度前后对比，也能看出他对犹太人的矛盾心态，合作可耻但也要争取支持。
而布莱希罗德，这个罗斯柴尔德家族在柏林的代言人自然就成为自己邻居俾斯麦的私人银行家，帮他打理所有资产与投资业务。作为回报，俾斯麦提供他政治消息帮助他解决相应问题。自然他也成为王室的充实臣仆，获得四级红鹰勋章。彼时大环境就是犹太人位于19世纪经济扩张前沿，需要普鲁士的实力为自己创造机遇，而普鲁士的发展又依托犹太人经济上的资助。 一个钱袋子，一个好线人，两人关系相互利用又互相依存。1864年到1866年对丹麦战争胜利，还是与意大利签署同盟协议达成普意同盟，直到克尼格雷茨战役摧毁奥地利让普鲁士获得德意志霸权，布莱希罗德在其中的作用远远大于俾斯麦自认为的。尽管布莱希罗德曾经悲观，厌恶战争，但他总在俾斯麦需要时候伸出援助之手，无论是秘密军费，还是对法兰克福的处置也就是战争赔款的收取。旧贵族与资产阶级利益的和解成为当时德意志政府与资本一张互惠互利无限扩张的大网。 经过1861年普丹战争、1866年普奥战争、1870年普法战争，普鲁士也就是俾斯麦成功运用军事手段统一了德意志民族，同时，这样的成功经验也将推动它走向军国主义道路。随着殖民者的反抗、威廉一世的去世、此起彼伏的反犹骚乱让这对同盟即将瓦解。俾斯麦与威廉二世的矛盾，与俄国有巨额债券业务的布莱希罗德成为核心人物。政治影响财政金融政策，1889年的布莱希罗德标志着俾斯麦—布莱希罗德轴心的决裂。
《金与铁：俾斯麦、布莱希罗德与德意志帝国的建立》一书用详尽的史料书写这两位伙伴合作的一生，而神奇的是失势的俾斯麦和布莱希罗德关系反而更加亲密，两人脱离权力后互相关心的情感反而更让人动容，或许这是作者的内心的慈悲，或许这段相交超过三分之一世纪的两人也许晚年成为了对方心灵的最大慰藉。 02时代的敌意 柏杨说世界上有两种东西能摧毁人性和人伦，那就是权力和金钱。 布莱希罗德的成功依赖金钱与权力，而俾斯麦就是那个掌握权力的猛兽，两个人奇特的组合反映出德国人与犹太人关系的严重缺陷。
把话题拉回到文艺复兴时期莎士比亚著名喜剧《威尼斯商人》里那个想要一磅肉的夏洛克身上。十三世纪的英国财政一直亏空，犹太人帮忙借钱同时慢慢渗透整个国家财政金融国家机器，这让英国开始了驱逐犹太人的行动，反犹风潮一直存在欧洲发展的各个阶段。布莱希罗德的成功与失败就是证明犹太人与权力世界的融合与对立，他用自己的中年与晚年见证犹太人与德国之间脆弱的关系。 全书最后三章将布莱希罗德的悲剧内因指向19世纪政治社会心理发展的历史根源，这其中也有影响至今的德国问题。 布莱希罗德获得勋章成为贵族，自封为爱国贵族，但却被人更加憎恨。德国犹太人获得晋升机会其实是社会现代化，而不是德国本身。德国民族主义在19世纪80年代就呈现出好斗排外性，这让德国更无法容忍多元文化。而布莱希罗德的成功并不是他本人慧眼如炬，而是带有着历史偶然性，他的境遇就是代表犹太人是否能融入德国社会的可能性。但在国家机器面前，暂时的忠诚和依附并不能改变德国人对犹太人的态度，他的普鲁士爱国主义惹恼了罗斯柴尔德家族。 总而言之，反犹主义是一种源自宗教的古老歧视，带着仇富成分，在新旧德国都同样存在，贵族让犹太人帮助打理金钱，也是因为他们擅长此道。德国民族本身也有着一种被掩饰的奴役状态，所以心理状态倾向俾斯麦的铁血专制军事政策，这正是一种独裁性格的特征。 最终赶上新德国生活精神发展变革中，犹太人在德国人的占比逐渐增多，这让新反犹主义重新燃起，加上对新帝国的精神感到绝望，最终犹太人成为众矢之的。晚年的布莱希罗德接连成为被打击的目标，被勒索、被桃色丑闻牵绊着，而他逝世后的银行也在希特勒上台后的雅利安化运动而寿终正寝。 如川端康成《雪国》里“爱的徒劳”，布莱希罗德留给世界一个苍凉的手势，此书不是神化英雄和金钱权力的力量，而是在金钱和权力交织的网中，无论是俾斯麦，还是布莱希罗德，都是被网住的猎物，尤其布莱希罗德，他的成功仅仅是多重力量的平衡，一旦秩序被打破，传统中的反犹信念会成为新秩序的武器重新打破这个脆弱的平衡，我们唯一能看到的，是这场游戏中人性的贪婪与懒惰，以及由此引发的可怕力量。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