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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有座“东莞会馆”

 北京的骑士 2024-03-24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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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上斜街东莞会馆的建筑特色与人文历史》

作者:伦志清

清末,京城的宣武门城楼与箭楼相对,其西南侧是上斜街,明代时叫西斜街,清代定名上斜街,其西交叉口是下斜街和元代时就存在的 “三庙街”。上斜街西部二庙(关帝庙)南侧是新筹建的“东莞新馆”。历史上,上斜街一带曾有12个会馆,是宣南文化的起点。东莞新馆是广东省建会馆最晚的。在京城,东莞会馆大门和主体建筑别具一格:金柱式大门,抱鼓石墩,门簪上曾悬挂“东莞新馆”匾额,大门两侧是呈八字形的影壁;院内正房(俗称:大厅)是有特色的歇山式古建筑;院内现还存有岭南建筑特色的祠堂遗迹等。目前,东莞会馆已挂牌“北京市西城区文物保护登记单位”。

东莞新馆,位于北京市西城区宣武门外上斜街56号(原54号),1911年初开始施工修建,历经8年,于1918年开馆。世传是清康雍时期年羹尧将军的宅地,共有8个院落90间房,笔者认为该院落历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北京规整四合院,或者说,此院曾经是“烂尾楼”。为什么持这种观点呢?不仅是笔者三代曾在一百年前居住会馆,耳闻目睹,而且有较充足的真凭实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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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会馆大门内题记碑)

一.历史沿革

第一,题写《东莞新馆题记碑》碑文的是东莞籍的文人,曾留学日本——清末举人张伯桢,为“清史名誉篡修”。他在题记撰文记述:“东莞新馆,世传为年大将军羹尧之故宅。……”书写秀丽楷书碑文的是清末科举最后的榜眼、清远人朱汝珍,若碑文偏离史实则不会轻易题写!故应为可信。此碑原件(长90厘米,高40厘米)镶嵌在北京石刻博物馆东墙上。

第二,清末东莞籍探花陈伯陶捐银五千数百两银购置此宅地[1],改建为会馆。因为有老东莞会馆在烂缦胡同127号(原49号),而上斜街东莞会馆建立晚,故称“新馆”。1910年,陈伯陶居住于北京烂缦胡同东莞会馆,并且担任董事,和东莞同乡商议,经陈孝廉、锡恭介绍,与杨东皋签订约,购买上斜街56号(原54号)院落。当时交割房产时,人传口述这院落是年羹尧宅,其故后展转归诸蜀人,蜀人回乡后把此院落租给日本人办日东文学堂。为什么口传早年是年羹尧老宅呢?年羹尧是清康熙和雍正年间的老将,功高震主,胡作非为,被雍正皇帝看成眼中刺而赐死!这样的罪人,谁还敢为年羹尧记述及树碑立传?雍正皇帝在位十三年,年羹尧的住宅没建完而变卖,年羹尧曾经的住房成为世传再自然不过了!再有,笔者和北京市西城区文化委员会文物科的吴主任交流过,他说目前知道世传清雍正年间的年羹尧在京城住宅有两处,城里有一处较小,还有就是城外上斜街东莞会馆。可见,其想盖一座大宅而半途而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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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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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陶

第三,东莞新馆是“士乡”,文人才子荟萃,多是当时文史学大家进出,有些毕竟是清末知名学者人士,没人提出会馆院落曾是年羹尧宅的反驳意见。探花陈伯陶亲自题书写“东莞新馆”匾额。进士尹庆举,清末翰林院庶吉士,职务编修,在1911年负责改建东莞会馆的施工,10月辛亥革命爆发时,尹庆举急回东莞。张伯桢接续修建会馆工作。1918年东莞新馆开馆时,笔者的祖父北京大学教授、藏书家伦明,带家人入住里院五间南房。敞亮的大厅曾是年羹尧花厅书房,是清末及民国文人书写楹联的场所。那时候,康有为和宋伯鲁曾是“戊戌变法”的骨干,常来此活动;宋伯鲁为大厅题写“希古堂”匾额并悬挂。1918年刚成立的北京东莞学会以此为教室,推选北大教授伦明为会长,组织东莞籍学生开展活动。彼时,知名文人、收藏家叶恭绰常来会馆。叶恭绰与伦明早在1902年就是京师大学堂同班同学,当时叶恭绰分到“仕馆”,而伦明分到“师范馆”。后来,俩人成为藏书、论史的知己。那时,辅仁大学校长陈垣是会馆的常客,聘伦明为该校教授,俩人是挚友。故而叶恭绰、陈垣和伦明三人结识,志同道合,为《续修四库全书》而奔忙。1922年容庚带着《金石编》手稿来京城,成为了会馆东莞籍学生骨干;1935年容庚已是燕京大学教授,又来到会馆,与烂缦胡同东莞会馆的民俗学家张次溪一起,在伦明家合编《东莞袁崇焕督辽饯别图诗》,以记述袁崇焕爱国史实。史学创新的清华大学教授张荫麟,曾在伦家作为家庭教师,成就了与伦明女儿伦慧珠的一段美好恋情与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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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袁崇焕督辽饯别图诗》

第四,会馆院始终是大宅院而非四合院。论理和建制,官家和富人建宅院,都要在大门内建影壁,遮挡隐私及装饰,而清雍正年到民国初一百多年间,年羹尧曾经的院落竟没有影壁,直到戊午年(1918年)五月,才在会馆前院新建了影壁,而且,会馆用了八年才修、改、建完工!可见此院原是“烂尾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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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东莞会馆平面示意图)

二.古建格局

前院中央的大厅古建确显古老且别具特色,显得高大而精美,设计之初,本应该考虑周边留有较宽阔的地方,以利于活动及绿化植树。但是,大厅东侧紧靠狭窄的游廊,贴着东院西房背面。这西房是普通现代砖瓦房,而且,大厅旁的四合院虽然建制规格较高,但牵强附会:北面是五间房的“式古堂”祠堂,是1915年的民国建筑;院内南面一排房也是后建的;只有东厢房是有年代的青砖瓦老房。可以断定,此四合院不是年羹尧时代留下的院落格局。

清末,建立东莞会馆初期,东院的东南面有个跨院,通过小过道,是一片较大的长方形的空地,呈“刀把”形状,往北连着祠堂;东边一条南北狭长甬道,甬道宽约两米,甬道东侧碎砖砌的围墙比大人高一点。笔者少年时,脚下垫几块砖,爬墙头即望到隔壁的番禺会馆院落的西部,那是较开阔的空地。笔者推测,最初,年羹尧宅地应该包括番禺会馆西部的地方,是先后转卖割据出去的。从东莞新馆的建筑格局平面图参看,这东部院落极不规范,凭雍正年羹尧抚远大将军的官品不会有这么憋屈房产。据现有资料证实,窄道东墙外接壤的原是清道光年间爱国思想家、文学家龚自珍置办房产的西花园,空地多,住了3年转卖。他在卖房帖中注明:“此房子前后院原系零星凑买,经越象庵、潘云阁、魏伯鸿诸先生陆续起盖,方有房子如许之多……”可见,这片空地在一百年时间里陆续盖房后,仍有易主变化的空地。龚自珍将此院房以二千二百两银售与番禺人潘仕成,之后,潘仕成捐赠此院建成番禺会馆[2]。

笔者经实地勘察和对居住会馆东南部空地房子住户徐苏慈爱之孙徐理坦调查后,弄清了有关会馆一隅历史真相。原会馆东莞籍苏慈爱于医学校毕业,是精明强干的妇女;其丈夫徐齐嵩执医在南口铁路医院时被军阀打伤,不幸染病去世。苏慈爱带着两儿两女居住紧凑,有了妇科医生的职位,生活富裕起来。后来经会馆董事批准,其在1927年自费利用会馆东南部的“刀把形”空地,盖了一排砖瓦房及小院。1937年抗日战争初期,苏慈爱的长子徐树仁(又名:徐干)是中共地下党员,领导爱国青年学生,在此东跨院曾经组织抗日聚会、宣传,后去延安。这三间房在1956年一并算东莞会馆产权,会馆共计90间房上交北京市房管局了。此跨院南墙后面也是会馆的财产,五间平房(马厩)及一眼古井,原登记地址:储库营胡同甲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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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山顶示意图,东莞会馆正厅房顶即为此形制)

寻觅东莞会馆一些主要建筑特色,能窥探隐藏的历史信息。北京市西城区政府所以把上斜街东莞会馆院作为腾退重点,保护历史文化古建遗迹,针对的主要就是院中的单檐歇山式古建。这种建筑房顶及房檐从四个方向流雨水,从清雍正年至今已二百九十余年历史,传是年羹尧的书房花厅,俯瞰为“凸”型,面积164平方米。建馆时,曾在房脊角山花的位置上悬挂“吉星拱照”的木牌,作为镇宅、避邪用。房下曲折回转抱廊,给人视觉房间多而扩展的感觉,是建立在离地面半米高的台基之上,和主人官职相配;数十根青石基座立柱均匀摆布,支撑着整个樑檩、屋顶,仰头细看樑檩、榫卯咬合鬼斧神工,感觉非常“结实”!在1976年夏唐山大地震波及北京时,当时的大厅住户陈诚斌亲眼看见房柱晃动幅度达一尺,过后,不塌无损。大厅有雕梁无画栋,推测历史上,清雍正年间,年羹尧被赐死,此院内主建筑完工,没来得及彩绘,或设计简朴。房顶为小筒瓦,不仅排列美观,便于修换瓦当,而且对及时排除雨水防漏起到很好的密闭作用;檐瓦呈圆形图案,由于各历史时期的修缮换瓦,檐瓦的图案五花八门,如同展览,有“万”“寿”“喜” 字和“莲花”“菊花”图案等。大厅初为“书房花厅”,日东学社驻此院时应为“学堂、客厅”,辟为会馆时是北京东莞学会师生开会、组织活动的“教室及会议室”。大厅内部显示了先人的聪慧,在大厅南北方向,两侧各有通体高的折叠木板墙两块,折叠处有合页,两侧靠立柱承重有转轴铁合页,4块木板形成隔断墙,可以把大教室分成两个小会议室,隔断墙折叠到旁边就是大会议室。当时陈伯陶、康有为和宋伯鲁等文人常到此书写楹联,特意挂“希古堂”匾额,正房大厅由此可称为“希古堂”。当年建筑设计之初颇为人性化,不嫌繁琐,大厅东侧有两进门,仅靠走廊;在廊下的北、南、西侧各有长1.5米的青条石三层台阶作为进出、上下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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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会馆正厅小筒瓦和瓦当)

东莞籍学生主要在希古堂及周边活动。周围装饰有栏杆条凳,通连彩绘游廊,贯南北至东南院房,拐弯经南围墙至南房。游廊宽1.2米,总长约30米,为平顶,探出檐遮雨,檐下立面为长木板连接彩绘,还有菱形木格装饰。会馆各主要院落均有树木花池及月亮圆门。上世纪六十年代,东莞籍的陈四奶奶、郭婆、钟婆和邓家居住在大厅。

自从会馆房归属房管局、唐山大地震后,成为了私搭乱建的居民大杂院,院内古建也破败不堪,淹没在格格不入的违建、甚至二层小楼之中。直到近两年,西城区政府下决心对此院进行腾退政策。今年8月笔者再去上斜街东莞会馆,看到已拆除大部分违建,显露出虽是破旧、但是原装的大厅,令笔者仿佛在久远的年代里看建筑!笔者蹲下身仔细端详柱基石上的廊柱,根部原木多是已腐朽成豆腐渣样。笔者想到1951年童年在此柱子旁的老照片,柱子多是竖道裂纹,如今68年过去,见此状感到岁月无情却有痕!难怪几位历史和建筑专家查看大厅建筑时,说有些古建结构被住户改变了,原木柱承重有问题。依笔者外行看,大厅古建老态龙钟,得落架重建,修补和局部更换不解决根本问题,用新建材将耗资巨大,但是尊重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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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伦志清与其兄在东莞会馆正厅)

到会馆参观人的眼光一般都盯在大厅古建上,而忽略了有悠久历史的同年代另一座古建、甚至可能比大厅建造还早一些的会馆里院的南房。这就是笔者的祖父伦明开馆时入住的五间南房,包括正房带前廊的三开间,东西耳房各一间;以及六米宽的后院,显出向阳的北房。笔者从童年就知道此院和住家多是古代建筑,而且有体验,见到自家屋檐下有下垂的圆柱,像是皇家公园房子的木雕,但是没有彩绘痕迹;有一次从自家门框上掉下一小块“祥云状”木雕,把玩了很长时间。特别是自幼看到自家房顶为什么是瓦楞铁的谜团没有解开,凡是下雨家先知,顶棚劈里啪啦老响,下雹子更是恐怖半天!笔者听父亲说四十年代此老房顶,瓦木残破,曾挑顶换成了“洋铁皮”,这是会馆院唯一的、曾挑顶的瓦楞铁皮顶房子。上世纪七十年代,笔者曾到达智桥胡同同学家,其父亲说曾和上辈老人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开“永利斋”裱糊铺,曾给会馆伦教授家裱糊顶棚,因为老青砖瓦房屋顶棚尽掉土及碎石木渣,顶棚得重糊大白纸,由此可推测古建的老旧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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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会馆南房五间房对称莲花垂悬柱)

今年夏,特意故地重访会馆中笔者家老宅,看到拆去违建,又露南房的两个垂悬雕刻木柱,被多半圈砖泥包围。好在伦家搬走后,是邻居木匠刘满仓居住,懂点古建规矩,在垂悬雕刻木柱周围留下了2厘米空隙,夹缝中有散落的朽木块,呈深褐色,雕刻木件布满横竖交错的裂纹及碎木块,深入到柱芯,推其历史年代足有二百多年不在话下。直径20厘米的雕刻垂悬柱,长60厘米,圆周雕刻了两层带波纹的荷叶,虽有残损,仍颇具动感,可见匠心;莲瓣的弧形清晰可辨,倒像一把儿香蕉令人生怜!两个对称垂悬柱的间距2.9米(中间房),系三间青砖砌缝、方砖铺地的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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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会馆南房莲花垂悬柱)

笔者自幼对自家老房情有独钟,喜好在两开间大书房玩耍,这是笔者祖父伦明留给父亲伦绳叔的书房,两面墙都是老式组合书柜满是书,特别是通往后院的南房门内周边有个独具特色“小屋”。笔者对其用途一直心有疑惑,两平米多见方面积,东侧有窗楞装饰是黑褐色老旧槅扇,把角北侧有长条窄槅扇,上下有小铁环安插门轴之用,有门槛及门大小位置供出入;一面靠墙没有槅扇,笔者的爸爸、妈妈称这个地方为“过道”。直到去年笔者到山西去旅游,看到山西和北京的四合院有相辅相成的影响,参观慈禧太后西逃时住过的富商家四合院,曾经下榻的屋子不大,一进门豁然看到有特色的三面槅扇“小屋”!竟和笔者在东莞会馆老屋南门“过道”相似,装饰更精致、严密且有二道门。讲解员称:这叫“暖槅”,主要是讲究的富家人为冬季前后,遮挡风寒之用!笔者才恍然大悟,会馆住家也曾是清代官宦或富家人居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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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故宫暖阁

笔者推测此南房的建造年代比大厅更早一点,因为搞建筑的知道,营造大院,要有一两间固定或临时房子,以便存放贵重物及怕风雨的构建,在室内做些木器,值班及防火防盗。同时,建筑大厅不适的短料可以建周边房屋,提高效率不窝工。笔者家古建南房可能是院内建筑最早的,会馆院落多是这种硬山式老房。笔者家的东、西耳房是清末后建的非永久平顶房,在1957年,房管局安排从河北来的木匠和当保姆的一家人租住东耳房。刘木匠和笔者家商议将大书房砌隔断再让出一间房,他家2间房月租1.8元,笔者家3间房月租2.8元。1958年一场大雨后的凌晨,忽然听到邻居刘木匠家传来连声“救命”的呼喊声,笔者家人急忙去查看,只见其住东耳房的东墙塌落一大片,暴露出碎砖头砌的墙,所幸,只伤了皮肉并无大碍。还有后院的围墙是碎砖堆砌的,包括会馆东院墙和西大院围墙也是各历史时期混搭的墙体。可见历史上院内临时性建筑之多,和大厅豪华建筑成鲜明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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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山顶示意图,东莞会馆院落老房房顶即为此形制)

三.窥视隐秘

西院宽敞的花园残址是大操场,1910年购置修建此会馆,耗不起建花园的花费而空置。历史上,会馆建筑是“烂尾楼”,没有成建制规划格局。本来就是空旷的园子,一块假山石都没有。笔者童年所见此院子西墙只有一棵空心老榆树,恐怕枯枝砸人,没几年就伐掉了,后来补种了几棵树。这个院子还是受大家青睐的:在清末,此处曾作为喜好养马人练骑术的跑马场;民国时期,是东莞籍学生操练及娱乐的场地;后为居民小朋友踢足球、捉蝴蝶、蜻蜓的地方;只有院北侧曾有几间老旧堆放杂物的简易砖房,被陆家收拾居住,门前一片地种植了玉米和菜蔬,成为孩童玩耍的“青纱帐”;1956年会馆归属房管局后,宣武区饮食公司在此院盖了一圈房,作为培训学校了。

上斜街东莞会馆有一处隐密的建筑,很少人知晓其深藏的历史面目。就是东侧中院北房面阔五间的简式祠堂。这是为纪念东莞先贤而建立,祭奠“东莞二烈”袁崇焕和张家玉,分为中堂和东、西侧房,康有为曾为祠堂题额“息影庐”。此院建筑规格较高,青方砖铺地,有流水槽。上世纪六十年代,上台阶的中间堂屋,是搞建筑设计的何工程师家居住,西房为金无娇老师居住,东房为冯少华家居住。八十年代初,金老师全家移居美国;2006年扩开广安路,拆去东莞会馆东部及祠堂东房,何工程师搬走。祠堂小院空置封闭十余年。近几年,只有北大的古建筑考古系博士崔金泽,还有笔者想方设法进入到尘封祠堂小院探秘。尤其是今年(2018年)拆除了大厅周边违建,笔者到祠堂内外现场丈量及考究,初步搞清了其基本结构和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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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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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玉

这座祠堂整体灰色,硬山式,墙体用砖平面和侧立面交错砌墙勾缝,非常坚固,有别于常见北京四合院墙体砌砖。山墙的房头是岭南建筑风格的墀头,房脊到地面高6米,南北进深6米,每间屋东西宽3.5米,中间堂屋曾悬挂匾额“式古堂”,而祠堂俗称“式古堂”;廊下宽2米,窗台上是一排玻璃窗,上部是很精致的岭南风格的通顶密格艺术风格大窗户。在大门位置的房檐下,对称装饰两根木雕灯笼垂悬柱,相隔2.7米,这个木雕垂悬柱长70厘米,直径20厘米,下部是椭圆灯笼形状,灯笼上下是祥云花边,而且细致入微地雕刻出竹皮儿编织灯笼及灯笼穗的效果。令笔者疑惑的是东边的垂悬柱雕刻灯笼形式有不同(另篇介绍),崔金泽博士和笔者赞同此祠堂部分建筑,可能是北京唯一有岭南建筑特点的遗存,建议有关部门在东莞会馆残留的“式古堂”,专门建立小型的“岭南建筑展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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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馆1915年建祠堂对称垂悬柱)

这个灯笼垂悬柱和整体祠堂,属民国初年乙卯年七月(1915年)建筑,至今年103年了,此垂悬柱仍坚固并保持完好,只是出现少量的竖裂纹,横裂纹少见。和会馆南房古建的京味垂悬柱木雕腐朽到内部相比,真是相差百余年的两个年代物件。

历史上,进会馆后的东北方向是祠堂,这符合“东祠西社”建制;其后面是个空院,符合风水学说法,祠堂背后不应建立居住房屋。据老照片资料,此东北院曾有圆形月亮门。原空院北侧到上斜街马路边有一块空场,据说,早年曾是马棚饮喂牲畜之地,上世纪五十年代,有单位占用此地方盖房建小院,至今没能注册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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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会馆东北院圆门徐理坦两个姑姑)

最初,北京大学古建筑考古系毕业的博士崔金泽,认为根据清乾隆年地图标示,上斜街东莞会馆的位置只有不多的建筑,否定是清雍正年代及年羹尧的住宅。笔者阐述了上述会馆建筑历史的论据和论证,反驳了他的观点。最后,崔先生认同了笔者的观点,修改补充了其团队和(北京)东莞市科技经济发展科促会合作项目《上斜街东莞会馆古建改造利用设计》,并在有关古建遗产保护设计大赛上获得了一等奖。

在游廊东侧,有月亮门的东南院只有一排南房且都是带前廊而规整的老青砖瓦房,估计是清雍正年间或晚些而建,此院曾住过歌星林振京及家人,还有京城织袜厂的企业家和王兰一家人。院房虽拆,但是笔者有此房高墙墀头的老照片为证,推测当年有东莞的大工匠来京城,参与了东莞会馆的改建,造就了京城的岭南建筑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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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代东莞会馆东南院圆门和墀头)

会馆东北空院对称的西北院也有月亮门,这个院敞亮只有几间北房,是没有前廊的普通砖瓦房,估计为清末所添建。院西南角有一颗古树为院子遮阴纳凉。上世纪七十年代宣武区房管局在此院建立修缮队。此院能看到的四间南房背面是其跨院的北房,跨院有门道,院内两棵古树,常年种植一棵葡萄架,显得小院优雅,增添了不少生活气息,一度由东莞籍名人、土木工程师陈孔步及家人居住。跨院房子很讲究,是一溜带前廊及长凳装饰青砖瓦房,和会馆大厅建筑协调一致,看其房基柱裂纹等历史痕迹,估计在清雍正年间或晚些而建。

再看会馆前院西厢房建筑,也是带前廊的砌砖对缝的老房,和西跨院老房建筑风格一样,估计是同年代而建,据《东莞新馆题记》记载,1911年又筹集数千两银修筑前院。正因为大厅等前院老房年久失修,才大兴土木。西厢房最南边两间房也有亮点,是梁家居住,为保护1917年以前建的白灰圆环灯饰吊顶原貌,几十年多次装修而不拆动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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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会馆西厢房,1917年的顶棚元灯座装饰遗迹

会馆西北院月亮门前紧靠北侧的是一个“三合院”,只有北房和房间不大的东、西厢房,原没有院门,是建得比较规整的老房。它与紧挨的门房和会馆大门的建筑时间,应属清雍正年间或晚些。按建制分析,敞开的小院,可能为看家护院及杂役人员所住,或作为厨房储物之用。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狂妄占领燕京大学,容庚教授失业,回到上斜街东莞会馆,先住大厅;其家属来后多住到这个“三合院”的北房,此后西厢房便作为容家厨房,房檐下找砖砌灶,用来烧水、做饭。容庚和东莞籍邻居陈宝剑老师一家关系融洽,常歇脚喝功夫茶,聊家常。之后,鲍工程师一家曾居住此院……

如今,东莞会馆内莞人已去,曾经美的建筑、美好家园、美妙故事渐行渐远,难免留下遗憾。有些虽然是残砖旧瓦的房屋,但的确承载过时代风雨,历史上东莞人在北京的名人的崛起,以及奋斗者工作、生活的足迹和美梦回忆。期盼几年后,东莞会馆这个历史建筑遗迹,将修建如初,以会馆建筑、历史、文化博物馆的崭新面貌展现在众人面前。

注:

[1]据《北京会馆资料集成(上册)》第296页《东莞新馆题记》全文。

[2]据《北京的会馆》1994年5月版胡春焕、白鹤群著第51页。

(本文原创首发于莞城图书馆季刊《尚书》,作者伦志清,是近代著名藏书家伦明之孙,东莞市科技经济发展促进会〔北京〕副会长)



编辑:盛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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