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再过几天,徐家汇的第六百货商店就要歇业了。四五年后,这里会再营业,叫不叫老名号,则不得而知。 若不再叫,上海的“号码百货店”就只剩下南京路的中百公司了。 别告诉我谁谁还在哪里苟延残喘,号码百货店的奥义就是地区老大。 上海滩的道理是,你不做“一只鼎”了,就别告诉人家你还在哪里“拣赤豆”。难为情么。 老实讲,小辰光觉着徐家汇蛮远的,尽管我五十四中学的不少同班同学就住在徐家汇。 去衡山电影院看电影,算离徐家汇顶近了,散场了一律朝东走,头也不会回。 因为徐家汇,现在是商业中心,当年是城乡结合部。 而且,这里的城乡界限,与上海其他地方不同,它不是渐变的,而是断崖式的。一边是上只角,一边是下只角,连没有过渡。 西面,覅过华山路;北面徐镇老街、虹桥路,走进去就都是棚棚;南面过天钥桥、过谨记桥,不远处农田里好捉“赚绩”(蟋蟀)了。 教堂下面就是通郊县的长途汽车站,每天早上,有几百副扁担箩筐从此地挑到华山路小菜场去摆摊。 中学毕业,下乡插队,交到一个好朋友,到现在还是。 他住在衡山路孝友里(后来拆了变太平洋百货,现在也没了),只要回上海,我三日两头混在孝友里,吃牛皮、吃香烟,打大怪路子。 从他家散出来,如果不踏脚踏车,就过马路,穿过中百六店,去乘15路或26路。 物事是从来不买的,借道倒是经常借的。借多了,有点不好意思,也还是不买物事。 回城后,我曾在徐汇中学教了一年书,天天上下班,不管踏脚踏车还是乘电车,都要经过中百六店,却好像还是没进去逛过,也没买过物事。 它对面的新华书店,以及转角的花店,倒不止一次光顾过。 1980年代当了记者以后,我才有机会来中百六店采访过两次。 一次是六百的老板俱乐部开张,当年也小有名气吧。那地方更像会所,是准备了要办点事情的。 印象中那个经理有点“武腔腔”,硬学江湖气又不像,吾不喜。 我也就吃了一次开业宴,后来再叫我去,我也没去过。 还有一次好白相了,是六百当时的经理特会叫得去的。 开口就讲,你们记者神通广大,能不能帮阿拉到市里向去疏通疏通。 忙问何事。原来是要拆了重造,至少要造到8层楼。 这很合理啊,周边都在发展,我们也不能落后。再怎么说,六百也是徐家汇商业老大。 我第一次看到的中百六店是三层楼,最早几层楼,我不晓得。 后来搭了假四层,好像还改建成四层楼的,有图为证。 那是碰着啥问题了呢。 当时的经理告诉我,区政府以及市财办(即今商委)都很支持,第一时间同意,却卡在了部队方面。 据说,龙华机场提出,六百的大楼不能加到八楼,会影响到飞机起降,最多只能加到六楼。 既然如此,我们记者还能有什么神通!尤其像我,刚刚入行。 后来据说,有位同行的大记者真的帮忙问了他认得的市级军界人士,回答是:这种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1990年代,中百六店真的改建了,新楼就那么高。隔条衡山路,太平洋百货好像也不高。后来,徐家汇商圈形成,它俩是最低的。 一晃三十年。 太平洋百货歇业了,中百六店又要改建了,回头望去,龙华机场也已经没了。 还有,上海滩的“号码百货店”也只剩下中百公司了。 下附之旧照片 从“一百”到“十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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