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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戛纳有一部豆瓣9.1分的动画神作

 耐观影 2024-03-25 发布于泰国

《机器人之梦》海报

梦,造梦与碎梦:《机器人之梦》的治愈之路

独自生活的狗狗每天在“我与我周旋”的沉寂中无法再忍受孤独的侵扰,便从广告购入了智能机器人陪同自己一起生活。他们一起共享了许多快乐的时光,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然而却因为二人缺乏生活的经验,意外造成生命轨道的偏离。虽然这是一部动画,但拟真的场景和相同的人类经验活动却无疑呈现出同样的生活轨迹。

《机器人之梦》这部动画电影并未重新设立架空一个虚构的世界,只是以动物的形象替代“人”作为主角,故事聚焦于20世纪的美国曼哈顿,使用大量的视觉符号来建构这一真实城市生活的二维翻版:麦当劳、可口可乐、曼哈顿公园、海滩、畅销全球的流行乐“September”……

《机器人之梦》剧照

它们以直观的形式描摹社会图景:当下资本主义与消费主义充斥全球,科技发达催生人工智能的崛起,但在这样的都市生活中,人们却并未充分享受进步与发展带来的各种好处,反而是浮华的都市铸造起人与人之间的道道隔阂与围墙,将充满不安全感的人们禁锢在心灵的牢房之中,虽然整个环境十分喧闹,都市人却渐渐沾染上了空心病。

正是以此社会背景为根基,故事的叙述才如此扣人心弦,因为它直指个人主义原子化社会中盛行的“孤独症”,并触及到生活在现代大都市之中每个个体都会面临的存在主义危机。在故事中,每个人看似生活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之中,在现代性赋予人们的自由与流动之中畅游,但实际上追逐的却是一种生命之轻,在漩涡之中打转却无法落地,因为一旦下降,便溺于存在与孤独的虚无之中。

《机器人之梦》剧照

“梦”相对于现实而言,本就是虚幻的想象和投射,但它基于个体内心世界的衍生,便具备了某种深层次的渴望形态。电影是造梦的艺术,无论是昙花一现的美梦还是暗喻现实的预知梦,电影中的梦总以双层的指涉性来探求潜藏在人类心理结构中的深层欲求:在今敏的《妄想代理人》中,都市病以精神谵妄的不同形态被搬演在二维的东京都市中,并在一个个“乱花渐欲迷人眼”破碎的精神臆想中勾勒着都市人内心种种被压抑的病态的渴望。

而在机器人的梦里,他的渴望与恐惧便亦同时并置为多重缤纷的色彩,便因此洋溢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美丽:当观众一次次为那些盛开在屏幕上的花朵,那些充满期待的重聚,为那些直击心灵的纯粹情感而潸然泪下时,画面却被现实敲击的粉碎:它以重构的美梦将人们送上情绪的高潮体验,却在巅峰之处欣然映射现实的亏缺。

影像通常是人们渴望得到在残酷现实之上超越感的情感投射载体,但这一欲望客体并未恭顺地承载起人们的欲望,反而亲手将其打破,主动宣誓着影像作为“梦”的不真实与不可信。

《机器人之梦》剧照

二维动画本身已是对立体现实的一种刻意偏离,它欲以一种平行的视线与现实产生交涉,在保持独立的同时又暗含象征深意。在梦境画面的设置上,创作者采用了分屏等现代感十足的视觉装置,但也并未区分出现实和梦境之间明显的界限,只是以突变的色彩和放缓的情感节奏加以区分,将感官上的视觉冲突和内心情绪的留白作为矛盾的爆破点,这突如其来的变换足以使沉浸在幻梦中的观众感到恍然错愕。而利用“碎梦”的机制,这部动画却亲手扼杀了讲自己作为情感投射载体的欲求,以让人们看到自己的脆弱与无能,并营造出一种易碎虐心的美感

影片中机器人的梦如此令人感动与沉迷,源自于一种本初的纯粹:无论是渴望途径的路人能够尽其所能伸出援手,还是在他回到家时正好撞见孤独的友人,这些梦境都是人心当中最为简单和美好的愿景,但现实却与之相反,他不但未受到帮助,反而被掠夺、算计;在克服艰难险阻后兴奋踏上归家之路,却发现自己早已被遗忘在记忆的狭缝之中。

《机器人之梦》剧照

机器人在初入人类社会时以一无所知的婴孩形态学习、模仿人类的行为、思考与情感,他学会了温柔的牵手,学会了摒弃规则的逃票,正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来呈现人类最初的形态,以镜子的形态来映射人类社会性的形成过程。即使无台词对白,用寥寥几个分镜的概括便足以勾勒出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最初的渴望。在这一阴差阳错的等待与错过的戏码当中,天真无邪的机器人无条件地相信和憧憬着与对方的重逢,即使遭受了身体的残缺与希望的一次次落空,他仍旧抱持着向往。

与此相反,狗狗的心理曲线却是在一次次努力无果的消耗中被逐渐磨损,消耗殆尽,跌宕至失望的深渊。在主动的争取与被动的等待中,人们的心理期待一次次被拉高,却仍旧无法达到期望,这两股心理能量对照碰撞而持续落空所产生的巨大张力是对人类渺小的写照:

即使我们怀抱最为纯粹和充满善意的期待,它仍旧会因为无法掌控的命运而被撕碎。在人生的众多重要转折点,的确是人力无法控制的无能与惋叹。

《机器人之梦》剧照

影片中最为催泪的片段莫过于当这一对心灵伴侣因为无常的命运与不可逆的错位而成为彼此生命的平行线时,命运却仿佛掀开了一角给予他们重逢的机会。可令人唏嘘的是,他们身边早另有新欢陪伴,这仿佛即为对人类初恋情感的镜面映射,人们往往将最初的纯粹留在情感萌芽的开端,在之后的成长中逐渐学会了成熟地应对那些过往的错误

但在走失又重逢后,是选择在千百回转的相遇中重新回到旧爱的身边,还是接受命运的棋盘,与身边人继续快乐的生活。而影片在最后重逢这一幕令人潸然泪下的梦境之后,依然选择打破这层美好的滤镜,但却描摹出了一副超越性的图景:机器人利用全身的音响设置,在分屏之中与狗狗一同在流行乐“September”的音韵里完成了这一超越空间属性的共舞。

《机器人之梦》剧照

与台剧《想见你》中黄雨萱想要见到已故男友,便通过音乐“Last Dance”的旋律灵魂穿越的触感相似,音乐提供了流动的介质,让正处于回忆和感知中的个体仿佛故地重游,回到脑海之中拥有相似旋律的那一刻,在现实之中或许无法团聚,人们却可以通过这样流动的体感超越现实的空缺,将对方重新带回到自己的生命体验之中,通过一次次重复与体验那些过往的体感,为此追念对方为我们生命所带来的种种情绪、经验和成长,我们便真正跨越时空的有限性与相爱的人重逢。

相较于以团圆美满,冰释前嫌为基调的美好结局,《机器人之梦》塑造了另一重以遗憾为基调的美好结局:与其呈现为一个幻梦的美好童话,让人们沉溺在不真实的想象里失去面对生活的勇气,不如展示给观众,错过与遗憾才是生活的常态,但它并不意味着一种一蹶不振,而是在琐碎的平凡中积累起前进的动力,哪怕天各一方,但为这曾经的爱与陪伴温暖过,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永不磨灭的足迹,便能足够坚定地活下去。

《机器人之梦》剧照

电影作为造梦的机器,在那欲盖弥彰的幻觉机制之后,通过一次次对自我的披露与革新,打破这层幻觉,当人们破除了不真实的幻想最终看到那血淋淋的伤口之后,却发现了弥足珍贵的治愈良药。

加菲说:我永远不会去问乔恩,那天他为什么会走进这家宠物店。当分离的创伤发生,人们无一例外想要用重复的他者去舔舐和弥补无法愈合的创痕,这便是人类在生命的苦海之中上下翻腾之时所找寻的一丝可怜的慰藉。但发生在人身上的神性莫过于,在经历千锤百炼的破碎之后,伤口被稀释得足够平稳,而所有的分离不再被理解为一种创伤,而是对自我生命体验的深刻重塑,记忆也便不再成为一种对消逝自我的侵吞,梦境不再是奥德赛归乡时路遇的塞壬。

《机器人之梦》剧照

真实历经时光的浸染也逐渐褪色,但我们依然记得与所爱之人在流淌的旋律中翩跹起舞的怦然心动,在垂暮的动人中平静地一次次回溯那些似水年华,这些是在银幕上划过的影像为我们定格凝结的琥珀,更无愧于电影作为造梦机器的含义本身。

— F I N —

文字:小满

排版:何初蕾

编辑:留白

责任编辑:Xav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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