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是全国最会割包皮的医生

谁的包皮手术做得更好？上百名泌尿外科医生参加了这场比赛。

撰文 | 汪航

在做了上千例包皮手术之后，江其琦获得了一个新的头衔——全国包皮手术大赛冠军。

江其琦是福建省立医院（南院）泌尿外科副主任医师，也是医院男科专业组和包皮、包茎手术的负责人。去年9月，他报名参加了泌尿外科医生学习联盟主办的“第二届全国包皮手术大赛”。

这次大赛有上百名泌尿外科医生参赛，有人展示了激光切割包皮，激光一扫，包皮没了；有人用自主研发的专利产品做包皮手术；还有人分享了“二次包皮环切术”，提出包皮黏连分离的关键是“层次感”。

夺冠后，慕名找江其琦的患者也多了起来。湖南的一个青年患者，因性生活多次发生系带断裂，看到夺冠新闻后，他专程从湖南到福建找江医生进行手术治疗。

江其琦医生/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

包皮手术怎么比赛？

早在2022年第一届全国包皮手术大赛开赛前，江其琦就想报名参加，但当时已经快到报名截止日期，他来不及准备手术素材，只能参加去年的第二届比赛。

江其琦毕业于福建医科大学七年制本硕连读泌尿外科学方向，毕业后从事泌尿外科学、男科学临床及科研工作超10年时间，目前专业主攻男性性功能障碍、包皮过长、男性外生殖器整复、男性不育、生殖泌尿系统感染及男性遗传性疾病等。

为什么要参加全国包皮手术大赛？江其琦告诉“医学界”，包皮手术是他日常开展的手术之一，该手术目前还有很多可以探讨、改进操作规范的地方。

“我在临床中经常碰到一些失败案例，比如有患者在其他医院做完包皮手术，术后出现了功能性问题或外观性问题，最终影响生活质量，相信很多泌尿外科医生也遇到过这些病例。”江其琦表示，关注、改进包皮手术的细节操作，能够规避并发症和一系列问题的出现。

促使他报名参赛的另一个原因是，包皮比赛可以打造医生个人品牌。江其琦在临床中发现，男科患者的一个明显特征是，他们会在治疗前花很多时间去了解医院、医生的信息。

“如果是甲状腺结节，患者会通过网络、朋友等各个途径去了解哪个医院、哪个医生做得好，但包皮手术隐私性更强，患者基本上是依靠网络去获取信息，参与专科手术比赛能够打造医生个人品牌，更容易被同行和患者看到。”

报名前，江其琦在临床中录了一段约5分钟长的参赛手术视频，包括包皮手术的施行过程及不同手术阶段的讲解，在征得患者同意后发送到了大赛指定邮箱。

包皮手术比赛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三个阶段。由多名三级医院的泌尿外科医师组成专家评审团进行严格评审，从手术思维、手术技巧、视频质量等方面展开进行综合评价，决出晋级复赛的参赛选手。

复赛则由入围医生解说本人手术视频，专家评审团现场点评提问，最终计算出专业得分。决赛与复赛类似，只不过在医生解说、专家点评之外，最终得分由专家评审团和医护投票两部分组成。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泌尿外科男科主任尹焯等专家担任评审团成员。

全国包皮手术大赛发起人郭涛向“医学界”介绍，评审专家主要考察参赛医生的手术技巧、手术思维、视频讲解和表达等方面，其中，具备手术层次清楚简洁、可以指导临床工作、手术方式创新等特征的，均可获得专家加分。

冠军作品有哪些亮点？

去年12月9日，第二届全国包皮手术视频大赛在线上举行，共有15位医生进入决赛，其中切割缝合器组9位，非切割缝合器组6位，他们既有手术技艺的精妙演示，也有对新技术、新器械的运用与探索。

比如来自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的汪鑫医生，他展示了“系带缝扎双定位联合阴茎免阻断在小儿包皮缝合器式包皮环切术中的应用”，创新要点在于“双定位”切割平面加阴茎免阻断，在精准切割的同时可有效缩短手术时间。

空军特色医学中心的吕超医生展示了“等离子微能量包皮环切术”，这是用激光切割包皮的一种术式，具有解剖精准、操作灵活、术野干洁、术后恢复快等优点。在此基础上，吕超总结了手术步骤及术中的六大关键点。

东莞市人民医院的陈德荣医生讲解的是“吻合器式包皮环切术（改良四定位法）”，该术式有三大要点：设计外板、内板切割圈，出血防治，通过运用金属环作圆形内板切口，具有避免龟头及尿道损伤风险、下调内板、标识系带等优点。

经过角逐，江其琦主刀的“单人应用包皮环切器预保留系带的精准、美容、控制疼痛的包皮环切术”获评为一等奖。

包皮手术大赛获奖名单

同样是割包皮，为什么江其琦是第一名？他向“医学界”介绍，大多数包皮手术都至少需要两位医生配合，一人主刀，另一人负责擦拭止血等操作，而他的手术操作是由单人在短时间内完成，既节约了医生人力资源，也实现了手术目的。

“我原来也是两个人操作，后来做得多了，开始尝试单人操作，现在越做越顺，甚至比双人还要快。”江其琦回忆，他最早单人操作时也遇到过一些问题，比如患者割完包皮出血的话，需要一边按压出血部位、一边进行缝合操作，“现在我一个人可以在5-6分钟内完成手术。”

作为切割缝合器组的成员，江其琦选择了最为普遍的包皮环切器手术，这一术式是当前包皮手术的主流，但也存在着止血不彻底、脱钉不完全、不能在直视视角下对系带和外板皮肤进行对合的临床痛点。

“包皮分为内板和外板，当你把环切器套进去以后，你的内板就看不到了，这导致医生可能在切除时发生皮肤错位，成术后不美观等情况，所以我就设计了这么一个预保留系带的手术模式，包括术前在包皮内外板标记切割位置等一系列操作，实现精准切割。”

江其琦认为，除了手术安全，包皮患者对美容的需求越来越强，已经成为判断医生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准。“比如说切的时候要左右对称，还要选择尺寸合适的环切器，保留正常结构，系带切多切少非常讲究，多一点可能术后不美观，少一点可能又影响功能。”

对于切除包皮后的生殖器外形，不同人有不同审美，江其琦会在手术前加入一些人文思考，比如多问问患者的需求是什么，进而改良了捆扎带的固定方式，将系带处包皮做了预保留的处理，使手术兼顾功能和美观。

此外，控制疼痛是他在包皮手术中一直思考的内容。“我遇到过很多炎症反复的大龄患者，包皮和龟头已经长一块了，这些人其实早就应该做手术，但一直拖到了三四十岁才来，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惧怕手术后的疼痛问题。”

为此，江其琦把无痛理念整合到了包皮手术中，使用速效联合长效的麻醉药联合的麻醉方式，为患者大大减轻疼痛，赢得了评审专家好评，“在超短的手术时间内实现了包皮的精准切割以及兼顾美容、控制疼痛”。

而这些特点，也一一对应了包皮手术患者的需求——痛不痛？美不美？恢复得快不快？

该不该割包皮？什么时候割？

作为泌尿外科医生，江其琦每年都要做不少包皮手术，尤其是暑假期间，不少家长会带着男孩子到医院检查包皮、做包皮环切术，甚至网络上流传着组团割包皮的视频。

江其琦认为，并不是所有的包皮都需要一割了之，尤其是小儿预防性包皮环切术，临床上也一直存在着“割不割”的争议。

包皮作为人体的一块皮肤、组织，具有保护阴茎头等功能。包皮长不长，并不是个人说了算，而是具有严格的临床标准。实际上，大多数儿童先天性包茎，没有不适可以先不急着处理。

江其琦在做显微生殖手术

“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割包皮，包皮有点长、包茎、粘连也不一定必须做手术”，江其琦表示，包皮手术有医学指征，只有达到手术条件后才会建议做包皮手术。

他介绍，男孩在婴幼儿或儿童时期，有包皮过长或包茎是正常现象，随着生长发育，包皮口会逐渐松弛、包皮也慢慢向后退缩，到青春期或成人期，很大一部分男性包皮会趋向正常形态。

还有家长发现孩子存在包皮粘连，不能完全下翻，进而产生了“包皮焦虑”。江其琦解释称，粘连在儿童中尤其是婴幼儿很常见，在男孩发育过程中，随着阴茎的生长，这些粘连最终会分离，直至粘连完全消失。

他认为，如果大约6-10周岁以后，孩子的包皮口还是过于狭窄，不能上翻，则需要进行包皮环切治疗。此外，如果出现包茎伴排尿功能障碍、反复龟头包皮炎、泌尿系感染等情况，则必须进行手术治疗。

如果是包皮过长造成反复发生包皮炎，则需要进行手术治疗，因为包皮过长，包皮粘连，未外露的部分无法清洁到位，导致积存包皮垢，滋生细菌，容易引起感染。

除了儿童和青少年，江其琦的多数患者都是成年人，而成年人对包皮手术的理解则不尽相同，“比如有些人觉得自己长度不够，想要把'头’露出来，这个时候我就会告诉对方可做可不做。”

江其琦在临床中会根据对方的动机来判断是否做包皮手术。“有人手术动机是良好的，也符合医学指征，我就会给他安排手术；也有人观念存疑，比如是为了解决早泄问题割包皮，而大多数早泄和包皮过长其实不存在直接关系。”

他提醒，包皮手术再小，也是外科手术，需要麻醉，这就意味着有风险和并发症的可能，“如果有医学上的适应症，不管几岁都该做，没有适应症就可以不割。”

割包皮，为什么还要办个比赛？

连续举办两届包皮手术比赛后，发起人郭涛被问及的一个高频问题是，对于这样一个古老的、入门级别的外科手术，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地举办比赛？

包皮手术至今仍在不断发展

郭涛曾在南华大学附属南华医院泌尿外科工作了多年时间，目前在中南大学湘雅医院读博。早在2016年，他创建成立了“泌尿外科医生学习联盟”，希望把泌尿外科医生汇聚起来，共同讨论专业领域的学术话题。

他告诉“医学界”，大到三甲医院，小到基层医院都会开展包皮手术，虽然是小手术，但它在临床中依然存在着各种不规范，“高年资医生不屑于做，低年资医生做得参差不齐，有很多患者在包皮手术后出现出血、水肿等问题。”

由此，郭涛把比赛目的定为“促进泌尿科包皮手术的发展，推动手术技术革新，规范手术操作”，并于2022年发起了第一届比赛。他回忆，第一届比赛筹备期间，他最担心的问题是没有泌尿外科医生报名参加。

郭涛

“我们定了比赛规则和评选标准后，刚开始是在泌尿外科医生学习联盟内征集手术案例，达到一定报名人数后，再通过网络投票的形式扩大比赛的影响力。”郭涛表示，网络投票能够吸引更多临床医生参与，但由于手术涉及生殖器，也面临着合法呈现的问题。

他的解决办法是，搭建比赛内部平台和规范认证流程，以此保证所有能接触到这些手术物材的人员，包括最后的评委、投票和观摩手术操作的人，都是有专业资质的医护人员。

第一届全国包皮手术大赛有超过130名医生参与，第二届仍有上百名医生参加。其中，有50%的医生来自三级医院，还有很大一部分医生来自基层医院。

“医学界”了解到，除了包皮手术大赛，郭涛还在计划筹备全国前列腺增生手术大赛、泌尿外科腹腔镜手术大赛以及女性抗压力性尿失禁手术大赛……

郭涛认为，比赛只是一种形式，主要的目的在于给医生提供一个技术交流的平台。“参赛医生设计了非常有创意的手术技巧和手术理念，基层医生和低年资医生也能参与其中讨论、借鉴、学习优秀案例，让更多包皮患者痛苦更小，效果更好，更满意。”

除了比拼专业能力，郭涛还希望借助包皮手术来讨论男科的发展。在他看来，男科必然会从泌尿外科中分离出来，最终形成一门单独的学科，“男科手术也好，疾病也好，目前还缺乏统一的规范诊疗，而男性疾病患者众多，促使很多医院开设了这一专科或专业方向。”

江其琦持有同样观点。“如果一直站在泌尿外科的视角去看男科的话，可能它就变成了泌尿外科的分支，但男科领域的很多医生，包括我，都不认为男科是一个小专业，它包含独立的一个男性生殖系统，其中还与泌尿系统、性医学等领域交叉，每一个领域都有大学问。”

江其琦认为，男科不仅是治病，更重要的是让患者成为更好的自己，“我在比赛当中说：从泌尿外科到男科的转变，实际上是从'你有病得治’到'我可以让你变得更好’的思维提升。”

以男性高发疾病前列腺炎为例，江其琦发现，泌尿外科医生接诊后可能仅仅告知临床上的治疗建议，告知不需要进行任何干预，而男科医生则会从生理原因之外，关注患者的生活质量，进而进行心理、药物、理疗等针对性治疗，提高这部分患者的生活质量。

江其琦算了算，他每次门诊要接诊几十名患者，其中大多数都是男性性功能障碍、不育、各类炎症和有着整形美容诉求的患者，焦虑和迷茫是普遍情绪。未来，他希望能在男科领域进一步发展，解决这些“男”言之隐。

来源：医学界

责编：田栋梁

编辑：赵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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