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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笠翁对韵 下 卷  二萧 琴对笛，釜对瓢①。水怪对花妖。秋声对春色②，白缣对红绡③。臣五代④，事三朝⑤。斗柄对弓腰⑥。醉客歌金缕⑦，佳人品玉箫⑧。风定落花闲不扫，霜余残叶湿难烧。千载兴周，尚父一竿投渭水⑨；百年霸越，钱王万弩射江潮⑩。 【注释】 ①釜（fǔ）对瓢（piáo）：釜：古代的一种锅。瓢：用葫芦干壳做成的勺。 ②秋声对春色：秋声：秋天自然界的声音，如风声、虫鸟声、落叶声等。唐刘禹锡《登清晖楼》：“浔阳江色潮添满，彭蠡秋声雁送来。”春色：春天的景色。南宋叶绍翁《游园不值》：“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③白缣（jiān）对红绡（xiāo ）：白缣：白色细绢。缣，细致的丝绢。红绡：红色薄绸。绡，用生丝织成的丝织品，泛指丝绸。按：“缣”为平声，“绡”亦为平声，故此处有失对之误。 ④臣五代：在五个王朝做过臣子。如五代时官员冯道，历仕后唐、后晋、后辽、后汉、后周五朝，被人所不齿。 ⑤事三朝：在三个朝代做过官员。如南朝时文学家沈约，历仕南朝宋、齐、梁三朝。按：此句中的“三朝”在古诗文中既可指三个不同的王朝，也可指同一王朝的三个不同帝王的统治时期。至于上句中的“五代”，则多指五个不同的王朝。 ⑥斗柄对弓腰：斗柄：北斗七星中排成柄状的三星。弓腰：向后弯腰及地如弓形，俗称“下腰”。另，弓腰也指女子的细腰。明刘兑《娇红记》末出：“花困春娇，乱云横翠翘；柳褪弓腰，暖香帏凤绡。”按：“斗柄”有的版本作“斗胆”，亦可。斗胆：胆如斗大，形容大胆或胆气豪壮。语出南朝宋裴松之注《三国志·蜀志·姜维传》“杀会（指钟会）及维（指姜维）”引西晋郭颁 《魏晋世语》：“维死时见剖，胆如斗大。” ⑦金缕：指《金缕曲》，古曲调名。或指唐代女诗人杜秋娘所作的歌曲《金缕衣》。 南宋张元干《贺新郎》：“举大白（大酒杯），听《金缕》。” ⑧玉箫：有的版本作“紫箫”，亦可。紫箫，紫竹制成的箫。 ⑨“千载兴周”二句：指吕尚垂钓于渭水，后被周文王聘请为太师，辅佐武王灭殷，被周武王尊为尚父之事。详见本书上卷“一东”第三段注释⑨之按语。尚父（fǔ）：古代尊礼大臣的称号，意为可尊敬的父辈，此特指吕尚。《诗经·大雅·大明》：“维师尚父，时维鹰扬。”毛传：“尚父，可尚可父。”东汉郑玄笺：“尚父，吕望也。尊称焉。”渭水：今称“渭河”，黄河的最大支流，主要流经今甘肃、陕西二省，在陕西渭南市潼关县汇入黄河。 ⑩“百年霸越”二句：指五代时吴越王钱镠（liú）筑捍海塘，屡被潮水冲毁，王因命强弩数百以射潮头，既而潮避钱塘，转向西陵之事。事见《宋史·河渠志七·东南诸水下·浙江》：“浙江通大海，日受两潮。梁开平中，钱武肃王（即吴越王钱镠，谥号武肃王）始筑捍海塘，在候潮门外。潮水昼夜冲激，版筑（两种筑土墙的工具，代指筑墙）不就，因命强弩数百以射潮头，又致祷胥山祠。既而潮避钱塘，东击西陵，遂造竹器，积巨石，植以大木。堤岸既固，民居乃奠。”另，北宋苏轼有《八月十五看潮》诗亦言此事。《八月十五看潮五绝·其五》：“江神河伯两酰鸡（小虫名。酰，读xī），海若（海神）东来气吐霓。安得夫差（人名，春秋时期吴王，这里借指五代时的吴越王钱镠）水犀手，三千强弩射潮低。”“三千”句苏轼自注云：“吴越王尝以弓弩射潮头，与海神战，自尔水不进城。”钱王：指五代时吴越王钱镠。弩（nǔ），用机械发箭的弓。 【译文】 琴与笛相对，锅与瓢相对。水怪与花妖相对。秋声与春色相对，白色细绢与红色薄绸相对。在五个王朝做过臣子与在三个朝代任过官职相对。星列如斗柄与腰弯如弓形相对。醉酒的客人歌唱《金缕曲》，美丽的女子吹奏白玉箫。风停后落花满地，人虽闲暇却不去清扫；霜降后树叶凋残，叶因潮湿而难以燃烧。吕尚在渭水之滨被周文王聘为太师，从而辅佐文王、武王建立起延续千年的周朝基业；钱镠命人用强弩射退潮头筑成捍海塘，从而为他在吴越之地称霸百年打下基础。 荣对悴①，夕对朝②。露地对云霄③。商彝对周鼎④，殷濩对虞韶⑤。樊素口⑥，小蛮腰。六诏对三苗⑦。朝天车奕奕⑧，出塞马萧萧⑨。公子幽兰重泛舸⑩，王孙芳草正联镳⑪。潘岳高怀，曾向秋天吟蟋蟀⑫；王维清兴，尝于雪夜画芭蕉⑬。 【注释】 ①荣对悴：荣：繁茂，茂盛。悴：枯萎，衰弱。 ②夕对朝（zhāo）：夕：傍晚。“夕”在平水韵里属入声“十一陌”，故此处可与“朝”相对。朝：早晨。 ③露地对云霄：露地：无物生长或遮盖于上的土地。《法华经·譬喻品》：“诸子等安稳得出，皆于四衢道中露地而坐。”云霄：天空，高空。南朝宋鲍照《拟行路难·十三》：“我初辞家从军侨，荣志溢气干云霄。” ④商彝（yí）对周鼎：“商彝”“周鼎”皆泛指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彝，古代盛酒的器具，常用作宗庙祭祀的礼器。鼎，古代烹煮用的三足两耳的器具，也可置于宗庙作为铭功记绩的礼器。 ⑤殷濩（hù）对虞韶：殷濩：商汤时的《濩》乐。濩，亦作“护”，指防护下民。虞韶：虞舜时的《韶》乐。东汉应劭《风俗通·声音》：“夫乐者，圣人所以动天地，感鬼神，按万民，成性类者也。故黄帝作《咸池》……舜作《韶》，禹作《夏》，汤作《护》，武王作《武》，周公作《勺》。勺，言能斟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护，言救民也；夏，大承二帝也；韶，继尧也。” ⑥樊素口：与下句“小蛮腰”之典俱见《太平广记·文章一·白居易》：“唐白居易有妓樊素善歌，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樊素、小蛮皆白居易之家妓。 ⑦六诏对三苗：六诏：唐代西南夷六个部落的总称，即蒙巂（xī）、越析、浪容、邆睒（téng shǎn）、施浪、蒙舍（蒙舍处最南，亦称为南诏）六诏。六诏聚居的地方大体在今云南及 四川西南部一带。诏，唐时我国西南少数民族对王或首领的称呼。三苗：古国名。《尚书·舜典》：“窜三苗于三危（地名，今甘肃敦煌一带）。”《史记·五帝本纪》载其地在江、淮、荆州（今河南西部、江西西部、湖南北部）一带。 ⑧朝天车奕奕：化用唐苏颋（tǐng）《敬和崔尚书大明朝堂雨后望终南山见示之作》：“奕奕轻车至，清晨朝未央。”朝天：朝见天子。奕奕：众多貌。 ⑨萧萧：象声词，形容马鸣声。《诗经·小雅·车攻》：“萧萧马鸣，悠悠斾旌。” ⑩“公子幽兰”句：典出战国屈原《湘夫人》：“沅（沅水，在今湖南省）有芷兮澧（lǐ，澧水，在今湖南省，流入洞庭湖）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公子：泛指贵族子弟。古代贵族称公族，贵族子女不分性别，都可称为“公子”。幽兰：兰花。古时由君子佩戴，以象征其品格高洁。泛舸：意同“泛舟”，乘船游玩。舸（gě），大船。 ⑪“王孙芳草”句：典出《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王孙：王侯的子孙，泛指贵族子弟。联镳（biāo）：并马而行。镳，马勒，马嚼子。 ⑫“潘岳高怀”二句：西晋文学家潘岳作有《秋兴赋》，中有“熠耀（指萤火虫。熠，读yì）粲（càn，明亮的样子）于阶闼（tà，门）兮，蟋蟀鸣乎轩屏（堂阶旁的墙壁，或曰堂前屏风）”之句。 ⑬“王维清兴”二句：唐代王维作画不分四时，曾作有《袁安卧雪图》一幅，其上绘有雪中芭蕉之景。北宋沈括《梦溪笔谈·书画》：“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可以形器求也。世之观画者，多能指摘其间形象、位置、彩色瑕疵而已，至于奥理冥造者，罕见其人。如彦远（指张彦远，中晚唐画家、绘画理论家）《画评》言：'摩诘（指王维，字摩诘）画物，多不问四时，如画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莲花同画一景。’予家所藏摩诘画《袁安卧雪图》，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应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难可与俗人论也。”王维：字摩诘，号摩诘居士。唐代开元、天宝年间著名诗人、画家。历官右拾遗、河西节度使判官、吏部郎中、给事中等。唐肃宗干元年间任尚书右丞，故世称“王右丞”。著作有《王右丞集》、《画学秘诀》。苏轼评价其诗画曰：“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清兴：清雅的兴致。 【译文】 繁荣与枯萎相对，傍晚与早晨相对。没有植被的土地与飘有云彩的天空相对。商朝的彝与周代的鼎相对，商汤时的《濩》乐与虞舜时的《韶》乐相对。樊素的口像樱桃般红润，小蛮的腰如柳枝般柔细。唐代西南夷的六个部落与尧舜时江淮地区的三苗古国相对。朝见天子的车驾络绎不绝，出塞将士的战马高声嘶鸣。幽兰飘香的秋日，公子们乘船游玩；芳草茂盛的春天，王孙们并骑同行。潘岳志向高远，曾在秋天写下歌咏蟋蟀的句子；王维兴致清雅，曾在雪夜画有雪中芭蕉的美图。 耕对读，牧对樵①。琥珀对琼瑶②。兔毫对鸿爪③，桂棹对兰桡④。鱼贯柳⑤，鹿藏蕉⑥。水远对山遥。湘灵能鼓瑟⑦，嬴女解吹箫⑧。雪点寒梅横小院⑨，风吹弱柳覆平桥。月牖通宵，绛蜡罢时光不减⑩；风帘当昼，雕盘停后篆难消⑪。 【注释】 ①牧对樵：牧：放养牲畜，也可指放养牲畜的人，即牧民。樵：砍柴，也可指砍柴的人，即樵夫。从前文来看，此处作动词的可能性较大。 ②琥珀对琼瑶：琥珀：详见本书上卷“八齐”第二段注释③。琼瑶：泛指美玉。琼，赤色玉。瑶，似玉的美石。 ③兔毫对鸿爪：兔毫：兔毛，也可指用兔毛制成的毛笔。毫，长而尖的毛，或指毛笔的头部。鸿爪：鸿雁的爪子，或指鸿雁在泥土上留下的爪印。北宋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雪上偶然留爪印，鸿飞那复计东西。”后遂以“鸿爪”比喻往事留下的痕迹。 ④桂棹（zhào）对兰桡（ráo）：桂棹：桂木制的船桨，常用作船桨的美称，或代指华美的船。棹，长的船桨。兰桡：用木兰树的木材制成的船桨，常用作船桨的美称，或代指华美的小船。桡，短的船桨。按：“桂棹”有的版本作“桂楫”，亦可。“楫”与“棹”同义，都指长的船桨。“楫”今读jí，在平水韵里属入声“十六叶”，故可与“桡”相对。 ⑤鱼贯柳：用柳条穿过鱼鳃，以便拎提，称“鱼贯柳”。北宋黄庭坚《大雷口阻风》：“得禽多文章，肯顾鱼贯柳。”按：此处有的版本作“鱼潜藻”，误。“潜”为平声，如此则与下句之“藏”字失对，故不取。 ⑥鹿藏蕉：典出《列子·周穆王》：“郑人有薪（砍柴）于野者，遇骇鹿，御而击之，毙之。恐人见之也，遽而藏诸隍（干涸无水的壕沟）中，覆之以蕉（芭蕉，此指芭蕉叶。或曰同'樵’，柴禾），不胜其喜。俄而遗其所藏之处，遂以为梦焉。”意为郑国有个樵夫在野外砍柴，遇到一只受惊的鹿，迎上去打死了它。他怕被人看见，急忙把鹿藏到一个干涸的沟渠中，用蕉叶盖好，十分高兴。不久后，他忘了藏鹿的地方，便以为这是一场梦。后遂以“蕉鹿”比喻人世间虚幻的事物。 ⑦湘灵能鼓瑟：语出《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海神）舞冯夷（河神）。”湘灵：湘水女神。鼓瑟：弹瑟。 ⑧嬴女解吹箫：指秦穆公之女弄玉吹箫引凤之事。详见本书上卷“一东”第三段注释⑬。秦国王族姓嬴，弄玉乃秦穆公之女，故称“嬴女”。 ⑨“雪点寒梅”句：与下句俱出唐温庭筠《和道溪君别业》：“风飘弱柳平桥（没有弧度的桥）晚，雪点梅花小院春。” ⑩“月牖（yǒu）通宵”二句：月牖：有月光射入的窗户。牖，窗户。南朝陈江总《入龙丘岩精舍诗》：“风窗穿石窦（石穴。窦，读dòu，孔穴，孔洞），月牖拂霜松。”绛蜡：红色的蜡烛。绛，大红色。北宋苏轼《次韵代留别》：“绛蜡烧残玉斝（jiǎ，古代的盛酒器）飞，离歌唱彻万行啼。” ⑪“风帘当昼”二句：风帘：遮蔽门窗的帘子。南朝齐谢朓《和王主簿季哲怨情》：“花丛乱数蝶，风帘入双燕。”雕盘：雕绘有花纹的盘子，泛指精美的盘子。此处指雕盘式样的盘香。篆：指篆烟，盘香的烟缕。因盘香的烟缕宛转如篆字，故称。唐戴叔伦《宫词》：“尘暗玉阶綦（qí，鞋带，引申为足印、足迹）迹断，香飘金屋篆烟清。” 【译文】 耕田与读书相对，放牧与砍柴相对。琥珀与琼瑶相对。兔毛与鸿爪相对，用桂木制成的长桨与用木兰木制成的短桨相对。用柳条把鱼穿起来与用蕉叶把鹿藏起来相对。水流广远与山势连绵相对。湘水女神能弹瑟，嬴姓弄玉善吹箫。几株点缀着白雪的寒梅横斜于小院中，无数迎风飘拂的柳枝低垂在平桥上。月光穿窗而入，即使灭掉红烛屋内依然明亮；白日风帘低垂，即使精美的盘香燃尽其篆烟依然盘旋难消。
【译者简介】 车其磊 作家、学者、特约撰稿人。已出版原创作品《请问，这里是江湖吗？》《未老白发诗》和译注作品《王国维词评注》《父子宰相家训译注》《文心雕龙译注》《声律启蒙译注》《笠翁对韵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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