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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占文:这个清明,深切缅怀和追思邓一民先生

 老羊铲史 2024-03-27 发布于河北

一文一泣叹,一联一追思
——这个清明,深切缅怀和追思邓一民先生
寇占文
清明怀故友,交心若同龄近,待我以礼,诲我以文,亦师亦友真长者,睹字君泪湿襟
春风忆斯人令德如金玉纯,报坛之帜,史坛之魂,衔悲衔泣独怆然,训言在耳情入
拟完这副挽联的时候,清明已不知不觉走到了眼前。每当此时,总能掀起许多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总能勾起许多人对往事的追溯和怀念,总能升华许多人心灵的惆怅和感叹。
在这个翠柏凝春、天人同悲的日子里,我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怀揣一颗虔诚的心,向已经长眠150多天、我最敬畏的老师、我最信赖的朋友邓一民先生鞠躬致敬!祝他在天堂康宁安顺! 
悲哉!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天不佑君。我无长物以祭君,徒献陋文以慰 ,不知天堂之上的邓君能见否?  
呜呼,斯人已逝,空余悲凄,一别如斯,阴阳两隔。逝者已以,生者莫悲。
翻阅一本本日记,寄托一层层哀思;撰写一副副挽联,倾诉一次次缅怀。斯情斯景,如影历历。
我和邓君相识于上世纪70年代初,当时他在《承德群众报》理论组就职。此时的理论版正办得风生水起,在地市报中颇有些马首是瞻的味道,而当家人邓一民,更是报社编辑记者和我们广大通讯员们心中的偶像。
1975年8月的一天,报社理论组编辑李秀华身临双桥区大石庙公社,约写两篇理论文章,我承担的题目是:“要做国家的主人,不做金钱的奴隶”。那时我只是写诗歌散文,从未涉猎过正论文章,费了很大劲儿才如约完成。后来,这篇文章刊登在理论版头条位置上。李秀华告诉我,这篇文章的题目就是老邓亲自拟定的。从此我不仅认识了邓一民,也认识了他手下的几员爱将:易杰雄、李秀华、陈远平、王造兰、安跃西、吴秀云……而撰写评论文章也成了我的“移情别恋”,先后发表了《故伎重演》《老调重弹》《旧话重提》《兼朱重紫》《欺贫重富》等系列评论。
邓君是报社出了名的“多面手”。消息、通讯、正论、社论、杂文、散文、随笔、专访、侧记、游记、传记,十八般武艺样样驾轻就熟,应用自如。诸如他发表的论文《从马克思、恩格斯改造黑格尔哲学的实践中学立场、学观点、学方法》《关于马克思主义过渡时期理论的几个问题》《力求完全准确地领会和掌握对立统一规律》不仅载于大报大刊,有的篇章还在河北省委党校理论班大会上做了演讲。他为李运昌代笔的《对华日军的最后一战--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四十周年》文章,分别被《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三家大报和8家地方日报采用。此文主题明确,构思新颖,言之有序、笔力雄健、立意深邃,令史学界拍案叫绝。

邓君又是报社不可多得的“擎旗手”。凡是重大报道,报社领导都会派他参与其中,他常常着笔操刀,采写编事必躬亲。通讯《在人民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刻——记民兵连长王秀深见义勇为舍身救人的事迹》,文中运用了描写、议论、抒情等各种表现手法,使其多姿多彩,活泼形象和生动感人,具有强烈的艺术性和感染力。1980年3月29日,《承德群众报》发表后,新华社发了通稿,同时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解放军报》采用。

邓君还是个“诗人”,这一点连与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妻子吴秀云都不知晓。邓君走后,吴秀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已于2017年7月就已整理好的《邓一民诗词选》,共收录诗歌辞赋147首。
邓君在自序中写道:早年无心做诗人,但20多岁即与诗相伴,每有所感,必发于笔端。积数十载之功,已有诗词近150首。

巍峨金山寺,迷茫烟雨楼。荡漾一湖清水,微波泛扁舟。莫道百侣曾游,明月伴我来去,不须怨杨柳。倦游去寒宫,叱咤风云吼。
宵夜短,眉宇皱,起刁斗。半生胸怀激烈,到头枕空流。试问今日何方?答曰“纲举四化”,忠贞为国酬。敢射南山虎,风雨下扬州。
这首《水调歌头·丁巳夏日夜抒怀》就是其中的一首,反复读几遍,你会感到,这里有李太白的云帆点缀了沧浪之水,有辛弃疾的醉眼迷离了月光剑影,有陆游的梦乡回荡着铁骑铮铮,有苏东坡的华发张扬着少年意气。真是才高词美意幽远,隔日尤思绕梁韵啊!
其实,吴秀云更不知道的是,老邓还是一位楹联“爱好者”,我和他就经常用楹联说话。比如,有段时间他发表了不少理论文章,在社会上影响很大,我就编了一副对联向他祝贺:
报社出梁栋,千古华章铭笔记;紫塞添奇智,一壶新墨润文海;
才气如彩虹,指点群山为笔架;滦江供弘墨,激扬众彦书锦章。
他也用对联回复我:
读书读书读读书,苦研几句有用理,可以充饥;
写字写字写写字,勤学些许新潮文,聊以解渴。
词句中充满了谦逊之意。
那篇救人的通讯被多家大报大台采用后,我又给他寄去了一副对联:
文笔蘸三江,华章惊世杨中外;
意境崇百丈,情韵飘香耀古今
而他传给我的对联仍是谦逊如常;
事业有源头立大志下苦功追圣轶贤只在伦常做起;
文章无止境登其堂入其室倚天拔地都从经史得来。
我读过他的几十首诗词,很令我佩服,便在给他的对联中写道“
笔落惊风雨,文采承殊渥,翰墨飞逺挥盛世;
声名从此大,流传必绝伦,诗文追月照神州。
他回复我:
凤彩鸾章,源于三更灯火红,展薄才求妙笔生花;
摛藻绘句,常闻五鼓鸡鸣声,成大业用诗情下酒
我想这些吴秀云老师也许不会知道。
一天,邓君打电话给我:“我看你很有杂文潜质,不如把功夫用在写杂文上”。
我按照他的要求,就写了两篇投寄给他,结果他没看中给我退了回来,并附有一封短信:“杂文是一种兼具思想性、文学性、新闻性、社会性于一体的融说理、叙事、抒情于一身,集幽默、讽刺、直言为一曲的读者喜闻乐见的文学体。它有自己的优势,自己的风格。它不像传纪文学,那样从容不迫地去写过去发生的事,考证、交代历史资料,为某人某事盖棺;也不像记事散文,萍水相逢的细微末节,记忆长河中的波光浪影,生活路边的闲花野草,皆可延展谋篇;更不像理论文章洋洋洒洒论理论据一大堆。它把关注的目光投向历史的一瞬间,把敏锐的触角伸向现实生活的广阔领域,把跳动的心贴近社会脉搏。如果把文学的整体比作血肉之躯,杂文则是它的神经末梢,先文学之忧而忧,后文学之乐而乐……”
谆谆教诲可窥其心其情。在邓君的耐心指导下,我开始踏入杂文的门槛,以往读过的鲁迅、李敖、柏杨、吴国光、吴昊、陈小川、李洪波的佳作,一一反刍出来。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遂幡然醒悟,杂文便成了我的“情人”,须臾难以离开。先后发表了《钟馗门前鬼唱歌》《有感“和尚打招呼”》《王熙凤为何能当“会长”》《想起了“厨子训猫”》《弄潮真当立涛头》《从“功夫在诗外说开去”》《家贼与外鬼》《“某公”与“诸公”》等等杂文作品。
邓君曾动员我把杂文投给大报大刊,恰好我也有这个意愿,但屡试不中,难免有点气馁。邓君知道后,便给我发来一副对联:
纸上擎高峰,悟道栏目奥秘;
文中越大海,弄清板块精义。
后边又附这样一段话:“要想成为一个好的杂文作者,文化底蕴非常重要。一个人文笔的高低赖于文化的深浅厚薄,所以要多读书,多度鲁迅”。
听了邓君的劝告,我认真研究了大报大刊的栏目版块,并反复拜读了鲁迅、邓拓、李敖、柏杨、吴国光等大家的作品,杂文创作大有长进,许多篇章诸如:《“大”的运用及其他》《私宴亦不可奢》《爱民如身》《把忧患作为一种执政心态》《人类只有一个地球》《期盼一个风清气正的春节》《明星的“嘚瑟”》《麻风之忧》等,先后被人民日报副刊、经济日报星期刊、光明日报、新华周刊等报刊采用。
越是这个时候我越感谢邓老师,如果不是他点播,我哪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恐怕这一辈子都与杂文失之交臂了。完全可以说,邓君是我撰写杂文的第一任老师。
说起来,我还与邓君合作过一篇杂文:《龙头不动龙尾难摆》,发表在1979年10月25日的《承德群众报》上,后来征得他同意,我就寄给了《经济日报》,发在了《星期刊》上。这篇文章他是主笔,我为辅助。文章写得简练精悍,但却十分耐读。从这篇文章上,我看到了他“敬惜文字”的一面。短短1000多字的文稿,他认真修改了好多遍,哪怕一个标点符号,他也反复斟酌,难怪文章刊出,叫好声一片。我知道,“敬惜文字”,已融进了他的血液中,即使写个便条、一个短札他也从不苟且。
记得当时我还给他发了一副对联:
鞭辟入里之思演绎唐诗宋词汉文章;
妙笔生花之手书尽虚名浮誉真人生。
直到今天,我对杂文仍然不离不弃,不仅因为它属“东坡之酒,赤壁之笙,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也不仅因为它“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还因为它的精义是为民请命,不代圣贤立言,这恰应了我的耿直为人,不阿权贵的秉性;更因为邓老师对我的期许和帮助。

我刚结婚的那几年,家境十分清苦,每每入不敷出,还得租别人又低又矮的草房居住。一位香港的女同学知道我的拮据窘境后便对我说:“我在香港电影界有熟人,他们经常买“毛本”,不落作者名,但付稿酬,你不妨也试试,我给你找人”。我说:“行,名不名的没啥用,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了困境最重要”。
我至今也忘不了第一部电视剧“毛本”《街头英雄》被人买走的情景,一下子挣了2000元稿酬。要知道那时我的月工资只有32元钱。2000元是我5年的工资呀!而当时盖三间瓦房也只需要1500元钱。
就这样,几年间拼命熬夜写就的《铁血警察》《乱世》《大陆移民》《偷渡者》……相继出手,先后卖了9部电视连续剧“毛本”和2部电影“毛本”,窘迫的家庭生活从此得以改善。
邓君知道这个情况后,用一副楹联鼓励我:
滦江起潮众浪奔腾淘尽数代慵懒人;
剧苑逢春群芳竞秀盛开一支勤苦花。
我也用楹联回他:
十数部茅草本,不图名利双收;
几万文辛苦钱,只求养家糊口。
我知道,这些往来楹联,在行家眼里能挑出不少毛病,但我俩不求发表,只图换一种方式沟通感情,自得其乐罢了。

后来他的文章发的少了,有人曾问我,是不是他的锐气消退了?实则不然!我知道,知识分子的良知始终在他身上激荡,“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始终是他行为的主轴。他是一个被传统文化浸润很深的人,言谈举止中,无不带着那一代知识分子特有的儒雅与谦和。“有才而性缓方属大才,有智而气和斯为大智”是他的真实写照。
有段时间,我事业不顺,两次提拔副处、两次上市委常委会,都被一位偏听偏信的常委提意见否定了。当时我心情很压抑,很少动笔写文章了,邓君知道后,就用一副对联安慰我:
清水无鱼,清朋无友,谨记:糊涂难得;
小人有限,小人有终,莫遗:顺其自然。
记不得是哪年春天了,县里的几个文友让我把邓君请出来聚一聚,说他“太难请,根本不给面子”。
我想了好半天,就给他发了这样一副对联:
为文忙为人忙忙里偷闲吃杯酒去;
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品碗茶来。
过了半个小时,他也给我回了一副对联:
联语清新,君对楹联诚奉贺,吉星高照喜迎万福;
餐馆幽雅,我尝宴酒喜来登,春光晖耀笑纳千祥。
文友看后,高兴地大叫起来:“他答应了,答应了!”
在圈内,邓君是出了名的难“请”,再要好的朋友,他也每每婉拒。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甘天下之淡味,安天下之卑位,不戚戚于贫贱,不忻忻于富贵”,很是令人尊敬。
邓君调到党史办任职后,我俩相对联系少了,报刊上也难得见到他的美文。

但我深信,无论到哪,他都不会放下手中的笔,他一定在写“大部头”。果不其然,从1985年到2015年,他在党史领域耕耘30载,出版《论冀热辽“无人区”斗争的战略地位》《热河匪患》,《毛泽东与承德》,《承德经济发展战略刍议》,《论抗日战争的局部抗战阶段》,《热河历代职官年表》《日本鸦片侵华大事记》,《千里“无人区”简介》《水泉沟“万人坑”的证言——兼驳田边敏雄先生》《日本学者见证千里'无人区’》《承德烟草史话》《千里“无人区”斗争的历史地位和作用》编著15部,发表论文文章百余篇,获多种编研成果奖10余项。退休后的十几年,他笔耕不辍,像登山一样不断在攀登,从未停歇著书立说。

含辛茹苦,广施甘露千株翠;
勤奋若牛,报得春风一寸丹。
就是这样一个勤奋、大度、宽厚、谦逊、豁达、和善且多才多艺的好人,怎就说走就走了啊!
10月23日,我从原市政协主席郑晓东处获知这个消息,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据我了解,他身体一直很好,每天还坚持打太极。熟知他的一个医生说:“如果不是这次意外,老邓最少也能活到90岁”。
他走了,带走了他的儒雅和谦和,带走了他的追求和遗憾;他走了,走在了不该走的时候,他与别人合著的《日本鸦片侵华史》一书正在中央党史文献研究院审读,不久即将出版发行,可他再也看不到了;他走了,带着这个年代学人特有的范儿,走了,永远地走了……
如此匆匆,莫是天宫撰文;这般杳杳,真教吾辈断肠。万分悲痛之下,我当晚撰写了5副挽联来缅怀他的坎坷而不平凡的一生:
清风为伍,无为境界写情真,妙手著华章,檄文成绝响,先生魂昭日月
低调做人,不屑精神成事永,业界洒悲霖,伤情寄哀思,邓君鹤驾长天。
走到人生边上,哪堪深秋飞悲雨,慎终不忘先生德,名师永去千秋泪;
眠于书卷尽头,沧桑入笔淡如云,追远深怀后学心,典范长存万古芳。
心如止水品如玉,文思出秀,挟八斗才情著述等身镌淡泊;
纯真立世阅沧桑,翰墨溢彩,凭五车学问众仰大笔我仰贤。
笔耕不辍,德业播千秋, 大家风采,六十载滦水沉浮,几部经典堪传世;
鹤去难寻,锦文惊华夏,妙笔流香,八百里燕山哀痛,满腔愁云犹念君。
有超人才华,为国为家,于盛世撰文,每于行藏见高节,著作等身身不老;
是文坛骁匠,其功其艺,以真情脱俗,长留天壤作新声,后辈维业业长存。
寿终德望在,仙游音容存。往事依稀,泪眼朦胧。千言万语,道不尽我们对邓君的思念。
烟雨凄迷万里秋菊沾血泪,音容寂寞千条碧水放悲声。因为邓君喜欢楹联,因此这个清明,我还是用挽联祭奠亦师亦友的邓一民先生:
清明节铃语宵喑,先生丹心照日月,报业人杰,才没尽也,奋斗为人民精神不死
武烈河水声咽恨,老师刚正炳千秋,横来病祸,誉未随之,光荣留青史百事流芳
音容宛在,晨晚何休?惜主编倏忽而美誉存千古;
痴志以文,潜心向,哭先生生命无常忠魂上九天。
报坛鸿论,丽句华章,事业有成身已瘁,哀冀北骤失大笔;
苑大才,善心美德,著作方兴病忽随恸紫塞长忆斯人
孝亲爱友,音容笑貌成迨忆,老师清闲吗?党史挑担子狂风倒卷拨垂杨,灾生片刻;
敬业乐群,妙笔文章永流传先生太累了!应是天堂度假期厄运横加殇俊杰,恨寄千秋!
呜呼悲哉!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长歌当哭,逝者逝亦。安息吧,邓君。我们相信,逝去的只是你衰弱的身体,升华的将是你永恒的灵魂!

作者简介:寇占文,原新华社驻承德市记者站站长,从事文学创作50年。在全国各级报刊发表报告文学,散文,杂文,随笔,诗歌,散文诗,剧本等文学作品100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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