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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缪《局外人》:现实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但幸福是可能的

 书巷 2024-03-27 发布于宁夏
 
1940年5月,加缪刚过完26岁生日,《局外人》诞生了。
 
1942年,《局外人》一经出版,就大获成功。对于青年加缪而言,创作之路终于迎来了黎明。
 
自此,加缪声名远扬。
 
这之后,他的《西西弗斯神话》《鼠疫》等作品也相继出版。
 
但在《局外人》之前,加缪其实已经创作了不少优秀作品。
 
正是前期的默默积累和沉淀,让《局外人》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呼之欲出。
 
《局外人》的出版,被认为是加缪最经典之作,也在法国当代文学作品中,起到了开风气之先的作用。
 
作为“荒诞哲学”的代表人物,加缪于1957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是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他的作品看似在揭示现实社会的荒诞,而底色其实是积极的、明朗的。
 
他描述现实的荒诞,而本质上,是鼓舞人即便在荒诞中,也要奋起反抗,在绝望中,也要坚持追求真理和正义,有勇气直面惨淡的人生。
 
加缪说:
 
“这个世界是不合理的,这是人们可以明确说出的表述。但是, 荒诞是这一不合理性与人的心灵深处所呼唤的对理性的强烈要求的对立。”
 
他在《重返蒂帕札》中这样写道: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这是加缪刻在骨子里的倔强和不屈,也是他直面世界的态度。
 
一个勇于探索和追求真理的人,是不可战胜的。
 
 

01

 
《局外人》中,主人公默尔索原本是一个与世无争、安分守己的小职员。
 
母亲年纪逐渐大了,需要一个人看护,而默尔索薪水不高,负担不了她的生活费用。
 
“很久以来,她一直跟我无话可说,她一人在家闷得很,到了养老院,至少可以找到伴。”
 
于是,三年前,他把母亲送进了养老院,然后去异地工作。
 
母亲去世了,他返回养老院,参加母亲的葬礼。
 
后因涉及一桩过失杀人案,接受司法调查。
 
司法程序“严谨”到什么程度呢?
 
他送母亲进了养老院,他说不上母亲确切的年龄,在母亲葬礼上没有哭,母亲葬礼第二天他和女友约会并看了一场电影……这些细节均成为被严厉审查的内容。
 
由于它们正好发生在一个涉及命案的罪犯身上,这些行为不可避免地就被“妖魔化”,成为默尔索“毫无人性”与“叛离社会”的有力依据。
 
司法程序将被告默尔索排斥在局外,让他没有声辩的可能。
 
“在法庭上,面对着对他的人性、精神、道德的践踏与残害,只能听之任之,因为根据'制定得很好’的法律程序,他一切都得由辩护律师代言,他本人被告诫'最好别说话’,实际上已经丧失了辩护权,而他自己本来是最有资格就他的内心问题、思想精神状态作出说明的。”
 
司法当局将他至于事外,一切进展他都不能过问。
 
他们安排他的命运,却从未征求过他的意见。
 
所以,归根结底,默尔索的命运,不取决于那件命案的客观事实本身,而取决于人们如何看待他这个人,以及人们对他的生活、生活方式甚至生活趣味的看法。
 
而追本溯源,则取决于某种观念及意识形态。
 
加缪对这种法律的荒诞进行了揭示,这也是小说标题“局外人”的本意,旨在表现法律机械化的运转对人性、对精神道德的残杀。
 
在司法逻辑与推理的怪圈中,更多的“默尔索”只能听任宰割而无权声辩,而看似完善的法律制度、开明的司法程序,仍在继续行使它们的主权。
 
其实现代社会也存在类似的弊端,大到一个社会或集体的运行,小到个人的思维和认知。
 
看似正常的生活(或某种程序)中,潜藏着某些“荒诞性”,而人们一旦适应了某种荒诞,被彻底“程序化”,质疑和声讨之声就会显得奇怪。
 

 

02

 
故事一开始,就奠定了一种“局外人”的氛围感。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明天,我还真不知道……”
 
主人公默尔索收到养老院的一份电报:
 
“母去世,明日葬礼。敬告。”
 
为参加母亲的葬礼,默尔索请了两天假,加上星期六和星期天,就是四天,老板对此很不高兴。但默尔索觉得,这也怪不得他,母亲离开的时间,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默尔索乘坐长途车,一路奔赴隔着八十公里的马伦戈地区(养老院所在地)。
 
所有人都为他感到难过,有人对他说:
 
“人只有一个母亲。”
 
有女子在葬礼上哭泣,据说默尔索的母亲,是她生前唯一的朋友。
 
相比于其他人的反应,默尔索显然在母亲的葬礼上过于沉着冷静,他没有哭,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伤心。
 
作为逝者唯一的亲人,默尔索本是最应该情绪低落的人,但他似乎只是冷眼旁观整个事件。
 
而其他人对他投来的目光,与其说是同情和怜悯,但其实更像是一种审判。
 
那天,太阳暴晒,显得毫无人性,大煞风景。默尔索的母亲,在强烈的阳光炙烤中被安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了解背景,我们用一种很普遍也很主观的视角,去看待默尔索,可能会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母亲去世了,他竟然一点儿也不伤心,就好像只是发生了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这让人感觉未免有点冷漠,没有一点人情味。
 
但对于逝者而言,繁琐的仪式和表现出来的悲痛是否就真的能代表尊重和重视呢?没有人会知道。
 
加缪在默尔索身上代入了自我情感,1940年初到巴黎的那种“陌生感”“异己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不是这里的人,也不是别处的。世界只是一片陌生的景物,我的精神在此无依无靠,一切与己无关。”
 


03

 
母亲入土为安,默尔索在星期六和女朋友见面,然后自己度过了一个烦闷的星期天,又回去上班。
 
他努力工作,傍晚沿着码头徒步回家,吃自己煮的土豆。
 
生活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人生不管经历什么,日子总要过下去。
 
和他住在同一层的邻居,萨拉马诺老头和狗生活了八年,久而久之,人和狗变得十分相像。
 
那是一只长毛猎犬,患了皮肤病,狗毛几乎掉没了。
 
老头脸上长了好些淡红色的硬痂,头发稀疏发黄。
 
狗呢,也学会了主人弯腰驼背的走路姿势,嘴巴前伸,脖子紧绷。
 
他们相互陪伴,又相互厌恶,日子看起来都不好过。
 
老人每天分别在上午十一点和傍晚六点准时遛狗,八年以来,连散步的路线也从未改变过。
 
狗拖拽着老头,老头追着他步履蹒跚。于是,他就打狗、骂狗。
 
默尔索有时候看不惯会问一句,狗怎么招惹他了。老人不回答,还是骂个不停。
 
默尔索若是提高嗓门继续问,就会听到一句憋着火气的回答:
 
“它老是那副德行。”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让不正常的行为久而久之也被常态化。
 
老人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老是那副德行。
 
对于陪伴自己的狗,他没有尊重和爱护,却养着它,用缰绳束缚着它,与此同时,也束缚着自己。
 
而默尔索看到老人对待狗的态度,其实表现出了他正义的一面,善良的一面。
 
后来有一天,老人的狗丢失了,他才突然意识到,长久的陪伴,让他早已离不开那只狗。默尔索甚至听见老人在房子里哭。
 
自妻子过世后,老人感觉很孤独,就养了那条狗。狗比人寿命短,所以他们一同老了。

“它的脾气很坏”。

“我经常跟它吵架。不过,它终归还是一条好狗。”
 
老人唏嘘不已,但是再也没找到那条狗。
 
默尔索对此感到难过。
 
人往往为自己所失去的东西懊恼追悔,但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


04

 
与默尔索同一楼层的第二位邻居雷蒙·桑泰斯,街区传闻他吃软饭。但被问及职业时,那人总说自己是仓库管理员。
 
他常跟默尔索搭讪,有时候也去默尔索的房间坐坐。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说,默尔索听着。
 
雷蒙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酗酒,打女人,对于自己的女伴,没有尊重,也不爱惜,好像那是一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但与默尔索一来二去熟络之后,雷蒙却有意与默尔索成为朋友。
 
默尔索对于是否要成为他朋友这件事,表示无所谓。但雷蒙似乎执意要攀这份关系,还表现出惺惺相惜之态。
 
默尔索当初或许并不知道,结交一个这样的朋友,对自己的人生意味着什么。
 
雷蒙的女友出走,雷蒙写信骗她回来,两人发生了争执,他动手打了女友,警察闻讯赶来,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育,并叫他在家等候警局传讯。
 
雷蒙希望默尔索可以为他作证。默尔索表示怎么都行,但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作证,证明些什么。
 
照雷蒙的意思,只需要证明是那个女人冒犯了他即可。默尔索最后答应为他提供证词。
 
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大概也无所谓正义和理想吧。
 
他的“哥们儿”义气,让他为雷蒙破了例,但恶果正是自此酿下的。
 
人生是这样,有时候,一个微小的举动,就有可能改变人的命运。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05

 
同入世进取心强的人相比,默尔索显然是卷不起来的。他自称没什么雄心大志,也找不到生活需要改变的理由。
 
公司几乎在巴黎设一个办事处,拓展市场业务。老板本来想把这份差事交给默尔索:
 
“你正年轻,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你会喜欢的”。
 
这样的好处是,默尔索既可以在巴黎生活,每年还可以外出旅行。
 
但默尔索却认为,这种机会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当老板询问他是否不大愿意改变改变生活时,默尔索却回答说:
 
“人们永远也无法改变生活,什么样的生活都差不多,而我在这里的生活并不使我厌烦。”
 
当生活变成一种重复,很有可能不是人在主导生活,而是人被生活所困。
 
未经审视的生活,人在其中,逐渐变得麻木、安逸、失去创造性和探索欲,也失去了改变的勇气。
 
讽刺的是,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愿意改变什么,那就只能被动等待被生活改变。
 
没错,默尔索的命运,正在逐渐趋于失控。
 
他对什么事情都表现得淡然,这种淡然,却不是一种超脱世俗的态度,而是无所谓,不在乎,没有什么追求。
 
女友玛丽问他,是否愿意跟自己结婚,他说结不结婚都行,如果她要,那么就结。
 
玛丽问他是否爱自己,他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玛丽虽然觉得他很奇怪,却没来由地喜欢这份奇怪,愿意跟他结婚。
 
她对巴黎很感兴趣,问他巴黎怎么样。
 
他回答:
 
“很脏。有不少鸽子,有些黑乎乎的院子。人们有白色的皮肤。
 
每个人眼里有一个世界,未知全貌,以为自己所见就是全部了,然而世界有万千种样子。
 
法国象征派诗人保尔·瓦雷里说:
 
“如你想象的那样去生活,否则,你会如你生活那样去想象。”
 
活在重复的认知和生活里,会杀死内在的想象力。
 
而贫瘠的思想土壤中,开不出玫瑰。
 


06

 
默尔索遵守约定,帮助雷蒙指认了那个女人的确“冒犯了”雷蒙。雷蒙于是只得到一个警告就没事了。警局也并未对证词调查核实。
 
一个普通的星期天,默尔索和玛丽打算赶早去游泳,临下楼,也叫了雷蒙一起。
 
乘车时,默尔索看见一伙奇怪的阿拉伯人。而其中一个,据雷蒙说他们曾有过过节,那伙人恨雷蒙。
 
玛丽建议大家尽快离开,于是他们开始朝另外的方向走去,试图避开那伙阿拉伯人的目光。
 
他们坐车离开,在郊区下车,到了海滩。见到了雷蒙的朋友马松及他的妻子。
 
他们在宽阔的海面上游泳,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累了就回木屋,同大家一起吃午饭、休息。
 
不过,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午后的阳光直射在沙滩上,强光照得人睁不开眼。不远处,两个阿拉伯人还是尾随他们而来。
 
雷蒙表示,如果打起来,他和马松各对付一个,要是再来一个人,由默尔索应对。默尔索答应了。
 
就这样,他们步伐一致地走向阿拉伯人。对方带了武器,一番对峙后,雷蒙和马松都受了皮外伤,他们在附近的医生那里处理了伤口。
 
但是回来后,雷蒙似乎咽不下那口气,想去找阿拉伯人报仇。
 
在海滩的另一角,他们再次见面了。不过这次因为带了枪,阿拉伯人察觉后躲了起来,也就没有直接产生冲突。
 
回到木屋,雷蒙上楼了,默尔索想静一静,他一个人去了海滩,兜里正揣着雷蒙那把手枪。
 
但有必要提前说清楚,这完全是个意外。
 
海滩上阳光灼热,阵阵热风扑面而来,但他还是独自走了很久。
 
默尔索想去阴凉的地方休息时,却不偏不倚,撞见了雷蒙的死对头,那个阿拉伯人。
 
那天的太阳,和默尔索妈妈安葬那天一样叫人难受,默尔索额头满是汗珠。
 
阿拉伯人抽出了刀子,隔着一段距离对准了默尔索,刀子在阳光下露出闪亮的锋芒,直逼默尔索内心,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人在恐惧状态下,会本能地想要寻求自保。
 
默尔索全身紧绷,手里紧握着那把枪。他扣动了扳机,那一瞬间,汗水与阳光都被抖掉了,海面异常的平静也被打破,但随之又恢复沉寂。
 
接着,他又对准那具尸体开了四枪。
 
作为一个朋友,默尔索显然不知不觉,背负了雷蒙的命运。
 
有些人遇见了,是来渡你的;有些人的遇见,却像一颗定时炸弹,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点燃。


07

 
默尔索被逮捕了,审讯接二连三。
 
但司法机关对于默尔索这个人的兴趣,似乎超过了案子本身。
 
他们为默尔索找了律师,并且调查了默尔索的个人生活,知道他母亲前不久死在养老院,而葬礼上,默尔索表现得无动于衷。
 
当被问及“妈妈去世他是否难过”这样的问题时,默尔索表示很难提供什么情况。他已经不习惯对过往进行回想。
 
他很爱自己的妈妈,但是没有表现出难过,也不能说明什么。
 
可是律师表示,为了胜诉,有必要让默尔索保证,在法庭上不能这么讲。
 
事实上,默尔索在安葬妈妈那天,又疲劳又发困,他解释说,自己有一种天性,就是生理上的需要会干扰感情。他不愿意让妈妈死去,但当时,由于身体原因并没有体会到当时所发生的事情的意义。
 
律师表示:
 
“仅这么说是不够的”。
 
他建议默尔索说,那天自己控制住了自己悲痛的心情。
 
而默尔索却不愿意说假话。在默尔索看来,他犯事与安葬母亲那天根本毫无关系。
 
“人生在世,永远也不该演戏作假。
 
默尔索希望得到律师的同情和理解,也希望律师能够自然而然、通情达理地为自己辩护,他也很想向律师证明,自己其实和普通人一样。
 
但他意识到说那些没有意义,于是也懒得费口舌。
 
过不多久,默尔索被带到了预审法官面前,而被告知他的律师“临时不凑巧”而未能到场。
 
询问依然并未围绕案子本身而展开,显然,预审法官也对默尔索的性格和生活更感兴趣。他了解到,默尔索性格孤僻、沉默寡言。
 
当默尔索很认真地讲述案件事发过程,同样的故事反复讲述,默尔索自己都觉得烦透了,法官却根本不关心事件本身,仍是揪着默尔索在妈妈葬礼上的表现不放,对他展开各种来自道德的凝视。
 
当被再次问及是否爱妈妈,默尔索回答:
 
“爱,跟常人一样。”
 
法官的提问前后并无逻辑,书记员在匆忙地记录着口供。
 
默尔索是个无神论者,而法官坚信,罪孽再深的人,也有机会得到上帝的宽恕,为此,他必须得悔过,变得像孩子那样心灵纯净。
 
得知默尔索不信仰上帝,法官感觉不可理喻。他坚持所有人都得信仰上帝,唯独默尔索是个冥顽不灵的灵魂,竟然可以在十字架面前无动于衷。
 
这次审讯在压抑的氛围中结束了,类似的审讯还是接连不断。但基本上,都是对之前讲述过的内容进行确认,并对默尔索定罪。


08

 
默尔索被关了一个月,玛丽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探视他。由于她不是默尔索的妻子,当局不允许她再次探视。
 
玛丽对默尔索的爱没有变过,她相信默尔索会出来的,等他一出来,他们就结婚。
 
默尔索一开始难以接受“罪犯”这样的身份,他内心还向往过海滩的自由。
 
但在监狱里待了几个月之后,慢慢也有了囚犯意识,期待着每天放风的时刻,或者律师找他谈话。
 
“比我更不幸的人还多着呢,不过,这是妈妈的思维方式,她常这么自宽自解,说到头来人什么都能习惯。”
 
作为一个被剥夺了自由的人,监狱的时间毕竟是难捱的,默尔索学会了靠回忆消磨时间。
 
这时候,过往的一切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细数往昔,他甚至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
 
“一个人即使只生活过一天,他也可以在监狱里待上一百年而不至于难以度日,他有足够的东西可供回忆,决不会感到烦闷无聊。”
 
以前,当他还是个“自由人”时,他总觉得生活没什么好改变的。
 
如今,自由成为一种奢侈。
 
默尔索在牢房里,每天过着一模一样的日子,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他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实际上,哪怕不被监狱的大门关着,每一种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都像极了坐牢,而旅行,或是大胆做出的改变、尝试,则是对平淡生活的越狱。
 
在监狱里,人一旦接受了某种现实,对于生活的想象力,会日渐贫乏。
 
默尔索回想起妈妈葬礼那天,女护士的一句话:
 
“不,出路是没有的,没有人能想像出监狱里的夜晚是怎么样的。”
 
人要是不主动地争取什么,有一天就会发觉生活越来越被动,被动习惯,被动接受。
 
默尔索的案子拖了很久,直到最后几次开庭,他才在人群里看见那几个熟悉的面孔,玛丽,马松,塞莱斯特,雷蒙,养老院院长等人。
 
证人分别提供了证词,走同样的流程。
 
但司法机关分明以道德的名义,对默尔索进行审判,而非建立在法律公平公正的基础上。
 
默尔索是个“男子汉”,他从不说废话,也不愿意说假话,可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懂他冷漠孤僻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安分守己的灵魂。
 
但司法机关根本不去追踪整个案件发生的详细过程,却站在道德制高点,用默尔索过往的行为表现,去“顺理成章”地推测,他这个人冷血残忍、毫无人性。
 
默尔索被最终判处死刑,临死前,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的他,被强行要求接受上帝的洗礼,以求得到灵魂真正的救赎。
 
作为一个被告,默尔索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或者说,他的真话根本不被倾听。
 
人们只相信他们所看到的,只表达他们想表达的。
 
“他们并不征求我的意见,就在那里决定我的命运。”
 
当道德律令已然发挥作用,一切声讨都变得衰弱无力。
 
所有种种,无不透着荒诞。
 
对于本该维护正义与真理的法律而言,默尔索沦为了一个彻底的“局外人”。
 
默尔索死了,临死之前,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希望,他希望在死的那天,人们会为他欢呼,尖叫。
 
蔡崇达在《命运》里说:
 
“我们生出了自己的命运,我们是自己命运的母亲。”
 
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无论他选择什么,他都能够负责。
 
可奇怪的事,这个世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发生,又被人们莫名其妙地受,然后又莫名其妙地一次要求他人。
 
所谓荒诞,便在于此。
 


09

 
关于“局外人”,其实我还有一些个人的想法。
 
也许每个人,对于自己所融入不了,或不够了解的那个世界而言,都可能是个“局外人”。
 
马伦多养老院的门房,曾由于贫困,进了养老院。他自觉身板硬朗,又主动请求当了门房。
 
他总称呼养老院的人“他们”“其他人”,或是“那些老人”,而其中一些年龄并不比他大。
 
他自认为是门房,有权管理他们,却矢口否认自己其实也是被养老院收容的一份子。
 
奈何他看守一辈子养老院,也脱离不了要在那里终老的宿命。
 
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进了养老院的老人,于当时的世界而言,又何尝不是“局外人”,他们看似和社会有关联,却又是被家庭所“抛弃”的人。
 
他们明明有家,但无家可归。他们逐渐年迈,不能够为社会创造价值。
 
他们为社会养育了后代,却不能得到很好的赡养和照顾,最后沦为亲情的“路人”,也沦为整个社会的“局外人”。
 
那些法庭上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旁观和审判他人命运的人,那些没有努力去捍卫正义、真理,没有努力去维护公平与公正的人,当有一天,命运的“剑”不偏不倚正中自己靶心时,他们又何尝不会成为“局外人”呢。
 
法律不能保障个人的权益时,冠冕堂皇的审判就失去了意义,法律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效力。
 
他们不知道,自己所无视的东西,有一天,可能也会反噬自己。


10

 
默尔索固然是一个被排斥在外的人,但他宁愿受死,也不愿意说假话。
 
面对世界的荒诞,他不愿意为了勉强争取自由而改变自己的本心。
 
加缪以《局外人》的故事,向我们讲述了当时社会现实的荒诞,但我们还需要倾听,他未讲述的是什么。
 
不是要世人向荒诞屈服、妥协,而是应该奋起反抗,与荒诞斗争到底,为公平和正义斗争到底。
 
哪怕荒诞的力量是强大的,也要拼尽全力,勇敢地抗争,而非放弃挣扎,沦为精神、道德或其他被标榜的东西的牺牲品。
 
因为挣扎还有改变的可能,不挣扎就一丝希望也没有。
 
无论世界的样子如何,一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生命的底色,是正直,还是虚伪,是善良,还是邪恶。
 
无论怎样,也都要记住,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但幸福是可能的。
 
文|素履&不有趣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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