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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时期的学术领袖,徐松《西域水道记》卷三,最早记载敦煌莫高窟

 东海若水斋 2024-03-28 发布于河北

这位嘉庆学者,早就发现了敦煌莫高窟

原创 孔筱龙 汉学研究网 2024-01-28 22:42 

如题所示,这非新鲜事,不过笔者最近才发现,敦煌莫高窟并不是20世纪初由西方人发现的,而在嘉道时期有学者早已知晓,并在著作中加以记录。此学者即是道光时期的学术领袖徐松。下面先将徐松在道光以前学人社会中的位置略述一二,再看其西域之发现。

徐松(1781-1848),字星伯,顺天大兴(今属北京)人。嘉庆十年(1805)进士。在道光年间的西北史地绝学中,徐松是首屈一指。但此绝学,须有小学、史学、地理学、金石学为基础,缺一不可。徐松小学著作有《徐星伯说文段注札记》,盖纠段注;史学有《登科记考》、《唐两京城坊考》;地理学有钱坫《新斟注地里志》集释十六卷等;金石学则散见于翁方纲、瞿中溶等人的记录中。有这四方面基础后,再加上流放贬戍西域之经历,足履目验,然后能成其西北史地之绝学。

但这四方面基础从哪里来?徐松在嘉庆十七年(1812年)被遣戍伊犁,时为32岁。在此之前,则这四方面基础已具。徐松少年时曾拜左眉为师。左眉(1740-1820)字良宇,一字良与,号静庵,“早年受知于大兴朱文正公”,“穷年注经,工诗、古文辞”,撰有《静庵文集》四卷、《静庵诗集》六卷、《尚书蔡传正讹》六卷、《左传补注》六卷。(以上见《静庵文集》卷首弁言)《静庵文集》有徐松道光戊戌年(1838)序,言“松年八岁,在姑孰使院受书于良与先生。……先生授以《困学纪闻》、《日知录》,……反复讲贯疏通证明于是,先经,以及史,旁及百家,触绪引端,稍稍知古义。”又曰“(先生)博极群书,少时又受学于戴东原、邵二云两先生。”左眉在1790年前后曾入毕沅幕府,交游有马宗琏、章学诚等人,毕沅精史地,此为徐松史地学之渊源一也。

徐松与翁方纲皆为大兴人,二人同乡且都在翰林院,故往来较密。翁方纲比徐松大48岁,故徐松必以师礼之。翁氏在其诗文集中数言与徐松的往来。如《复初斋诗集》卷六十二《石画轩艸五》曰“徐星伯编修购得秋盦所拓武梁”“星伯拓得洪文敏太平州瑞麻”,《复初斋文集》卷十六《跋张惠言仪礼图二首》“徐星伯庶常持以见示”云云。

徐松与张琦、李兆洛皆为1805年同年进士,故相识,三人皆有地理学著作,非偶然也,且书札往来,序作不断,有以相得也。

徐松与嘉定钱氏子弟亦有往来,如钱大昕女婿瞿中溶《瞿木夫先生自订年谱》“嘉庆十六年”条曰:“学使徐星伯编修松在都门,与钱亦轩、同人昆季为文字交,下车后,与予深相契合。按使桂阳回,以所拓南汉铜钟文见贻。”钱亦轩、同人昆季即钱东垣、钱侗。“下车”指1810年徐松以湖南学政身份赴任。在任期间与瞿中溶多有往来。又嘉庆十六年(1811),严可均应徐松之邀赴楚,因徐松第二年被劾解任,严可均入徐松幕未成(见《瞿木夫先生自订年谱》)。徐松与嘉定学人和严可均往来是不奇怪的,因为钱大昕和丁杰是翁方纲的挚友,钱东垣、钱侗是钱大昕的侄子,瞿中溶是其女婿,严可均是丁杰的乡人,徐松作为翁方纲门人,与其往来亦为题中应有之义。此往来亦见左眉《静庵诗集》卷四《钱孝廉东垣著〈经义考续编〉,徐星伯书来,欲以余所撰〈左传纂注〉编入其中,因戏作一首以答之》。后来徐松贬戍新疆,受到伊犁将军松筠器重,亦非偶然,而与钱氏子弟有关。盖松筠任陕甘总督时,非常赏识钱坫,故钱坫以著作相托,见《汉学师承记》钱坫条。而錢坫《新斠注地理志》十六卷有徐松集釋(多引钱大昕、王念孙等人语),又徐松与钱氏子弟有往来,史学、金石学多受影响,故徐松在西域时入松筠幕府,而蒙受器重。

徐松最初在翰林院时,授编修,旋入值南书房。大学士董诰重其渊雅有俊才,一切应奉文字率委之,并举荐徐松入全唐文馆。董诰(17401818)曾担任过《四库全书》副总裁。在全唐文馆期间,徐松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宋会要》、《中兴礼书》等。是同纂《全唐文》的还有胡敬、陈鸿墀等,均为徐松的同年进士。严可均在《答徐星伯同年书》中曾说:“嘉庆中,足下在全唐文馆,从《永乐大典》写出《宋会要》,此天壤间绝无仅有者。及今闲暇,依《玉海》所载,《宋会要》体例理而董之,存宋四百年典章,肆力期年,觕可竣事。”

以上说明徐松在赴西域之前,在学术上已经有了相当的基础,所以在西域路上,能一路留心水道、史迹、碑刻等等,完成了从书册向实地考察的学风转变。而《汉书·西域传》能由徐松补注,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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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莫高窟的记载,见于徐松《西域水道记》卷三。水道之所以在地理上重要,是因为水源决定了生活用水、农业用水、畜牧用水,且水道亦可成为交通要道。敦煌在《汉书·西域传》多次被提及,且为古丝绸之路之要塞,西域长途之枢纽,徐松必不会错过。《西域水道记》卷三载:

“西过鸣沙山南。二源至二道沙滩入沙皆伏二十里,复出于乌喇窑洞之北,会为一河,色赤。(党河至头道沙滩以下,至双河岔,色皆赤。)是曰党河。(笔者案:党河流经敦煌古城,西南向东北走向)准望盖在鸣沙山之东南也。(山在敦煌县城东南四十里。)《新唐书·地理志》:“鸣沙山一名沙角山,又名神沙山。”(《肃州志》引《元和志》云:“鸣沙山一名神沙山,其山积沙为之,峰峦危峭,逾于山石,四面皆沙陇,背如刀刃,人登之即鸣,随足颓落,经宿风吹,辄复还如旧。”今《元和郡县志》无此语。)山东麓有雷音寺,倚山为宇。山错沙石,坚凝似铁。高下凿龛以千百计,年祀邈远,经历兵燹,沙压倾圮,梯级多断。而佛相庄严、斑斓金碧者,犹粲然盈目,故又曰千佛岩。岩之莫高窟前,侧立周《李君重修莫高窟佛龛碑》。盖碑创于前秦,彼土耆士赵吉云:乾隆癸卯岁,岩畔沙中掘得断碑,有文云“秦建元二年沙门乐僔立”,旋为沙所没。《李君碑》即修乐僔功德也。(莫高窟碑两面刻度,以建初尺高五尺七寸六分,广三尺二寸,前面二十八行,行五十字。后面三十行,行四十八字。碑首篆额“大周李君修功德记”八字已剥落,第一行曰……)莫高窟又有元《至正造像记》(度以建初尺,碑高三尺三寸,宽二尺八寸,……)千佛岩睡佛洞外有唐《李府君修功德碑》,石质坚致,文多完好(度以建初尺,碑高八尺三寸,宽三尺三寸,……)其碑阴为唐《李氏再修功德碑》……岩之文殊洞外,有元《皇庆寺碑》。雍正中,光禄少卿汪漋督修沙州城,有《游千佛洞》诗(“古郡敦煌远,幽崖佛洞传。建垣新日月,访胜旧山川。窦启琳宫现,沙凝法象填。神工劳劈划,匠手巧雕镌。排列云迢递,嵌空境接连。金身腾百丈,碧影肃诸天。贝叶双林展,维摩一榻眠。威尊龙象伏,慧照宝珠悬。大地形容盛,灵光绘画宣。庄严挥四壁,妙善写重巅。门拥层层塔,岩盘朵朵莲。恒河难指数,法界讵云千。侧立衣冠伟,分行剑佩 联。炫奇疑异域,缔造自何年宗字唐家继西凉李氏延。但誇祗树景,不惜水衡钱。霜雪时频易,兵戈代屡迁。汗尘迷净土,战血染流泉。阒寂凭谁顾,摧颓实可怜。兹逢清塞暇,闲眺化城边。色相嗟多毁,丹青讶尚鲜。问禅无释侣,稽首冷香烟。字落残碑在,丛深蔓草缠。徘徊荒刹外,怀往意悠然。”)山下月牙泉。汉兴道姚培和构亭泉上,常携茶具,载笔来吟,访古遐陬,斯为故实。党河迳山阳,《功德前碑》所谓“前引长河,波映重阁”也。

这一大段固然征引为多,然碑则为实测,细致到尺寸和分,以及每行的字书,绝非拓片所能拟似。必徐松亲眼所见。又言“山错沙石,坚凝似铁。高下凿龛以千百计,年祀邈远,经历兵燹,沙压倾圮,梯级多断。而佛相庄严、斑斓金碧者,犹粲然盈目,故又曰千佛岩。”此必手摩目验方可言之。

1820年,徐松返回京师,《西域水道记》作为中国西北水道地理的最重要著作,于道光三年(1823)刊刻。反响也颇大。道光九年,徐松寄《西域水道记》等三种给李兆洛,属为订正。李兆洛致书徐松曰《西域水道记》为奇书,为鸿蒙之闢。陆继辂致书徐松曰:“宋于庭在此极叹吾兄绝学已成,人生如此足矣。”(见《大兴徐侍御同人书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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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1832年,时任敦煌县令的许乃穀也作了一首《千佛岩歌(并序)》,其中提到:“……人力所到天无功,凿破混沌开洪濛。高高下下千百洞,由颠及麓蜂房通。天梯云栈钩连密,贝多树拥梵王宫。一龛无数佛,四壁无万像。丹黄千百年,斑驳还炫晃。就中一佛耸,百丈天外昂头出云上。一坐一卧大无量,人入耳轮倚藤杖。额珠百斛伊谁拾,慧灯千盏何由集。负此擎天拄地材,膜拜无人自山立。前秦建元穷雕锼,盛唐李氏一再修。继其功者宋及元,千锾万镒空谷投。……”(见《瑞芍轩诗钞》卷四)

许乃穀(1785-1835)字玉年,浙江仁和人。据《瑞芍轩诗钞》卷首《署安西牧敦煌令许君传》可知,道光十一年冬,许乃穀调任敦煌县令。

许乃穀是汪家禧的门人。汪家禧(1775—1816),字汉郊,自号东里生,浙江仁和人,阮元诂经精舍高材生,“颖敏特异,通汉易,作《易消息解》”(《清史稿》卷四百八十一列传二百六十八《儒林二》),著述数十巨册。臧庸在庚午年(1810)曾写信给孙星衍曰:“汪君家禧,为足下诂经精舍高足弟子,所业精进,实两浙诸生中第一。阮侍郎、戴金溪、陈恭甫、许周生诸君并以为然,非庸一人私言。”时为1810年。(见《拜经堂文集》卷三《与孙渊如观察书》)

可惜汪家禧殁后其门人许乃榖不戒于火,著作全燬,仅存《东里生烬余集》三卷,系由汪家禧友庄仲芳与许乃榖搜辑而成,其友萧山王宗炎序。复可见姚椿《晚学斋文集》之《汪家禧别传》。

作者简介:孔筱龙,70后,生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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